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风温声道:“想必小郡主很快就来。”
闻言,男人寒雪般凉薄的神情,终于出现一丝松动。
“好。”
而此时,唐卿也一路奔上角楼。
这里视野极好,能看到哥哥凯旋的模样。
她来时,哥哥恰好自角楼下走过。
唐卿双手撑在红木栏杆上,轻惦着脚——
“哥哥——啊!”
扶着的红木栏杆因为年久失修,朽的厉害。
被她这么一靠,竟直直往外掉去!
跟来的云舒白眼瞳一缩,嘶声唤道:“喂!唐卿!”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隐有木屑擦过脸颊,带来一阵火辣疼痛。
她下意识的蜷成一团,双眸紧闭,心跳似擂鼓!
约莫两层楼高,大概、大概不会摔很痛?
可伴随着众人的惊呼,唐卿腰间一紧,肩膀被一双有力的小臂拦住。
整个人也猛地一沉,接着,稳稳落地。
她这才感睁开眼。
骄阳之下,男人凑近的容颜带来足以炫目的美感。
黑沉的眸中掠过一抹急切。
他沉声道:“卿卿,可伤到哪里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烟花三月下扬州
唐卿清秀的面庞被吓得血色尽褪。
她颤巍巍的抓紧哥哥衣袖,低声道:“没、卿卿没事,哥哥别担心。”
都这样了,还让他别担心?
唐烬轻垂眉眼,朝持风使了个眼色后,便带着唐卿脱离队伍,沿着小路离开。
等她终于缓过劲来,发现自己已经趴在了哥哥的背上。
唐卿有些闷闷不乐。
“哥哥,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从来没有。卿卿一直都是最好的。”
“可,我打乱了你原本的计划……其他人见不到哥哥最威风的样子了。”
越说,唐卿的声音便越小。
最后她自暴自弃道:“我一定要让人把方圆十里的角楼都修缮一遍!”
她这模样张牙舞爪,像极了一只发怒的小奶猫。
唐烬勾起绯红的唇,冷沉的眉眼也跟着生动起来。
“好。方圆二十里的,都修缮一遍。”
前面的拐角处,却狂奔来一位少年。
看到两人,云舒白脚步猛然顿住,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殿下!终于见到您了殿下!”
云舒白一脸殷勤,可唐烬却神色淡漠。
“哥哥,他就是我跟你说的云舒白,谭阳候家的小儿子。”
“恩。”
唐烬轻声回应,对他明显不在意。
云舒白却被兴奋冲昏了头脑,滔滔不绝的诉说着自己对唐烬的倾慕之意。
“我们这一辈,几乎是听着您的故事长大的!”
“醉斩巨蛇是真的吗?您真的单枪匹马杀入对方大营,一刀看下敌军首级?”
唐卿一开始也听得津津有味,但到了最后,这些传言越来越离谱。
什么叫“一箭射落骄阳”啊?她哥又不是后羿!
生气,怎么还有人这么造谣的!
可唐烬却对云舒白的聒噪反应平淡,一行人来到街边,持风早就在此等候。
他先将唐卿送进车内,然后让持风又找来一辆马车。
“云舒白。”
云舒白的嘴皮子总算停了下来。
“我在!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唐烬淡漠的眸撇向马车。
“上车。”
“好嘞!”
云舒白美滋滋的上了车,然后却发现,车厢内只有他一个人。
等他探出头,墨王府的马车已经扬长而去。
持风笑道:“小少爷,把头伸进去吧,这地方窄。”
云舒白只能不甘心的坐了回去。
墨府马车内。
唐卿歪着头,听哥哥讲述这一路来的奇闻异事。
她轻声笑了:“果真如书中说的那般,长河落日圆么?卿卿也好想去看!”
“恩,等巡抚之事结束,我便带你去。”
他语气认真,并不相识敷衍,而是真的将此事放入后续计划。
“那哥哥这次回来又要待多久?”
“五日。”
“啊……好短。”唐卿心中有些失落:“这次又要去哪里?”
“江南。”
如今正是三月份,所谓烟花三月下扬州。
而江南一带,定然是有着水一般的温柔景象。
看穿了唐卿的向往,唐烬道:“卿卿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可以吗?”
“自然。其实江南并无巡抚必要,但陛下却偏生在此时将我派去,正是为了让我好好休息。”
这几年来,唐卿亲眼看着自己的哥哥越来越强大。
曾经瞧不起他的人,如今都被他踩在脚下,连仰头看他的资格都没有。
而这些强大之下,则堆满了血和泪。
这些,都是唐卿所有目共睹的。
她时不时也会回想,这一世的哥哥,有自己的鼎力支持,尚且如此艰难。
那,上一世的他呢?
