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也不等姜冠威回应,便挟着阮轻轻走了。
沈明屿面上虽淡,唇角还有寡淡笑意,言行得体,姿态优雅从容,但他不悦的态度却明确表达了。
姜冠威商场摸爬滚打的人精,察言观色是基本,当然察觉到沈明屿的不悦,原因也很清楚。
因此,就在阮轻轻还在遗憾没能亲耳听见渣男的问候呢,就听见姜冠威低沉严厉的训斥声。
“你那是什么态度?!我平时对你太宠了,让你如今这么骄纵!”
“沈总和沈太太大度不和你小辈计较,可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
“眼泪给我收回去!也不看看场合,这是你能任性的地方吗?回家好好反省,礼仪课也给我重新学起来!”
“……”
阮轻轻知道,姜冠威的语气虽严厉,但大部分的话和态度都是表演给沈明屿看的。
刚才的情况突然,他打圆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沈明屿就转身走了,失去了最好的致歉时机。再追上来郑重道歉太兴师动众,也会适得其反,引来多方关注,徒惹人更不快。
只能以后有机会再讲。
但态度不能不亮出来,因此便低声却确保前面的沈明屿能听到的声量,半真半假地训斥了姜珏几句。
阮轻轻彻底舒心了。
她抬眼,正对上沈明屿落下的视线,璀璨的水晶吊灯之下,沈明屿俊朗的面部轮廓愈发深刻,深邃的眸子点了碎星,唇角笑意温柔和煦。
这人不仅长得好,还特别招人待见。
先前在车上说“有他在,别担心。”刚刚就践行了。她和姜珏、秦浩之间的汹涌暗潮,肯定瞒不过沈明屿的火眼金睛,不过其中他即便有所猜测,但具体事由应该不清楚,可他还是选择无条件维护她,只通过她的神色,他就大概猜到她的想法,而后不动声色埋了颗雷,扶一扶衣袖,带她离开,袖手旁“听”。
阮轻轻相信,如果不是为了她,姜珏态度再是怠慢,沈明屿也懒得理会。
这种被在乎,被特殊对待的感觉很不赖。
阮轻轻眉眼弯弯,忍不住给他竖了竖大拇指。
沈明屿眉眼染笑。
沈明屿刚才的话也不算敷衍乱编,两人逐步接近宴会中心桌,中间被李成阳拦下。李成阳果然带了他太太,因没安排在一桌,四人互相寒暄一番,阮轻轻便挽着沈明屿离开了。
他们到时,同桌已有人在,竟然是原书男主楚煜辰一家三口。
见到男主爸爸,阮轻轻还挺幻灭的,这位楚总中年发福,大肚腩都有了,五官依稀可以看出俊朗的影子,可现在嘛……阮轻轻只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这句话,楚总应该深有体会。
沈明屿和楚总楚天华熟识,坐在一起自然有话聊。可阮轻轻本就与任婧瑶不大熟悉,边上还杵了一个冰棍似的楚煜辰,不知道是不是怕俩后妈热聊会碍了男主的眼,任婧瑶谈兴不浓,言行拘谨,阮轻轻便也乐得轻松。
她目光不自觉转向交谈的两人。
沈明屿和男主爸爸是同龄人吧?不过,现下只论外貌体态,却像差了一辈,对比着实惨烈,由此更凸显出沈明屿的天生丽质,阮轻轻都艳羡他被老天爷如此明目张胆的偏爱。
“在想什么?”沈明屿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问。
想什么当然不能说,瞄见手腕上的小黑痣,阮轻轻疑惑道:“刚才和刘纤打招呼时,她盯了我手腕好久。”
“手腕?”沈明屿抬起阮轻轻的手,视线在她手腕上的小黑痣上顿了一顿,侧脸对她耳朵解释道,“大概当时想到其他事情,走神了。”
“好像只有这个解释了。”阮轻轻也找不到其他合理的原因。
两人的这一举动,又引起一轮讨论热潮,特别现在有另一对“老夫少妻”组合的对衬下。
两人一直是今晚的眼球聚焦点,阮轻轻第一次亮相,众人难免好奇,而沈明屿对外的形象又一直是“虽绅士但疏离”的态度,可和阮轻轻却不惮人前亲密,这样大的转变,怎么不惹人新奇。
此刻,两人凑近,沈明屿还“牵着”阮轻轻的手——
“前菜要上了,沈总这是在给小妻子擦手吗?”
