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尘烬白净的脸顿时被吓得涨红了,跟要滴下来血似的。
然,划船的船夫也不想打断他们,但是马上要靠岸了,岸边人多,如此行径实在不雅。
027章 没有人教我怎么喜欢
付钱给船夫的时候,砚尘烬都不敢看那船夫的眼睛,他觉得自己是个卑鄙的小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趁着清吾睡着偷亲她。
打横抱着清吾离开的时候,砚尘烬几乎能感觉到身后船夫看他异样的眼光,于是乎,他连走路都差点左脚拌右脚。
回去的路上,砚尘烬更是心不在焉。
离开镇子的时候,遇上了赵锦英。
赵锦英喊了他几声,他都惶惶然的没听到。
把清吾送回房间,砚尘烬坐在卧榻前,盯着清吾的脸,心里后悔,方才干嘛要在船上做那样的事情?
要是被瞧见了,要是被发现了,多丢脸啊!
事实是,已经被发现了,已经很丢脸了。
尽管如此,砚尘烬看着清吾的脸,还是忍不住想亲一亲。
正要凑过去,少女却好似察觉,翻了个身。
这可把做贼心虚的砚尘烬吓坏了,一颗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儿,紧张的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清吾没醒,但砚尘烬也不敢再做什么了。
他想,清吾都说了让他得偿所愿,他应该再耐心些的。
想着来日方长,砚尘烬怀揣着一颗少女心回了房间,抱着那枚粉嫩嫩的荷包,瞧了又瞧,爱不释手。
最后,把一枚狐狸形状的巧果放进荷包里,紧紧的捂在心口,这是他的宝贝,就像他是清姐姐的宝贝一样。
这一夜,闻着巧果香甜的味道,小狐狸连做梦都是甜的。
清吾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有些困倦。
她揉着眼睛起身开门,来人是江七白。
江七白有些抱歉,“路姑娘还没睡醒吗?对不起,我晚些时候再来。”
清吾被外面斗大的太阳晃得睁不开眼,手背遮挡着,这才勉勉强强能看清江七白的脸,“没关系,进来吧。”
江七白进了屋,看着清吾胡乱的洗了两把脸,还是昏昏沉沉的坐在卧榻上。
她不由得莞尔,道:“路姑娘,真是孩子气。”
清吾洗了脸,稍稍清醒了些,笑道:“七白,就我们两个人说话,你不必姑娘姑娘的喊我,叫我……”脑袋里突然浮现出砚尘烬取的昵称,“叫我阿清吧!”
七白点点头,“好的,阿清。”
清吾满意的应了一声,道:“你今日不必照看江铭昀吗?”
江七白:“要的,一直都是……我在照看,江公子,只是方才……江公子吃了清粥,已经歇下了,无须我……我一直看着。”
清吾没想到,只有她们两个的时候,江七白说话也是如此紧张。
看来她结巴这事儿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改不掉了。
她随口问七白,混沌山这么多弟子,为何偏要让她照料江铭昀。
江七白只是苦涩的笑说,“我是门中……修为最低微的,修士,向来……不声不响,没人在意,也无人……过问我愿不愿的。”
原来是这样。
人善被人欺,尤其是懦弱又善良的人!
想必,她从小到大没少吃苦吧!
两人交心的说了好些话,倒了倒苦水儿,算是彼此有些安慰。
江七白没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问清吾,“阿清,你跟砚公子,是……什么关系?”
清吾愣了下,心想,怎么连七白也觉得她和砚尘烬有点儿什么?
她想着昨日对赵锦英说的‘主人和狗’的比喻,被深深的误解了,便也不想再用这种说法。
清吾摊摊手,道:“就,很普通的关系,算是……朋友吧。”
七白看着她似乎没有掩饰,不由得叹了口气,道:“阿清,我觉得,砚公子,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对你,很用心,难道你……一点也不……不喜欢他吗?”
砚尘烬对她是很用心,好的没话说。
一举一动似乎也都表现出对她的……喜欢?
是喜欢吗?清吾不确定。
她没被人喜欢过,任何意义上的喜欢,都没有,所以……很不确定。
只是想到,粉嫩嫩的圆饼荷包,烙成了猪的狐狸巧果,给她买花灯,带她乘小船……
清吾不知道砚尘烬是怎么想的,但她自己一直以为,这是从小照料的小宠物对主人的喜爱,并非别的什么。
可天底下哪有把宠物的嘴巴亲肿了的主人?
况且,她把他当宠物,可在他眼里,她是路姚清,不是主人。
难道说,他真的喜欢路姚清吗?昨晚的花灯上,写的是路姚清的名字吗?
可她不是路姚清啊!
