他慢慢地扬起嘴角笑：“……谢……谢……”
――谢谢你相信我，谢谢你赶来。
“余旺？”
她和中年人急忙呼唤，但见他的笑脸永远凝固。
“他没气了。”许千鹤沉重地探他的脖子动脉，泪水逼在眼眶内。
中年人握紧双拳，狠狠地捶落余旺的耳边。“这个傻小子！明明是我们之中最弱的，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打不过就跑啊！救什么人啊！看，你把自己搭进去了！傻子傻子傻子！”
恍然一块石头堵住她的胸口，每一次呼吸十分难受。“副会长，你背上的伤需要处理。”
“不用管它！这傻子上次帮过你之后，变得开朗，可是也变蠢了！以为以他的实力能救所有人，蠢透了！”
她没吭声，听中年人呵斥，然后呵斥变倾诉。
“他真的很蠢，普通话学很久也没学好。还蠢到在转换期的时候想自杀，真是……气死我了！”
“他的家人呢？”
“没了，兄弟姐妹不愿赡养老人，各奔前程去了。剩下他照顾年迈的母亲，但母亲在几年前去了。”
许千鹤抿紧唇，“怎么处理他的尸体，你们不会残忍地分食吧？”
中年人孙洲瞟她一眼，“我们怪谈协会的成员不会杀人，不会分食成员，我会通知会长来处理。你还在办案吧，快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要办案？”
“这傻子说的，他当我大哥，什么都给我说。快回去快回去，别碍事。”他低下头，声音哽咽。
痛彻心扉的悲伤传递给许千鹤，她心脏绞痛，识趣地先离开。
“等等。”孙洲突然喊住她。“你已经是我们的正式成员，来参加下次的线下聚会吧。”
“嗯，我会抽时间。”
脚步声渐远，孙洲凝视余旺的尸体，默默地流下热泪。
“你这个傻子，估计只有天堂愿意收留你……”
她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大门。
低头看手机的祁言摁黑屏幕。
雨水是黑夜的眼泪，她一时分不清脸上的水是溅来到雨珠，还是自己的眼泪。
为什么她是一名法医，而不是预知未来的女巫。
她感到无力。
心如刀割的祁言搂她入怀，给她温暖的安慰。“小鹤，振作起来，她们需要你表述真相。”
她的鸦睫濡湿。“真相都在事情的发生之后……找出来后她们能活过来吗？”
祁言坚定地按着她的肩膀，目光饱含深切的悲伤与别的情绪。
“小鹤，尽管真相多么不如意都不能被埋没，这是她们最后的遗言！可可和死者需要你，还有生者需要你。你是最棒的法医，千万别被悲伤动摇你的信念，后悔的滋味很痛苦。”
泪水随雨珠滑落脸蛋，许千鹤抿唇擦掉，眼神不再迷惘。“我一定会揪出凶手。你先回去，我估计要通宵解剖。”
他竟然直接给她车匙。“你开回去，他们等着你。我一会儿打车回家就好。”
“这里偏僻，很难打车。”
“没关系，总会有司机愿意来这边，快回去吧。”
她深深地注视他的笑脸，把心一横，叮嘱他小心便上车。
祁言目送车子消失在马路的尽头，并不着急打车。
另一边，手术室前的长廊中，宛如一朵颓靡阴影的关主任，在惨白灯光和白墙的簇拥下，等待手术结果。
时间的流逝变得极慢，又极快，当看到医生护士走出手术室，他提起的心快要跳出嗓子。
“医生，我女儿她……”
主刀医生隔着口罩，告诉他结果。
空气凝固死寂，仿佛有一层厚厚的玻璃罩笼罩他整个人，他听不见人来人往的声响，听不见护士的安慰。
良久，形单影只的关主任蹲下来，长廊回荡他嚎啕的痛哭。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开始暴露残酷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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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追杀
关可可抢救失败的遗体，躺在特研处的解剖台上。
旁边的解剖台上是她的姐姐和妈妈。
冷灯银台，三名受害者成了冰冷的物件。
人手有限，许千鹤、李法医和老陈各自解剖一具检查。