“这也太宠了吧!”
“旁边楚总只给儿子说话,冷落他太太好久了。”
“楚少爷冷脸照着呢,你让楚总怎么办?再说,妻子能和唯一继承人比吗?”
“那对比之下,还是沈总小娇妻有手段啊,继女直接不来,她受沈总独宠!”
“听说,她和继女的关系也不错,两人还穿‘母女装’,父女俩都被她轻松拿下,很有几分本事的。”
“哎,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你看楚少爷把后妈夹的菜直接拨到他爸爸碗里了。”
阮轻轻亲眼看到这一幕的发生,她想,要是在家,楚煜辰的脸黑成这样,肯定放下筷子摔门就走了。
任婧瑶脸白了一瞬,而后勉强笑了笑,楚天华若无其事般圆了两句,便把这事揭了过去。
瞥见任婧瑶抿紧的唇,阮轻轻都替她憋屈。
一个工作人员忽然来到沈明屿座位后,低声说了两句,沈明屿微微点头,凑到阮轻轻耳边道:“刘老找我有点事,你一个人留在这还是……”
不待他说完,阮轻轻便抢道:“我跟你一起出去。”
她想出去透透气。
沈明屿了然应下,而后对在座的人致歉,带着阮轻轻一起离了席。
阮轻轻在门口和沈明屿告别。
她还是很有眼色的,刘老单叫沈明屿说不定要商讨大事,她凑过去不合适。
“我就在那边等你。”阮轻轻指了指不远处的休息区,笑道。
“嗯,我尽早回来。”沈明屿又嘱咐了两句才离开。
手机落在席位上了,阮轻轻只能坐在沙发里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脚步声向自己靠近,以为是沈明屿回来了,笑着抬眼,等看清来人,一秒冷脸。
“有事?”
作者有话说:
删删改改好几次……我是天秤座,大家懂得……久等了,抱歉。大家晚安。爱你们~
第52章
◎明屿啊,多少年都没见你这么猴急了。◎
休息室的灯光是一种慵懒的微黄。
阮轻轻斜坐在沙发中,手肘搭在扶上,坐姿随意,精致的锁骨下有一线浅浅的阴影,整幅画面好似绊住时光,散漫悠悠,赏心悦目。她眸子懒懒地看向落地窗外,神情飘忽,不知道又想到什么烦闷的事情,唇微微抿起,眉眼亦紧蹙了一瞬。
秦浩的心竟漏跳了一拍,当初悸动的感觉席卷而来。他脚步不自觉放轻,停在门口。
可他的脚步声还是惊扰了阮轻轻,旋即就被她即刻冷下来的脸刺痛了。
冰冷嘲弄的“有事”两个字甩到他脸上,秦浩十分难堪,心底滋生的一丝恻隐不忍也荡然无存。
秦浩收拾好情绪,认真道:“轻轻我一直关注着你,我随你离开宴会厅,专门来找你的。”
阮轻轻调整坐姿,背后靠上沙发,双腿交叉,一只手百无聊赖托起下巴,意味不明哼了一声:“哦?”
“轻轻,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忘不了你,和你分开的时间越长,我就越后悔,现在想想当时真是鬼迷心窍,居然放你离开。”秦浩苦涩地笑了笑,“这些天我一直回想咱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我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特别是上次见过之后……轻轻,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过得有多煎熬,今天的宴会我十多天前就在期待着,想着你多半会参加,果然又见到你了。”
“轻轻,我一直忘了跟你说,”秦浩放低放缓声音,凝视着阮轻轻道,“再次遇见你,我特别开心。”
阮轻轻嗤笑一声,挑了挑眉:“嗯?”
