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气因情绪波动往上涌,阮轻轻按了按略昏沉的额角,似笑非笑道:“我扶人进科室的画面没有,我把人一路从妇产科送上出租车的画面没有,掐头去尾,就捏合成我‘怀孕’的‘铁证’。
这造谣成本果然低得吓人。做回好事,结果天降‘好孩儿’,真把我砸懵了。”
沈一渺喏喏道歉:“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沈一渺简直无地自容,羞愤欲死,恨不能立马原地消失。
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就上了吴瑾华的当呢?!
明明知道对方不可信……
现在想想当时真的特别失智,一见信息立马相信且溃不成军,连最起码的质疑都没有,比如图片是不是P的,视频是不是剪的……即便需要一定勇气承认,沈一渺也没逃避,她明白,是因为吴瑾华说中了她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忧虑。
……是她曾存自私念头的证明。
“不是你的错。”阮轻轻无奈笑道,“不过,下回有疑问直接来问我。”
沈一渺立即点头,越发羞愧难当,幸好她认识到错误,并扭转的想法。
见沈一渺低头找地缝钻的模样,阮轻轻不觉好笑,下一瞬,她突然后知后觉想到,这场“后妈怀孕”的乌龙怕不是沈一渺“酒吧买醉”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吧?大胆一点,甚至是一系列事情的起始诱因。
越想越肯定。
阮轻轻几欲扶额。
好么,原来她才是“万恶之源”。
到头来,小丑竟是她自己。
“而且,话说回来,生孩子压根就不在我的人生计划之内。”阮轻轻轻描淡写补充。
阮轻轻从未有过当妈妈的想法,纵是很小的时候,在玩流行的扮家家游戏时,她也向来只扮演“爸爸”的角色,因着母女俩相依为命的缘故,她尚且年幼的心中渐渐烙下一个深刻入骨的认知:做妈妈很辛苦。随着年纪的增长,这一想法丝毫不变,虽然偶尔刷到人类幼崽的视频,一颗心也会被萌化,但她是标准的“临渊羡鱼”,只喜欢看别人家的崽,嘴上“萌翻了”嚷嚷得再响亮,却连一咪咪的家养意动都没有。
而且,她认识好几个生了宝宝的朋友,都是先失去绝大部分私人时间,然后慢慢地逐步失去自我,这一点也很劝退,她可不会自负到认为自己可以例外。
一想到她要负责一个孩子从牙牙学语到进学独立期间的吃喝拉撒、教育、生活、身体心理的健康……等等复杂琐碎事宜,她就心尖发抖,头皮发麻。
她知道,自己很自私。可她只想遵照心底真实意愿,选择自己舒适的生活方式和状态。
闻言,一直站在边上笑看两人的沈明屿眸色闪了闪,面色倒是不变的温文和煦,继续沉默旁观。
沈一渺怔住,难以置信,阮轻轻竟然会这么说,眼尾余光摄入她爸的身影,略想了想,她明悟,还是在顾忌自己的感受吧,沈一渺心中一暖的同时,不禁更急了几分。
为了表明她真的完全不介意再添个弟弟或者妹妹,沈一渺正了正表情,诚心诚意道:“作为独生女,我觉得有点孤单。非常欢迎弟弟妹妹的到来。”
“要是你们忙不过来,我可以帮忙带。”阮轻轻就见沈一渺的小嘴在邪路上叭叭个不停,“辅导他们的功课,接他们上下学,等我大学毕业赚钱了,还可以带他们出去旅游。”
阮轻轻:“……”
没想到沈一渺长眉大眼,居然有如此强烈的“扶弟魔”属性。
还有,她刚刚绝对听见沈明屿笑了一声!
