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看到身材挺拔的隙寒后有了底气,躲在他的身后抓着他的衣角申辩道:“掌柜的,我真的不是故意吃白食,我的荷包刚刚被人偷了。我是曦城朝辉宗的少宗主秋灵雀,我可以传信回朝辉宗叫人送银钱过来。要不你跟我去这里的月舒阁,月舒阁阁主是认识我的,我可以先请她替我付钱。”
月舒阁是月城惟一的一户修仙门派。
掌柜当然是选择能更快拿到钱的方式,他跟着秋灵雀去了月舒阁,隙寒也被秋灵雀拽去了,少女害怕掌柜中途会揍她。
隙寒无奈地跟着少女来到月舒阁,入阁前悄悄施法隐去身上异于常人的气息。
阁主没有看出他的身份。
阁主爽快地替秋灵雀付了饭钱,并教训道:“灵雀,你不该偷跑出来的,你小小年纪不好好修炼总是到处跑做什么。”
“好姨母,你是知道我的,我才不想修炼成仙呢。” 秋灵雀亲昵地挽着阁主撒娇,“我只想做个征客,走遍东羽国所有地方再去周游他国,尝尽天下美食,再画下每个地方的风物。”
隙寒停下倒茶的动作,好奇地盯着这个小姑娘。
出生在修仙门派的小姑娘不想着修炼,倒想着去踏遍万里河山,倒还真是少见。
他觉得小姑娘很有趣,打算暂时先跟着小姑娘。
阁主想让秋灵雀在月舒阁住些日子。
灵雀婉拒了阁主的挽留离开了月舒阁,她说她要去找回自己的荷包。
秋灵雀把偷盗荷包的人打了一顿,拿回荷包就往城门行去。
隙寒问她:“灵雀姑娘为何不在月舒阁住下?”
秋灵雀说:“姨母会派人通知我爹把我抓回去的,我得赶紧跑。”
隙寒没再说什么,静静跟着小姑娘。
秋灵雀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才唐突了,你别见怪啊。现在我没事啦,你不用跟着我的。”
隙寒有些失落,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子不想要他跟着。
莫非是额上的伤疤吓到小姑娘了?
他悄悄探查过,小姑娘的修为约等于无,也就比一般凡人多些拳脚功夫。
他还真有点不放心她独自一人周游列国去,万一遇上混迹在人间的恶妖和邪魔就遭了。
他提议道:“我本也无处可去。听说你要做征客,不如我们一起结个伴吧,一路上不知道有怎样的凶险,我在的话可以保护你。”
秋灵雀眨了眨眼睛:“你很厉害吗?”
不是一般的厉害。
“我可以肯定东羽国境内无人是我的对手。”隙寒很自信地说道。
看到这里羲乐不禁一笑,何止东羽国,放眼整个六界,能对付得了隙寒的人也寥寥无几。
灵雀姑娘欢呼:“好耶!你该不会是仙人吧。不管啦,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同伴了。”
同伴?
隙寒和煦地笑了,他活了四千岁,这还是第一次有同伴。
羲乐也再次笑了,看到现在,隙寒才第一次露出这样温暖的笑意。
她很好奇之于隙寒秋灵雀是怎样的存在。
很快就有了答案。
秋灵雀到达下个城市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品当地的美食,也不是去欣赏当地的风物,而是找了个祠堂借了供香点燃,郑重地和隙寒结拜为兄妹。
秋灵雀对隙寒这个名字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才十六岁,还是很贪玩的年纪,平日里躲懒不去修炼,也没机会听师兄弟们谈论妖神隙寒的传说。
画面在羲乐眼前一幕幕闪过,看到其中一幕时,她惊得捂住眼不忍再看。
她看到秋灵雀最后倒在了血泊之中,隙寒木然地呆跪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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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蛇王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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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灵雀死在了他们做征客的第五年。
死在她自己的大婚之日。
过去的四年里,隙寒和秋灵雀踏遍了东羽国的国土,还去了另外四个国家。
每到一个地方,秋灵雀就会提起画笔将当地风物描摹于宣纸之上。
隙寒跟着她学会了作画,同时他还发现作画能帮他压制心魔。四年间他们也遇过一些妖族和魔族,就算被挑衅被偷袭,他也没有被心魔蛊惑乱发狂性。
羲乐看着他们进入了一座新的城池,旋即和隙寒共同看着秋灵雀与少城主结识,看着他们从相知相恋到互诉衷肠,再到大婚在即。
这座城池里没有妖气和魔息,也没有修仙门派和神族。
隙寒逐渐放松了警惕,也帮着操持义妹的婚事。
羲乐却觉得整座城很不对劲。
