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张了张嘴,咳嗽一声说道:“今日我这是违背了组训,又替你斩断姻缘,这都是折损德行的大事,日后到了天庭要受罚的,早知日后要受罪,在人间多买点酒喝也不是不行。”
赵恂觉得有些好笑,于是放下了两张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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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幼宜在界身一路采买,好不痛快,她又找了自己常去的首饰铺子,拿着拿袋子东珠叫伙计打一个冠子给她。
伙计打开裴幼宜递过的袋子,看见里面闪着华光的珍珠一时间都有些愣住。
饶是他们这样大的铺子,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品相的东西。
“姑娘这一袋子珍珠可是珍贵,不知是从哪得来的。”
裴幼宜有些骄傲,但又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于是斥责道:“去做就是了,不许打听。”
小伙计也不恼,挠了挠头,随后笑着在柜台上清点珍珠。
他拿了个小碟子,珍珠乍一倒出来,便吸引了周围众人的目光。
伙计清点完,拿了个单子给她。
“姑娘,这珍珠一共是八十颗,做头面稍有些不够,等日后做好了,加了多少珍珠,我们会数好了给你算上,您先付了定金,剩下的钱日后再补就行了。”
裴幼宜点点头,身后姜都知上来递上银票,二人领了个单子就走了。
这一上午裴幼宜带着姜都知和侍卫跑了整整一条街,侍卫们简直苦不堪言,就连在校场练武的时候都没这么累过,腿肚子直打颤。
但裴幼宜还全然不知疲惫,上车的时候还神采奕奕。
“老姜,公子什么时候回来啊。”
姜都知想了想:“许是快了。”
裴幼宜点点头:“你叫个侍卫,去咱们分开的地方去等着他,咱们先去樊楼点菜!”
第37章
◎约会约会◎
樊楼矗立在东华门外景明坊。
樊楼听着像一栋楼, 但其实是五座四层高的楼宇组成,楼宇间以连廊相接,组成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华丽建筑。
她已经很久没来樊楼,樊楼的伙计眼睛最尖, 虽然她带着帷帽, 但也看得出她衣着华贵, 气度不凡。
伙计迎上来到:“姑娘上山去坐?”
将上楼称为上山是樊楼小厮口中的雅称, 一般银钱不多的客人坐在楼下厅院, 这叫‘门床马道’。
而上山又分为一山二山和三山, 对应二层三层和四层。
裴幼宜伸手递给伙计三粒金瓜子,轻声道:“找个雅致的阁子。”
伙计笑眯眯的接过, 往腰带里一别,手放在嘴旁,朝着楼上大喊:“贵客上三山!”
裴幼宜跟着他上了台阶, 在楼宇间穿梭,最后在四楼小厮回头问道:“姑娘,这一间阁子是冲着后山的,不过现在还未到景色雅致的时候,山上未免有些光秃秃。还有一间阁子是临街的, 虽不是十分安静,但咱们离得远,也不那么吵闹。”
裴幼宜原本在府里住的时候,出门只挑着安静的地方坐,现在进了宫,反而想着往人气热闹的地方凑。
“去临街的。”
打开门, 迎面是一排窗, 若至盛夏之时, 窗户全可折叠打开,窗上珠帘落下,微风拂来,珠帘碰撞响声清脆,晚间更是会在屋檐和窗口点灯,远远望去樊楼一片灯火通明。
裴幼宜落了座,便有三五小厮进门收拾,有的搬走多余椅子,有的递上热毛巾给她采收,还有的递上茶水。
小厮凑近了问道:“姑娘可要点菜吗?”
裴幼宜接过菜单,先点了自己爱吃的几样,随后又吩咐道:“先不着急做,我等的人还没来,等他点了一起上吧。”
小厮点点头,便站到门外伺候去了,姜都知怕赵恂找不到,也下楼去等着了。
裴幼宜手杵在桌上望着窗外。
原先她每天都过着这样的生活,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现在忽然被拘在宫里,她反倒觉得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珍贵。
走神的时候她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樊楼下人来人往,有的小夫妻在路上牵手而行。
赵恂自打对她表明心意之后,她还没有细细想过二人的关系,感情会顺利吗,最后会有结果吗,若真能成,自己能像皇后一样在皇宫里住一辈子吗?
