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聿延礼的气味。
他深夜回来的时候,她特意拉上祁言下楼打招呼。这是她和聿延礼第二见面,第一次是她当小爱的伴娘时。
他身上散发红茶的清香,绝不是难闻的铁锈味!
流通的空气卷动陌生的异味,她睡在外侧,耳边阴凉阴凉,对方恶毒的视线穿透皮肤,身体起鸡皮疙瘩。
往外扩展的精神力捕捉到,两把巨型大刀的玩意正悬在她和小爱的上方。
千钧一发之际,许千鹤朝上空甩被子。被子撞到什么掉下来,暴露空无一物的上空。
她震惊之余,抱着还没睡醒的甄爱往里侧翻滚,滚到床下。
几乎同时,高软的床垫出现一道裂缝,刮来凛冽的冷风,吹乱她的发丝。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压在头顶的杀气瞬间荡然无存,仿佛一切从没发生。
“发生什么事?”她怀里的甄爱一脸懵逼。
赶来的两个男人看见开裂的床,杀气充斥卧室。
“你们小心,那个家伙可以隐形,有铁锈味。”
“隐、隐形?”甄爱咋舌。
祁言顾不得聿延礼的危险性,仔细分别卧室中的气味,闻到极淡的金属气味。“它跑了,不过应该还没离开这屋。”
聿延礼一袭深灰色真丝睡衣,外表温文尔雅,气质凌厉利落。他走到床尾停下,询问滚下床内侧的她们,有没有受伤。
甄爱总觉得他想谋害自己,不想理他,没吭声。
“我们没事,趁那家伙还没逃出去,赶紧捉住它,不然日子过得担惊受怕。”
聿延礼抿紧薄唇。
“我、我们一起去,呆在一块比较安全。”
甄爱看着许千鹤说,意思是和闺蜜、闺蜜的男朋友呆一起,比和他呆一起安全。
聿延礼目光微闪,默认她的提议。
许千鹤从手提包找出一把手术刀给甄爱,“拿着,感到不对劲就刺过去。”
她脸蛋苍白,“你把手术刀放包包里干嘛?”
聿延礼警惕地打量许千鹤。祁言冷哼一声,抓住他的肩膀拉他往外走。
走廊黑乎乎,两侧的房门像张开的大嘴。两个男人走在前面,相互搀扶的两个女人跟在后面。
“能不能开灯?”甄爱悄声问许千鹤。
恐怖片都这么演,黑暗中会突然出现一只手或者一张脸。
她回望身后,后半段走廊被黑漆漆,仿佛藏着一个垂下黑发的女鬼。
后脊发凉。
“二楼的灯开关在哪?你家的所有门窗能不能同时封锁?”
前面的聿延礼低声回答:“感到有人入侵的一瞬间,我已经封锁全屋,它逃不出去。灯的开关在楼梯口那,我过去打开。”
说着,他快步前行。
啪,啪。
他重复按几遍,二楼走廊的灯依旧没亮。
“它一定拉下电闸了。”黑暗遮掩聿延礼愠怒的面容。
许千鹤若有所思。
“既然是这样,只能用我们的方法。”祁言笑眯眯地审视聿延礼,“使用过精神力没?”
聿延礼一愣。“什么是……精神力?”
祁言立马沉下脸,“你怎么活到现在?没开发过自己的能力吗?就你这样子谁也保护不了!”
聿延礼无言以对,甘愿低声下气地说“对不起”。
甄爱第一次见他这模样,印象中他永远是胜券在握又温柔的完美样子,不禁多瞅几眼。
“祁言,我来找吧。”许千鹤没见过他这么生气,生怕他们吵起来。
“不行,我不会再让你耗尽精力。你,走后面,保护她们。”
聿延礼咬紧牙,乖乖地到甄爱的旁边。
甄爱暗呼不可思议,居然有人能让聿延礼挨训,好爽!
她紧贴许千鹤,和聿延礼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们沿着楼梯下楼,打算先到一楼拉电闸。
黝黑的一楼四处反射冷光,玻璃窗、地板、茶几像长了一只森寒阴鸷的眼睛,盯着移动的四人。
佣人们不过夜,屋里安静得像一座冰冷的墓室。
许千鹤眉头深锁,并没产生被窥视感,也没感到对方的情绪,它仿佛已经逃出去。
她期盼走在前头的祁言已经发现它在哪。
四人离玄关愈发接近,总电闸安装在玄关的墙上。为首的祁言气定神闲,朝总电闸加快脚步走去。
铁锈味淡淡。
许千鹤福至心灵,拉着甄爱停下。聿延礼见状,迟疑地驻足。
就在这时,祁言朝总电闸伸手去。
一息间,恶意滔天,杀意爆发,连聿延礼也恍然大悟。
一扇白森森、缩小版的骨翼挡在祁言身前,乒乓作响。
目瞪口呆的甄爱连忙揉眼睛,安慰自己说是幻觉,是做梦。
许千鹤想帮忙偷袭,但发现敌人没有影子,乍看祁言扇动的骨翼跟空气战斗。
她有了对策,手揣进睡衣的衣兜。
旋即,刺眼的手机电筒直射祁言的位置。
“啊!”
