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为定。”沈浅立马答应,心中升腾起一股满怀希望的火焰。
她十分感激地看向萧澄,露出了这几日来的第一个笑容。
萧澄欣然一笑,胸中大石落下,暗道:总算恢复如常了,这几日真是难过的紧。
*
子时,魔都郊外。
虎妖来到一处破旧木屋,跟着门口的豹妖下了地下密室,不多一会儿,他怀抱着两只黑白猫走出木屋。
暗中观察的沈浅大喜,那两只黑白猫真是谢姮与应萝!
看来是如虎妖所言,她们佩戴的魔心链魔气太盛,同她们本身微弱的修为不相符合,因此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将她们绑了去。
绑匪图的是上乘的价格不菲的魔心链,若虎妖今日不将她们买下,等待她们的也不知是什么……
沈浅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幸好遇上了虎妖,事情才不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过不一会儿,虎妖走到了跟前,将两只昏迷不醒的猫扔给沈浅,冷漠道:“记得我们的约定。”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沈浅小心接住猫咪,笑着应承。
望着怀中那两只一模一样的黑白猫,沈浅抬头向萧澄求助:“她们是怎么了?”
萧澄瞥了一眼,大手一挥,“无妨,只是幻影术与昏睡咒。”
话音未落,沈浅手上一轻,两只小猫变成了两道袅袅身影,谢姮应萝迷迷糊糊地靠在她肩头,沈浅忙一手揽一个,扶好她们。
“师姐,阿恒。”沈浅轻轻唤她们。
“咻——”正此时,一道凌厉掌风直直朝沈浅袭来!
萧澄大惊,瞬间挥剑斩断妖风,横眉怒喊:“谁!”
前方倏地出现一道黑影,同萧澄缠斗起来,惊起妖风阵阵,金属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是绑匪那伙人吗?沈浅满面忧惧,看向虎妖。
“是一个魔,我不认识。”虎妖也是一脸疑惑。
萧澄与魔打得难舍难分之际,又来了一个妖兽,它跑得气喘吁吁,见到这幅景象,哭笑不得,忙叫停:“别打了别打了,都是自己人。”
“谁跟你是自己人?”沈浅只觉得莫名其妙。
“是我啊。”妖兽恨恨一跺脚,摇身一变,竟是林韵!
“师叔!”沈浅大吃一惊,看向萧澄,喊道:“是林韵师叔的人。”
“是阿姮的朋友,不是坏人!”林韵大声同那道黑影解释。
两道声音传入耳中,萧澄与魔同时住了手,警惕地盯着对方,手中的兵器并没有放下,而是僵持着。
林韵挡在他们中间,以防他们再打起来。她面向魔说道:“他们都是灵剑宗的人,是来救阿姮的。不是绑架阿姮那伙人。”
又面向萧澄说道:“这是我……”
林韵顿了顿,神色复杂,“和阿姮的亲人。”
沈浅明白了些许,连忙帮腔:“我们刚把阿姮师姐救出来,看来是误会一场。”
话已至此,萧澄与魔不好再打,双双收了武器,一言不发地拱手行礼,当是道歉了。
林韵和沈浅松了口气,林韵接过沈浅肩上的谢姮,“我们回客栈,细细与你们说道说道。”
原来进了魔界之后,林韵化作妖兽,陪在谢姮与应萝身侧。后来被绑匪盯上,绑匪将她们用药迷晕,带走了谢姮应萝,留下了林韵。林韵遍寻无获,只好去求助那魔。
“他是谁啊……”沈浅八卦的心熊熊燃烧,小心翼翼问道。
她想起林灵前辈在凌云峰的一番话,隐隐猜到了些许,但还不是十分确定,想再仔细问问。
林韵欲言又止,犹疑片刻后,五味杂陈道:“他是魔尊无献,我和阿姮的生身父亲。”
果然如此!
沈浅双眼亮堂起来,吃到了大瓜之后心情亢奋起来。
她原先就一直在揣测,林芸前辈与魔界究竟有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原来是这般错综复杂的情爱纠葛。
她还想再问得仔细点,比如当年林芸前辈为何带着林韵离开魔界,后来又为何与谢缙成亲,还怀上了谢姮。
朱唇微启,正欲开口,又见林韵师叔愁云锁在眉心,她一时蔫了,不好意思再问,只得惺惺作罢。
谢姮与应萝中了咒,需好好休息一番才能彻底醒转过来。他们左右无事,就各自回了房间休息。忙活了一天,沈浅也累得不行,一沾床就几欲睡着。
却不料一阵黑风无端出现在房内,魔尊现身,他站在床边仔细瞧了瞧沈浅,喃喃自语:“饕餮,真的是你。”
意识朦胧的沈浅瞬间惊醒,睁圆了一双杏眼,惊慌失措地坐起身来,声音不住地颤抖:“你说什么?”