清吾皱起了眉,她竟大言不惭的跟他说,他会得偿所愿,殊不知他喜欢的人早就已经死了。
江七白见她一脸凝重,道:“阿清?砚公子,一颗真心,你千万……千万不要辜负他。”
清吾点了点鼻尖,为难道:“我,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旁人的喜欢,更是不知道怎么能让砚尘烬不难过。
她的小狐狸,她也不舍得让他难过。
江七白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我父亲是个……修士,我母亲,只是个凡人。年轻的时候,母亲,很爱我父亲,但是父亲却……一心向道,从不在意,儿女私情。可,多年来,母亲的情意,父亲都看在眼里,娶她,也只是因为……感激。成婚后,父亲对母亲淡然,但母亲却……甘之如饴,直到,我三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了。父亲那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深爱母亲,只是他以前……太年轻,他说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她握住清吾的手背,眼里满是温柔,“阿清,我不想你,像我父亲一样,看不懂自己……的心,错过了……一生所爱。”
清吾感受着江七白手心里的温暖,却说不上话来。
脑子里有点乱,但她觉得自己和七白的父亲,不是一回事。
尽管,尽管阿烬对她也很好,也很用心,但是……那是喜欢吗?
她不明白。
清吾沉默了许久,道:“可是,我不懂,没人教我,怎么喜欢一个人。”
028章 一场误会
少女的眉眼间带着笑意,她就知道,阿清只是不明白。
“父亲说,喜欢就是笑,你看到他,跟他……相处,不由自主的笑了,就是喜欢。”江七白解释说。
清吾想,她独居几百年,终于重见天日,瞧见到外面的世界,看到谁都很开心,都想笑。
她不能否认,阿烬,是特别的。
他是她从前唯一的依赖,唯一触手可及的东西,但现在……好像和别人一样了。
清吾不认为在琅琊山的时候,喜欢砚尘烬,更不认为自己现在喜欢他。
只是,他有点不同罢了。
送江七白离开的时候,清吾脑子还乱乱的。
她关上门,七白问她,“你要去哪里吗?”
清吾几乎没过脑子的回答,“给阿烬弄些牛乳去。”
少女嫣然一笑,阿清是喜欢的砚公子的,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
敲开砚尘烬的房门,少年看她的神情很不自然。
清吾想起江七白说的话,想问一问砚尘烬,可见他一脸娇羞的模样,清吾突然就问不出来了。
她要走,砚尘烬问她,“要不要进来坐坐?”
这话放在平日里,清吾觉得没什么,但今日他说出来,她心里格外别扭。
清吾连忙摇了摇头,道:“我……我还有事,我约了七白说话呢,下次,下次……再陪你吧!”
少年眸子里闪过一丝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
清吾见他这副模样,心里跟被针扎了一下似的,说不上来是心疼还是愧疚。
她又解释了句,“早说好了的,下回一定陪你。”
砚尘烬终于有了些笑意,乖巧的说道:“嗯,我等你。”
这一句话,更叫清吾觉得羞愧了。
她这算什么?明明没那个心思,还吊着人家胃口吗?她真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以后,还是尽量少跟砚尘烬来往的好,免得继续让他误会了。
清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打坐修行,就是跟来看她的江七白说说话。
有几次,清吾问了问江铭昀的情况,七白只是说他恢复得很好,再过个三五日便可以下榻了。
这日晌午,七白没来,她每日都是这个时辰来,今日倒是奇怪。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清吾越发的喜欢跟江七白说话,是以她今日不来,清吾还有些不习惯。
想去瞧瞧怎么回事,路过江铭昀的房间时,听到了里面一阵劈里啪啦的响声,像是东西被打翻在地的声音。
清吾皱了皱眉,心想这人卧病躺着也不让人安生,便推门进去查看。
一进门,便听见江铭昀气息微弱的喊着,“不知羞耻,你简直不知羞耻,给我滚,你给我滚出去!”
这话并不是对着清吾说的,而是对着低泣的江七白。
清吾早把江七白当成朋友了,亲眼瞧见自己的朋友被人这般羞辱,清吾顿时火冒三丈。
她拉着江七白的手臂,把人挡在身后,怒道:“江铭昀,你好大的脾气!七白没日没夜的照顾你,你不知感恩也便罢了,凭什么如此嚣张?”