若真选择和赵恂在一起,那自己就再没机会做一个普通人,也再也不会像街上的小夫妻那样,牵着手自在的笑。
裴幼宜心里忽然生出几分胆怯,不知自己能不能承受这样拘束的生活。
正想着,赵恂到了。
姜都知识趣的在门口就站住了,只留二人在阁内。
裴幼宜的一阵胡思乱想,弄得她自己还有几分低落,扭头就看见赵恂提着一个包裹站在门口。
见她眼神过来,赵恂摸了摸鼻子,颇有些不自在道:“方才在路边,见很多女子排队再买,就叫侍卫去买了些。”
裴幼宜看着他提着东西的手一愣,忽而灿烂一笑。
想着方才自己想的那些真是杞人忧天。
她笑眯眯道:“快拿过来我看看。”
她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小包梅子姜,裴幼宜原来到是爱吃这个,只是除了州桥夜市,京中其他地方很少有卖的,她这次出来还想着买些,结果走遍一条街也没找到铺子。
梅子姜是以姜糖混入梅子酱,将嫩姜用糖煮过,已经将辣味完全去除,再用酸甜可口的梅子酱拌匀,梅子酱中加了紫苏,别有一番风味。
如此制成的梅子姜,姜味淡,味酸甜,又微微带着些辣。
裴幼宜吃了一块就停不下来,见她吃的开心,赵恂也跟着高兴。
她吃了几块,将包裹递给赵恂道:“你在宫里可吃过这些吗?”
赵恂摇摇头,也捻起一块尝了尝,味道有些刺激,他能理解裴幼宜为何会喜欢,他却不怎么喜欢。
他回答裴幼宜的话道:“不曾吃过。”其实他甚少出宫,即便出宫也是为了替官家办事,今天也是第一次来樊楼。
裴幼宜拿手绢擦了擦手,随后唤来门口小厮,看赵恂不说话,便按照平日御膳的口味又给他加了两道菜。
人到齐了,小厮才给上了餐具,这是一套纯银制成的餐具,酒壶酒碗,盘盏菜碟一应俱全,光是大小不一,用处不同的碗就有五只。
赵恂不喜奢靡,看了看桌子说道:“这餐具,不下百两。”
小厮笑了笑:“公子好眼力我们店里一套餐具便是五十两,公子两人过来,正好是一百两银子的餐具。”
赵恂问道:“餐具如此贵重,不会失窃吗?”
小厮说道:“现在天下太平,官家仁慈,官员清廉,百姓也都富裕,凡是有手有脚的定不至于饿死,没人会铤而走险来我们这偷东西。”
赵恂也点点头,这倒是,官家对待别国的态势上虽然有些软弱,但怀柔的政策下确实是保住了朝中局势。
天下不动荡,百姓安居乐业,才能有樊楼,界身这样的大店。
他虽不喜奢靡,但百姓富裕,喜欢在吃穿用度上下功夫,也没什么好说的。
小厮接着说道:“咱们现在的官家好,太子也是出了名的优秀,这好日子且得过呢!”
小厮下去了,裴幼宜笑道:“听人家夸你,你高兴吗?”
赵恂摇头:“我只倍感压力,希望自己真能如他所说,带着百姓过上好日子。”
这是赵恂第一次掏心掏肺的说自己心里话,他那般勤奋,也无非就是知道自己肩头的压力。
乱世的君王不好当,但盛世明君也不好干啊。
裴幼宜看着他的眼神坚定道:“你一定是一个好皇帝。”
赵恂皱眉:“不可这么说。”
裴幼宜捂了捂嘴:“反正你知道我意思。”
菜上来,二人动筷子吃了起来,裴幼宜与他介绍樊楼夜间的盛况,赵恂说道:“宫门落锁前需得回宫。”
裴幼宜自然知道这个扫兴的消息,于是转了个话题说道:“你去找那术士做什么了?”
赵恂想了想:“他替我治病,我自然是去感谢他。”
裴幼宜眯起眼睛,觉得他没说实话,但看赵恂不想说,她也就没问。
万一是什么难言之隐,自己问出来两个人都是尴尬。
且她对赵恂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他既然不想说,定是有什么不想说的理由,自己也不必深追。
那包梅子姜一直放在桌上,裴幼宜很快就吃光了,赵恂看了看,吩咐姜都知又去买了些送到马车上去,随后问道:“你今日逛得还开心吗?”
裴幼宜点点头,滔滔不绝的说了自己今日的‘战果’,定了几套衣裳,买了几套首饰,吃食用品更是买了不计其数,全都放在马车上了,甚至还给金儿玉儿带了礼物。
赵恂笑着看她眉飞色舞,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轻快。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决定做的没错,他愿意用一切来换裴幼宜这样开心。
说道买东西,裴幼宜有些扭捏的从身后拿出一对小盒子。
“我原来最是看不上这些……”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红珊瑚手串,她推道桌子中间,有些害羞。
原本她没想买,但是想起自己都给金儿玉儿买了东西,甚至还顺手买了点东西给姜都知,若是不给太子带点东西,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原来她最是看不上这些成双成对的饰品,觉得这些实在是有些俗气,两人何必非要带一样的东西。
但是一想起要给赵恂买东西,她眼睛就止不住往这些成双成对的东西上看。
这对珊瑚手串品相还算好,红色也显得喜气。
赵恂笑笑,拿起那串圈口粗些的就戴在了手上:“秧秧的眼光必是极好的。”
裴幼宜抿着嘴,眼睛弯弯的,也给自己带上了。
吃好了临要走的时候,裴幼宜说道:“难得出宫,我还想着去看看瑛瑛,但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名分,若贸然去了,人家还要猜想我为何能出宫。”
赵恂说道:“明日宗学就开课了,你若想她,我去叫姜都知给她请来。”
裴幼宜点点头,随后道:“我不能回去上课吗?”
