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起。”
所有蛇鳞瞬间隐没。
出了卫生间,她特意嗅一下湿发。
不行,还残留尸臭味,起码三天以上才散味。
她用毛巾盖着湿发,企图阻止头发上的异味传播,然后心不在焉地坐下沙发――与他相隔两个人的位置。
“你坐这么远能看见笔记本的屏幕吗?”他失笑。
她甩出打印的图片,岔开话题:“你看看有没有见过这些花纹?”
照片打印成黑白,反而清晰地展示脸部的花纹。祁言仔细端详一番,语出惊人:“好像见过。”
“真的吗?在哪见过?”
“你等会。”
他迅速打开存放图片的文件夹,扫过每一张图片然后往下翻。
许千鹤好奇地伸长脖子看过去,一张张油光五彩、诡谲神秘的面具映入眼帘。这些估计就是他们讨论的“傩面具”,她顿时对他的专业产生强烈的好奇。
富二代的刻板印象遭到刷新,历史专业等于掘墓的印象也刷新。
她的目光悄然打量他专注的侧颜。
“找到了。”
她偷偷摸摸地移开视线。
祁言点击放大某张图片,贴心地把屏幕朝向她。“你对比看,两张图片的花纹是不是相似。”
屏幕中的是一块蓝色的傩面具,眉毛、眼线、眼梢雕刻优美的曲线,唇线平直,不怒自威。
它的头顶雕刻形似山,也形似三角形的冠,冠上的油彩绘画蓝色的水波、黄色的山、一圈圈绿色的图案。
“像,曲线的位置差不多,下巴的花纹简直一样。这个面具来自哪里?”
他蹙眉摸下巴,“一个古老的民族,文献对他们的记载不详细。这傩面具是从遗址下的古墓发掘出来,据我们对它的分析,它代表威严的神}。”
许千鹤一脸茫然。
他耐心地讲解:“古时的部落举行祈福、驱鬼或祭祀等等重大活动的时候,会佩戴代表神o的傩面具进行仪式。简单来说,族人当这块面具是神,充满敬畏,由地位崇高的巫师佩戴和保管。”
“把敬畏的面具的花纹划在人脸上,把普通人当是神吗?没道理呀。”
“显然划的人跟这个民族没关系,纯粹想传达关于这个民族的信息吧。”他有意无意地挪近。
她思索片刻,认为有道理。“这个民族叫什么?”
“雅西族。听说西域三十六国吗?我们猜测,这个民族从三十六国的其中之一迁移到中原。”
“那这些绿色的同心圆代表什么?”她指着头冠的某处图案。
他露出致歉的神色,又趁机挪近一点点。“还没研究出来,我们猜是田野,类似现在的梯田。还有,极少傩面具是蓝色,我们通过面部的曲线猜,它是来自海洋的神o。”
“海洋……”
许千鹤没想到搞清楚花纹的来由后,思绪反而乱糟糟。
令人闻风丧胆的组织,杀人只为传达信息,这……出乎意料。
“小鹤?”
大手在她眼前摆动,她回神过来,眨眨美眸凝视近在咫尺的脸。
“啊!”她急忙后退远离,拉紧盖头的毛巾。“你们公开过面具的图片吗?谁能接触到?”
“发现雅西族的考察团在行业的杂志公开过,只要学习历史和民俗专业的,包括专家教授,都会接触行业杂志,还有业内的交流会等等。”
他越逼越近,害她背靠沙发没法再后退。
“别靠过来!”
“小鹤……”他目光炯炯,故作神秘地停顿片刻,才说:“你的脸变圆润了一点。”
“什么!”她许久没有称体重,连忙摸自己的脸。
“证明营养跟上了,你们特研处的伙食不错。”
她努嘴,依然不太适应新食材。
“还有,过河拆桥可不好。”他已经紧挨过来,胸口贴着她的胳膊,宛如一块狗皮药膏。
“你想怎么样?”