其实打他们二人进入城池起,她便觉着这座城的人们都很怪异,就连少城主也给她这种感觉。
少城主眉眼如画仪态万千,又是端方君子。
他是个近乎完美的少年。
正是因为过于美好,羲乐才认为其中有古怪,这是一种被人刻意造就出来的美好。
少城主和百姓们表面看起来都是平平凡凡的人族,但有时他们会出现集体性的短暂呆滞,呆滞的时刻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断线的悬丝傀儡。
没错,他们就像是被人操纵的傀儡。
与其说像是傀儡,不如说更像是某种她十分熟悉的东西。
心下有了猜测,便更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羲乐继续看了下去。
画面直接跳转到了大婚当日。
秋灵雀的父亲,也就是朝辉宗曾经的宗主也赶赴至此。
秋灵雀四年来经常和朝辉宗保持通信,秋宗主虽然恼她到处乱跑让人担忧,但又无可奈何。他这个女儿从小到大都有自己的想法,而且犟得很,说了要做征客就趁黑头也不回地溜出了朝辉宗。
他本来十分担忧她,还想着差个弟子暗中跟着保护她,但在女儿的信中他看到了隙寒这个名字。
秋灵雀说她和人结拜了,她的义兄隙寒很是厉害,他们两人正一起游历人间呢。
秋宗主又惊又喜,女儿竟会和妖神有了渊源,有妖神的保护,秋灵雀自然不会被人欺辱。
于是他放宽了心任由秋灵雀在外游玩。
秋宗主牵着秋灵雀往前走,要将她交到少城主手中,却在经过隙寒的时候停下来脚步,秋宗主请隙寒代替他将女儿交到准女婿的手中。
隙寒有一瞬失神,秋宗主这么做无疑是将他当做了家人,他颔首致意,牵着秋灵雀往少城主那里去。
他笑着瞄了秋灵雀一眼,感叹着小丫头已经长大了。不光容貌上褪去了稚气,身上还多了几分成熟的妩媚韵致。
如今这个给过他温暖的小姑娘就要嫁与人为妻,对此他很欣慰,毕竟少城主是个难得的好郎君。
少城主一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
羲乐皱了皱眉头,她再次感受到了那股怪异,环视四下看着来观礼的百姓们,发现他们和少城主维持着一模一样的笑容,心里顿觉不妙。
回头看去,就见少城主在握住秋灵雀手的刹那,一柄短剑穿透了秋灵雀的身体,少城主将剑拔出的时候嘴角依然在笑,秋灵雀捂着腹部痛苦地倒在了隙寒怀中。
隙寒来不及想清少城主这么做的目的,拼命往秋灵雀体内传输法力,却发现传再多的法力给她也是徒劳,秋灵雀腹部的伤口没有一丝愈合的迹象,仍在汩汩向外冒着血。
秋宗主看着女儿的嫁衣被鲜血染成深色,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想奔到秋灵雀身边,却被人暗伤了。
黑衣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秋宗主背后,隙寒没有回头却也知道来的是谁。
羲乐也猜了出来。
被隙寒杀死的那三个蛇妖的父亲,蛇王。
蛇王面上挂着和少城主他们一样的笑意,眼神阴毒地盯着隙寒,却开口问秋灵雀:“小姑娘,你知道你喜爱上的是个什么东西吗?”
秋灵雀不解,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怒视着伤她的少城主。蛇王抬手一挥,屋里的百姓和侍从全部化为虚无,少城主也随之消失不见。
他们全是被用幻术制造出的幻影,怪不得羲乐总觉得很熟悉,她最擅长的便是幻影术。
蛇王能同时制造出一城的幻影,还能维持数月不灭,想来他修为甚高,不知道隙寒能不能应付得了。
“他就是个幻影。”蛇王残忍地道出了真相。
秋灵雀痛苦地闭上双眼,流下两行清泪,不敢相信她爱上的居然会是一个虚无的幻影。
蛇王继续怨毒地道:“你我无仇,我本不该杀你,可是谁叫你是他现在最亲近之人。他杀了我三个儿子,我也要他尝尝失去亲近之人的痛苦。”
秋灵雀根本听不到蛇王在说什么,瞳孔逐渐涣散,断断续续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隙寒…哥哥,我们…还没有…走遍人…间……呢”
隙寒明知徒劳,却还在拼了命地给她灌输法力。
蛇王从地上捡起剑,嘲讽道:“我这把剑可不是凡物,凡人被它所杀就会魂飞魄散,再无轮回。”
隙寒身子一僵,怔怔地看着秋灵雀的魂魄离体,又在顷刻之间弥散开来,他施法想将魂魄重新聚拢,却一直不能成功,只能看着魂灵点点消弭。
秋灵雀只剩下一具肉身躺在血泊中,她身上的血几乎流尽,面色极为惨白。
重伤在地的秋宗主缓缓爬到了秋灵雀的身旁,心疼地抱住了女儿的身子,将秋灵雀的脑袋抵在他的肩头,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他没有流一滴泪,却仍能叫人看出他有多痛苦。
这对于他们父女而言是一场无妄之灾。
羲乐捂上眼睛背过身不忍再看下去,她需要缓缓情绪。
*
隙寒体内沉寂了四年的,被他称为心魔的邪性此刻又发作起来。
蛇王敌不过邪性发作的隙寒,趁机逃了,隙寒却死追着他来到蛇族领域。
