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的念头受到沈明屿的男色冲击,晃动一圈后好歹再次立稳。
任凭脑海波涛汹涌,巨浪翻天,阮轻轻面上依然绷得住,她不动声色低下头,转身将灶火转小,试图营造一个自然熟稔的气氛:“出差安排不是一周吗?”
原本一周的假期生生被腰斩,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计划全乱了,由不得她不烦躁。
厨房本还有一个打下手的阿姨,见沈明屿进来,极有眼色地轻手轻脚飘出去了。
阿姨出去与不时朝厨房张望两眼的王管家嘀咕几句,眼角眉梢飞出喜色。
王管家听见太太自然而然问出来的话,心下喟叹:太太在先生心里果然是特别的。
她在沈家有十年了,从来没见先生要给谁报备行程。吴女士在时,先生也来去自如,从未有多余的话嘱咐,不过两人感情出现问题,彼此陌生情有可原,可这不也恰恰证明了新太太的特殊么。
沈明屿面上波澜不惊,只漆黑眼眸闪烁两秒,兴味之色一掠而过,低头的阮轻轻没捕捉到,耳边却钻入他的轻笑,低低沙沙,让她想到细软的沙滩:“嗯,比较顺利。”
阮轻轻一下子不会聊了。
她能感知,沈明屿正在看自己,轻飘飘的目光而已,还没风有力,但她却有种手足无措的慌乱。
从小美到大的阮轻轻也是被人“看”大的,形形色色的目光洗礼下,她早已对他人目光免疫了,当年期末,年级主任站她边上看她答题,她竟还超常发挥,拿了高中生涯最好名次。
大概是愧疚,毕竟再离一次婚,沈明屿就是三婚了。
婚姻不是中古市场,越老越不值钱。
虽然以他的外形和身家不会有此等世俗烦恼,但闪婚闪离即便不会让他贬值,到底会遭人消遣,对他的个人名誉造成一定影响。
“给一渺做的?”沈明屿似随口问道。
阮轻轻直觉前方有坑,怎么回答味道都不对。
承认给继女做的,有刻意邀功,且作秀的嫌疑。
否认给继女做的,胆子不小,一碗汤罢了,人闺女喝不得怎么滴。
阮轻轻干脆避而不打,转身,捞起勺子要去搅动汤锅问道:“要尝尝看吗?”
她对沈明屿完全不了解,因此也不确定他对再婚妻子和女儿交往的基本准则偏向哪方,是“相敬如宾”,还是“蜜里调油”?
他不是工作很忙吗,为什么今天回来,为什么不能等她拿好二十万翅膀硬了再回来?!
穷逼连说话底气都不足……
沈明屿视线一直落她身上:“好。”
两人互动落在其他人眼中就变了颜色,变成粉红色……
洗手作羹汤的太太,目不转睛看太太做汤的先生,郎才女貌,旁人插不进的氛围,哎哟,围观群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传递几个暧昧眼神,都无比确认了一件事:先生喜欢太太,很喜欢!
阮轻轻不留痕迹松一口气。
听见沈明屿从善如流的回答,她不禁生出一咪咪好感,当然无关男女情爱,是对他教养的赞赏。
沈明屿教养风度极佳,矜贵却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矜傲,上位者的气息自然流露,却是圆融温和的,更容易让人心悦敬服。这一点,从王管家她们每次提到他时的神态语气便可窥伺一二。
阮轻轻掀开盖子,突然闻到一股焦焦的味道,一怔后赶紧低头,好嘛,梨焦了,汤底也黑了。
赶紧关上火。
阮轻轻欲哭无泪:老司机翻车了。
好了,谁也喝不成了,要倒掉重新做。
这是对她刚才动摇离婚念头的惩罚么?
果然,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会阻碍她赚钱的脚步,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那一丢丢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这婚还是越快离越好。
阮轻轻发誓,她绝对听见男人短促的笑声了。
将人婉言劝出去,阮轻轻苦逼地从头准备。
不是她逞强一定要证明自己会煮冰糖雪梨汤,间接自证完全没有要毒·害继女的想法,而是她要赚钱!那一千块就像掉在驴子跟前的胡萝卜,由不得她不积极。
哗啦啦的流水声,就是她在哗啦啦在掉的辛酸泪。
打工人的辛酸泪,反正沈明屿这个资本家不会懂!