秦浩以为阮轻轻不信,急切解释:“轻轻,我说的都是真的,其实我当初离开虽然大部分是为了自己,但也有一部分是为了你好,我怕姜珏在你毕业工作后,再去搞事情欺负你,到那时候你会丢了工作,这可和在校时伙同其他人孤立你、欺负你不一样,没了工作,你一个女孩子要怎么在这个残酷的社会立足呢,虽然这么说有为自己开脱的嫌疑,但我可以发誓,我字字句句都出自真心,你不知道做决定的那一个星期我是怎么渡过的,吃不好,睡不好,瘦了十多斤,整个人不成样子,不敢面对你,更不敢出现在你面前,我怕一见到你会失控……”
“不过,不管怎么样,我欠你一句‘对不起’,”秦浩表情一敛,郑重道,“轻轻,对不起。”
阮轻轻沉默不语,只静静地盯着他。
不一会儿,秦浩终于承受不住她眼神的重量,略显狼狈的挪开视线。
阮轻轻饶有兴味:“说得……挺好。”
秦浩没想到,阮轻轻是这个态度,他预判的愤怒冷漠也好,拒人于千里之外也好,劈头叱骂也好,都落空了,阮轻轻一直是这幅不急不躁,颇有兴致的模样,像是在看一场拙劣的表演。
秦浩隐隐有一种被戏耍了的感觉,这让他的心情有一点点愤懑和低迷,可他还是故作真诚地说:“你还生我的气,我理解,可也希望你相信我道歉和悔过的诚心,毕竟我们在一起那么久……”
阮轻轻又往柔软的沙发里陷了陷,给自己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秦浩的塑料深情和忏悔她有点看厌了,兴味索然,他刚才的几番话语中暗藏了太多的漏洞,而他突兀找过来的举动也有一点反常。
字字句句暧昧,好似情深不已,但却没一句落在实处。
首先,秦浩说,自分手后就一直后悔,说得好像“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样子,可为什么一次主动联络都没有?不说原身在北方读书其间,哪怕九月末瑞阳再见后,他也没试图联系阮轻轻,这可以理解为秦浩顾忌双方都非单身,不方便联系,可现在他却大喇喇跟进休息室,独处一室不是更容易招是非?
再有,秦浩居然敢大言不惭说分手是为了原身好,老天鹅啊,他的脸皮是得多厚啊,刀枪不入了吧,敢情这些年把软饭吃得香喷喷的那个人不是他?原身分手那会就在准备考研了,离他口里的工作少说还有两年呢,渣男经典的杀手锏“另有苦衷”,被秦浩演绎得粗劣矫作,十分油腻。
所以,秦浩毫无真心,从头到尾都在撒谎。
那么,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来“一诉衷肠”?难道真的想“再续前缘”,或者“重温旧梦”?还是想发展一段“露水情缘”?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先不说阮轻轻一贯冷漠的态度,就说敢在沈明屿头上开染坊的后果,秦浩能承受的了?还有,他现在的一切都仰仗姜家,思想开小差他可能,但他绝不敢背叛姜珏,除非他攀上更有势力的高枝。
所以,综合来看,只有一种可能。
阮轻轻慢悠悠道:“姜珏让你来的?”
曾经抛弃自己的前男友痛陈懊悔,诉说情长,一般而言,她就算不被打动,也会放下对秦浩的大半芥蒂,如果她报复心再重一点,再傻一点,和秦浩暧昧拉扯,期望在秦浩和姜珏的感情中横插一脚,破坏两人的关系,这就是直接把把柄往姜珏手里塞啊,送给沈明屿也好,威胁她也好,主动权都在她手里。即便她不上钩也可以,如果在两人共处一室时弄出一点动静,引来众人围观,再把“前任”身份一宣扬,谣言满天飞,有嘴说不清,到时候沈明屿还会不会信任她?两人就算婚姻依旧,会不会横亘一道裂痕?