她自己也被这一番“豪言壮语”惊得啼笑皆非,顾不上沈明屿,阮轻轻看着沈一渺,认真谢绝:“要让你失望了,我真的没有相关打算。”
阮轻轻无意和沈一渺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当下的境况委实怪异,她一个后妈跟继女,当着她爸即自己老公的面讨论生弟弟妹妹的事,怎么看怎么违和,更何况,“老公”两个字现在还得打引号。
她实在消受不起,再持续下去,她会尴尬到胃痉挛。
“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吧。”阮轻轻不停顿地说,“时间不早了,早点睡。”
沈一渺听出阮轻轻话里的回避和催促,明白刚刚她好像又误会了,阮轻轻是真的没生孩子的打算,至少目前是这样,和她无关……虽然因“自作多情”不自在,可也真正把阮轻轻那句“有疑问直接来问我”听进了心里去。
她抿了抿嘴,“嗯”了一声,走到楼梯口,和两人擦肩,又顿住不回头地低声道:“你们也早点休息。”
话还没落地,人已经下了两三级台阶。
一时间,走廊只余阮轻轻和沈明屿两人,“怀孕”、“弟弟妹妹”等尴尬源头加速扩散,为防深陷,阮轻轻竭力假装镇定,忽略掉刚才尴尬的话题,抬步朝她房间走去,夸张地打了一个哈欠,拖长声调含混说道:“今天很累,我先回房休息了。”
其实,阮轻轻觉得她完全可以跟沈明屿要精神损失费,她一美貌妙龄女子被人莫名其妙扣了一顶黑锅,虽然不是他干的,也不是出自他授意,可总脱不了他的干系,谁让人家是冲他家财来的呢。哎,谁让她善良,再加上的确累了,也懒得去掰扯。
“嗯。”身后的沈明屿温声回答。
阮轻轻打开房门,进去,转身扒住门框,探头对视线一直追随她的沈明屿莞儿一笑:“那晚安啦。”
“等一下。”
沈明屿叫住她关门的动作,三两步来到她跟前,低下头深深盯着她。
阮轻轻抬眸。
沈明屿眸光深邃,像有千般丝绕,令她险些迷失。
不待她拔出目光,沈明屿已伸出长臂,将她圈进怀里。
她心头一突,心魂归拢时,脸颊已贴在他胸前,入目是他衬衫缝隙露出的一线紧实肌肉,慌乱挪眼,正撞上他的喉结……
鼻间满是他清冽中夹杂淡淡烟草味的气息。
奇特又和谐。
他的下巴抵在她头顶磨砂几下,松开她,退后半步,微微弯腰,专注地平视着她的眼睛,说:“晚安。”
声音喑哑,语调温柔。
酒气再次上涌,阮轻轻感到一阵阵眩晕。
头顶的灯光给他的眸子镀上了一层暧昧的暖黄色,细细碎碎泛着水光,就这么直直映衬进阮轻轻的瞳孔中,他的眼波划动时,亦在她的心湖推开层层波浪。
而他唇间吐露的两个字,似在她心魂不稳时下的一道蛊。
好似被摄取了心魂,阮轻轻神色怔怔,好一会儿,他直起身,切断两人视线,她才晃过神,而后一言不发,倏地,掩耳盗铃似的回身,一把把门拍上。
踢飞拖鞋,扑到床上,蒙头盖上被子,脑袋空空,心却“砰砰”直跳。
一碰脸颊,滚烫。
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碰见这样的状况。
阮轻轻明白自己怎么了。
她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只是理论知识一大堆,第一次在自己身上实践了而已。
阮轻轻翻身把脸埋进枕头,心里只有一句话:她完了!
作者有话说:
愿小可爱们都有美好的一天~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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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沈明屿在亲吻她。◎
“嘭!”
门板迎面而来。
落荒而逃的身影跨出眼帘,沈明屿眸色波动,荡开深深笑意,整个面上神情好似愉悦到了极至。
原已决定克制,不唐突,可方才见她转身回房的那一刻,让本因她的忽然闯入而舒缓下来的沉郁心情,一霎涌上莫名的烦躁,驱使他开了口,伸了手。
记忆中,他第一次像刚刚一样毛头小子般莽撞。
幸而,没弄巧成拙。
回想一遍阮轻轻的反应,心下大慰,看来一些事情可以提上日程安排了。
看一眼紧闭的门,沈明屿转身走向楼梯口等沈一渺。
不一会儿,沈一渺捧着杯子上到二楼。
父女俩对视片刻,沈一渺忍不住主动问:“爸爸,你在等我吗?”
“嗯。”沈明屿说,“待会好好休息,起床不用在意时间,我送你去学校。”
沈一渺一怔,点头同意。
她爸这是想找时间给她谈心吧?
“爸爸……”沈一渺用力咬了一下唇,“对不起。”
说完,她转身就往楼上跑,因为动作急,牛奶撒出一些滴在地板上。
沈明屿看着那一小滩乳白牛奶渍,摇头失笑。回身去书房扯了两张纸巾,再回来把它擦掉。
这些年和一渺的关系始终隔了段距离,这些年,他不是没有尝试缓和父女关系,可总是缺少恰当契机,说多做多反而会适得其反,现下该是个不错的机会。
回头往阮轻轻的房间看一眼,他知道,她在其间起了重大作用。
三十七岁,他已有过尽千帆的感慨,他从父母去世后就明白,人终究还是得靠自己,可还有一个词叫“力有不逮”。
他一力承担父母遗留的债务,拼命学习,挤时间兼职,到处找投资,公司陷入困境时整夜整夜不睡想办法,到后来公司走上正轨,蒸蒸日上,他要飞来飞去国内外出差,而这也注定他没办法花很多时间陪伴女儿。
他从不觉得辛苦,只偶尔会疲惫。
他没想过找人分担,就如这回,一支烟就是他选择纾解低沉情绪的方式,风风雨雨多年,他早已知道怎样快速消化负面情绪,尽心投入工作。
可她来了,就呆在他身边,陪他说话,陪他喝酒,甚至还在他和一渺之间搭了一座桥。
沈明屿的情绪有些空茫,心也沉甸甸的,像是压了块石头,但心脏里却燃了一把火,将那沉甸甸的石头也一点点融化。
一个念头在心头升起。
逐渐清晰。
他想把她留在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
……
日上三竿,阮轻轻醒了有一会了,还头脚藏在被子里不动弹,因为她正被满心的懊悔击溃。
昨晚就不该提议喝酒的,觉得是酒精的过错,竟被他两个字勾了神魂,让她情!何!以!堪!
