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纸开路。
生人回避。
一口双人金丝楠木大棺材,被马车拉着晃晃悠悠出了小院,一路朝西城门而去。
“要现在截住吗?”
拐角处。
董邵华右手搭在腰间挂着的长剑上,随时准备冲上去将送葬队伍拦下来。
韩昀璟下颌线紧绷,狭长的桃花眼里幽深如寒潭。
“跟着。”
言罢!
他将头上的斗笠往下按了按,抬脚大步跟了上去。
后面晨阳、晨风、孙尚襄等几十人,也是或挑或抬,或背着包裹纷纷跟了上去。
董邵华和同样扮成剑客的任荀之和文墨成对视一眼,当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他们要提前赶到西城门外,和早就埋伏在那里的锦衣卫碰个头。
半个时辰后。
送葬队伍经过盘问检查,便顺利的出了城门,又吹吹打打,一路哭嚎走了好一会儿。
在后面跟着的人,全都分岔着走没了后。
他们才脚步一转,往商量好的鸡冠山而去。
只是他们没注意到的是,在高空之上,一直有一只大鸟盘旋而飞。
“冥主!人带来了。”
山坳里。
萨猡确定千面他们身后没有尾巴,才带着人从茂林里走了出来。
“将咱们的圣女请出来吧!”
“是,冥主。”
棺材里。
霍玖儿听见外面的动静,忙压低声音提醒:“你注意些,这敛息丸哪怕吃了解药,也一时半会张不了嘴,别傻不拉叽的张口就来。”
这女人若是露馅儿了,按幽冥暗宫那人的谨慎,肯定会拼死也要溜。
那家伙就是属泥鳅的,即小心又滑不溜丢。
在胡国,压根就没人知道幽冥暗宫和皇室有牵扯。
这些年。
她倒是和那人交手过几次。
可每次眼看就要探查到他的真面目,这人就能把痕迹清理得一干二净。
所以到现在,她连人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若不是韩哥哥前日提醒,她还真没把幽冥暗宫,和胡国皇室联系上。
被身边女人用嫌弃的语气提醒,顾以沫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人。
呵!
真是好了不起,天下就她最聪明似的。
两人相看两相厌,却又不得不赶紧相互依偎着摆好姿势。
哐……
棺材盖被掀开,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倾洒而下,将两人脸上的死人妆,照得更加的诡异瘆人。
魅煞娇笑着收回视线:“解药可没在我这里,毒煞!你来吧!”
“臭婆娘……能不能别顶着那副尊容笑得花枝乱颤,怪恶心人的。”
毒煞走过来,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
这女人有病。
明明生得花容月貌,却总喜欢扮演丑得要死的丑男人。
真是考验同伴的忍受力。
这个毒煞的话,让棺材里的顾以沫深以为然。
她刚刚,就差点被这个声音和容貌反差极大的魅煞,给恶心吐了。
嘴里被塞进一颗药丸,顾以沫立刻将之压在舌头下面。
反正现在是不能说话,她也不怕露馅儿。
感觉身边的人动了,她才微微转了一下眼珠子。
紧跟着,又感觉有人在给自己卸妆。
好半晌后。
两个睡在棺材里的人,才被搀扶着出了棺材。
“哎呀呀……真是委屈两位美人儿了啊!”
萨猡笑盈盈走过来,伸手就要去抱顾以沫。
霍玖儿横跨一步,将顾以沫给挡在了身后。
这女人可是韩哥哥的心头宝,她不能让韩哥哥头上给人绿了。
萨猡微一扬眉,抬手捏了捏这位霍大总管白嫩的小脸。
哎呦!
嫩滑得很啊!
“霍大总管别急嘛!本冥主的暗宫,早已为你准备好了房间。”
王八蛋。
老娘弄死你……
霍玖儿压下怒气,眸光潋滟柔柔一笑,娇小的身子似无骨般,依偎进男人的怀里。
见这女人一秒变脸,顾以沫惊讶的眨眨眼。
好家伙。
她这副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要吸人精血的妖精呢!
萨猡虽然好女色,可他性子一向谨慎。
霍玖儿若想将人一击毙命,或者一把制住。
就只能抓住他最初晃神的两息。
顾以沫刚这么想,霍玖儿就已经动手了。
她攀上男人肩膀的手骤然化拳,想要直击其心脏。
可惜,她们还是低估萨猡的谨慎了。
如此美人在怀,又如此近的距离下。
霍玖儿拳风刚起,萨猡就瞬间回神后撤。
砰砰砰……
几息间。
两人便交手十几招。
“小娘皮还想偷袭咱们冥主,找死呢!”