记录员分别是何雪莉、池荣兴和高夏，负责拍照的是加班的临床法医。
“小许，你解剖可可，能行吗？”老陈关切一问。
“没问题。”
音如清雪，目若冷霜。
四岁的小女孩脱尽可爱的衣服，依然扎着两条小辫子，浑身冷白。除去急救的缝针，胸前的三道狰狞伤痕洗去了血污，变成红褐色。
许千鹤怀着眷恋的情感看她最后一眼，眼中恢复理智的冷漠，仔细检查三道长长的伤痕。
“创口没有卷皮，尖端的宽度与中间的一致，深至皮下。现在开始解剖，检查有没有伤至肋骨和内脏。”
说完，稳如泰山的手拿起手术刀。
锋利的刀刃从尸体耳朵后面的乳突开始，稳当当地以“Y”字形切割。
专注的目光是为了替死者找出真凶。
“肋骨断了四条。”
记录的池荣兴错愕，“和划伤皮肤的凶器一致吗？”
许千鹤的双手轻轻地拨弄断了的肋骨。“没有骨屑，创壁平整，是一次性伤害。创口的宽度和皮肤的相差两毫米，可以视为同一种锐器。”
池荣兴闷着脸记录，怒火烧胸口。
“肋骨的表面有微红色，曾经有重物压在她身上。”
“是目击证人吧，所以她的衣服最干净。”
她一言不发地拿起解剖刀，开始夹断尸体胸腔的肋骨。
旁边的李法医和老陈，辨别出的凶器跟许千鹤的不一样。
“创口出现卷皮，形状……像锯齿，尸体的所有创口都是这种凶器留下，但是凶器比锯子锋利很多。真狡猾，只留下一种创口。”
“锯齿？”记录的何雪莉若有所思，“深入皮下又带锯齿……我想起螳螂长长的前肢。呃，想象而已。”
李法医意有所指：“面对这种案件，就需要想象。”
她困惑，忍不住咳嗽几声。
小区的监控没拍清楚凶手的行走路线，而且凶手没有进入电梯上楼，他们无从得知凶手的外貌特征。
不过两名凶手的部分特征留在尸体上，一个携带的凶器像三把刀刃面平直的唐刀，另一个的则是锋利版的锯子。
可惜现场没有留下异人的体征痕迹。
凌晨三点完成解剖，所有人怀着沉重的心情，向三名死者鞠躬致敬。
许千鹤疲惫地靠着走廊的墙壁坐下，脑袋埋在双臂之间。
忽而，温热的东西碰她的手臂。
是一杯热巧克力。
“谢谢。”
捧着热咖啡的池荣兴倚墙伫立，单手插裤兜。“你信任目击证人的证词吗？”
她把余旺的遗言告诉了池荣兴。
“信，他真心和可可交朋友。”
“交朋友……”他嗤笑，“异人的本能是杀戮和进食，你确定他不是为了博取受害者的信任？”
她没好气地喝一口香浓的热巧克力。“老池，你对同类的恶意很大。博取信任会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吗？”
“你没见过真正的魔鬼，我担心你这个新入门的菜鸟容易上当受骗。”
“你不认为我会骗你吗？”她打趣。
“呵呵，连超级罪犯也骗不了我。”他老神在在地轻晃咖啡杯。“不过我们会朝着这个方向调查，下次你不要贸贸然去见同类了，不然我们赶不及去救你。”
“嗯，我记住了。”
“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让周达给你看看迈进雀级没。”
一杯热巧克力下肚，许千鹤的疲惫稍减，驾车回家。
凌晨四点多，沉寂的夜幕笼罩无人的街道。小巷深深，路灯幽幽，仿佛有巨大的阴影悄悄地尾随她的车子。
雨已停下，湿漉漉的路面反光，偶尔反射闪过的黑影。
许千鹤提高警惕，时刻观察马路两旁。
前方红灯，猩红的光芒落在两辆车子上――她的黑色轿车与一辆孤单的电瓶车。
两辆车子并排等待绿灯。
一瞥车主的身形，许千鹤立刻降下车窗呼喊：“王姨！”
“诶？”戴着头盔的王姨招手打招呼，她的座位下放置硕大的泡沫箱。
“你怎么这么晚？”
“我刚下班呀。”王姨推上头盔的防风罩。“你呢？”
待她说完，许千鹤突然一阵心悸，背后的毛孔全部张开，锐利的窥视像无数的针刺入所有毛孔。
“王姨，等会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停车。”
王姨瞳孔扩张，“发生什么事？”
“有怪物盯上我们。”
轰隆――
绿灯亮起，汽车行驶，电瓶车紧跟在旁边。
昏黄的路灯染黄两侧的店铺，店面闪过迅捷如豹子的黑影。
飒飒――脚步声宛如叶子落地的轻响。
当王姨一瞥后视镜，全身的汗毛几乎炸开。