第40章
魔尊还以为沈浅睡着了, 不成想她竟醒了,死死盯着自己,面色沉重至极。
见魔尊愣住, 沈浅再次问道:“我是饕餮?何出此言?”
魔尊有些慌乱地退后几步, 在雕花檀木桌前停下,背对着沈浅, 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浅不肯罢休, 一把掀开被子, 快步走到魔尊跟前,逼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魔尊别扭地看向别处,“你是饕餮的转世身。”
他总觉得这样告诉沈浅会出大问题, 可还是鬼使神差地说了出来。
“怪不得……”沈浅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话也说的不利索, 她低着头, 紧紧咬住红唇,甚至尝到了一丝腥甜的血味。
血红色在口中蔓延开来,随即扩散至她的脑海中,淹没她穿书之后所经历的一切
怪不得, 自己知道饕餮的致命伤,怪不得自己确信能骗过谢缙, 怪不得她总是为饕餮焦灼不已……
原来一切,早有暗示, 早已注定。
她只觉得心中翻江倒海, 思绪纷杂,震惊、嘲笑、惧怕、慌张化为一张天罗地网, 将她牢牢笼罩其中,让她喘不过气来。
其中最深最可怖的, 莫过于萧澄对饕餮的千载仇怨滔天恨意,他曾言明,要将饕餮的转世身寻出,让饕餮魂飞魄散。
“看来,我命不久矣了……”沈浅陷入无边无际的绝望之中,声音沉闷如同将死之人。
魔尊自然知道饕餮与萧澄的恩恩怨怨,念在她救了女儿的份上,他拿出了一个玄青药瓶,给她支个招:“这是可以置萧澄死地的毒药。”
脑中一团乱麻的沈浅伸出手,指尖还未碰到瓶身,又猛地收回了,露出痛苦万分的面容,“他不曾加害于我,我又如何能下手杀他?”
真是优柔寡断。魔尊翻了个白眼,带着一丝鄙夷说道:“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
他将玄青药瓶放在木桌上,双手环胸,无所谓道:“你救阿姮的人情我还了,至于你要怎么做,是你的事。”
一语毕,魔尊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沈浅忽而发觉一丝不对劲,饕餮的肉身已死,转世身就只有魂魄,可她这身体中的魂魄,明明是她自己啊!
是她这个穿书者的魂魄,并不是饕餮神魂!
这个念头仿佛湍流中的溺水之人看到了一根浮木,她紧紧抓住了它,神色晦暗不明地看向魔尊:“若是……”
她一时不知如何说自己的遭遇,思忖半晌,缓缓说道:“我并不是这副身体的原主,我只是……借尸还魂,所以我不是饕餮。”
语气中带有几分惊魂未定与不确定,还掺杂着许多希冀。
借尸还魂,魔尊也见过一些,因此并不感到惊讶。只是沈浅是饕餮转世这件事,自己不可能看错。
听她言语之中特别希望自己不是饕餮,魔尊心一软,为着这一份希望,他决定再细细查看一番。
魔尊以食指点在她额心,看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不知过了多久,魔尊喃喃自语:“你体内有两道完整的魂魄,真是稀奇……”
“是吧!”沈浅喜上眉梢,心突突地跳,“我不是饕餮!”
“不,你是。”魔尊眉目一凛,矢口否认。
沈浅刚升腾起的期望小火苗瞬间扑灭,她不解又绝望道:“为什么?我是我,饕餮是饕餮啊。”
“我不知你的借尸还魂是怎么借法,如今的事实就是,你灵府深处有一道沉睡的饕餮神魂,而表面上的这一道,是你自己的神魂。”
“有两道?岂不是可以分离?”沈浅脸皱成一团,还在绞尽脑汁想破解之法。
魔尊摇摇头:“饕餮神魂与灵府融为一体,强行分离,你自己也保不住。”
终究是,死劫难逃……
沈浅无力地跌坐在地,面色煞白,薄唇张张合合,哑然悲恸。
魔尊看了看她,再看了看桌上的玄青药瓶,神色黯然,悄声离去。
*
翌日。
沈浅一夜没睡好,日上三竿才无精打采地下楼。萧澄临窗而坐,静静地喝着茶,在他对面的位置上,还摆放着一碗清粥。
这副画面有些似曾相识。
她不敢看萧澄,一直垂着眼,思绪又乱糟糟的,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的画面,索性不想了,缓缓坐下,想将清粥一饮而尽。
“听说了吗?饕餮尸身在中洲出现了。”邻桌有人在说话。
沈浅拿起粥碗的手一顿,似是被定住了,一动不动地听着那对话。
“听说了,也不知道饕餮尸身如今在哪位大人物手中。”
“自从辛岐死了,这宝物就没了踪迹,还以为也一并毁了呢。原来尚存于世,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好什么好,我们又抢不到宝物。”
“听个乐呵也好啊,宝物要是就这么没了,岂不可惜?”