终于煮好,阮轻轻用小碗盛好汤水,放进托盘,边在旁边摆勺子边在心里与系统对话:【一定要我亲自送上去吗?】
系统:【是的,宿主。不必送到您的继女手中,只要送进她房间即可。】
阮轻轻:【……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沈一渺现在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炸弹爆炸时,还分碰没碰到么,领域里的活物下场都一样,而对方的领域房间。
一咬牙,她端起托盘走出厨房,楼梯口恰好撞上换了身居家服的沈明屿。
换下正装的他,凌厉少了,更温润儒雅,不像一个在商场中披巾战斗的大佬,更像一个家境良好一心沉醉学问的专家学者。
阮轻轻不自主多看了两眼。
沈明屿扫她一眼,便温声问道:“要给一渺的吧。”话虽疑问,但口吻陈述肯定。
阮轻轻抬眼略僵一笑,点头。
沈明屿凝神片刻,不疾不徐道:“我来吧。”
一渺和她之间明显存在误会,且这误会让一渺对她生出一些负面看法,一渺此时情绪必然不稳,让她碰面可以预见的不愉快。
因此,即便她想改善与一渺的关系,现下也不是恰当时机。
可出乎沈明屿意料,阮轻轻竟如一只漫步的猫,轻巧避开他双手,转到一侧,说道:“我端去就好。”
站稳侧目,阮轻轻暗道好险。
稍稍后退一步,她差点白眼上天。
这是一碗汤么,这明明是一叠红票票!谁抢,她跟谁急。
沈明屿不着痕迹拧眉。
她到底想做什么?
去和其他家长交涉还在正常范畴,之后的煮粥、送粥和现在汤水一样,完全不必她亲力亲为,一个称得上陌生的小女孩有什么值得她如此付出?想来想去也只他自己了。可问题是,她对近在眼前的他避之不及,虽然她已极力克制,但怎会瞒过以敏锐著称的他。
沈明屿的见识不可不畏广博。
从富家少爷到十六岁家破人亡,拖了一屁股债,到大学一边读书一边积攒第一桶金,毕业后创建公司几经波折到如今规模,人间百态,各色人物,大小风浪,他都亲历过。
他却未看透阮轻轻的意图。
而且,她确实与留在印象中的浅淡形象大不一样,不,应该说气质。不过,气质是一个人综合所在的精髓,是一个人最独特的标签,前后不一,只能说她伪装技术将他都瞒过去了。
还有,她身手竟如此好,能躲开自己……
好多年不曾发生过了,沈明屿自觉稀奇。
阮轻轻对上沈明屿视线,却像被一只细细密密的网牢牢锁住,一错不错,让她心里警铃大作。
“一起去。”沈明屿敛下眸子,面上表情不变,侧身为阮轻轻让路。
只要不妨碍她赚钱,阮轻轻就没意见。
有人分散火力,她还求之不得,再说,她也没立场和理由拒绝。
听着轻重不一的两道脚步声,沈明屿刚刚的眼神再次浮现,让她不禁开始回顾两人见面之后的细节。
阮轻轻把视角拉远,以一个旁观者的眼光审视自己的行为,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心中浮现一个不妙的猜测。
她一个后妈,正经话都没和继女说过几句,却如此积极且不假他人之手的照顾对方,这不奇怪吗?奇怪,简直处处诡异。系统是不能说的,不说人家信不信,万一日行一善,把自己送进精神病院怎么办?
既如此,难道要她承认自己是“干一行爱一行的模范打工人”型后妈?还是要她主动澄清自己只是爱心泛滥,绝非图谋小孩糖吃的黑心莲?
前者太假,后者太扯。
上到三楼,临敲门前,阮轻轻心头蓦然划过一个念头:如此一来,这婚便好离了吧?
作者有话说:
新文预收《撬了女主的白月光》求收藏~
《不落的爱》这本小说,前期套路中期平淡后期却异军突起,只因书中新增了两个人角色。
宁瑾书,女主的继妹,清纯娇弱的外表下却是一副黑心肠,处处与女主做对,陷害、污蔑,无所不用其极。
江昀北,女主的白月光,温润谦和的校园男神,未来白手起家的商业新贵。
某天,一觉醒来的宁瑾书发现自己竟活在一本书中。
既然提前知道日后自己会穷困潦倒,下场凄惨,宁瑾书决定拿下江昀北!既可以报复继姐,又可以提前打通发财致富的道路。
不过江昀北却出乎意料的难搞。
宁瑾书使尽浑身解数,眼看只能躺平时,才有了转机……
***
宁芊芊重生大学时代,她还未跟那个草包富二代在一起,这一次,她一定要将江昀北追到手!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行动,就发现自己那个表里不一的继妹成天黏在江昀北身边。
他们一起自习,一起吃饭,一起逛小吃街。
宁芊芊忍无可忍,那个位置是她的!于是,她冲到江昀北跟前,揭穿宁瑾书真面目:“你知道宁瑾书有多虚伪吗?她……”
江昀北打断她,平静道:“我知道她表里不一,自私任性,占有欲强,心机绿茶,可我喜欢她,喜欢这样的她。”
宁芊芊:?!!
拐角偷听的宁瑾书:姐的魅力果然无敌!
