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不愿意随我出宫去◎
李贵妃心里也委屈啊, 这欢迎仪式也是为了讨官家欢心,谁知道最后回来的会是这个消息啊。
她黑着脸摆摆手,示意众人赶紧把大庆殿上的布置都撤了,随后就回了启祥宫。
此事一出, 估计她不仅统管六宫的权利没有了, 官家还会冷上她一阵子。
福宁殿
官家一脸愁容, 看着桌上辽国的战书。
这战书上说的清楚明白, 营州, 平洲, 滦州均为两国边境,且三地原属于后唐国土, 我朝的开国皇帝率大军收复南唐之时将这三地也收为疆土,但是现在辽国声称后唐灭国前,曾有后唐末帝亲笔信, 将这三地献给辽国。
现在辽国便以此理由开战。
官家指着战书:“辽人声称有此事,真假未定,但是现在无论真假,只要有这份‘亲笔信’在手,辽国便有了开战收复失地的理由。众爱卿觉得现在应该如何应对?”
月余之前, 赵恂被禁足之时,朝中便已经就主战主和之事掀起过轩然大波,官家外放了一位主战的宰相,现在这福宁殿中,除了顾海丰,几乎无一人主战。
文臣七嘴八舌道:“这‘亲笔信’实在不足信, 不如派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过去, 好好验一验那信的真假, 若信是假的,那辽国便战而无名啊!”
此言一出,众人居然纷纷应和。
顾海丰站在人群最后,冷哼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日有亲笔信,明日或许还会找出后唐遗孤,辽人要打,岂会找不到理由?”
“万事以理当先,官家,臣等觉得还是先派人过去游说,看看辽国到底是何目的。”
顾海丰恨不得把这人揪出来痛打一顿:“目的为何?大人看不出来吗?辽国现在就是要营、平、滦三洲之地,大人的意思难道是派人入辽,拱手将三地让人吗?”
此言一出,这些文官纷纷面红耳赤的斥责顾海丰,说他居心不正。
“大人是武将,怕是巴不得有战事,我等文官顾虑的是天下百姓……”
话还没说完,官家就拍桌子怒斥道:“眼下辽人还没打来,朝廷内就开始这样!”
屋内安静下来,官家冷静了一会道:“蜀地,洛阳,杭州接连闹灾,公主的嫁妆也是从国库出的,现在国库空虚,实在不适合发起战事,眼下还是派人入辽,好好商议看看能都不动一兵一卒,将此事平息下来。”
顾海丰闻听此言,脸红的像猪肝一般,欲言又止。
东宫
赵恂听着姜都知低声和他说着大庆殿和福宁殿发生的事情。
随后点了点头,问道:“霸州可有来信吗?”
姜都知面色凝重的摇摇头:“自打上个月底二大王来过一封信,在就没有了。”
赵恂心中有数,随后问道:“没人提起歧国公主?”
“那些大臣们都慌作一团,只记得辽国下战书的事情,根本没人顾得上那位公主了。”
赵恂抬头看他:“你可有消息,公主现在何处?”
姜都知上前一步凑在赵恂耳边低声道:“大庆殿当值的小黄门带信使休息的时候打听过,听说当时辽人出城抢嫁妆,众人四散逃跑,等再回到马车附近的时候,人早就不见了,陪嫁的侍女被玷./污,有的守节自尽,有的被辽军杀死,但是尸首中也没人看见公主,使臣怕说出去难听,也怕把事情闹大,对外只交代说是公主被留在边境了。”
赵恂面色凝重,伸手敲了敲桌面。
沉吟片刻,他拿出纸笔,刚要落笔,又将笔放了回去。
“你找个可靠的去顾海丰大人家里,让他派心腹去营,平,滦三洲,看看当地到底是什么情况,官家派出的人传回来的消息不可信。”
姜都知点头,赵恂又说道:“另外也让顾大人派人去霸州,以及所有两国边境,要快,最晚五天来回。”
吩咐完这些,裴幼宜正好从宗学回来了。
姜都知朝她行了礼,神色匆匆的朝着外面走,裴幼宜小脸露出担忧,走进书房,有些担心的问道:“要打仗了吗?”
赵恂点点头。
裴幼宜有些心慌:“咱们会赢吗?”
