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英点点头,“这可不是我说的,师弟们亲眼见到了的,江七白跟一个年轻的男修手拉着手坐在院子里挑选草药,笑得那叫一个甜。”
清吾腾地一声站起身来,没控制住音量,“怎么可能?”
赵锦英扯着她的手臂,拉着她重新坐下,“你小声点儿,怕别人不知道吗?我问你,江七白亲口告诉你,她喜欢江铭昀了?”
这一问,还真是把清吾给问住了。
仔细想来,江七白从未说过自己喜欢江铭昀。
只是对清吾说过,她有喜欢的人。
至于这个喜欢的人是谁,清吾本能的带入了江铭昀,从未想过别的可能性。
如今听赵锦英这么一说,清吾才如梦初醒。
难道说,七白喜欢的……另有其人?
清吾呆愣愣的想从先前与江七白的谈话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可没有一条能表明江七白喜欢江铭昀。
不会吧?弄了半天,是她搞错了?
她竟然还鼓动着江铭昀去追求江七白,如今江铭昀岂不是恨死她了?
难怪方才江铭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清吾扶着额头,心里暗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她可真是罪过大了去了!
赵锦英不明所以,问道:“你怎么了?头不舒服?”
说着还伸手去探清吾的头。
手指还没碰到清吾的脑门,突然被清冷的嗓音吓了回去,“你在做什么?”
赵锦英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端庄华贵的太子殿下正冷眼看着他。
他讪讪的收回了手,跟听学时,受了师父的责罚一般,腾地一声站起身来,结结巴巴的解释,“不是,我……没干什么,姚清她不舒服,我什么都没干!”
说完这番话,赵锦英心想,我干嘛这么紧张的跟他解释?
可砚尘珏的声音像是能控制人心一般,让他这么做了。
砚尘珏淡淡的说道:“时候不早了,这位道友,该回去休息了。”
他话音刚落,赵锦英便不由得打了个哈欠,迷迷蒙蒙的说:“我是有点困了,姚清,我先回去了。”
清吾应了声,那人已经往回走了,她喊他,“赵锦英,你糕点没带!”
赵锦英转过身,眼神有些迷离,道:“我不要了。”
什么啊,方才嫌她吃了几块,这会儿都不要了?
再回神,赵锦英已经进屋去了。
身后传来砚尘珏的声音,“清姑娘,你们方才再说什么?”
清吾道:“也没什么,只是说了几句闲话,时候不早了,太子殿下也早点回去吧。”
砚尘珏点点头,“清姑娘好梦。”
“太子殿下也好梦。”
这一晚,清吾可没有好梦,相反的,她做了个噩梦。
噩梦的前半段是江铭昀指着鼻子骂她,说她多管闲事,随后江七白也突然出现,跟着江铭昀一起骂她。后半段是她被人捆绑着丢进了柴房,动弹不得还很闷热。
清吾醒来,只觉得这一觉睡了还不如没睡,浑身都不舒坦。
于是乎,她没起身,又抱着被子打算睡个回笼觉。
好不容易不想江铭昀和江七白的事儿了,砚尘烬又开始攻击她的思想了。
铺天盖地的想念从头脑蔓延到全身,她甚至觉得每一滴流动的血液都有些酸涩,仿佛在宣告它们想念砚尘烬了。
清吾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思念,原来这么磨人又难受。
她想起了江铭昀香囊里的笑脸巧果,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没有一样东西,是可以用来睹物思人的东西。
清吾跳下卧榻,抱了一盒糕点,重新躺下。
没有砚尘烬的东西,抱着他娘的东西凑活一下吧!
砚尘烬现在是不是在受苦呢?身上的伤还疼不疼了?有没有像她想念他一样,想念自己?
清吾还有好多好多话想问他呢,可是现在连人都见不到。
“咚咚咚”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清吾心不在焉的起身,一开门,清吾顿时摒住了呼吸。
门外站着的人,是江铭昀。
终归是躲不过的,清吾只是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江铭昀道:“让我进去,我有话跟你说。”
清吾现在就是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哪里还能顾得上孤不孤男,寡不寡女,共不共处一室了?
她抚着鼻子,让江铭昀进屋了。
江铭昀坐下,清吾又狗腿的给他拿了糕点,倒了茶水。
少年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清吾心想:我死定了。
江铭昀道:“你坐下,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我知道,我知道,你要是现在打我一顿的话,我都没脸还手!清吾心想。
清吾同手同脚的在江铭昀对面坐下,自己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压压惊。
昨晚理了一整晚的思绪,好容易鼓起勇气跟清吾说这件事,可话到嘴边,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两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好一阵儿,谁都没说话。
一个是难以启齿,一个是不敢开口。
半晌,江铭昀道:“你这里……有酒吗?”