甄爱和聿延礼瞠目结舌。
总电闸旁边,有一个焕发钻石光泽的人形,双手是修长宽大的刀,劈砍骨翼。
它身上的多边形钻石面能够反射环境光,造成隐形的假象,而被灯光照亮的半边身则露出原型,闪闪发亮。
狡猾的它潜伏在总电闸旁边,收敛恶意,等他们放松警惕拉电闸的瞬间偷袭。
有光就有影子,尾影迅速缠绕敌人的黑影。
于是夫妻俩便看见,雪白的墙壁多了一条粗壮、末梢尖的尾巴影子,蛇一般绞缠钻石人的影子。
“我眼花吧,小鹤快告诉我眼花!”
“你没眼花。”
甄爱浑身冰凉,瑟瑟发抖。
聿延礼小心翼翼地注意她的神色。
被勒紧的钻石人动弹不得,祁言笑吟吟地收起骨翼,手抚它的头顶。
“啊――不要杀我!”它哀嚎着恢复人形,展露一身警服的年轻男子。
甄爱呆若木鸡。“是你?”
果然是她想介绍给闺蜜的帅哥民警。
“我去自首!不要杀我!”
许千鹤却冷道:“他太狡猾,让他无法行动。”
男子顿时眉眼狠戾。
祁言举起手刀想劈晕他之际,忽而心慌。他顾不上小鹤会讨厌他杀戮,徒手捏爆男子的脑袋。
血肉横飞的场面被突如其来的黑暗潮涌吞没,眼前伸手不见五指。
“小鹤?”
祁言小跑几步向前摸,什么都摸不到。
“小爱?祁言?”
许千鹤同样被黑暗包围,身边没有人响应她的呼唤。
这时黑暗中,睁开一双饥渴的眼睛。
“桀桀桀……”
手机的电筒灯光如同泥牛入海,光芒被浓稠的黑暗吞噬。见状,许千鹤马上熄灭手机电筒,加快脚步移动。
无论走哪个方向,都被黑暗包围。她的脚步声很轻,因为黑暗不会吃掉任何声音。
房子不会如此漆黑,她猜这里是巢穴空间,换言之出现别的异人袭击。
四人中只有小爱是普通人类,她最担心小爱首先遇袭。
一步,两步,黑暗的环境带来丝丝凉意,她再次体验眼睛看不见的精神折磨。可怕的是,这里的黑暗不能为她所用,创造出尾影。
她施展精神力探测附近。
精神识海平静无波,慢慢地往外扩展。然而转眼间,海面涌现密密麻麻的细线。
它们乱成一团,伸展扭动,如同铺天盖地的铁线虫。
许千鹤马上收回精神力。
活的。
身边的黑暗是活的。
她什么都看不见,小心翼翼地伸手搅动黑漆漆的空气。随着她的手摆动,若有若无的凉意依附过来。
情况很糟糕,暂时想不出对策。
不知走了多久,她突然感到背后微凉。
她的皮肤带有蛇的变温属性,稍热或者稍凉瞒不过她,她笃定背后有东西。
凉丝丝,渗入睡衣贴后背。
许千鹤小跑起来,左拐右拐,背后始终凉丝丝。
她猛地转身回头,身后只有永无止境的黑暗。
难道……
它贴在背上?
她把心一横,举手摸后背之际,脸蛋被轻轻地碰了一下。
她咬牙回头,眼前除了漆黑还是漆黑。定了定神,她屏息留在原地。
余光处闪现一抹煞白,左脸被碰一下。
她朝左转头,右脸被碰一下。
朝右看去,手臂被碰。
她沉着脸不动,不上对方的当。
老池说过,有些巢主很变态,故意扰乱猎物的心绪然后给予致命一击,眼下的巢主就是这种变态。
背后的凉意变重了点,背上变沉了点,不过对方似乎感到没趣,不再戏弄她。
她顿时加快脚步离去。
走了好一阵,她隐约听见女人的尖叫,正想辨别尖叫的方向,哪知对方不喊了。
与此同时,一阵轻巧的脚步声靠近,她如临大敌,瞳孔变成针状。
很快,红茶的清香飘来。
明明对方离她近了,她却看不见任何人,险恶的黑暗阻挡两人的视野,除非其中一个愿意冒险用手机照明。
茶香更近,脚步声戛然而止。
许千鹤知道他停留在面前。
这人敌友不明,她不打算主动开口,静观其变。
兴许对方第一次进入神秘的巢穴空间,不安使他沉不住气,他主动低声询问:“是小许吗?”