“嘻嘻,讨奖励呀。”
说完,他迅速地亲一口她的脸蛋,才心满意足地后退一丁点。
许千鹤羞恼地瞪视。
“不气不气,请你吃糖果。”大手抚摸她头顶的毛巾。
“不吃。我不想异味熏着你,这三天你别再靠近我。”
“好好,你也要知道我不会介意,不用烦恼太多。”
她注视祁言片刻,点点头。
赵法医说得对,一段感情需要经营,就算对方不介意也要为对方着想,保持感情的鲜活。
回到卧室,她把花纹的出处告诉池荣兴,接下来往哪个调查是他们的事。
[老池]:还真是跟民俗文化有关系。行,我们跟那些民俗学家接触一下,看他们和血蔷薇有没有关联。这次谢了啊。
[许千鹤]:不客气
[老池]:你明天能不能早点回特研处?有急事找。
[许千鹤]:可以。
连轴参与两件命案的解剖,疲惫不堪的她早些睡觉。
翌日不到八点,她早早回到特研处。专案组的猎人通宵,有的伏在桌上小憩,有的顶着黑眼圈去刷牙。
池荣兴从会议室探出脑袋,朝她招手。
碍于异人的听力太过优秀,会议室特意加强隔音,池荣兴把门反锁。
椭圆形的会议桌上,摆放一台笔记本电脑,他给许千鹤展示一段监控录像。“先看,看完再说。”
她认出监控路段是雅荷苑的大门附近,大门在监控的对面。
这是晚上的监控录像,画面比较暗沉。
仔细看第二遍,她发现端倪。
她指着监控底下的路人,因为他穿白色衣服,很好认。“这人朝这边走来,没有拐弯,怎么突然不见了?”
凭空消失了。
“你也发现了吧。再看看马路上的车。”
旁边是车来车往的马路,她目不转睛,直到一辆黑色轿车驶过。
她连忙按暂停。
黑色轿车的车后窗露出两个小恶魔抱枕,她屏息看向车牌号。
“你知道这辆车?”
锐利的目光审视她诧异的神色。
“老池,你想表达什么?”她坦然面对他的审视。
“这段监控来自3月28日晚上七点,这一天我们全区追捕碰瓷老人。不瞒你说,我们还没找到碰瓷老人,我怀疑她的失踪和这段监控有关系。”
“就凭突然消失的路人?”她记得那一天是祁言搬来的第一晚。
“没错,你知道意味什么吗?”
“有人动了监控的手脚。”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你往下播放看看。”
录像的后半段没有异常,但是黑色轿车消失在监控范围,没有进入小区。
她产生不好的猜测,表面波澜不惊。
池荣兴暂停播放监控录像,严肃地说:“使用科技手段覆盖监控画面,可以办到。但是如果跟异人有关,代表他能利用筑巢的能力展开异空间,复制这条街道迷惑监控。”
“你能证明是异人的手段吗?”她冷道。
“不能。筑巢的能力是百里挑一的天赋,这个异人的危险系数极高。周达给你说过吧,至少凤级才能办到复制现实环境,他相当于拥有龙级的破坏能力,比蝗级灾难更可怕。”
听周达说过,三个月前有三个个异人,在一座四线的小城市一起展开巢穴空间猎食,造成城市的交通瘫痪。
后来他们以此为例,评这种浩大的灾难为龙级。
她面不改色,因为他没有证据,对此保留意见。
池荣兴沉着脸继续说:“我花了一晚,调查出录像中所有经过的车辆的车主。虽然这段监控录像无法成为证据,但是我会盯紧他。我不信任披着纯良市民的皮囊的超级罪犯。”
她正要回答,会议室的警示灯突然闪烁红光。
“警告!出现蝗级灾难!请调查部马上抵达作战会议室!另外,请研究部的医疗团队和法医部的许法医支援!”
两人大吃一惊。
池荣兴匆匆合上笔记本电脑,对她说:“快跟我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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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宝宝
许千鹤没想到,闹出蝗级灾难的地点居然是司法鉴定中心。从外面看,中心与平时没两样。
她熟悉中心的布局,因此参与救援行动。这个点数,苏慧他们已经上班。
大家身穿纳米制造的黑色战斗服,佩戴透明的护目镜和耳机,猎人们背着特殊步/枪、携带手/枪;她的武器则是一把手/枪和尾影。
经过猎人们在建筑的外围检测,确定是开放式巢穴,允许外人进入。
“医疗团队留在外面,其他人跟随我进去。”梳马尾的绯莲回头道:“许法医,你走在我旁边。”
十三人呈两列队伍进入司法鉴定中心。
法医门诊设立于大堂,平时有法医值班,现在空无一人,甚至整个大堂空荡荡,安静得剩下他们的脚步声。