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他可曾绝望过,崩溃过?
唐卿不敢深究。
回到墨府后,张伯张罗了一堆好吃的,打算让唐烬好好休息。
可唐烬只是在府中歇了半日,便被请到军营之内,将帝京的金吾卫好好操练一番。
往后几日,更是有无数的高官重臣,好似嗅到糖块的蚂蚁,蜂拥而至。
墨府简直是日夜不宁。
唐烬婉拒了第十三份后,果断的让张伯收拾东西,朝陛下自请,提前赶往扬州巡抚。
唐卿自然也被他给戴上了。
兄妹两人趁着深夜,率领黑旗军悄无声息的离开。
因为他们提前出发,所以并不用紧赶慢赶,反倒是一路放松。
唐卿生性爱玩,更打算放哥哥好好休息下,因此,一路上带着他各种吃喝玩乐。
笑容从未如此长时间的驻足在他年少老成的脸上。
这日深夜,距离柳州只有半日之遥时,他们在附近的客栈住下。
黑旗军由霜木率领,沿着管道提前进入柳州等候他们。
夜风凉爽,唐卿买来两串糖葫芦,跟哥哥坐在露天台子上,一边看风景一边吃。
“到了柳州,咱们就算是正是进入江南了吧?”
“恩。我让霜木找了为精通此地的官员,他会带我们好好游玩。”
唐卿开心的举起糖葫芦:“好耶!”
可手里的糖葫芦却因为惯性,有几颗掉在了楼下。
然后兄妹两人便听到一声惊呼:“哎哟!”
这声音有些熟悉。
唐烬放下糖葫芦,修长的双腿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向楼下。
等他再上来时,身后跟着一位白衣少年,正不好意思的看着唐卿。
“云舒白?你怎么跟过来了!”
云舒白尴尬的摸摸鼻子:“准确来说,我是逃出来的。”
“……你又干了什么?”
“呃,没什么,就是把我爹的万山屏风给弄坏了。”
唐卿狐疑:“真的只是弄坏了?”
“撞碎了,碎成无数块,拼都拼不回来那种。”
他面如死灰。
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唐烬跟前。
“墨王殿下!您就行行好,让我跟着您吧!我得等我爹消气了再回去!”
他哭泣道:“否则,我真的会被我爹打残废的。”
“谭阳候哪里有那么可怕啊。”
唐卿回忆起那个温柔可亲的男人,眸中写满了疑惑。
云舒白闻言,哭的更加厉害了。
他要是个女孩就好了!他怎么就不是个女孩呢!
唐烬淡色的瞳孔看了眼妹妹,唇角一勾。
“恩。”
云舒白惊喜抬头,
“殿下!不愧是雪夜单挑十三罗汉的男人!您就是我心中的神!”
雪夜单挑十三罗汉?
唐卿眼尾抽了抽,简直想把云舒白从楼上给丢下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当街遇混乱
很快,一行人踩着沉沉月色,赶至柳州。
他们寻了一处客栈住下,刚安顿好,一名男子却主动寻了过来,自称是柳州孙主簿。
唐卿这边刚吃完饭,闻言,诧异抬眸。
“哥哥,咱们的踪迹暴露了?”
否则主簿怎会主动找上门来?
唐烬抿下一口茶,温声道:“孙主簿,应当就是霜木找的官员了。”
虽说他们是来扬州游玩,但毕竟顶着巡抚的名声,还是要照例巡查一番的。
今夜是不能出去玩了,但太早睡觉又有些不甘心。
唐卿眼珠一转,经的唐烬允许后,便跟着他一同下了楼,去见那位孙主簿。
云舒白也不甘示弱,美滋滋的跟了过来。
他在谭阳侯府长大,还是第一次来这么远的地方玩,所以看什么都感到新奇。
“微臣参见殿下!”
孙主簿恭敬行礼,身旁便站着霜木。
唐烬眸光平淡。
“不必客气。太守为何没来?”
闻言,孙主簿动作僵了下。
片刻后,他抬首为难道:“太守有事远游,未能及时迎接,还望殿下恕罪。”
唐烬黑沉的眸子盯着他,片刻后。
“恩。夜色已深,孙主簿且回吧。带到明日,吾等自会上门。”
“是!”