赵恂看着她尚未痊愈的伤口:“再过几日,等你的伤再养好些。”
裴幼宜点点头,她摸着自己的伤口,其实她觉得已经没有大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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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回宫的时候,赵恂登上马车,简直被马车里的阵仗吓到。
大大小小的锦盒堆成小山一样,裴幼宜笑了笑:“难得出来一次,看见什么都想买。”
等回了东宫,金儿玉儿收拾了好一阵子,才收拾的差不多。
带回来的吃的太多,裴幼宜又上上下下赏了一遍,临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才把给二人买的首饰拿了出来。
一人一根簪子,加一盒绢花。
绢花她买的都是最好的,连花朵上的露珠都栩栩如生。
玉儿高兴的不行,一个劲儿的道谢:“姑娘对我们真的太好了,这绢花比宫里的样式不知好了多少,等日后节日的时候扎在冠子上,定能让她们羡慕。”
金儿也跟着道谢,裴幼宜摆摆手让她们不必多礼,这些东西对她来说,九牛一毛。
第二日宗学开课,沈瑛果然来看她了。
沈瑛的脸上已经恢复如初,半分伤痕也看不见。
但是乍一看见裴幼宜额头上的伤口,她憋着嘴喊了一声秧秧,随后眼泪就穿成串似的掉了下来。
裴幼宜赶紧哭笑不得的哄着。
哭了一阵,沈瑛擦了擦眼泪道:“赵宝珠今日没来,也不知她日后能不能来了,殿下真是给你出了好大一口气!”
第38章
◎“姑娘,说是太子上午骑射课上坠马了!”◎
裴幼宜问道:“赵宝珠是退学了?”
沈瑛摇摇头:“这倒是没说, 今日只说是告假,但是没说什么时候来。”
她又说道:“宗学多了好几位夫子,平日里教书的换了位女先生,且多加设了几门课程, 有书画和马球, 等你好了, 咱们一起玩去。”
裴幼宜光是听着她这般描述都有些心痒难耐, 恨不得马上飞去宗学上课。
“还有什么事, 你快说与我听听。”
沈瑛想了想, 看了看裴幼宜的脸色说道:“还有就是姚云英的事,但你住在宫里, 想必你是知道的。”
裴幼宜摇摇头,她在东宫过的简直是神仙日子,不顺心的消息是一点都传不到她耳朵里, 更何况姚云英的消息她本身就不在乎,有时候就算传到她耳朵里,她也不怎么在意。
于是裴幼宜摇摇头道:“我没听说什么,你快给我讲讲。”
沈瑛清了清嗓子,这话还是宗学里别的贵女传着说被她听见的。
“说这姚云英在宫里住的这些日子把皇后哄得极开心, 今日她上学去,我看她拿了套新的文房四宝,后来听人说那是皇后赏的。”
裴幼宜想起什么,于是小声道:“她初入宫那几天,来给太子送过一次吃食,在就没来过东宫。”
沈瑛一拍大腿:“我说呢, 那些贵女都说姚云英精得很, 婚姻大事必要听父母之命, 就连太子也不例外,若是皇后对她如此中意,怕是这亲事就要成了。”
裴幼宜听了这话到没什么感觉,赵恂说这亲事结不成,她必是相信赵恂的话。
果真,三日后临睡前,她就听玉儿说,那个给太子医病的术士又来了宫里,说是太子殿下三年内不可成婚,否则轻则身体受损,重则危害父母妻族。
裴幼宜眨巴眨巴眼睛道:“那皇后是怎么说的?”
玉儿:“皇后娘娘原本是很相信他的,待他进宫的时候还好吃好喝的招待他,结果听他说出这些,就有些不高兴了,打发人送他走了。”
“打发走了?”裴幼宜疑惑道:“皇后娘娘不高兴了?”
金儿点头轻声道:“这人若说些旁的倒也无碍,只是太子的婚事实在耽搁不得,殿下今年都十九了,官家的侄子有的十五岁就成婚,十六岁就生下儿子了。”
玉儿也点点头道:“是啊,凡是皇室中人哪有不看重子嗣的,一听说太子三年内不能成婚皇后娘娘的脸立马就黑了。”
裴幼宜吃着宫外买回的点心果子,好奇道:“那皇后娘娘不信?”
金儿用词严谨道:“没说信,但也没说不信,皇后娘娘只说太子有上苍庇佑,福泽绵长,然后说要和官家一起商量商量。”
裴幼宜一脸看笑话的表情:“那就是非要让太子娶了。”
玉儿着急道:“姑娘你还笑,我听完都急的不行。”
裴幼宜拿毛巾擦了擦手,往床上一躺,悠闲道:“急什么,明日上学,我去看看情况。”
第二日裴幼宜特意早早的就到了,沈瑛一进学堂,见她来了自然高兴,随后就问道:“你可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