赵恂本想说情况未定,但是看着裴幼宜惊慌的笑脸,他微笑上前,将她拥在怀中:“会,秧秧不必担心。”
裴幼宜有点不相信:“坤宁殿有消息来,我这几日过去不用陪皇后娘娘抄经书了,要去坤宁殿佛堂,诵经祈福。”
“秧秧若是觉得没意思,我就找个由头替你拒了。”
裴幼宜摇头:“我愿意去,我去给你,给爹娘,给天下求平安。”
赵恂笑笑,摸摸她的头:“天下平安是太大的一件事,这件事我去替秧秧办,秧秧只求自己开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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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幼宜跪在坤宁殿佛堂中,面前放着一本摊开的经书,她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十分虔诚。
等到起身离开佛堂的时候,她的腿又麻了。
徐嬷嬷上前搀她,皇后还打趣道:“你小小年纪,念起经来到是虔诚。”
裴幼宜抿嘴笑笑,不好意思说自己实在给太子求平安。
皇后摆摆手,身侧侍女奉上一个锦盒。
“上次的事情,你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听说你喜好金银,这套头面还是我在宫外做姑娘的时候打的,可能样子不那么时兴了,但用料是一等一的好,算是谢礼。”
侍女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整套缧金丝红蓝宝石头面,一看就只价值不菲。
裴幼宜连忙推据:“臣女当不起娘娘如此大礼,娘娘收回去吧。”
“你怕是在宫外见多了好东西,这才不肯收下吧。”
听皇后如此说,裴幼宜赶紧说道:“ 娘娘,臣女不是这个意思。”
皇后笑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必担心,宫中很少有你这样年纪的姑娘,你与我也算是投缘,这套头面放在我手里也是积灰,你带着好看,也算是我给这套头面找了个好归宿。”
裴幼宜推拒不过,只好收下。
在她走后,徐嬷嬷轻声道:“这套头面,娘娘原本是想给太子妃的,想当初差点了就给了姚姑娘。”
一提起姚云英,皇后就觉得晦气。
“也不怪太子埋怨我看人不准,谁承想那姚云英看上去知书达理,背地里竟是那种货色。”
徐嬷嬷点头:“最近看娘娘很喜欢裴姑娘。”
想起裴幼宜,皇后叹了口气:“这姑娘是不错,虽说诗书上不通,但是看她陪我抄经书这些日子,也能看出她是个能沉得住气的,没什么心机,说话也单纯,只是家世……唉,若是她家世好些,倒也不失为是太子妃人选。”
皇后摇摇头,似乎极为惋惜。
接下来每天都有前线的消息传来。
官家派出议和的使臣,回来传递的消息和赵恂预想的差不多:前线暂时和平,辽国只要那三洲之地。
但赵恂桌上的消息,却与这些使臣们不同。
辽国频繁派兵在汴京骚扰,除那三洲外,其余的边境也没能幸免,身处霸州的赵恒已经写信向官家说明情况,但官家也只觉得这事因为朝中始终没有满足辽国的条件,所以才如此。
赵恂看得出,辽国狼子野心,不在这三洲之地。
朝中大臣心知官家主和,所以使出浑身解数瞒报军情,只说前线状态平稳,顾海丰将军报递交给官家,说辽军三里五里的迁移,明显意图不轨,但顾海丰的话刚说出口,马上就有大臣站出来反驳他,说他危言耸听,威胁朝廷。
经过这些大臣的日夜劝说,加上官家本就惧怕辽国,这几日官家隐隐已经动了割地求和之心。
这天晚上,赵恂坐在书房,苦思冥想,他有个想法想告诉顾海丰,但是这件事及其隐秘,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
若是平日里不大不小的消息,赵恂还可以让姜都知找人转达,但是唯独这件事,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赵恂食指轻轻摩挲着拇指指节,心想着自己若是不在禁足到是好说,只是现在官家还没解他的禁足,若是自己冒险出宫被人抓住,那便是罪无可恕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窗前。
罪无可恕也没办法,这件事一定要办。
他正想着,就看见配殿的门悄悄开了个缝。
裴幼宜披着外裳,轻轻钻了出来,看见赵恂站在书房门口,先是一愣,随后笑了笑。
赵恂从书房接她,等又回到书房,赵恂关心道:“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裴幼宜轻笑:“书房烛火通明,我想着你还没睡,就过来看看你,殿下还在为辽国的事情忧心吗?”
赵恂点头。
裴幼宜轻叹了口气:“我若是能帮你做些什么就好了。”
赵恂将她抱起,坐在自己的腿上,裴幼宜顺势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赵恂深情道:“有时我因政事疲惫,看见秧秧欢天喜地的从宗学回来,那一刻我便觉得疲劳全消。”
裴幼宜歪着头撒娇道:“殿下平时总说我不爱学习,可殿下明明喜欢的也是我不爱学习的样子啊。”
赵恂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调皮鬼,愿不愿意随我出宫去,你还可以去看看你的好友。”
裴幼宜本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这时候能出宫去见瑛瑛,她只顾得高兴,那还管得了别的,于是欢天喜地的应下了。
第66章
◎“赵恂你别离得太远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赵恂想了想:“今日来不及了, 明日四更宫门一开咱们就出去,一两个时辰就回来,不耽误你上学。”
一听这话裴幼宜马上撒起娇来,像只猫儿似的, 把小脸埋在赵恂颈窝里来回蹭, 嘟囔道:“那么早就要起床, 不能不去宗学吗?秧秧可累呢?”
赵恂觉得她耍赖的样子也分外娇憨, 侧头嘴唇贴着她的额头说道:“向宗学告个病假到是简单, 可明日下午秧秧不是还要陪嬢嬢诵经祈福吗?若也称病, 日后皇后问起,秧秧不会心虚?”
