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头,瞧见他哥正在纸上写写画画,想必方才厚厚的一沓账簿都已经看完了。
小砚不由得心里感慨,他哥这办事效率也太高了,难怪每次让他处理政务,他同他哥抱怨事务繁重,他哥总是鄙夷他。
看样子,他还真不是这块料。
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砚尘珏看了好一阵儿,恍然间小砚觉得他哥好像也挺不容易的。
每天这么多事情要处理,家里还有个磨人的媳妇儿和儿子。
小砚想着想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一声,刚好被砚尘珏听到了,少年抬起头,清俊的面容上有一丝诧异,“都弄好了?”
小砚回了回神,点头,“嗯,好不容易弄完了,可累死我了。”
说着,他在殿中的椅子上坐下,捶着肩膀。
砚尘珏忽然笑了笑,指了指桌子上的账目,道:“那些我都看过了,有问题的全都批注了出来,你一样一样吩咐下去,按照我的要求处理妥当。”
小砚抱怨道:“哥!我又不是拉磨的驴,你用不着这么欺负人吧,好歹……让我休息休息嘛!”
砚尘珏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脸上没有愠怒,这一点让小砚还算放心。
可下一秒,少年嘴里说出来的话,顿时让小砚跳了起来。
砚尘珏只是淡然地说:“随你,我只是想着你早些把那些东西吩咐下去,相应的人员都带来,我要亲自与他们再说一次。你若是想休息,随你的心思,反正……”
他突然笑得有些妖冶,俨然是一副憋了坏心思的模样,“反正你嫂子和侄子很快就要醒了,没赶在这之前,之后的事情,都得你来处置。”
小砚一听这话,哪里还能坐的住,连忙起身,道:“我这就去,这就去!”
说罢,他抱着一大摞的账簿跑了出去。
瞧见那少年飞也似的身影,砚尘珏陷入了沉思。
他这个弟弟……挺傻的!
为了让砚尘珏能多处理些事务,小砚很快就召集了相应的官员前来。
砚尘珏一样一样的把问题指出来,事情处理的极快。
素日里,小砚极少参与这样的会议,倒也是第一次瞧见他哥这般霸气凌人的模样。
雷厉风行,果敢决断。
小砚不免生出几分羡慕来。
这都是一个娘胎里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年幼的时候,小砚看着自己俊美的哥哥,曾经觉得自己不如哥哥漂亮,长大了之后才意识到,他和他哥之间的差距,何止是容貌上的差别。
莫名的,小砚觉得眼前的哥哥闪闪发光。
等到众人散去,砚尘珏便拍了拍小砚的肩膀,“今日就只能帮你处理到这里了,你嫂子该睡醒了,我得回去了。”
这一句话,彻底把砚尘珏拉下了神坛。
方才小砚还觉得他哥闪闪发光就像神明似的,此刻他却觉得他哥就是个凡夫俗子,怕媳妇儿的主!
小砚叹了口气,道:“好吧!”
砚尘珏回到寝殿,清吾还没睡醒,反倒是听到了他开门的声音,被吵醒了。
清吾揉了揉眼睛,第一反应是看看自己的位置。
在注意到自己和言言之间隔了一座大山似的被褥,清吾这才放心下来。
砚尘珏收了结界,坐在卧榻前,“醒了?”
清吾点点头,伸了个懒腰,道:“你去哪里了?”
这段日子,砚尘珏时常趁着晌午的功夫儿,出去帮小砚处理成婚的事务,但一直瞒着清吾,怕她觉得自己太辛苦。
于是乎,砚尘珏只说:“我睡不着出去走走。”
清吾懒懒散散的张开双臂,“上来躺一会儿,让我抱抱。”
少年越过言言,把当中横亘的被褥收到里侧,平稳的躺下来。
清吾抱着他脖子,贴在他脖颈间,嗅着少年身上淡淡的梅花香味,“宝贝,我刚才做了个梦。”
砚尘珏勾着唇,好奇的问她,“梦到什么了?”
