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自然不是旁人,正是见证了砚慕清丢脸全过程的江城阑!
可砚慕清并不知道江城阑来了,他背对着门口躺着。
因为这几日他娘总过来,故而在知道有人进来了,砚慕清也没有转身,甚至一声不响,跟睡着了似的。
虞氏喊他,“言言?在睡觉吗?”
少年的声音低沉沉的,语气里都是别扭,“没有。”
虞氏看了江城阑一眼,眼眸里都是温柔的笑意。
江城阑纠结了很久,才开口道:“你怎么样了?”
闻言,砚慕清身子一僵,腾地一声从卧榻上坐起来,呆愣愣的看着江城阑。
因为起的太猛,致使他眼睛有点冒金星。
江城阑根块木头似的站在原地,虞氏倒是很会看情况,趁着两人尴尬的时候,自己悄悄出去了。
僵持了许久,砚慕清才别扭地问道:“你来干什么?故意来笑话我的吗?”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此刻江城阑的心境特殊,砚慕清这副尊容真的有点好笑。
这段日子的浑浑噩噩,也不修边幅,头发虽然柔顺,但也乱糟糟的散开着。
好在清吾看不下去,时常来给他把胡子除了,不然的话,更加难看。
江城阑走上前,在卧榻前坐下。
砚慕清的两只葱白似的手紧紧的抓着薄被子,极力的隐忍着此刻委屈的想要扑在她怀里寻求安慰的冲动。
下一刻,江城阑的手覆上了砚慕清的脸颊,“怎么憔悴了这么多?”
原本就心里难受的砚慕清,一听这话更是快要掉眼泪了。
好在他还哽着一股气,拍开江城阑的手,背过身去。
若是从前,他巴不得用自己的眼泪和委屈来让江城阑心中不安,好多心疼心疼他。
可现在,他只觉得那样丢脸。jojo
毕竟在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面前,砚慕清还是有点骨气的。
江城阑瞧着眼前的背影,他肩膀一颤一颤的,即便没有亲眼看到,江城阑也知道他在哭。
她伸出手,想触碰少年的肩头,可又忍不住收了回来。
“言言?”
砚慕清吸了吸鼻子,为了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哭腔,“你还叫我干什么?不是讨厌我吗?是我娘叫你来的吗?还是我祖母求你来的?我说过,用不着你可怜我,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嘴上说着不想看见她,可狐狸耳朵早就竖起来了,听着身后的动静儿,生怕身后那人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突然,一个温热的身躯贴上了他的后背,让少年原本就僵硬的背更加僵住了。
良久良久,砚慕清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气势汹汹地问:“你这算什么?”
江城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声音沉稳地说:“我不知道。”
“……”
不知道?这么敷衍,他才不接受。
可当他装模作样的拉开江城阑的手臂,那人再次抱了回来的时候,砚慕清心里才稍稍舒坦了几分。
砚慕清低声说:“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抱我?”
江城阑靠在他后颈的脑袋摇了摇,“我从来没说过讨厌你。”
没说过,是没说过,但是没这么说,却也没有反驳!
砚慕清气呼呼地撅着嘴,“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都已经打算放弃你了,你现在这样……合适吗?”
说不喜欢的是她,现在又这样的还是她。
左右不管怎么样,他都这么被动。
“对不起,言言。”
砚慕清哼了声,“谁要你道歉了?”
可江城阑却轻声说着:“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然而,砚慕清想听的确然不是道歉,想让他不生气的方式也很简单,可是偏偏她避重就轻,根本不说他想听的那一句。
砚慕清憋着一股气,不说话。
身后那人的脸颊贴在他脖子上,砚慕清顿时忍不住颤抖了下,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似的。
“你……离我远点。”
江城阑没松手,低声说:“别生气了,我们……不退婚了。”
听到这一句,砚慕清心头一颤,缓缓转过身来,问道:“不退了?”
彼时的砚慕清,在靠得这么近的情况下,他才注意到江城阑脸上带着些许疲惫。
莫名的,砚慕清心里有一个不太好的念头。
他追问道:“为什么不退?你……你想嫁给我吗?”
江城阑的嘴唇绷直了,像是说不出口。
事实上,她也是真的说不出口,一个高傲的人,一个不喜欢展露自己感情的人,要把喜欢或者想嫁什么的话说出口,真的很难。
没等到她回答,砚慕清方才还有所起伏的心又立刻沉了下去。
他别扭着说:“我不用你可怜我,也不用你委曲求全的嫁给我。”
少年气呼呼地背过身去。
江城阑咬了咬牙,干脆闭上眼睛,喉咙里生涩的蹦出几个字,“我想嫁给你。”
或许是因为说着话简直要了江城阑的命,以至于说出来的时候,江城阑的声音都是沙哑哽咽的。
砚慕清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来,不可置信地问:“你方才……说了什么?”
