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景,走啊,打会台球?”
“……等一下。”
纪景和陈旭还不一样,苏佳穗经常说他是懒驴拉磨,打一鞭子走一步,要认真学也能学的挺好,就是老那么懒洋洋的,难以集中注意力。
通常陈旭一勾搭他,他心就飞了。
“等什么啊?”
“我问问穗姐。”
“大哥,你就离她十步远,用得着发短信吗?”
纪景朝苏佳穗的方向一挑眉:“那不有个清华悍匪吗,我一过去她就嫌烦,多去几次她就该不和穗姐坐同桌了。”
林思淼向来稳坐年纪第一,只有一次她生病,实在状态糟糕,才让超常发挥的苏佳穗顶上去了。年纪第一的威严,是纪景也不敢轻易挑衅的。
嗡——
白天手机震动,百分之九十九是纪景的短信,晚上苏佳穗就不确定了,有时孙女士会问她晚饭想吃什么。
打开手机一看,还是纪景。
[穗姐,陈旭找我打台球……]
苏佳穗抿唇,用力按键盘,她的诺基亚E71因为如此残暴的按键方式,键盘表面的标志早就磨损到看不清那二十六个字母。
[单词背完了吗!!!作业做完了吗!!!我真不想用当妈的心鞭策你学习!你他妈给我自觉一点!!!]
[背完了,滚瓜烂熟,作业还剩几道不会的题,明天老师讲我一定认真听!]
[滚吧]
[喳]
纪景的黑色E71因为频繁骚扰苏佳穗,外加时不时掉地上摔一回,磨损更为严重,是送到二手回收店也只配换菜刀洗脸盆的程度。
“听说过段时间要出个苹果四,好像挺不错的,你不考虑换一个?”
“穗姐不换我怎么换。”
“切,穗姐穗姐穗姐,你一天到晚脑子里就一个穗姐是吧?知不知道兄弟们背后都怎么说你,怂包蛋,你瞅你这衣服让她给坐的,皱皱巴巴,全是褶子,我昨天晚上给你熨了半天晓得不?行,我家阿姨熨的,那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所以呢?”纪景停下脚步,盯着陈旭:“你到底想说什么?”
“嗯……我觉得你应该,多长长自己的威风,灭灭她的志气。”
“你听听你说那是人话吗?为了不影响穗姐高考,我都决定今年躲着点老东西了。”
“怎么?怕纪汉华又去为难苏叔叔?”
“我怕穗姐一时冲动去为难纪汉华。”
陈旭忍俊不禁:“我又不是说灭这个志气,算了,懒得废话,谁难受谁知道。”
“反正我不难受。”纪景悠闲的伸了个懒腰:“我还指望着穗姐飞黄腾达跟在她身后吃软饭呢。”
“你丫不是怂包蛋,你是怂包软蛋,活该让人家在你脑袋顶上作威作福。”
“你不说我是为民除害吗,就当我在做好人好事吧。”
兴海高中是一所全面性培养人才的高中,高二有个斯诺克职业选手,今年刚在全国青年锦标赛里拿了亚军,为了他在校期间能保持训练强度,学校特地准备了一间桌球室。
选手放学回家了,这桌球室就成了“校长”的娱乐室。
按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总比去台球厅强,联校区的台球厅尽是些三教九流,其中还有不少跟纪景和苏佳穗有旧怨的社会人,虽然目前维持你不来惹我,我也不去惹你的表面和平,但万一遇上了,都年轻气盛的,难保不会冲动。
苏佳穗倒宁愿纪景老老实实在学校里玩。
“思淼,我饿了,先撤,这套题明早再写。”
“嗯,拜拜。”
“江延,走啊。”
江延微怔,抬起头来,班里仅剩的十几个同学无一例外的盯着他看。这会多少理解纪景今早为什么要说他是苏佳穗的亲戚了,不得不承认,还是挺有先见之明的。
“稍等一下,我收拾书包。”
“不急,我先去桌球室找纪景他们,二楼拐角那间。”
“好。”
苏佳穗前脚一走,后脚便有女同学旁敲侧击的问:“你们之前认识吗?”
江延抿了抿唇,心知如果实话实说,以后就免不得许多流言蜚语:“……我和苏佳穗是亲戚。”
“难怪呢,看你们好像很熟悉的样子,你应该是妈妈家的亲戚吧,穗姐爸爸经常来学校,我见过的,你和他长得不太像。”
江延并不擅长编织谎言,脸隐隐有些发烫,嗯啊应了两声就拎起书包匆匆离开了。
女同学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同桌道:“苏佳穗她妈是拆迁户,听说拆迁以前很穷的,连初中都没毕业就辍学打工了。”
“尤念念,你万事通啊。”
“我妈妈不是家委会的会长嘛,每次开家委会都是苏佳穗她爸爸参加,就因为她妈没文化。”
同桌听出她话里话外透露出的优越感,觉得她很无聊。
苏佳穗到桌球室时,纪景和陈旭一局刚结束。
“欸,你来得正好。”
“谁赢了?”