追来的东西四肢着地，没有毛但有三条长长的尾巴，长着一颗艳丽的女人脑袋。她修长的四肢擅长奔跑，越逼越近。
要死了。
电瓶车的速度比不上汽车，她要死了！
对了，她随身带刀，要是它扑上来，兴许能拼一下。
轿车里的许千鹤也瞄见后视镜中的异人，估算它与她们相距不到十米。离小区还有一公里路程，前面还有交通灯，她得拼一把。
女怪物离两车子更近了，伸出舌头舔嘴唇，贪婪兴奋地笑着。
很不巧，前面又是红灯。
“靠！”王姨忍不住骂道，向车里的许千鹤指向左边，示意绕道。
她却摇头。
一旦决定不绕道，两车子必须减缓速度。
女怪物离她们大约只有五米。
许千鹤分心盯着后视镜，刹停车子等待绿灯，旁边的王姨不得不也停车。
得逞的笑声从后面传来。
许千鹤冷着脸估算女怪物的距离，紧握方向盘的双手冒出冷汗。
女怪物飞奔来袭。
近了。
更近了。
这个距离可以！
女怪物离她们不足三米之际，轿车底下的影子伸出一条粗壮的蛇尾，朝着女怪物快速延长。
女怪物看到蛇尾的影子，诧异又疑惑的瞬间，尾影绞缠她的影子。
与此同时，她明明身上没有蛇尾，身体却被无形的力量勒得半死。
噶咯咯，骨头被缠得移位。
“咳――”
拧成麻花状的女怪物咳出一口血。
绿灯亮，尾影立马甩她到路边，缩回轿车的影子。
两车子再次疾驰而去。
“我的天呀！”
后视镜呈现一瘸一瘸的女怪物追来，她的身体扭成畸形还不死心。
“打不死的小强啊！”王姨吐槽。
出乎意料，快到雅荷苑之际，她们看见后视镜中的女怪物拐弯溜走。
许千鹤了然于心。
白衣少年伫立于小区的大门后，电瓶车和轿车进入小区便刹停。
“小柏！刚才有怪物追我们！幸好有小许赶跑她，吓死我们了！”王姨后知后觉地发抖，冷汗浸湿头盔里的头发。
错愕之色掠过童柏的眼中，他随即恢复淡漠的眼神。
“王姨，你以后别上晚班了。”
“唉，我也不想上的，但是晚间的工资高两倍，而且还能……”她瞅童柏，低声告诉许千鹤：“还能顺些血袋出来。”
“你在医院上班？”许千鹤诧异。
“算是，我是护工。我每次上晚班，小柏都会出来接我。”
童柏也建议：“妈妈，你以后不要上晚班。这个小区和对面的小区没了巢主，其他小区的怪物会觊觎我们。”
“啊，那……”
“没错，失去秩序就会混乱，刚才的怪物突然跑掉的原因是，这两个小区暂时在警方的监视下。等警方撤走眼线，这一带的夜晚非常危险。”许千鹤给她分析不乐观的现状。
果然，王姨吓得面无血色。“那还是有巢主好――”她看一眼童柏冷峻的脸色，马上改口：“我和小许去停车，你也来吧。”
童柏点头，理解母亲的用意。
许姐姐救了母亲，母亲知恩图报，护送人家停好车。
接近凌晨五点，楼上的个别住户开始亮灯。
童柏和王姨住A座，与许千鹤同路。
“小许，你干什么工作的，也这么晚下班吗？”
“法医。”她微笑。
“噢！我们算是半个同行，你也别上晚班了，万一下次遇到一群怪物怎么办？”
“没办法，我们需要24小时待命。”
“唉，生活不易。”
“许姐姐。”边上的童柏突然冷声插话。“这个小区缺少巢主。”
“嗯，没错。”
“需要一个巢主。”
她愣了愣，“所以呢？”
王姨反应过来，“小许，你来当巢主好啊！这里急需一个管理者。”
“什……么？”这母子俩的思维太跳脱，她没跟上。
王姨反过来给她分析道：“小区的其他邻居有没有能力当巢主我不知道，我觉得你可以。我们之前干掉对面的巢主以后，肯定唬住其他小区，这个时候有巢主新上任，他们绝对忌惮，我们能争取时间培养小区的势力。”
许千鹤心情复杂，“王姨，你平时是不是喜欢看宫斗剧？”
“你怎么知道？你也爱看吗？”
她叹气，“经过巢穴空间一事，你们也看出其他邻居存在异心，对抗外敌的时候勉强团结。想集结他们并让他们服气，需要强大的能力，我……我不强大。”
她或许连雀级的门槛都没迈进去，当巢主是个笑话。
童柏冷然不语，思索着什么。
楼下，三人准备分道扬镳。
童柏喊住她。
“你们回来前，我遇到回来的他。”
“他？”
“你的男朋友。”
家里黑灯瞎火，次卧的门缝没有灯光渗出。许千鹤想着童柏的话，悄然来到次卧的门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