江城阑脸色有些难看,撇开视线,道:“你听到了,别让我重复第二次。”
他确实听到了,只是不敢相信。
方才她说想嫁了对吧?
可江城阑的神色严肃,并不是在开玩笑。
方才的那一次已经要了她半条命,再说一次,她宁愿去死。
这个时候,砚慕清心里跟乐开了花儿似的。
可转念想起之前江城阑的态度,害得他难受了这么久,想想就觉得生气恼火。
于是乎,他作了个大胆的决定,颇为心高气傲的说:“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你,我娘正准备给我安排别的婚事呢。”
他是想这么说气一气江城阑的。
可似乎是用力过猛了,只见江城阑脸色一沉,像是踩到了狗屎似的。
“原来如此。”江城阑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淡,甚至还带了几分冰冷。
即便是在这种时候,江城阑也要压制着怒意,保持自己尊贵的姿态。
她后退一步,直起身子,道:“那便当我方才的话没有说过,恭喜你了。”
说罢,江城阑转身要走。
可砚慕清哪里会让她走。
这一走,怕是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媳妇儿真没了。
砚慕清也顾不上作不作的,赶紧拉住江城阑的手。
但江城阑只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心里满是厌恶和懊恼,猛地甩开他的手,“自重!”
眼看拦不住,砚慕清赶紧翻身在卧榻边缘抱住了江城阑的腰。
可他半边身子都悬在床沿外,一个不稳就摔了下去。
砚慕清一个大男人,虽然心里不成熟,但无论是个头还是身形都比江城阑要大些。
这一下,也把江城阑按倒在地上。
江城阑眼看就要发怒,声音气得近乎颤抖,“砚慕清,你想找死吗?”
砚慕清被吓得抖了抖,小声撒娇,“我不想死,城阑,你别推我,我腿被磕到了,好疼。”
番外——小作精和高冷怪13
江城阑垂眸去看,果然瞧见那人的腿被卧榻侧旁的雕饰划出了好大一条伤口。
这哪里是磕到了,血都流出来了。
江城阑赶紧扶着他起来,坐到卧榻上去。
正转身要去弄点伤药来,就被砚慕清不依不饶的拉着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江城阑忍着心里的怒意,道:“我去拿伤药,松开!”
砚慕清仍旧没有听话,反而道:“我不要伤药,会留疤的,很难看,你用灵力给我治疗。”
灵力治疗?
江城阑从小到大受伤无数,从来没有用灵力治疗过。
这种小伤根本用不着耗费灵力,可砚慕清一贯是娇气的,且不说受伤很少,即便是受伤了也都是喊疼。
伤药好得慢,灵力能更快速愈合。
诚然,他有个疼他的好父亲,自然是什么都顺着他的。
江城阑沉默良久,最后在砚慕清一副要哭出来的神情里,还是费了灵力给他治疗。
看着眼前的少女低垂着眸子,细心的治疗伤口,砚慕清虽然有点疼,但心里甜丝丝的。
他突然说:“我们什么时候成婚呀?”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江城阑便不打一出来。
她没好气地看他一眼,道:“你不是有别的对象成婚?既然有了未婚妻子,便不要同别人拉扯。”
砚慕清摸了摸鼻子,一副受挫的模样,道:“我那是……骗你的,我娘一门心思都想着让我娶你,怎么可能真的给我找别人?”
江城阑抬起头来,眸子里有些晦涩难懂的情绪。
砚慕清心虚的眨眨眼睛,问道:“我跟你道歉,你方才说的话,还算数吗?”
江城阑收回视线,道:“不算。”
少年撅起了嘴巴,不依不饶,“不行,算数,算数,你自己说过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不能这样言而无信,不然,不然的话,我要告诉你父亲。”
江城阑瞪他一眼,那人立刻闭嘴不说话了。
良久,砚慕清又问:“你说想嫁给我,是不是喜欢我的意思啊?”
江城阑怀疑他在明知故问,心里更是不悦,嘴硬道:“不是!”
砚慕清的小脸垮下来,道:“还是因为可怜我是吗?”