……
邻桌的人说完饕餮尸身,又扯到别的话题上去了,沈浅不再侧耳倾听。
她看着手中这碗煮的软烂,极易消化的粥,莫名生出一种作呕感。
“怎么了?”萧澄察觉到她不对劲,以为她是累着了,关切问道。
沈浅放下清粥,握紧了手,指甲嵌入掌心肉,刺得她生疼。
她将视线投向窗外,声音带着微颤,“你之前说帮虎妖寻找转世身,是怎么找啊?”
怎的忽然问这个?萧澄面上的困惑一闪而过,不大放在心上,他淡淡回道:“须有与前世相关的物件,再以阵法开启寻魂罗盘,罗盘上会显现转世身的方位与模样。”
虎妖要找猫妖,自然有许多物件。那饕餮还剩下什么物件?
沈浅思索起来:“饕餮消失千年,它的物件,还有吗?”
“总会留下一些的。”萧澄抿了口茶,“比如它的尸身。”
沈浅心下一颤,看向已经是人走茶凉的邻桌,苦笑了下。“师姐她们呢?”
她不想和萧澄单独相处了,她现下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远离他。
“谢姮和应萝都醒了,跟着魔尊林韵去寻墨淤之毒的解药。算时间,也该回来了。”萧澄看看天色,又看看沈浅。
她今日,由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自己。
明明昨日好一些了,怎么今日比前几日还疏远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
“师妹!”“小浅!”正巧,她们回来了。
沈浅腾得一下站起来,快步朝她们走去,留下那碗凉了却一口未动的粥,和眼底覆了层阴霾的萧澄。
第41章
久别重逢的拥抱与询问过后, 魔尊说要去魔渊寻找墨淤之毒的解药,魔渊危险万分,她们不便同行, 劝她们一行人先回灵剑宗。
于是她们就结束了此次的魔界之旅, 返回宗门。
一路上,沈浅都是冷冷淡淡的模样, 见着应萝谢姮还能说笑两句, 见着萧澄直接冷脸, 问她她也只是说无事,搞得众人一头雾水。到宗门后,为了少见人, 沈浅直接开始日以继日地修炼,用穷奇给的符咒, 试图为自己谋取一线生机。
只是这种修炼日子仅过了两日, 饕餮尸身出现在灵剑山下的消息就传来了。
沈浅登时惊起,要去寻饕餮,才出门就正好撞上萧澄。
萧澄眸色沉沉,周身寒意, 他声音低哑道:“一起去?”
“……好。”沈浅没有理由拒绝,与他一同前去, 能阻挠他获得饕餮尸身,能延后自己的“死期”。
两人御剑, 一路相对无言。到了灵剑山下, 萧澄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无端的冷落与沉寂,他挡在沈浅面前, 神色复杂地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为何他们会变成现今这副模样,明明先前还是有说有笑有打有闹, 怎的一夜之间就变得判若两人了?
沈浅眼睫垂落,压低了声音:“无事。”说完,她抬脚要往萧澄身侧走过。
萧澄眼中的烈火愈烧愈旺,他既烦闷又不甘,不依不饶地横跨一步,阻止沈浅前行,“你若是有难处,说与我听,我会帮你。”
他说得情真意切,不疑有假。
若是别的事,也许沈浅会说出来求他帮忙,可唯独这件事,她不敢让他知道。
他也不会帮自己。
他帮不了她。
沈浅一颗心如坠冰窟,彻骨的寒意与绝望将她淹没,她无法呼吸,无法求救,只能孤身一人,坠落深渊,沉浸在暗无天日之中。
“我……日后再与你解释吧。”沈浅胡乱说道。
“你……”萧澄还想说些什么,左边的森林就传来了一声巨响,接着冲天的煞气溢出,所到之处花草树木枯黄,走兽倒地,口吐白沫,骇人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