“啊?酒?”清吾心想,你该不会是想用酒毒死我吧?不对不对,我的酒没毒,你该不会是想用酒淹死我吧?
江铭昀点头,不喝点酒,他说不出来。
清吾只好把屋里的藏酒拿出来,似乎真的担心江铭昀用酒淹死她,她只拿了最小的一坛。
江铭昀又问:“就只有这么点?”
清吾嘴角抽了抽,又拿了一大坛出来。
江铭昀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借着喝酒的豪气,他才终于开口,“前几日,我去了一趟混沌山。”
说罢,他又自顾自的倒了一杯。
清吾赶紧拦他,“你酒量不好,慢慢喝。”
少年松开了手,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仔仔细细地想了你之前说的那些话,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找她,我想告诉她,我心里也有她。可到头来,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她早就心有所属,只有我……是个傻子。”
他说着,眼神里带着悲伤,捻起酒杯喝了下去。
清吾为难道:“这事也是我不好,我没搞清楚情况,乱指挥,你别难过,这……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江铭昀,你这么帅,又是咱们华光门第一少女梦中情人,何必这么自暴自弃?”
江铭昀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苦笑了声,“什么华光门第一少女梦中情人,那些女人算什么?我都不要,我只想要她。”
听他这么说,清吾很确定,他肯定是醉了。
若是江铭昀清醒着,怕是打死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清吾干脆也倒了杯酒,闷闷的喝下去。
江铭昀抬眸看她,“你怎么也喝酒了?你也……失恋啦?”
082章 公主殿下又是谁?
清吾笑得比哭还难看,她觉得自己要是现在告诉江铭昀,她不仅没失恋,还被人告白了,而且她也心动了,他会不会被气哭了?
他都惨成这样了了,这么一对比,岂不是显得他更惨了?
清吾只能讪讪的笑说:“是啊是啊,我跟阿烬表明心意,被拒绝了。我也挺惨的,你心里有没有舒坦点儿啊?”
江铭昀似乎有了些许心理安慰,给清吾添满酒,“咱们俩,嗝,同是天涯失恋人,今日一醉方休。”
也好,反正清醒着总是想砚尘烬,还不如一醉,什么都抛在脑后的好。
清吾接过酒杯,两人碰了碰杯子,一饮而尽。
砚尘珏从清晨便出门去调查,天色暗了才回来。
想着今日还没能跟清吾见一面,他主动敲了清吾的房门。
敲了几声,屋里都没人来回应,砚尘珏以为她不在,正要离开,房间里传来少女染着醉意的声音,“别敲了,烦死了!”
砚尘珏皱了皱眉,抬手一指,房间里的门卡锁顿时断裂开来。
他推门进屋,只见桌子上趴着醉醺醺的两个人。
一个是清吾,另一个是……江铭昀!!!
桌子上,地上,横七竖八的酒坛子倒了一地,江铭昀还迷迷糊糊的拍着桌子,“路姚清,继续,继续喝!”
清吾摆摆手,“我不行了,江铭昀,你好样的,你继续,我先睡了。”
砚尘珏眸子一深,酒坛子里的酒水从坛子里飘出来,覆盖在江铭昀的头顶,那酒水像是幽灵,往江铭昀鼻子的方向爬过去。
眼看就要钻进江铭昀的鼻子,突然,外头传来赵锦英的声音,“姚清,你怎么连门都……”不关啊?
那酒水顿时失去了控制,浇在江铭昀的脸上。
江铭昀被这一泼酒水激得爬起身来,眼神迷离的看着砚尘珏,“谁?谁干的?”
砚尘珏的身体挡住了大半个江铭昀,他不喊这一嗓子,赵锦英都没注意到屋里还有个他。
赵锦英歪着头指了指江铭昀和清吾,又指了指砚尘珏,问道:“太子殿下,这……你们在……干什么呢?”
砚尘珏神情淡漠,道:“他们喝醉了,你把江铭昀扶回去吧!”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没有任何的威慑力,可看着砚尘珏的眼睛,赵锦英就有一种被命令的感觉,而且是无法拒绝的命令。
赵锦英鬼使神差的走进去,把桌子上的江铭昀扶起来,往外走。
刚走出房门,赵锦英听到身后一声清脆的响声,似乎是有人踢碎了酒坛子。
这一声让赵锦英如梦初醒,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扛着江铭昀呢!
怎么回事?昨天晚上也是如此!
赵锦英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打算来跟清吾说呢,却不想又遇到了砚尘珏。
这个砚尘珏,是不是对他用了什么咒术?
实在是太古怪了!