纪景小学生一样举起手:“险胜,险胜。”
苏佳穗看着桌上剩下的几颗球,也蛮心痒痒,横竖要等江延,便拎起球杆道:“我试试。”
女生的春夏制服是深蓝色百褶裙,长短到膝盖上方,苏佳穗图好看,腰身处向内里卷了两层,裙摆便只到差不多大腿根的位置,她猝不及防的往球桌上一趴,腿往上一抬,把纪景和陈旭都吓了一跳,齐齐背过身去,在慌乱中异口同声:“你干嘛啊。”
苏佳穗撇了他俩一眼:“能不大惊小怪吗。”说完又一笑:“家庭教育不错哦。”
纪景颇为无奈的回过身:“就算是有内衬,你好歹优雅一点。”
“打桌球不都是这样吗,我又够不到。”
“有架杆啊大姐!”陈旭抬手捏了捏纪景的后颈:“我感觉她都没把咱俩当男的。”
这句话的杀伤力,远比方才陈旭在走廊说的那番话强百倍。纪景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苏佳穗的确不把他当成一个正常男性看待,更像好哥们,甚至好闺蜜。
苏佳穗摆这么大阵仗,结果还脱了杆,连球都没打出去,马上对这项活动丧失了兴趣:“江延咋还没来,是不是迷路了。”
说曹操曹操到。江延站在门口说:“还不至于迷路。”
“OK!人到齐了,回家吃饭!”
“我今天回去。”
“啊……”
纪景回自己家理所应当,可苏佳穗一想到他在家里孤苦伶仃的,也不受人待见,心里就很难受,真希望能赶紧高考,上了大学纪景就能名正言顺的搬出来住了。
百转千回中,苏佳穗露出一抹堪称温柔的微笑:“明天我给你带早餐。”
每次纪景要回家之前,苏佳穗都会对他格外的好,纪景也习以为常,顺手帮女友拎书包。
林荫道两行郁郁葱葱的梧桐树,枝叶随着晚风轻轻摇曳。
少女轻盈的步伐,运动鞋,白短袜,纤细的脚踝,笔直修长的双腿,以及那随着身体晃动的黑色长发,无一不散发着快乐且充满活力的青春气息。
纪景拎着书包,看着女友的背影,真觉得自己很幸运。
有苏佳穗在,未来就永远值得期待。
第11章
◎一整个双向救赎青春治愈文学的走向◎
苏佳和得知纪景滚蛋了,他今晚又可以独占一米八宽的大床,开心的恨不得翻几个跟头。
老苏从后面给了他一巴掌:“就知道傻乐,作业写完了吗,一会叫你姐检查,有什么不懂的题就问,守着俩学霸,多好的条件,你稍微用点心也不愁考不上大学啊。”
孙女士在厨房煲汤,闻言转过身问:“小江入学考成绩怎么样?”
老苏今天去学校就是特意打听这件事的,连连夸赞:“好啊,好极了,李老师说这次入学考出题算是比较难的,尤其是几道附加题,单纯想摸摸学生的底,嘿,小江全做出来了,只有一道因为时间不够没写完,但思路是正确的,只要最后这一年别出岔子,保送清华是稳稳当当。”
江姨听了这话也骄傲的不得了,忙放下手里的活,出去给哥嫂打电话,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家里养着两个高三生,孙女士太清楚保送清华的分量了,殷勤的先给江延盛出一碗汤:“怎么样小江,在学校还适应吧。”
“谢谢阿姨,挺适应的,老师把解题思路讲的特别清楚。”
“那就好,同学呢,和班里同学相处的还行吧?”
“我和佳穗在一个班,同学们都很照顾我。”
江延太优秀,适应能力也很好,孙女士自觉能帮上忙的地方少之又少,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提让江延给苏佳和补课的事了。
余光瞥见正在院里给哥嫂打电话的江姨,忽然有了主意,随即将丈夫拉到客厅,压低声音道:“江延父母都在工地上班,一个出苦力,一个做饭,晚上就睡在工棚里,都挺苦挺累的,不赚什么钱,还没有五险一金,我想着,你能不能在厂子里给他俩找份活,不比现在多挣,起码能安排一间职工宿舍。”
“这……活倒是有,他们未必能干得了啊。”
“可以学嘛,能有多难,我去学个十天半月,我也能干。”
老苏呵呵一笑:“行,这事我安排,你去和江姐说,不过,倒不是为别的,我真喜欢江延这小孩,有我年轻时候的样子。”
孙女士长叹一口气:“人家孩子再好,也是人家的,你看看你儿子吧。”
老苏也倍感纳闷:“见过双胞胎一个身体发育好的,一个身体发育不足的,没见过一个大脑发育好的,一个大脑发育不足的。”
“爸!”苏佳和很不满:“你小点声!我都听见了!”