“没错!女人嘛!打服就老实了。”
百十个男男女女围了过来,脸上全是嬉笑看戏的表情。
见霍玖儿明显是被人溜着玩儿,顾以沫假装害怕的双手捂嘴。
“打中眼睛。”
“打中胸口。”
“打中……”
霎时间!
本来很憋屈的霍玖儿,几拳下来次次都能不落空地将人击中。
越打越顺的霍玖儿,当即就察觉出异样。
她和幽冥暗宫这位的武功,根本就不在一个段位。
可现在她能拳拳到肉。
除了对方故意让着她。
那便……只能是他们那位圣女在帮她了。
思及此。
霍玖儿心里更憋屈了。
可现在这情况,也容不得她耍性子。
哼!
既然要帮,那她就来个狠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杀!一个不留
“尔敢。”
眼见女人小巧的拳头,直奔自己命门。
已然发现不对的萨猡,在千钧一发间,忙用弯刀垫在了丹田处。
锵……
砰……
霍玖儿蓄力一拳击在刀面上,手疼的同时,也将萨猡给震得后退十几步。
“臭娘皮……敢伤我冥主。”
自家冥主命门受袭,看热闹的一百零八煞瞬间变脸。
当即全部朝霍玖儿围了过去。
萨猡缓过神,眼神一眯身形一晃,人便冲到顾以沫身边,一个手刀就要劈向女人的后脖颈。
嗖……
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从背后袭来。
萨猡忙回身抵挡。
韩昀璟长剑连斩,招式又快又利。
而萨猡的弯刀也不慢,两人一时打了个旗鼓相当。
看着从山坳口涌进来的锦衣卫,以及晨风晨阳带领的人。
顾以沫终于是松了口气。
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浑身痛得骨头都在发抖。
她刚刚可是一连帮了霍玖儿七八次,这累计的反噬,真他娘的……爽啊!
韩昀璟分心看见软倒下去的小丫头,当即一剑击退萨猡的弯刀。
在晨风替补上来后,男人立刻朝顾以沫跑了过去。
“怎么了?哪里伤着了?”
韩昀璟将人从地上抱起来,嗓音里不自觉带上了颤音。
“没伤,就是……反噬了。”
顾以沫缩在男人怀里,闭着眼睛摇头。
“乖……咱们马上回去找花花。”
韩昀璟弯腰将人打横抱起,对战场上正在拼杀的众人冷声吩咐:“杀!一个不留。”
“是。”
艳阳下,男人抱着浑身颤抖的女子快速离开的背影。
让萨猡面目都扭曲了,他明明都把人带出了燕京城,结果还是他娘的功归一溃。
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萨猡扫一眼打得有些吃力的一百零八煞。
随即打消了追上去抢人的想法。
他和姓韩的武功不相上下,可天时地利人和他样样不占。
抢个鬼的人。
“撤。”
不撤又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真被人一个不留的全杀在这里吧!
萨猡吼完,两把弯刀齐斩,生生将晨风给逼得后退一步。
一百零八煞得到指令,也全都使出搏命一击,趁着对方退一步的两息。
所有人,立刻朝后面的茂林极速退去。
“放箭。”
董邵华大喝一声,刚刚就位的弓箭手立刻拉弓引弦。
嗖嗖嗖……
无数箭羽齐发……
……
另一边。
韩昀璟抱着浑身还在微微发抖的小丫头回到墨院。
径直就要踹开花花闭关的房门。
“别……别打搅它,我好多了。”
听见怀里人儿虚弱的声音,韩昀璟下颌紧绷地开口:“它窝半个多月了,该出窝了。”
见男人还是要踹门,顾以沫赶忙抬起头。
“我真没事儿了。”
花花说过闭关不能被打搅的,她可不能让它出事了。
为了证明自己都好了,她还挣扎着从韩昀璟身上跳了下来。
“你看,我都好了呢!”
顾以沫忍着还有些麻痛的身子,在地上蹦了两蹦。
她没说假话,从城外回来这一路上,身上的疼痛,真的已经减轻好多了。
见小丫头一副坚决不让踹门的小模样。
韩昀璟抿了抿唇,弯腰再次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就在他转身之际,房妈妈和绿箩红杏三个,正跌跌撞撞朝这边跑过来。
三人眼眶红红,一看就是哭得狠了。
“快放我下来。”
“嗯!”