他只要一对上砚尘珏的视线,就像是被迷惑了一般,整个人都被牵着鼻子走了,等清醒过来,又十分错愕。
赵锦英把江铭昀送回屋里,那人吵着闹着要喝水,他连忙道:“江师兄,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去给你打水喝。”
从江铭昀屋里出来,赵锦英火急火燎的往清吾屋里去,生怕去晚了砚尘珏对清吾做点儿什么。
等到赵锦英一脚踹开房门,只见昏暗的房间里,卧榻上躺着一个人,似乎已经睡着了。
看来砚尘珏什么也没做,赵锦英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关上房门,却没注意到就在他关门的一刹,卧榻上的人消失不见了。
此时此刻,清吾正醉醺醺的躺在砚尘珏的卧榻上。
少女脸上挂着酒醉红晕往砚尘珏身上凑,却被砚尘珏推开,“浑身都是酒气,离我远点。”
被推开的清吾哼哼了两声,锲而不舍的抱回去,却再次被推开,少年拧着鼻子,嫌弃道:“难闻死了,走开些!”
她半睁着迷离的眼睛看他,拖着撒娇的尾音,“阿烬,别推我。”
砚尘珏盯着她,原本冷淡的眸子软了几分,“下次还敢不敢跟江铭昀喝这么多酒了?”
他像个在教育孩子的长辈。
清吾咯咯的笑了两声,没皮没脸的说道:“敢。”
“你还敢?”砚尘珏气恼地扯了扯她的脸颊,可一瞧见她皱眉,又不忍心的松手了。
清吾揉着脸颊,有一点点委屈,“好疼。”
砚尘珏哼了声,“胡说,我都没用力。”
可少女仍旧坚持,“疼,好疼啊,宝贝,我好疼。”
她说着开始吸鼻子,一副要哭了的模样。
砚尘珏只能拂下她的手,凑近些看,好像是有点红了,可他真的没用力。
刚想道歉,清吾突然凑上来吻了他的唇。
“你……”砚尘珏被偷袭,有些气恼。
清吾勾着砚尘珏的脖子,眨着眼睛看他,“阿烬,你眼睛好漂亮,里面装了星星吗?怎么亮晶晶的?”
砚尘珏心里有气,伸手推她,可又没用力,推与没推区别不大。
就在他第十几次推她的时候,手被清吾握住了。
清吾看着那只修长的,白玉无瑕的手,虔诚的吻了吻。
这一吻让少年宛如蝴蝶翅膀一般簌簌的长睫毛颤抖了起来,薄唇微启,受宠若惊。
清吾把他的手捂在心口,温柔的唤他,“殿下,殿下……”
砚尘珏恍若跟自己过不去一般,问她,“你到底叫谁?砚尘烬,还是砚尘珏?哼,朝三暮四。”
她笑着去抱他的脖颈,笑着喊,“公主殿下。”
砚尘珏:“……”
公主殿下又是谁?
这一回他真的有点生气了,下手的力道也大了些,一把推开清吾,质问:“你叫谁?你把我当成谁了?”
不管是砚尘烬还是砚尘珏,他都还尚可以接受,他不准她把他当成其他人!!!
清吾被他推的一愣,疑惑的看他,“砚小公主,我的宝贝,阿烬。”
砚尘珏用了许久才终于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他轻哼,“谁准你给我取外号了?什么砚小公主,我是男人,你还是不把我当男人,是不是?”
清吾抱着他的手,贴在脸颊,“我知道你是男人,我见过。”
“……”砚尘珏急了,“你……你胡说,你什么时候见过?”
恍惚间,记忆回到两百年前。
那是砚尘烬被送到琅琊山几年后发生的事。
砚尘烬忘不了,那一日下了场大雨,她一大早就跑到琅琊山府后院的小山上去,说是阴天能在山上找到蚯蚓,捉回来喂阿灰。
阿灰,是清吾住在藏书阁里的那位老鼠朋友的名字。
雨下起来的时候,她还没回来。
于是,砚尘烬便淋着雨,跑去山上找她。
那是他还不能化形,弱小的狐狸忘记了,他的主人修为高强,可以使用瞬移法术回家。
是以,他刚出门没多久,清吾便回来了。
清吾已经习惯了每次回来,娇弱的小白狐就趴在房间里等她。
可这一次,他不在。
清吾把所有的屋子都转遍了,仍旧没有找到他。
那个活了近三百年的少女再次体会到了被抛弃的感觉,她跌坐在地上,手中布袋子掉在上,蚯蚓从布袋子未束的开口逃了出来,到处蠕动着爬着。
那些小东西似乎能感知危险,拼了命的往离清吾更远的方向爬去。
砚尘烬被雨浇了个透彻,没有找到清吾,但身体虚弱只能原路返回。
他忘不掉那个场面,屋子里到处都爬着蚯蚓,清吾跪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发呆。
彼时的砚尘烬还无法开口说话,只能嗷嗷的叫几声。
清吾听到叫声猛然回过神来,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