“哦,哦。”老苏敷衍的应了两声,视线落到一边喝汤一边玩手机的苏佳穗身上,笑道:“穗穗,听你们李老师说,周五有大考啊。”
“是啊,大考。”
“这一个暑假你们班同学肯定都拼了命的补课,你也没补课,既然咱们选择劳逸结合,该学的时候使劲学,该玩的时候好好玩,就不用太在意第一次大考的成绩,排名靠后一点无所谓的。”
苏佳穗点点头道:“我心里有数。”
老苏敲打了儿子,安慰了女儿,自诩周到的吸了口烟,认为他的教育方针合理到足以出一本这方面的书。
而苏佳穗吃饱喝足,就捧着手机往楼上走。
老苏忍不住说:“看着点路,要掉进去了。”碍于女儿时不时六亲不认的暴脾气,这句话几乎是从嗓子眼冒出去的。
苏佳穗压根没听见,趿拉着拖鞋哒哒哒的上楼了。
知女莫若母。孙女士道:“小景头一天回去,难保不和他那混账爹起冲突,穗穗这不是不放心吗,就勤联系着点。”
“那种人家,哼。”老苏弹了弹烟灰,神情略有些嫌弃,意思不言而喻。
任凭纪景身价几亿,有个舍弃亲儿子出轨外国佬的妈,有个不顾骨肉情满怀算计的爸,在老苏看来,也不如江延自己有本事,父母能同甘共苦相濡以沫,家世清清白白来得好。
若非怕横拦竖挡,害女儿起了逆反心,耽误学业得不偿失,老苏才不会像现在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翌日,仍是老苏送孩子们上学。
离十一中还有一段路呢,苏佳和就吵着让老苏停车。
老苏费解:“怎么了,给你送到门口不好吗?”
“看到同学了,我跟他一块走,爸,能再给我五十块钱不?”
“嘶——昨天不刚给你五十?这就花光了?”
“开学第一天嘛,请同学吃冰淇淋来着。”
“你他妈的散财童子啊!”
虽然嘴上骂的厉害,但老苏是支持孩子交朋友的,在合理范围内从不吝啬满足儿女的社交需求,又掏出一张小绿票,指尖夹着递了过去。
“谢谢爸!”苏佳和胡乱把钱揣兜里,像昨天一样背起书包跑了。
不知是不是双胞胎的心灵感应作祟,苏佳穗敏锐的察觉到有点不对劲,脑袋稍稍探出车窗,只见苏佳和百米冲刺似的一头扎进校门,根本不像他说得那样,看见了同学,要和同学一起去学校。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苏佳穗没摸清内情,暂时将这“妖”压在心底,等到了学校,挥手告别老苏,才扭过头问江延:“你觉不觉得苏佳和有点怪。”
江延和苏佳和同坐在后排,看得更清楚:“嗯,有点,慌张。”
“慌张?他不会是开学第一天就交了个女朋友,怕被我们发现吧?不然他要钱做什么?”
“直接问他不好吗。”
“这年头五岁小孩说谎都不眨眼,何况他那么大个人,哦,没有说你不如五岁小孩的意思。”
“……”
苏佳穗笑笑:“咱俩一块上下学难免会被看到,确实有不方便的地方,昨天晚上陈旭给我发短信,简单聊了聊这事,说你是什么刚正不阿的小青年。嗐,他这人就是嘴坏,心眼还不坏,仔细想想,对外宣称是亲戚也挺好的,你犯不上别扭,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姨家的表哥,成吧?”
苏佳穗身上总有种率真又成熟,非常矛盾的气质,活得干干脆脆,很痛快,很洒脱,却也不失顾全大局且令人信服的领导力。
江延不自觉的点头,等回过神时,苏佳穗已经蹦蹦跳跳的进了校门。
“穗姐!”程向雪来的特别早,一直在等苏佳穗:“昨天你们班上没出啥幺蛾子吧?”
“能出啥幺蛾子,往后不理她就完了。”
“对,不能理,我最烦那种人。”
程向雪目光触及江延,羞涩一笑:“早呀。”
江延抿唇:“早。”
苏佳穗伸手拨开闺蜜头顶的粉红泡泡:“你昨天下午几点走的。”
“上完第二节 课就走了。”程向雪软绵绵的靠在苏佳穗肩上:“还有不到三个月就艺考,得抓紧时间,每天最少练四个小时的舞,回家还得补文化课,快要累死个人。”
苏佳穗正想鼓励鼓励她,余光瞥见忽然瞪大双眼的江延,不由笑出声:“这位同学好像才相信你是学芭蕾舞的。”
“嗳!我就那么不像学跳舞的吗?”
其实真把话说穿了,程向雪看上去的确有舞者挺拔优雅的体态。不过,她扎着圆滚滚的丸子头,衬衫像男生一样敞着怀,里面是吊带背心,下身是肥大的运动裤,还挽起一边裤脚,露出彩虹色的袜子,打扮非常另类,和江延印象中的芭蕾舞演员丝毫不沾边。
苏佳穗道:“也不能怪江延,你这样子,不会被拉去教导处吗?”
“穿运动裤方便练功,再说教导处不会管高三生着装的,我好不容易上了高三,还不得好好捯饬捯饬。”程向雪颇有一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扬眉吐气,她那么一个时髦人,高一高二两年没少因为着装问题去教导处写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