“许法医,你之前有发现这里谁是异人吗?”绯莲低声问。
“可能是关主任。直觉而已,毕竟之前我的嗅觉还没变得灵敏。”
绯莲没有否定她。“异人的直觉很敏锐。关主任是巢主的话,这次任务很棘手。他已孑然一身不顾一切,我担心他失控。”
许千鹤凝重不已,心情沉重。
这两天太忙,没来得及给关主任还影碟,没来得及和他谈一谈。
大堂的左右和前方各有一条走廊,绯莲问三条走廊各通向哪里。
话音刚落,悦耳的旋律悠悠传来,清脆又清晰的音质仿佛烙在他们的大脑皮层,刻进大脑神经。
明明是舒缓又童真的旋律,大家却浑身不舒服。
许千鹤凝神倾听,指着左边的走廊。
绯莲点点头,朝耳机低声命令往左边前进。
走廊乍看与平常无疑,不料一到拐弯处,黑森森的通道使人发怵。
地板保留青白色的地砖,两侧的墙壁和天花板被黑色的东西覆盖,音量变大的音乐从通道传来。
“这就是开放式的巢穴空间?这条走廊的尽头通往食堂,没有转角。”许千鹤看见通道尽头能够拐弯。
绯莲面容冷峻:“看来这个巢穴空间基于现实的布局创造,可能还没完成,我们要尽快突破。许法医,接下来的道路充满未知性,你到队伍中间吧。”
她不含糊,马上到队伍中间。
绯莲领头迈进黑森森的通道,她和猎人们架着步/枪戒备。
许千鹤紧接迈进通道,护目镜开始释放红外线扫描生命体的存在。她边走边打量覆盖墙壁的东西――原来是有光泽的丝状物,像头发。
它们密密麻麻,又像盘踞的藤蔓。
音乐声从它们底下传出来。
在通道中,她宛如身处混响的舞台,左右两边和头顶同时发出《星星变奏曲》的旋律,完全掩盖他们的脚步声。
它们底下仿佛藏着无数个音箱。
队末的两名猎人也迈进通道,他们浑然不知,自己的身后出现两股黑发,爬过地板往他们的脚伸去。
队伍中间的许千鹤心神不宁,瞥见墙根的黑色缓慢蠕动。“绯莲,墙根的东西在动。”
音乐几乎掩盖耳机里的声音。
“大家报个数。”
“一。”
“二。”
“三。”
……
“六。”许千鹤报完数回头,蓦地一惊。
身后的猎人看到她震惊的眼神,匆匆报数完也回头。
“后面的四个不见了!”
剩下九个人。
护目镜扫描出两侧的黑发底下各藏着两个人,肯定就是失踪的队员。绯莲当机立断,命令大家割开黑发救人。
黑发比普通头发坚韧,普通的刀割不断,其中一名队员的双手变成骨刀才割开。
其他人各施所长,有的使用无形的精神力震开黑发,有的双手能溶解物体……
终于,黑发底下隐约露出被缠绕的人形。
许千鹤捡起割断的发丝。
旋律竟然来自发丝。
头发在唱歌,灵魂在哭泣。
“啊!那边!”
前方的空地上,突然出现一大片手掌长、肉色的“蚂蝗”。
它们在地上爬,爬向入侵者。
“什么东西真恶心!”
绯莲和前排猎人毫不犹豫地开火,尽管它们被打中也继续爬。
“是分割的精神体!不怕死也不怕疼,我靠!”
混乱间,四周的黑发趁机偷袭,缠绕队员的身体。
许千鹤开枪帮忙击退黑发,突如其来的心悸促使她侧身闪躲。下一刻,一股黑发擦过她的耳边,攻击另一个队员。
她大吃一惊。
前方的肉色蚂蝗不断逼近,蠕动的黑发难缠得很。然而通道的空间狭窄,他们不能变形突破,攻击的路数有限。
“绯莲,这些头发不会攻击我,让我去找巢主。”
施风逼退蚂蝗的绯莲听见,毫不犹豫地同意:“你找到巢主后尽量拖延时间,我们尽快赶来。”
随即,她往耳机大喊:“所有人让出一条路给许法医前进!”
闻言,正在酣战的队员自觉让开。
“你要小心。”旁边的池荣兴叮嘱。
“嗯。”
许千鹤迅速跑过,看着大片肉虫深呼吸,硬着头皮闯过去。后面的绯莲等人随时扣动扳机,为她开火压制。
果不其然,肉虫也不攻击她,任由她闯过。
战斗的动静、野兽般的低吼抛之身后,许千鹤听着童真的《星星变奏曲》,一边前行,一边释放精神力探测。
跟上次一样,她专心感受传递而来的情绪。
焦灼、不安、烦躁。
悲伤。
凄入肝脾的悲伤。
她眼前一亮,朝着释放悲伤情绪的方向去。
越是接近悲伤的源头,头发歌唱的旋律越变调,像哭泣的灵魂呕心抽肠地唱歌。
她小心翼翼地拐弯,这里的调子变成愤怒的激昂,并夹杂撕心裂肺的痛哭。
哭声带着血,哭破了喉咙和心扉。
负面的情绪形成绞肉机,拉扯许千鹤的心灵,快要把她撕碎。
好强的精神力……
她的瞳孔霎时变成竖状,冷若冰霜的气势为她合上心扉,下颌和脖子出现局部蓝色的蛇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