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有些冲。
她都没发现她发脾气时模样有多生动。
江殊总是在遗憾,如果他有读心术就好了,他想,她的内心世界也一定很有意思。
“我知道。”
他笑了一声:“可我也想给自己一些希望。”
郑思韵愣住。
“之前做的那些事是我抱歉。我没想到会给你造成困扰,是我自以为是,之后不会做了。不过值日我还是要帮你做,那些脏活累活不适合你。”
江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郑思韵。
没有原因,没有由来,没有一见钟情。
就是很多个时刻累积在一起,让他某天突然意识到,他得为她做点什么。
郑思韵:“……”
她其实对浪漫过敏。
听着这样的话,心里竟然没有半点触动。
然而看着少年认真的眉眼,被他这样专注地注视着,她也会忍不住想:如果他真的能做到呢?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她又很抓狂,干脆进了教室。
幸好老师不让他们带手机,否则她现在就要给严煜打越洋电话将他骂个狗血淋头。
严煜一定会反唇相讥:“又不是我打印出来的,看来你也很满意我的杰作不是吗?”
郑思韵放学时跟好友卓静诉苦:“我真的疯了,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我怎么就没控制我这手将严煜说的那些打印出来了呢??你不知道,江殊找到我的时候,我尴尬到想立马搬去火星,这辈子不会有更尴尬的时刻了!”
卓静:“淡定,淡定,你想听我的意见吗?”
“说。”郑思韵捧着她的手贴在额头,“请状元指点迷津。”
卓静被她逗笑。
“你哥列出的那些要求,恕我直言,能同时具备的都不是一般人。”
“那是神仙。”
卓静眨眨眼,轻声问:“如果江殊达到了那些要求,这样的极品能放过吗?”
郑思韵愣住了。
“他如果达不到,那他就该有自知之明不要再来缠着你。”卓静说,“而且,这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他现在有奋斗的目标了,是比考大学更远更难的目标,即便他只能做到其中的一半,他未来也很厉害啊,喜欢一个人,为她变得更好,或许很多年后他回忆起来,还得谢谢你,谢谢严煜呢。”
郑思韵反复回味,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愧是中考状元。我懂了。”
卓静唇角扬起:“所以,等等看吧,搞不好江殊就真的能达到那些要求呢?”
郑思韵:“?”
…
严煜跟邓莫宁念的是同一所高中。
难兄难弟在这里呆了两年,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的环境。
邓莫宁打了个哈欠,又问严煜:“那个江殊怎么回事啊?我跟你说,还是要警惕一些,一般女生对另一个男生有那么点意思,就会打拼音缩写,如果没意思都会直接喊那傻逼。”
严煜:“郑思韵不骂人。”
“我听见她骂你了。不止一次。”邓莫宁说,“别在我们这些老朋友面前给大小姐立人设,她骂你是脑残智障。”
严煜:“……”
“关你屁事啊。”他骂道。
邓莫宁耸肩:“你家这女婿我是当不了了,受罪,受大罪了,我跟你说,我放弃我的爱情不是因为别的,就是你这大舅子太烦人了。以后我跟郑思韵结婚,夫妻俩吵点架,你都能提刀上门砍人,这种婚打死我都不结。”
严煜冷冷地说:“本来也没人考虑过你,千斤顶什么时候成精会说废话了?”
邓莫宁:“?”
作为郑思韵十八年的人生中,唯一正八八经的绯闻男主角,严均成跟郑晚即便不想过多关注,可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每回月考成绩单下来,夫妻俩首先会注意思韵的成绩,接着视线同步找寻江殊的排名。
江殊跟郑思韵的成绩严格来说是不分上下的。
但他们头顶上也都有一座大山,卓静。
郑晚对江殊的印象也很深刻,是长相俊朗、气质干净的学霸。
严均成看江殊则挑剔了许多,甚至还酸气冲天地问郑晚:“跟我年轻时候比呢?”
郑晚:“……”
这也就是他们夫妻关起门来讨论,但凡这屋子里还有别的生物,严均成都没那个脸去跟一个才十八岁的小孩比。
不过,既然是他们夫妻的情趣,严均成自然也就不在意在她面前幼稚不幼稚了。
郑晚回:“还是你比较帅。”
严均成看她,“你很敷衍。”
郑晚一脚踹过去,“有毛病!”
年纪越大,毛病越多。
没见过这样爱吃醋的人。
“我不是很喜欢那小子。”严均成坦白。
郑晚瞥他一眼,“没有谁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翻版会喜欢。”
“年轻时候?”严均成逼近她,“我现在很老?”