江城阑:“……”
她向来觉得砚慕清这人没脸没皮没脑子,可一直都是对自己的一切沾沾自喜,从来不会这么自卑的去思考问题。
江城阑恍然想起了母亲说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变得自卑。
她没有这样,但砚慕清却好像是这样的。
砚慕清垂着眸子,一副被扫地出门的小奶狗的样子,低头摆弄着手里的被角。
江城阑轻咳一声,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这些话我只说一遍,你要是没听到我也不会再说。”
“砚慕清,我也不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分明我最看不上的就是你这种人,但我这样脾气的人竟然允许你在我身边到现在。”
“我也不清楚什么是喜欢,但是如果有人问我除了父母亲人,我最想见,最想共度余生的人是谁,那一定是你。”
“我想,或许这就是喜欢,只是我自己也弄不明白。”
“看见你那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我一边想揍你一顿,一边又想抱抱你。”
“仔细想想,和你成婚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你又吵闹又烦人,但……也没有那么糟糕。”
砚慕清一开始还是脑袋清醒的,至少在江城阑强调‘这些话我只说一遍’的时候。
可是,等到“最想见,最想共度余生的人是谁”的时候,砚慕清的脑子已经开始发懵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而后又开始怀疑,她方才说的那个人是自己吗?
怎么办?好像没听清。
砚慕清瘪了瘪嘴儿,突然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这一下,让江城阑皱了皱眉,不解的问道:“你是不是疯了?”
砚慕清委委屈屈的说:“我……我刚才真的没听清,你再说一次,求求你了。”
江城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自己想狠狠揍他一顿的冲动。
她咬牙切齿地说:“我说过了,这些话只说一遍,别想让我重复!”
砚慕清却愁眉苦脸的说:“可是,都怪你,你不强调我还没有那么紧张的,都是你非要说只说一遍什么的,我一紧张……没听进去。”
江城阑:“……”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江城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一把按住砚慕清的后脑,亲了上去。
这下,什么都不用多说了,他要是再问,江城阑真的会揍他!
砚慕清瞪大了双眼,傻愣愣的被亲吻着。
直到身后一声巨响,吓得江城阑立刻跟他分开。
只见房门已经打开了,清吾正讪笑着趴在地上。
江城阑有些错愕和脸红,“干娘,您……这是在干什么?”
清吾总不能说自己是来偷听自己儿子和儿媳妇儿的对话的,只能讪笑着摸了摸鼻子,道:“哦哦,我……我刚才走到门口,被该死的石头绊了一跤,哈哈哈,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打搅你们了?你们继续,继续啊。”
说着,她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的掩上门出去了。
等到清吾走了,江城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问道:“干娘,是不是……”
“都看到了。”砚慕清补充道,“我娘亲总喜欢干听墙角的事儿,她肯定早就躲在门外了,说……说不准,现在还在外面。”
砚慕清抿了抿嘴唇,感觉唇瓣上还有方才江城阑吻他的香甜味。
江城阑揉了揉脑门儿,压低声音问:“怎么办?”
砚慕清小心翼翼地瞄她,“反正都要成婚的,没关系吧?”
江城阑抬眸看他,他倒想得开。
“算了,反正,我今日要说的都说了,你该明白的……现在也明白了。不准再折腾,不准再胡闹,你若高兴,往后还可以来军营。”江城阑说罢,站起身来就要走。
砚慕清再次拉住了她的手,“你再陪陪我嘛。”
江城阑沉默了片刻,道:“躺了几日了,身子都躺坏了,出去走走吧?”
少年连忙笑着点点头,握着江城阑的手也没松开,艰难的翻身下榻。
许久没有站立了,砚慕清站起来的时候,腿还有点软。
他半靠在江城阑身上,委屈地说道:“我好像不会走路了。”
江城阑无奈,“不会,只是太久没走了,我扶着你,别怕。”
两人开门出去的时候,江城阑隐约瞧见一抹青绿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干娘好像又在偷看了!
砚慕清也注意到了,小声说:“我娘她……就这样,你别生气。”
江城阑怎么可能会生干娘的气,只是有点尴尬和难为情。
她摇摇头,道:“无妨。”
江城阑扶着他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砚慕清就有点受不了了,他嚷嚷道:“累了,我想坐下来休息。”
两人在凉亭里坐下,砚慕清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噜地叫。
他按了按肚子,倒是没有尴尬,十分坦诚地说:“我饿了,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了。不动还好,一走动,都开始饿了。”
江城阑站起身来,道:“那我去给你弄些东西来吃。”
还没等她转身,凉亭的小桌子上就出现了一个木制的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