隙寒最后不仅杀了蛇王,还将他真身剖开取了蛇胆,又打杀了许多蛇族。
若非妖帝及时赶来,只怕整个蛇族都要被他灭了。
最后还是跟来的秋宗主的一句话让他恢复了理智,放过了剩下的蛇族。
秋宗主说:“我们一起带灵雀回家。”
他们回到了秋灵雀的身边,小姑娘仍旧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隙寒忽然朝着秋宗主跪了下来:“是我害了她,你杀了我吧。”
这还是他第一次求人杀自己。
此前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害死秋灵雀,就是秋灵雀刚被伤的时候他还没有慌张,他本以为自己有无上法力,救一个凡人必然不在话下,哪里想得到就算是神魔妖灵,也无法轻易令人起死回生。
秋宗主一言不发地抱起灵雀的尸身,叹了口气:“走吧。”
*
朝辉宗将秋灵雀安葬后,隙寒带走了储物袋中的一幅画卷当做留念,余下的画卷都留给了秋宗主。
隙寒对秋宗主说他要完成秋灵雀的愿望,以普通征客的身份一步一步走遍人间疆域。
此后的数百年,隙寒独自一人踏遍了整个人间,画下数不尽的画卷。
岁岁枯荣,芳菲交替。
他替秋灵雀览尽了人间风光,尝遍了人间的佳肴,见证了一代又一代凡人的逝去与新生。
自然也见证了姜国的创立。
人间本有一片辽阔的荒芜之地,多年无人问津。
仙界的堕仙却将它利用起来,和周边几国的流民将它打理出来,发展成一个小小的国家,之后不知堕仙施了什么手段,成功吞并了相邻的四个国家。
姜国就此成为了人间第一大国,维持了上千年的繁荣昌盛。
*
记忆构成的幻象全部消失不见。
羲乐才发现自己站在冰面之上。
“之后我就回到了雪域。”
羲乐闻言一惊,隙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她知道这是真实的隙寒,而不是回忆画面里的隙寒。
羲乐狐疑地四处打量,并没有看到想看到的身影。
隙寒好心解释道:“他们被我定在外面了。”
“隙寒公子特意邀我一人入镜是何用意?”羲乐不想兜圈子。
隙寒笑盈盈道:“没有特别的用意,只是他们不会比你更能理解我的心酸和苦楚。”
他笑起来倒有些像个纯真的稚子,只是说出来的话听起来有些不对味。
确实,如此近距离地身临其境般看完他的过往,她很难不同情他的遭遇,她也会因为自己在魔界的遭遇而比长筠和孟璧更能理解他。
只是……
她依旧是绝绝对对不会认同他强娶净瑶的行径。
她绝不松口:“休想说服我赞成你娶净瑶。”
隙寒依旧笑盈盈的,满不在乎她的看法,随意说道:“孟极一族喜爱冰雪,能够承受住严寒,只是不知琼国的百姓是否也能在冰封下活过七日。”
难道说隙寒趁她入镜的空当,施法冰封了雪域和山下的琼国?
她刚想骂隙寒无耻,就听他补充道:“那可不是普通的冰封,而是惟独我一人能够解开的冰封。”
那完了,等会从这镜中出去,她也得忍受冰封的寒气。
羲乐瞬时转换笑脸,讨好道:“隙寒公子,何至于做到这一步,只要你解除冰封,我就劝说净瑶让她心甘情愿嫁与你,两情相悦不比强取豪夺来得好么?”
说着就不自觉地对起了两根食指,这个一说谎就犯的毛病原本被长筠纠正了,只是眼下她独自面对这位实力卓绝的妖神,还是不经意露怯。
隙寒的笑意更深了,眉眼看起来都温柔了些,然而吐出来的话语着实无情:“休想,鬼话连篇的丫头。”
见自己被骂,羲乐也顾不上对方是不是妖神,立时叉起腰来:“哼。你明明心系秋姑娘,还要强娶净瑶,你这样对得起秋姑娘吗?”
隙寒:“?”
“我劝你慎言。”隙寒实在不懂她脑袋里的想法,只能威胁。
“要不然你干嘛还留着她的画卷?”羲乐理不直气也不足,边说边往后退,她看见隙寒在活动手腕,看来是想灭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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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神性减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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隙寒只是吓吓羲乐,没有真要动手的意思。
他打开了出去的通道。
羲乐跟着隙寒出了玄奇镜,才发现他欺骗了自己,长筠和孟璧并没有被定住。雪域也并未被冰封。
不由得狠狠剜了隙寒几眼,隙寒则是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隙寒开口道:“孟璧的结界就可以阻拦你们出去,我又怎会耗费法力施下冰封。你们就乖乖在雪域呆着,待我与净瑶成婚后,自然会放你们走。只是如若你们动了带净瑶逃跑的心思,我就真的会杀了孟极族人灭了琼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