孙主簿战战兢兢的离开。
云舒白纳闷道:“这孙主簿很冷吗?为何一直发抖啊?”
唐卿暗自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云舒白还真是又傻又天真。
虽说,哥哥的确是提前了巡抚扬州的日子。
但消息已经放出好几日了,这柳州太守得有多大的事儿,才能到现在都不出面?
哥哥身负皇恩巡抚,遇到贪污受贿、奸佞不公,皆可一刀斩之,先斩后奏。
先前路过的几个州郡,无不毕恭毕敬,瑟瑟发抖。
这柳州倒是特殊。
但唐卿也没有在意,跟着哥哥一同逛了会儿客栈附近,便困意丛生,揉着眼睛回去睡了。
唐烬安顿好妹妹,起身离开客栈。
不远处,持风带着一封信归来。
“殿下,逸清夫子写信来了,是从辨知院发来的,她应当已经回去了。”
唐烬颔首,展信浏览片刻。
须臾,霜木匆匆赶来。
“殿下!久等了。”
“恩。如何?”
“回禀殿下。那孙主簿回去后,并未归家,而是先到太守府衙待了会儿,然后,前往了清风楼。”
唐烬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
持风奇怪道:“清风楼是什么地方?”
“就是柳州当地的一处酒楼,我先前打听过,这酒楼规模不大,饭菜口味也一般,只有烤鱼做的好。”
“恩?好歹是柳州的主簿,怎么会去这儿么小一个酒楼?”
持风陷入沉思,然后视线落在唐烬身上。
朦胧灯光下,他班长精致的侧脸隐没在黑暗中。
霜木也安静下来。
两人都在等待着唐烬的命令。
片刻后,俊美无俦的男子缓缓开口。
“持风,明日你独自前往清风楼。”
“是。”
“霜木跟着我前往太守府衙。”
“好!”
安排下去后,唐烬顿了顿。
“还有……”
“殿下请讲。”
“持风,你明日起早些,去对面的早点铺里,买一盒玉露团雕酥,还有一壶芙蓉清茶,少放糖。”
持风恍然的笑了。
“是!殿下真是心细,属下都没发现那处竟还有小姐爱吃的早点卖。”
霜木也回过神。
次日,唐卿刚醒,便瞧见一盒精致的玉露团雕酥,还有一壶芙蓉清茶。
她惊喜无比。
“早就听说江南糕点一绝,今日总算能好好尝尝啦!”
洗漱完毕后,唐卿开心的捏起一块。
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口感竟然比皇宫里的还要好!
她大喜过望,就着茶,一口口的将糕点给吃完了。
没多久,云舒白敲开门,好奇的望着她。
“你刚刚吃了什么?屋子里好香啊。”
“哥哥给我买的早点。你没吃吗?”
云舒白舔了舔嘴唇:“吃了吃了,那糕点有点糊嗓子啊。”
唐卿疑惑:“你不会是一口一个吧?”
“没啊,那么小一个,我一口两个。”
唐卿:……。
噎死你得了。
“对了,你知道我刚刚看到什么了吗?”
云舒白神秘兮兮的拉住唐卿。
“这地方竟然有杂技可以看!要不要跟我一起?”
哥哥现在带人去巡抚,估计要下午才能回来。
唐卿略一思索,颔首:“好呀,走!”
两人跟黑旗军的人知会一声后,便来到客栈不远处的大街上。
这里果然有人在表演杂技,都是常见的喷火和胸口碎大石。
唐卿是已经看腻了,但云舒白可没有。
他这一路兴致高涨,腰间沉甸甸的钱袋子很快就少了一大半。
唐卿买来两根糖葫芦,一人一根边走边吃。
“我的天哪,那么大一块石头,竟然啪的一下就碎了!”
云舒白兴冲冲的絮叨,然后脚步一顿,好奇的盯着远处。
“哎?那边怎么围了那么多人?难道有新奇的东西看?”
唐卿也往前看了看:“是哦。走,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兴致勃勃的靠近人群,还未进去,却倏地听到一声凄厉惨叫。
“不要!不要!放过我的女儿,求求你了,放过她!”
四周围观的人脸上也不是兴奋,而蹙着眉,面露不忍。
唐卿心中咯噔一下:里面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云舒白已经拉着她挤进人群里。
她看到在人群中央,衣衫褴褛的女人抱着一个男人的腿,正在不停哭诉着。
而那个男人肩上扛着一个瘦弱的女孩,满脸厌恶。
“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说罢,男人一脚就将女人给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