裴幼宜一下泄了气:“好吧……那我先回去睡了。”
说着就要从赵恂身上怕下去, 但她来拱了一阵子的火,赵恂怎么可能轻易放她离开?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赵恂送裴幼宜回配殿, 月光幽暗,照不出裴幼宜红透了的脸,但是却照出她红肿的嘴唇和上面晶莹的水泽。
这天赵恂先是让姜都知准备明日出宫用的衣裳,还派人去通知顾海丰,让他明日称病不来上朝, 好在家里等他上门。
准备好之后到了第二天四更,裴幼宜和赵恂都换上了内侍衣裳,随后跟着姜都知往宫门口走。
这三人走在路上,看着实在是有些怪,赵恂身量高,内侍的衣裳硬是让他穿出了气宇轩昂的气质, 裴幼宜身形纤细, 若不细看还真像是个刚入宫没多久的小黄门。
至于姜都知, 就是姜都知。
裴幼宜路上还好奇道:“都知,殿下看着太乍眼了,一会咱们好出去吗?”
姜都知苦笑:“奴才脸皮厚,一会就硬着脸说呗,姑娘和殿下千万低着头。好在这天还没亮,还看不清脸,只要混出去别的都好说。”
说着话就到了宫门口,侍卫见是东宫的姜都知带人过来,赶紧走上前几步讪笑道:“姜都知要出宫?所谓何事?”
姜都知严肃道:“出去买些东西回来。”
这侍卫倒也不是草包,他依旧恭敬道:“还望姜都知说明去处缘由,否则咱们不是不给都知面子,只是这宫门守卫的差事也实在是不好办……”
姜都知早就想好说辞:“太子殿选被禁足,今日心情郁结,听闻御街上新开了家点心铺子,味道极好,每天天不亮就排起长队,我便想着带两个人去排着,买些点心回来,孝敬太子殿下。”
侍卫拱手:“原来如此,只是跟在您身后这两位,到是生面孔……”
侍卫说着,提着灯笼就要上前,裴幼宜抿起嘴有些紧张,手心里也捏了一把汗,赵恂也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将裴幼宜挡在身后。
只听姜都知呵斥道:“内侍添人还要向你个守门的侍卫汇报不成?速速开门去!待会若是误了时辰,太子追问起来,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这话一出,侍卫再不敢纠缠,赶紧掉头跑着去开门去了。
姜都知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带着二人出来了。
等出了宫门,上了马车,裴幼宜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都知方才真是好威风。”
姜都知有些羞涩,不言语。
马车一路前行,先是朝着御街方向行走,随后在一个僻静角落,马车停下,姜都知按照和侍卫说得,去了御街的点心铺子买点心,随后马车调转方向,去了顾大人的宅子。
随后马车在原地停了一会,二人需要换上常服,才好去顾海丰府上。
赵恂先是用火折子点亮一盏烛灯,随后从座椅下拿出姜都知早就准备好的的衣服包裹,对裴幼宜说道:“我去外面守着,你放心换。”
裴幼宜红着脸点点头,待帘子放下后,她便伸手,轻轻褪去了内侍外裳。
女子衣衫穿起来有些繁琐,裴幼宜向来是有下人服侍着,现在自己穿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好在赵恂并不着急,他只是静静在马车外抱臂站着,双目牢牢盯着这个僻静角落的两个出口,本本分分的做一个守卫。
正看着,远处便走来一个摇摇晃晃的酒鬼,嘴上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裴幼宜的衣裳刚换了一半,此时听见人声便有些慌,胡乱的将外裳披在身上,罩住她雪白的肩头,随后声音颤抖道:“赵恂……可是来人了?”
赵恂此时正冷眼看着那人,他眼神虽然冰冷,但却语气柔和的安抚裴幼宜道:“无事,秧秧不必担心。”
说完他站的离马车近了些,伸手拢了拢马车的帘子。
酒鬼踉跄着靠近,见马车内有烛光,便调侃道:“可是谁家的公子小姐在这里私会?居然还有侍卫在外守着?”
赵恂眉头紧皱,抽出半截剑刃,怒斥一声:“快滚!”
醉汉看见闪着寒光的剑,酒就醒了大半,收了声快步走了。
听见脚步声走远,裴幼宜放心了些,但还是低声道:“赵恂你别离得太远了。”
赵恂轻声应下,随后就紧挨着帘子站着。
裴幼宜换好衣裳之后就轮到赵恂了,赵恂翻身上了马车,裴幼宜却犹豫着不敢出去。
赵恂知道她害怕再遇到刚才的酒鬼,于是说道:“秧秧不必下车了。”
裴幼宜十分害羞:“我不下车,你怎好换衣裳。”
“你去里面坐,将蜡烛吹熄即可。”
裴幼宜思来想去,自己不敢下车,还是按照赵恂说得办法来吧,于是起身坐到马车里面。
赵恂吹熄了蜡烛,裴幼宜也赶紧闭上眼睛。
这辆马车是内侍出门时坐的,本就不大,赵恂长手长脚的,原本坐着都很拘束,更何况是换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