“你刚才自己都说了年轻时候这四个字,你先说的。”
“我可以说,你不能。”
郑晚:“……”
什么人啊。
她一手推开他的脸,他却不放过她。要问问她,他在别的方面跟十九岁时有什么不同。
―
郑思韵高考前,严煜跟邓莫宁也抽空回来了一趟,这样的大事,他们肯定不能错过。
回来得也很是时候,临近高考,学校布置考场,要给所有的准考生放几天假。
严煜早就跟郑思韵约好了,他今天去学校帮她搬课本高三生的课本堆在桌上都能成一座小山堆,放假这天,不少学生都将书给撕了。
郑思韵早就过了这样的年龄。
她觉得把课本撕掉撒出去这种事现在觉得很爽快,都不用十年,五年、三年后回忆,都会被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尬住。
她安静地坐在课桌前整理。
江殊走过来,微微俯身,问她,“要我帮你搬吗?”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碎发清爽,比起高二时期身姿更挺拔了些。
郑思韵婉拒:“我家里人会来帮我搬。”
江殊沉静点头。
他大概能猜到是谁,虽然没见过,却听说过。
严煜出门前,邓莫宁也找了过来,递给他一个盒子,“你今天一定用得到,这是别人推荐的增高垫,听说特别自然,你垫在鞋子里没人能发现。”
“……”煜拿起盒子砸了过去。
邓莫宁一脸真诚地说:“我知道,你今天会跟江殊会晤,到时候你发现人家比你高,那岂不是很……”
严煜还真就迟疑了几秒。
最后这迟疑还是败给了他与生俱来的自信,“不可能,我一米八五!”
在此之前,郑思韵一直觉得她这辈子人生中最尴尬的事莫过于被江殊追车。
即便这事过去一年了,她每每想起,拳头都会攥得紧紧的。
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她。
就比如此时此刻。
她坐在课桌前整理试卷,岁月静好。
某个从国外回来的人上下扫视江殊:“你就是江殊?”
江殊神色冷淡地点头。
“呵。”
听到严煜“呵”一声,郑思韵头皮发麻。
果然严煜一脸倨傲地说:“你算老几,敢追我妹妹?”
郑思韵脑内的一根弦断了。
她想嚎叫。
她这一生行善积德,为什么要让她受这样非人的折磨?
第99章
严煜抱着课本健步如飞地跟在郑思韵身后。
“你干嘛!”
他一百个不明白,她怎么又生气了?他做错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啊!
郑思韵跟后面有恶鬼追杀一样,跑得比谁都快。她不愿意再回想那一幕,这是一种酷刑,比老虎凳辣椒水还残忍的酷刑。早知道严煜的中二病会突然发作,她说什么都不会同意他来帮她搬课本!
上了车后,郑思韵一言不发,阴沉着脸坐在后座。
严煜将她的书包跟课本都放在后备箱后,这才上车,气喘吁吁地问她:“你又发什么疯?!”
这句话点燃了郑思韵。
她猛地侧头看向他。
严煜被她这生猛的表情吓了一大跳,身体诚实地贴着车门,随时准备夺门而逃。
郑思韵深吸一口气,平静、淡定,你是第一天才知道严煜是这样的人吗?
“是你在发什么疯。”她努力镇定,手指抠住车座,幸好她不怎么留指甲,否则这真皮座椅也会被她戳穿,“严煜,你跟江殊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有必要吗?”
“所以你是在为了他跟我生气跟我吵架?”严煜不可置信地反问。
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就这点小事,值得她这样?
“我跟你沟通有困难,你先让我打你一顿。”郑思韵面无表情地说,她今天不发泄一下,这事儿它就过不去,“严煜,我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啊你要这样对我!”
“你就为了他跟我吵架?”
严煜很受伤,非常受伤。
不过同时他也警惕地逼问她,“你是不是喜欢他?你肯定喜欢他!”
郑思韵很想大声说“是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但她努力憋住了,她不能说,她如果说了这句话,严煜会立刻通知所有人进入一级警备状态,就连何叔叔家的狗都会知道。她的气话,他全都会当真。
她憋得内伤。
她不能开口,就怕一张口会吐血喷到严煜脸上。
严煜见她不说话,心里好受了些,却还是碎碎念,“不管你喜不喜欢他,我今天确实镇住了他是不是?你没看他一声不吭?这就是让他掂量掂量,以后还敢不敢随便乱来,要不是他,你们老师会把叔叔请过去吗?会高三一年跟防贼一样盯着你?”