江铭昀从小到大一直是天之骄子,众人心中的楷模,受万人羡慕和敬佩,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他面色苍白,抬手指着清吾,嘴唇气得发抖,“路姚清,你又凭什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清吾冷笑,居高临下道:“凭你现在只是一个废人,我想要你的命都不在话下,更别说教训你。”
这话不假,更是气得江铭昀险些背过气去。
从未有人敢顶撞过他,哪怕是他如今身受重伤,也无人如路姚清这般羞辱他。
江铭昀咬着牙,恨不得堵上最后一口气,也要跟路姚清打一架。
江七白抽泣着阻拦清吾,“阿清,不是你想……想的那样,只是……一场误会。阿清,我们先……先出去,江公子还在……病着,不能受刺激。”
清吾恨铁不成钢道:“都什么时候,你还护着他?七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有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今日,我一定给你做主。”
少女垂着眸子,睫毛上挂着眼泪,摇着头,道:“我没有,没有委屈,阿清,我们……我们走吧。”
她被人欺负惯了,也替别人找理由找惯了。
哪怕是自己受了委屈,江七白也只会一门心思的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可清吾不是这么个人,她无拘无束的惯了,虽不惹事,也不能受人欺负。
清吾狠狠的瞪了一眼卧榻上要被气死了的人,道:“江铭昀,别以为你天资聪颖就可以无法无天了,虎落平阳尚且被犬欺,更何况,你现在就是一条落水狗。今日七白护着你,我便饶了你,下次你还敢再犯,我定要了你狗命。”
这番话对于高高在上的江铭昀而言,简直比给他一刀更让他痛苦,他恶狠狠的瞪着清吾,眼睛都快红了。
他猛地伏在卧榻边,吐出一口血来,奄奄一息的模样。
江七白擦着眼泪扶他躺下,道:“江公子,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休息吧,我这就……就滚出去,你不要……千万不要动怒。”
清吾拉起江七白,道:“七白,这小子就是从小被惯坏了,如今不好好教训他,活着也是危害人间。”
江铭昀也是被刺激到了,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出,竟不顾脸面,宛如回光返照一般说道:“我危害人间?路姚清,你大可以问问这位江姑娘做了什么好事。我说过数次,不喜女子照料,让她寻个男弟子来,她恬不知耻的不肯,如今倒好,竟趁我睡着,更换了我的衣裤,洗净了送回来。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干出这等不知羞耻的事情,还怕我说吗?”
清吾了解七白的性子纯良,就算喜欢江铭昀,也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来。
正欲反驳,却听到江七白抽泣着说道:“不是的,江公子,不是这样的。我……不是不想……换人来照料你,只是……只是门中弟子,都有要事在身,不便前来。江公子,我不是故意……凑在你身边的。”
029章 要你狗命
哪里是什么‘要事在身,不便前来’分明是推三阻四,不肯做伺候人的活计。
都到了这种时候,江七白却还尽力维护着门中弟子的颜面。
清吾道:“江铭昀,你当你是什么人,想让谁来侍奉,就有谁来侍奉?七白是门中最好说话的弟子,若非她心地善良肯照顾你,你以为会有人管你死活?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既然如此不喜七白照料,为何不干脆差遣你的那些好师弟来照看你?”
这话问得江铭昀哑口无言,那几个臭小子,一开始还围在榻前,师兄长师兄短的,可没见一个肯给他端茶倒水的。
唯独这个不起眼的江七白,虽然他不喜,总给她脸色瞧,她还是任劳任怨的照顾着。
清吾安慰着江七白,“七白,不哭了,以后我们不管他了,别哭了。”
江七白哽咽了几声,又道:“衣裤的事情,江公子也……会错了意,我没有给……给公子换衣,只是公子……昨日……衣物脏了。我求了师兄……来给公子换下衣裳,我只是代劳,洗干净,来还给公子,并非公子所说……的那样。”
少女的抽泣声,一声一声砸在江铭昀耳朵里。
是他误会了吗?
方才一瞧见江七白把衣物送进来,他顿时怒火中烧,连带着几日卧床不起的烦躁,一股脑地全都归到江七白的身上。
此刻,仔细想来,他甚至没有问上一问。
江铭昀脸色难看,是那种无地自容的难看。
清吾恨不得给他一脚,让他长长记性,“江铭昀,你真当自己是什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主儿?你怕是没个镜子,好生照照你现在病怏怏的模样,简直叫人倒足了胃口,有人诚心诚意的照料你,你便该烧香拜佛的供着,下次再敢如此欺辱别人,小心我要你狗命。”
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喜欢的小姐妹,怎么能给江铭昀那个冷血无情的战斗怪羞辱?
拉着江七白离开江铭昀的房间,清吾心里的火气才消减了几分。
江七白擦了擦眼泪,安慰道:“阿清,我没关系的,真的。从小到大,我听过的……难听话比这些……过分的,还有很多,我其实……已经习惯了。再者说,江公子,只是病的久了,心里……烦闷,我很清楚的。”
明明是自己受了委屈,反过头来安慰生气的清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