男人嘴上答应,可一双铁臂,却将人抱得稳稳当当的。
房妈妈三个见状,全都停下脚步,低垂着头让到走廊两边。
等楚芸听到消息赶来墨院。
韩昀璟已经被撵出了东厢。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拉着自家儿媳的手,楚芸一个劲儿的往脸上贴。
感觉楚芸的手,比自己的手还要抖得厉害。
顾以沫忙反握了回去。
“娘!我没事儿了。”
任由房妈妈拿剪刀,将套在她身上的寿衣给剪掉。
顾以沫漾起小脸开口道:“我可是圣女呢!哪里是那些人想抓就能抓得到的……”
接下来。
顾以沫将她在马车里睁眼遇到霍玖儿,再到两人被装进同一口棺材里。
然后一路出城,在一个山坳里被放出来,霍玖儿和那个什么冥主打架打不赢。
她用乌鸦嘴帮着扳回战局,拖延时间等到了韩昀璟带人来救等等事宜。
一五一十地跟楚芸说了一遍。
“娘你不知道,霍玖儿那女人以为我是夫君安排的替身,竟一照面就说我这脸看着就烦。
后来那些人要给我们吃毒药,我就让毒药变成了糖果,霍玖儿那时才知道我就是我呢!
后来我们就被抬进了同一口棺材里,等盖上盖子后,我才看清我竟然被画成一个男鬼……”
“呸呸呸……”
楚芸一听这话,连呸三声打断顾以沫的话。
“不许咒自己,我们沫儿可是圣女,是要长命百岁的。”
“王妃……老奴去给您煮柚子水洗澡。”
房妈妈将剪下来的男款寿衣揉巴成一团。
便低垂着头退了出去。
小姐受的这些罪,都是她的罪过。
若不是她将灵汐找回来,小姐如何会在姑爷安排了那么多人手后,还被人给偷了出去。
房妈妈自责的跨出东厢,就见自己大哥一家,正站在那里面如土色。
见自己妹妹出来,房忠忙上前一步开口道:“大春!小姐她如何了,我们能进去给小姐赔罪吗?”
其实,他还想问问灵汐怎么样了……
房妈妈扫一眼在场四人,从他们闪躲的眼神里,看穿了他们的想法。
顿时气得捏紧了手上被剪得稀烂的寿衣。
“闭嘴吧!小姐这几个时辰死里逃生都是因为谁。
你们若是真有心赔罪,就老老实实的跪在外面。”
骂完。
房妈妈抬脚便匆匆往膳食间而去。
这事过了,她就带着大哥一家离开。
房忠呐呐的站在走廊里,整个人比之前苍老了好几岁。
“可是,灵汐是被人控制了的啊……她平时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会……怎么会想要害小姐的啊……”
房忠媳妇闻言,也捂住嘴巴呜咽着小声啜泣起来。
房家老大痛苦的揪住自己的头发,转头就跪到了廊檐下。
“爹……娘……”
房家老二叹口气,不得不上去将六神无主的双亲,给拽着拉到屋檐下跪着。
第一百九十六章摄魂术
房妈妈的柚子水很快烧好,顾以沫沐浴过后,身上的疼痛,基本就已经全消了。
不过这一通折腾下来,她也累得够呛。
楚芸看出她的疲惫,在盯着她吃下一碗血燕粥后,便离开了。
顾以沫看了一眼绿箩和红杏,发现这俩丫头都蔫蔫的,活像是受了重大打击的样子,不由得撑着眼皮安慰道:“今儿这事谁也没料到,你们不要自责。”
可她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两人眼里就扑簌簌的往下掉金豆子了。
“小姐……奴婢好没用,奴婢勤练武艺,为的就是要保护您,可结果呢……奴婢竟然让您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
绿箩低垂着头,手指一下下抠着自己的掌心。
“小姐……奴婢也有错。”
红杏吸了吸鼻子,同样低垂着脑袋忏悔:“奴婢当时都闻出辣味里的不妥了,可灵汐过来,奴婢却没有对她多加防范,以至于被她给敲了闷棍。”
“不止你们没想到,我也没想到啊!”
顾以沫苦笑着拉了拉身上的凉被,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房妈妈。
这才是最难过的啊!
“房妈妈。”
“哎……”
听见自家小姐叫人,房妈妈捏着衣角,忐忑的忙走到床边。
“小姐……您说。”
顾以沫叹口气:“这一路我没有看见灵汐,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