第12章
◎夭寿了,这男人有毒。◎
房间内。
脑子里一团乱麻,心也空空荡荡,沈一渺坐在飘窗上,双腿蜷缩将脸埋进去。思绪漫无目的飘了一圈,她掏出手机,一口气删光吴瑾华所有的联系方式,最后再点开通讯录,纤白的手指在一串号码上方悬浮良久,到底暗灭屏幕,没有拨出去。
妈妈走了,姥姥也不在了,最亲的两人永远离开了,先前认为如亲姐妹般的吴瑾华竟藏有那样污秽险恶的一面,那么舅舅舅妈和善慈爱的形象,是否也出于伪装?一瞬间,她像被全世界抛弃。
不,她还有爸爸。
可爸爸……她想倾诉,想得到安慰,想正正经经撒一次娇,可她又实在张不开口,也不知从何说起。
房门被敲响,沈一渺仍旧坐在飘窗上,沈明屿回来的事情,她自然知道,毕竟汽车驶进院子的声响,她听得清清楚楚。刚开始知道爸爸回来的时候,她的心脏不受控地狂跳,她知道爸爸很忙,即便出差回来也很少有时候中午回家,可今天却例外了,心里骤然泛起一阵期待。
是不是为她赶回来的呢?
爸爸在门外喊她的名字,可奇怪的是,明明她刚才还在期待爸爸的关注,想靠近他,她又忍不住委屈起来。
为什么呢?
等门打开,只见后妈正笑意盈盈地站在爸爸旁边。
看着并排在一起的一高一低两道身影,沈一渺鼻尖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所以在爸爸心中,现在的妻子已经比她重要了吧。
她就不应该抱有期待,也就不用承受期待落空的巨大失落。对吴瑾华和舅舅舅妈是这样,对爸爸也是这样……
沈一渺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
看着沈一渺僵硬颓唐的背影,阮轻轻趟雷似的蹑手蹑脚跟在沈明屿脚步进了房间。
沈一渺的房间是欧式宫廷风,繁复的花纹雕刻,华丽复古的装饰,每一眼都是一摞人民币,每一吸都是金钱浓郁的芳香。阮轻轻虽告诫自己安贫乐道,但资本主义的温床委实舒坦,让人乐不思蜀。可她今晚就要和沈明屿提离婚了,她非常有自知之明,绝不敢有什么均分家产的非分之想,净身出户,安然无恙走出这栋别墅,已经是最理想的情况了,并非妄自菲薄,以她的能耐,拼死拼活一辈子也挣不来沈一渺的一间房。想想很快就要和她的大床和按摩浴缸永别了,阮轻轻心如刀割。
呼。
阮轻轻蹙眉长吁一口气。
沈明屿若有所思地回首看了她一眼。
阮轻轻毫无所觉,把托盘放在桌子上,看向沈一渺道:“给你煮了点冰糖雪梨,先放桌上了,记得趁热喝。”
她将声线放平缓,生怕突兀的起伏刺激到这个情绪不稳的叛逆少女。
阮轻轻的声音本就软软糯糯,此时放缓,听在旁人耳里,无端让人品出几分温柔包容的意味。
沈一渺的低落肉眼可见,那副看破红尘,生无可恋的气息环绕周身。她的眼神暗淡无光,整个人恹恹地靠坐在窗前。
心灰意懒,仿佛一直以来的坚持被狠狠敲碎,怀疑起人生和自己。
吴瑾华两人来时还眉欢眼笑,神采飞扬,不久后便不欢而散,这期间沈一渺也未见过其他人,用头发丝想都知道,三人不仅仅是小女生生出口角不欢而散那么简单,联想到齐梦梦的特殊之处,那她是不是发现了推人事件其实另有真相?
大胆猜测,推人的其实根本就是吴瑾华,她怕担责任把沈一渺推出来当挡箭牌。而齐梦梦了解到沈一渺的家境后顺水推舟,想趁此讹诈一大笔,她不在乎谁是凶手,只关心能拿到多少赔偿。
而沈一渺在混乱和同情不忍之下,囫囵认了下来。
如果这些推测都是对的,那今天充满巧合意味的“揭破真相”,则处处透着人为痕迹。最大的疑点就是,齐梦梦的到来,吴瑾华不会蠢到主动招认,只能是受她的引导,说出或默认了真相。
而且,沈明屿回来的也太巧了吧。
是不是怕女儿受得打击太大承受不住,赶回来安抚?
所以,一切都是沈明屿这个老狐狸的安排。
老父亲的“拳拳”爱女之心啊,还真是又疼又沉重呢。
让女儿直面现实,又亲自在背后保驾护航,啧,虎父啊。对女儿都能狠得下心,对老婆岂不是铁石心肠?还是早溜早好!看着沈一渺三观碎裂的脆弱模样,她只能默默送一句:祝君好。
出乎她意料,沈一渺居然回应了。
“先放着吧。”沈一渺默默回头,可能心里正脆弱的缘故,她一开口,声调都化了不少。
冰糖雪梨她小时候经常喝,那时候体质不好,天气一干燥就会咳嗽,她一吃药就爱哭,妈妈就专门跟人学了这道甜汤。自妈妈去世,她再也没喝过,这时刻看见,说话的语调都低软几度,还有一股熟稔亲近在里头。
不过,待瞥见阮轻轻后,她又暗暗咬牙,后悔接了对方的话。
阮轻轻可没留意她口吻的细微变化,系统“叮”的一声,提醒她任务完成,奖励到账了。
所有思绪顷刻间一溜烟飘走,脑内只有她的小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