酒色误人啊。
算了。
事情已经发生,再纠结也没用。
难得糊涂,老祖宗传下来的智慧,阮轻轻准备虚心学习效仿,因此,磨蹭了一会,再下楼时,她已做好记忆清理工作。
等阮轻轻下楼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却见阿姨们还在餐厅收拾餐具,瞧出她的疑惑,王管家递给她惯喝的柠檬水,笑着解释道:“一渺小姐今早请了假,用好早餐,刚和先生一起出门。”
捕捉到敏感词汇,阮轻轻一激灵,问:“沈明屿今天怎么这么晚?”
“先生还是惯常的时间起床,吃过饭还去书房处理工作,等一渺小姐准备出门,他才结束工作。”王管家眉眼欣慰道,“他今天亲自送一渺小姐去学校。”
听到前面的话,阮轻轻的心骤然提起,等王管家说完最后一句,才一下子放松了。
不是专门蹲她的就好。
对他们这种“亲子活动”,阮轻轻十分地支持。
“对了,太太,”王管家又说,“先生今天出差去国外,今晚不能陪您带团子去公园了。”
出差国外?那不是有好几天不用碰面?
阮轻轻彻底放松,在沙发上懒懒坐下,笑眯眯一副解语花表情道:“没关系,工作重要。”
“不过,先生……”
王管家顿住话头,阮轻轻却憋着一口气坐直身体。
就见王管家从衣兜里拿出一个信封,然后递给她:“让我把这个给您。”
阮轻轻:“……”
王管家是在做垂钓练习么,一回回地吊她胃口。
阮轻轻悬着一颗心,接过信封,很薄,有点硬,肯定不是支票,不会是机票吧?让她跟去出差,做个随身秘书什么的……有钱人好像喜欢这么玩。
胡思乱想间打开信封,居然是一封请柬。
写得很正式,措辞相当官方,并无详细事由相关提示。她看了看日期,挑眉,正是她生日那天。
这是想跟她约会庆生吧,竟然给她递请柬,也太会玩了吧?
一本正经撩人什么的,简直戳中她萌点!
有这样一份别开生面的邀请,那么,沈明屿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会是一份惊喜么?
好奇!
阮轻轻的兴趣被高高勾起。
而这兴趣没被时间和工作冲淡,反而越来越浓郁。
终于,三天后的周五,阮轻轻收拾停当,坐上老陈开着的加长林肯,一路奔驰,于黄昏时分抵达一处海景别墅门口。
阮轻轻下车,抬眼看了一眼天空,橘红铺了半边天,将薄厚不均的云彩染成或深或浅的红,这是颜料调不出的瑰丽。
沈明屿伫立在这一片五彩斑斓的红中,笑着看向她,温润且绅士。
好似,他一直站在那,等她。
阮轻轻回眸浅笑,朝他走去。
沈明屿西装裤裹着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外罩一件驼色大衣,称得他颀长英挺,也衬得他唇畔笑容更为温柔矜贵。
“等很久了吗?”阮轻轻问。
“有一会儿了。”沈明屿回。
阮轻轻说:“天这么凉,在里面等一样的。”
虽然无风,但他的脸上还是因为低温失去最后一丝血色。
沈明屿回:“就是想出来看看。”
“就是想出来看看”,阮轻轻心里咀嚼这句话,明明是极其普通的一句话,可他用一如既往的包容温和语调说出,像在阮轻轻的心尖轻柔地捏了一把。
她抿了抿唇,说:“咱们快点进去吧。”
“嗯。”
沈明屿带她略略参观了一圈别墅院子,搭理得很齐整,有草坪,有泳池,有造型别致的石头,等踏进房门,一股浓郁的奶油香气扑面而来,阮轻轻向厨房探头,地板和厨具都光可鉴人,只不见有人在里面。她狐疑转头瞅一眼跟上来的沈明屿。
“奶油蘑菇汤。”阮轻轻先语气肯定得指向灶上的汤锅,见有两块在腌的牛排,又问,“大厨呢?”
沈明屿笑而不答,只问:“饿了么?”
阮轻轻摇头:“不饿,喝过下午茶。”
说着,她转到厨房相邻房间,是餐厅,两面外侧墙是几乎大半面的玻璃,早晚都有阳光倾斜而入,房间正中间摆放了一张长条餐桌,挨近放了两张椅子,椅子对应桌面摆好餐具、餐巾。
“哇。”阮轻轻禁不住惊呼。
一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插在桌面中央的玻璃瓶里,在金黄的余晖中摇曳生姿,尽情释放她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