“聿先生?”
“是我,小爱和你一起吗?”
“没有。”
对方沉默片刻,又说:“我建议,我们一起走比较好。”
许千鹤想了想,问非所答:“你背后凉吗?”
“凉。你也是?”
她有了主意。“我们可以一起走,不过先要解决背后的东西。”
“背、背后?”这位总裁的声音抖了。
“我们一起伸直双手,慢慢地向前走,直到触碰到对方。”
“好。”
许千鹤伸直双手前行,很快便碰到聿延礼的手。“好了,一起放下手,然后你转身。”
“好……”
不一会儿,他说转好了。
她再次拿出手机照明,白惨惨的光芒照亮聿延礼的后背。霎时,她不敢呼吸。
“背后有什么?”
“嘘――”
他的背后贴着的东西像扁平的人形立牌,居然长着聿延礼的脸。
看见灯光,它恶狠狠地怒瞪许千鹤,飞快地脱离聿延礼的后背,钻入黑暗之中。
“轮到你照亮我的后背,快!”
聿延礼不敢耽搁,掏出手机转身,开启手机电筒照亮前方。
他猛地吸一口凉气。
许千鹤背后的扁平人形露出怨毒的目光,随即闪入黑暗之中。
“它跑了……”
浑身轻松的许千鹤转回来,看见他惨白震惊的脸。“我背后是不是有一个长我的样子的东西?”
“是……”
“你的后背也是,它也跑了。”
“它们是什么?”今晚发生的一切刷新他的认知,他以为自己产生异变已经是匪夷所思的事,没想到还有更惊心动魄的遭遇。
“应该是巢穴空间的能力,或者巢主的能力。”
“巢穴空间?巢主?”
“现在不适宜解释,先跟祁言和小爱汇合。”
他点头赞同。“那灯?”
“关掉,我走在你的旁边。”
黑暗中,二人勉强并行,靠倾听重叠的脚步声确定对方还在。聿延礼识趣地沉默,避免暴露他们的位置。
喘息间,许千鹤心头渐凉。
旁人的呼吸逐渐急促沉重,时而响起咽口水的声音。
不是吧?在这个时候?
气氛变得凝重冷峻,她靠近聿延礼的手臂起鸡皮疙瘩。
糟糕。
“聿先生,你多久没有进食了?”她边说,边快速思考哪种攻击可行。
旁人喘息之声加剧,“两天……我一般两天进食一次……那些……在后半夜吃……”
“你捕食过,没道理不知道巢主?”
“没……在黑//市买的。”
她无语凝噎。
发展真迅速,已经出现贩卖怪物血肉的黑//市。
“你能不能坚持住?”
“不知道……”他咬牙切齿,羞于在老婆的闺蜜面前展露软弱的一面。“很饿……”
完了,这种金贵的人肯定没挨饿过。她灵机一闪,“怪物民警的尸体应该还在,我们找找看。”
聿延礼如遭雷击,“你要我吃掉他?”
“不然你想吃掉我?”
他语塞。
他羞愧。
“抱歉,我失礼了,我没有要吃掉你的意思,想坚持到底而已。”
许千鹤无情地告诉他事实:“你能坚持的几率很低。两种结果,一是失控对我出手,二是饿晕被敌人吃掉。”
“……”
“我明白了,我们去找尸体吧。”
吞咽口水的声音令她忐忑,她不敢保证聿延礼能坚持多久,全神贯注地寻找民警的尸体。
这一次,她的精神力不用于探测,而是加强嗅觉寻找血的甜味。
黑暗侵袭的瞬间,她看见钻石人的脑袋被爆掉,其散发的血味很浓才对。
旁人沉默得可怕,愈发急促的呼吸显示他快要崩溃。
狰狞之色被黑暗掩盖,梨子肉的香甜味不断刺激他增加胃酸和唾液,野兽的烈性快要冲破他儒雅的皮囊。
吃吃吃吃吃吃……
渴渴渴渴渴渴……
快点马上吃了她!
好香!好香!
咆哮之声回荡他的脑海,人性与兽/性疯狂撕扯他的最后防线。
“聿延礼,如果你杀了我,你和小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无可挽回。”
清冷如雪的声音宛如给他浇一盆冷水,理智瞬间复苏。
“……对不起……”
冷若冰霜的许千鹤悄然收起尖牙。
不同于梨子肉的甜味终于飘来,绷紧神经的聿延礼还不敢松懈,还不敢释放兽//性的食欲。
看来巢主不屑于吃,不是自己捕捉的猎物。
她心想。
“到了,你抓紧时间。”
手机电筒的灯光照亮爆掉脑袋的尸体,其以人形的姿态死去,容易入口。聿延礼以为自己会嫌恶心,哪知一看到还新鲜的血液,狂性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