“梦到了以前,我们在琅琊山的时候。”
她说着,抬起头来,在他下巴上亲了下,“梦到了好多以前的事情,我才发现,我真的对你很不好。”
少年浅笑,“你对我,已经很好了。”
清吾心里是后悔的。
那时候的砚尘珏是那么脆弱,那么生无可恋。
孤身一人,被送到了琅琊山上,她却没有在那时候多给他一些温情,这让清吾心里很是难受。
“要是我……对你再好一点就好了。”清吾懊悔地说。
砚尘珏却笑着吻了吻清吾的发顶,“我知道,清姐姐心里很疼爱我,即便只是把我当成宠物来疼爱,但依然算得上宠爱了。只是清姐姐不善于对旁人好,但这……不是清姐姐的错。”
是了,她从小到大,没有受过多少宠爱,更多的习惯孤独。
她一直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已经是对砚尘珏最好了,可回头去看,她是个彻头彻尾自私的人。
她对他的好,一直以来都是有条件的。
条件是,他要顺着她的心思。
清吾愿意对砚尘珏好,愿意一直爱他,可是她需要砚尘珏也同样对自己好。
来来回回,到头来,清吾才意识到,仿佛被宠爱被疼爱的那个人……是自己。
她下意识的往砚尘珏怀里缩了缩,“阿珏,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以来都包容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从来没想过放弃我。
砚尘珏小声说:“我不要清姐姐的谢谢,如果清姐姐觉得对我有愧的话,亲一下就好了,我……很容易满足的。”
清吾笑着仰起头来,自下而上的看了他一阵儿,凑上去吻了下。
半个时辰后,江七白来了,行色匆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砚尘珏立刻心领神会的抱起卧榻上的言言,道:“正巧,晌午出门的时候,遇上了小砚,还有些婚礼上的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我现在过去瞧瞧。”
清吾点点头,“嗯,你去吧!”
房间里只剩下清吾和江七白两个人,清吾这才问道:“七白,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江七白沉默了片刻,脸色红红的,想说但又有点说不出口。
清吾顿时明白了什么,定然是跟昨日江铭昀醉酒的事情有关。
这般想着,清吾心里跟打鼓似的,有点不安。
她倒不是怕醉醺醺的江铭昀对江七白做点什么,要是他真有这个本事,清吾倒是要夸他有能耐。
清吾心里是担忧,江铭昀那家伙,喝醉了酒就开始胡说八道。
若是在江七白面前说了什么无可挽回的话,那才真是不得了呢!
她耐心的等着江七白开口。
江七白眼神复杂的看着清吾,道:“阿清,我……我……”
清吾的心脏根式提到了嗓子眼儿,心里暗纳:你倒是快说啊,急死我了!
江七白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和江公子……昨晚……那个了。”
“……”清吾大惊失色,竟然……真的是那回事?
清吾脑袋有点发懵,心里想着江铭昀还真是有本事,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瞧见清吾的脸色,江七白心里更加难受,越发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垂着头,红了脸,不再说话了。
片刻后,清吾冷静下来,这才问道:“所以,你们现在……关系有没有更进一步?”
江七白抬起头,脸红的像是猴屁股,不仅仅是脸,连眼眶都红润了起来,俨然是一副要哭了的模样。
这可让清吾慌乱了,赶紧捻着帕子递给她,“你……你别哭啊,七白,这……是不是江铭昀那混蛋趁着酒醉欺负你?你放心,你不愿意的话,我肯定会为你做主的。我现在……我现在就去找他过来,我让阿珏教训他,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清吾这一番慌乱的言论,当江七白也跟着着急起来,“不是的,不是江公子的错,这……是我自己,我自己……没有拒绝的。”
“……”
所以说,还是两情相悦吗?
清吾松了口气,悬在心口的大石头也算是落地了。
“那你为什么要哭啊?”清吾问道。
虽然,从前清吾看过的一众画本子之中,大多都会说女孩子头一回和旁人有肌肤之亲,都是要难过的掉眼泪的。
可清吾作为有经验的人,并没有觉得这事儿是什么可哭的事儿,反而担心她家里那个小媳妇儿似的男人哭了。
诚然,那人也确然是哭了。
清吾收回思绪,等着江七白回答。
许久,那少女才抹着眼泪说道:“我知道自己……这样不应该,江公子是醉了,可是……可是我没有喝醉。江公子的所作所为……都是饮酒的缘故,可我……太卑劣了。”
清吾愣了愣,心想:就因为这个吗?
江铭昀这会儿不知道该多高兴呢,哪里还会觉得你卑劣?