镇住谁了?
郑思韵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严煜。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
两人吵架的事情自然也传到了严均成跟郑晚耳朵里,要是放平常,严均成根本懒得管几个小孩之间的打打闹闹,但现在不一样,思韵就这几天高考,家里人都不希望任何的事情影响到她。
“你跟思韵吵什么?”严均成沉声问道。
严煜才委屈:“不是我跟她吵,是她跟我吵。”
“因为什么事?”
严煜一五一十地交待了,“真不是我跟她吵,我看到了那个江殊,就跟他说了两句话而已,思韵就不高兴了。”
严均成也没多问,不过他了解思韵,也了解严煜,要不是严煜惹到了思韵,思韵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跟严煜计较的。现在思韵生气,必然是严煜说的话惹到了她。
尽管严煜也不懂郑思韵生气的点在哪,但为了不影响到她,还是乖乖道歉了。
他还是悄悄地问了一句:“你真喜欢他啊??”
郑思韵:“……”
她想大义灭亲。
郑思韵跟江殊在同一个考点,但不在同一个考场。
两人进了校园后碰到,于情于理,她都觉得她该道歉,“那天的事真不好意思,他其实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没有关系。”江殊一手插在裤袋,明明马上就要进入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他依然闲庭信步般从容,“你哥哥也是关心你,而且之前的事的确是我做错了,你家里人对我有意见,我能理解。”
“而且,我也应该感谢他。那些要求听说是他列出来的,他至少给我指了一条路。”
郑思韵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这话她没法接。
接了就很暧昧,她暂时还不想搞暧昧。
“好了。那些话我没放在心上。”江殊停下脚步,侧身看她,“考完了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我应该有事。”
严煜跟邓莫宁都回来了,考完了他们四个人肯定是要聚一聚。
江殊似乎也不意外,那张纸条仿佛是一根定海神针,明明也只过去一年,但郑思韵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到那些莽撞冒失与轻狂,好像那个骑着自行车追她的少年一夕之间就长大了。
她抿唇笑,想着以后有机会,她要问一问他,对此有什么感想。
郑思韵跟他挥手,轻声祝福:“提前祝你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你也一样。”
江殊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追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这才迈着沉稳的步伐往考场走去。
不着急。
一切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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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成绩出来后,严均成跟郑晚也很忙,因为几所高校的招生办同时发力抢学生,商量又考虑之后,郑思韵选择了东大,这也是严均成曾经的母校。
郑思韵的升学宴也很隆重且盛大。
同学这一桌里,有人小声地感慨:“感觉来了好多行业大佬,有一个我前几天还在八卦论坛上看到过他,听说是那谁谁的后台……”
“你第一天知道啊?郑思韵她继父特别厉害。”另一个同学压低了声音,“她家很有钱,我也是听她同桌说的,她高考后收的第一份礼物是她继父送的车。”
“她太低调了,平常都看不出来。”
说着说着,几个同学看向了江殊。
同学三年,各自的家境如何也都能看出来,就像郑思韵,她平常确实低调,但班上的人也都知道她家有钱真正的有钱人根本藏不了三年。
按理来说,无论是谁,喜欢郑思韵这样的女生都会有压力,即便不去看她的继父,只看她自身条件,都会让不少人心生退意。追这样的女生,又有几个人是真的自信呢?
他们都为江殊捏把汗。
江殊追郑思韵,无疑是过五关斩六将,上刀山下火海。
因为他要面对的不只是郑思韵一个人,郑思韵背后有太多人了,提出三十多个要求难缠到极点的哥哥、威严深沉白手起家深不可测的继父……
江殊却很淡定。
偶尔抬头眼神在场内寻找郑思韵的身影。
郑思韵今天也很忙,郑晚跟严均成带着她跟叔叔伯伯阿姨道谢,脸都笑僵了。
严煜站在她身旁,用扇子给她扇风,“你这没事吧?怎么还给你穿高跟鞋?”
“没办法。”郑思韵说,“几套礼服,总不可能每一套都搭配平底鞋。”
确实。
他们两个人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合。
这几年成源集团的年会第一支舞都是他们来跳。
严煜也有法子让她舒服,带着她到了别处,郑思韵果断地踢掉高跟鞋,光着脚踩在地毯上。
“我听何叔说,你明年就跟着他?”严煜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