再退一步,纵然两人安然无恙聊了会天,秦浩趁此挑拨她和沈明屿的关系,婚姻中总有各种不如意,特别还有一个继女沈一渺,她和继女的相处,沈明屿在两人中的偏向,这些都可能是暴雷的点。
再退一万步,这些都做成,姜珏也不损失什么,她男朋友去会前女友,说起来她是受害者,沈明屿总不能怪她“家教”不严吧?他们才是一边的,都是“受害者”。
思及此,阮轻轻看秦浩的眼神都带了点鳄鱼的怜悯,真是一颗可怜的弃子。
听见阮轻轻轻飘飘的问话,秦浩却一脸难以置信,脚步不自觉往前迈了一大步,一脸急切的要解释,可他手臂摆动间却把脚边的装饰花瓶踢倒,骨碌碌转了一圈砸在门板上,发出一声“咚”的闷响。
不一会儿,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房门被敲响,工作人员在门口问道:“请问需要帮忙吗?”
呵。
和刚刚的猜测吻合了,阮轻轻倒是没惊慌,不疾不徐回道:“不需要,这里没事,你去忙吧。”
边说,她边对秦浩指了指侧边的一道门,说:“我们去花园聊吧。”
休息室这边人来人往不够隐秘,刚才就差点把人引来,其实规避以上猜测的种种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但一是怕秦浩狗急跳墙叫唤,二是被算计,有当即还回的法子,阮轻轻就不会选择拖延。
瞥一眼秦浩乍然冒光的双眼,她十根手指头都痒痒。
两人避开所有人,一前一后来到花园僻静的一角。
*
刘老叫沈明屿去见他倒不是阮轻轻想的那样,有大项目要谈,只是因为沈明屿的那幅字送进了老爷子的心坎上,正正投了老爷子的喜好,一见之下,喜不自胜,忍不住要跟书法一道上颇能看得上眼的沈明屿这个赠送人探讨一二。
沈明屿因惦记独自一人在休息室的阮轻轻,配刘老稍解了兴头便提出告辞。
刘老因兴致昂扬而红润的脸颊笑开,伸手点了点沈明屿,打趣道:“明屿啊,多少年都没见你这么猴急了,让我想到你十岁那年,你还记得吗,当时我和你爷爷下棋,拘着你在边上,那时候你小伙伴来找你打球,你爷爷不许,我还以为你会闹脾气,结果你一声不吭,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边上看棋,一局棋后,你爷爷许你出门,我都以为你根本不想打球不会出门时,我便看到你这个表情,眉心皱得不起眼,还笑着,当时我就想,这小子以后了不得,能成大事,我果然没料错……行行行,人老了就喜欢回看过去,喜欢讲古,快去吧,陪我一个老头子确实无趣。我也啊,绝不做那棒打鸳鸯的事,免得惹人嘀咕。”
刘老这个年纪,拼搏成就了一番事业,儿孙绕膝家庭和睦,修心养身,没事就爱琢磨以前的事,尤其念及成熟稳重的后辈小时糗事,那就更有劲头了。
越老越促狭。
沈明屿面色不变,微笑道:“刘老,您玩笑了。”
沈明屿与刘老告别,迈步到阮轻轻先前所指的休息室,空无一人。
阮轻轻电话也没人接,沈明屿眉梢微皱,掌心的手机却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王管家。
沈明屿迈进休息室,走到落地窗前接起电话,沉声问:“什么事?”
王管家平铺直叙:“先生,您和太太在一起吗?我打太太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沈明屿眉心一拧:“找她有事?”
王管家顿了顿,还是回答道:“是的,太太经营的视频账号从傍晚起,视频底下就开始出现恶意评论,一开始我以为是正常评论,谁知道没俩小时,评论区基本被恶评霸占了,这个情况不正常,是有人恶意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