可此时此刻的江铭昀并没有如清吾所想的那般高兴,反而是要疯掉了。
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咬着手指甲,都快咬出血来了。
江铭昀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他甚至紧张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脑子里想的都是清晨醒来,瞧见身边的江姑娘哭的梨花带雨。
他真是疯了,发了疯了,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江姑娘现在肯定……恨死他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所有的好印象,这一遭要全部被毁了。
江铭昀闭上了双眼,心里戈登戈登的,难受极了。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传来,打断了江铭昀的思绪。
他下意识地以为是江七白,慌慌张张地开门。
待瞧见外面站着的人,是一身白玉长衫,抱着孩子的砚尘珏时,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本着做贼心虚的心态,江铭昀自然而然地以为,砚尘珏是来给江姑娘出头,赶自己离开的。
180章 谁是主子
谁料,砚尘珏突然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满的都是嘲讽,他道:“听说你今日罢工了?我特地来瞧瞧,江大少爷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江铭昀深深的叹了口气,丝毫没有心情和砚尘珏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他抬手就要关门,却被砚尘珏挡住了,“怎么,还想把我关在门外?跟我出来,殿中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你处理。”
江铭昀皱了皱眉,道:“我今日心情不好,去不了,明日,明日我一定去。”
砚尘珏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反而说道:“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主子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现在……赶紧跟我走,除非……你不要命了。”
诚然,江铭昀没意识到砚尘珏这句‘不要命了’并非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不要命了。
江铭昀愤愤的转身要回屋,关不关门已经不紧要了。
却在此时,听到了砚尘珏的声音,“看样子你还真是不怕死。不瞒你说,方才江姑娘去找清姐姐,这会儿怕是在诉说你的罪行。当然,你可以留在屋里,我想……很快清姐姐就会带着江姑娘过来,收拾你。到时候……”
话还没说完,江铭昀就已经改变了主意,他连忙从屋里冲出来,“你要我怎么做?”
砚尘珏笑了笑,“先躲一躲比较好。”
“……”
然而,躲并不是江大少爷能做出来的事情,显然他并不想退缩。
这件事,是他的责任,他愿意负责任,哪怕是付出任何代价,他都愿意去承担。
逃避没有意义,甚至是辜负江姑娘。
砚尘珏道:“我的意思是,不管你做了什么,依照江姑娘的脾性,怕是不会过多计较。可……眼下清姐姐知道了此事,怕是会很生气,清姐姐的性子你知道的,很暴躁。难不成,你忘了当年你出言冲撞江姑娘,被清姐姐打的事情了?”
是了,江姑娘不是个冲动的人,但清吾是!
他心里已经很乱了,若是这个时候,清吾再搅进来,他怕是要一个头两个大了。
砚尘珏眨了眨眼睛,表示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躲一躲,等清吾消消气才好。
诚然,砚尘珏最了解清吾,她心里想的都是如何撮合了江铭昀和江七白,还生怕他们俩不发生点什么呢!
眼下只要不是江铭昀辱骂了江七白,一切都好商量。
更何况,方才江七白去寝殿寻清吾,砚尘珏早就瞧见了她脖颈上的红痕。
那是什么东西,砚尘珏比谁都清楚。
心里这般想着,砚尘珏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盖住脖子。
砚尘珏之所以来找江铭昀,不过是想让他干活罢了!
到了大殿,虽然江铭昀在干活,可显然是心不在焉的状态。
砚尘珏把手里的账本往桌子上一拍,动静不小,还好砚尘珏早就把言言送去了母亲那里,不然这一下,孩子要吓哭了。
江铭昀被这一声响,从游离的思绪中回神,惶惶然的抬头看向砚尘珏。
砚尘珏面上带着愠怒,小砚一看便知道不好,吓得不敢说话,瑟缩在一旁。
“江铭昀,我叫你来,不是让你来发呆的,你若是继续发呆,我不介意……”少年想了想,“妖族的青年才俊可不少,像江姑娘这样温柔贤淑的姑娘却是可遇不可求,我们妖族的男人可比你强多了,我想江姑娘或许会喜欢的。”
果然,这话对江铭昀的鞭策还是很有效的。
江铭昀立刻站起身来,道:“我认真便是。”
小砚看着这俩人,有种小学鸡打架的阵仗,说不出来的幼稚。
怪就怪在,他哥幼稚也就算了,素日里严谨的江铭昀竟然也跟着他胡闹,还顺着他的话做。
小砚低声问他哥,“江铭昀怎么了?跟丢了魂儿似的。”
砚尘珏拿起手里的册子卷成一圈,在他脑门上敲了下,“小孩子家家的,别管大人的事情。”
小砚揉着脑袋,不高兴道:“谁是小孩子?我都已经两百多岁了,就你和娘亲还把我当小孩子!”
砚尘珏眸子一转,道:“也是,两百多岁了,是时候该担当大任了,这些东西都交给你处理,我得回家照顾孩子了!”
说罢,少年便站起身来,一刻也不肯多待。
小砚立刻认怂,“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哥,哥,别走啊,帮帮忙,这些东西太多了,我一个人真的弄不完,求你了。”
砚尘珏叹了口气,“谁是小孩子?”
小砚只能认了,“我,我是小孩子,我不打听你们的事儿就是了。”
等到砚尘珏坐下来,继续审阅,小砚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不对啊,这又不是我的婚礼,我又不是妖王!
怎么成了我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