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宜闻言看了看一脸正经,并无急色表情的李准,点点头,一块儿回了客厅。
“我给你按按头吧。”既然决定让他留下,周宜也不再扭捏。坐沙发上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李准躺下。既然要说说话,做点事正好缓解尴尬,避免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成年人都明白,彼此都舒服才是相处之道。
李准有点迷糊的大脑像灌进去二两二锅头,上头得厉害。说什么听什么地躺在了周宜的腿上,抬起眼皮静静地看着周宜。
他感到她的手指在自己的太阳穴、头顶、耳后,有规律的按压推挤,起初那种或尖锐或延钝的疼痛让他略感不适,不久之后就感觉,自头皮到全身都有一种温热舒爽的压力感。
李准舒服地闭上眼叹了口气,情不自禁地感叹:“好舒服……”
他听到周宜轻笑一声,“舒服吧?酒不是什么好东西,能少喝尽量少喝吧。”
周宜手上没停顿,手指灵活地按压在他硬挺的头发上,压弯了头发,又摁在了皮肤。
李准抬眼看着周宜,她的头发随意地绾在脑后,以至于脸侧垂下两缕弯曲微黄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地晃动。
这种专注、慵懒又随意的姿态,伴随着周宜轻笑劝少饮酒的温润话音,给李准一种性感到极致的感觉。
李准抓住周宜的手,迅速放在自己唇上亲了一口,还没等周宜反应过来,又快速地松了手。
周宜微愣之后,脸上的笑容一下放大,毫不犹豫地把手上的口水抹在了李准脸上,又不留情地拍了周宜肩膀一下,“别闹!”
“你真好看!”李准也笑着把头仰高,“真的!”
“哪里哪里!距离产生美,是你的滤镜太厚了。得不到的才骚动。”周宜依然含着笑说话,但眼中温度不再,点了点李准的鼻子,“骚动!”
李准闻言没有说话,也不再争辩。
这种微妙的气氛非常难得,这个时候急吼吼表衷心而否定对方的观点,绝对不是聪明的选择。
李准再次闭上眼睛调整好头部的位置,周宜也没再说话,接着按了起来。
第6章 不知身是客
李准醒来时光很刺眼,伸手挡眼时不同往日的姿势让他意识到现在身处何地。
他稍扭头向斜上方看去,周宜倚靠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而手还放在自己头部的位置。
灯光打在周宜白皙高挺的鼻梁上,衬得嘴巴丰满红润。平时看不出眼睫毛有这么长,就这样静静地搭在皮肤上,整齐而俏皮。
李准转了个身,把脸埋在周宜的小腹上深深吸了口气,感受这种似乎已经非常遥远的被呵护的温暖,心里头像被温水注满一般。
然后坐起身,弯腰把熟睡的人抱起,打算转移到卧室。
周宜被抱起的瞬间就醒了,惺忪的睡眼和李准对上时被李准专注而深情的目光烫到,瑟缩了一下,随即又伸手搂上了李准的脖子,微笑着靠在了他坚实的肩膀上。
“吓我一跳。”
“对不起。”李准低头亲亲她的额头。
“抱我去卫生间吧,还没洗漱呢。”
“好。”
哗哗的热水似乎浇在李准身上,听得他口干舌燥。这一刻他有些后悔,刚才自己为何那么绅士地没有一块儿挤进卫生间。
他忙不迭从冰箱里拿出瓶啤酒,咕咚咕咚灌下两口,热劲儿不但没有消退,反而烧得他的胸膛都有点焦渴空虚。
随性惯了的人往往没有太强的忍耐力,于是乎,李准决定无需再忍,迈步走向卫生间,使劲儿压下门把手。
反锁了……
周宜听到动静,隔着门喊了声“等着!”
周宜二十分钟后出来,裹着头发,穿着冰丝睡裙,含水的双眸毫无威慑力地剜了守在门口的色狼一眼。
但出浴后的美人早被温热的流水软化了性子,那带着钩子的一个眼神,偏偏像蓬松柔软的羽毛一样,不偏不倚地搔在心窝最敏感的部位。
自心口蔓延开的酥麻瘙痒之感迅速蔓延至全身,于是情绪战胜了理智,李准毫不犹豫地伸手搂住了周宜的纤腰。
刚要低头强吻,就被一条湿漉漉的大毛巾盖住了脸
“去刷牙洗澡!”
李准拽下扑在脸上的毛巾,含笑看着周宜拆开头上的吸水毛巾,拿出电吹风准备吹头发。
李准贴着人跟进卫生间,从背后搂住这依然潮湿的身体,而从皮肤上散发出来的融合着眼前人性子似的清淡香味,让他不自觉的想要深嗅,紧拥,占有。
周宜被他这一系列黏糊糊的举动缠的难耐,反手摸了摸李准的脸,又拍了拍他的头顶,示意他松开些,她要开始吹头发了。
李准恋恋地用嘴唇碰了碰她的脸侧,接过周宜手上的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周宜透过镜子看着背后专注吹头发的男人,却不巧和对方在镜中对视。
“这样吹行吗?烫不烫?”李准俯下身在他耳边问,被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雄性特有的粗犷,又带着刻意收敛的贴心,味道独特地熨帖了周宜的心。
“你可真是会撩啊!”周宜心想。
夜色很美,初秋的夜晚凉爽无云,皎洁的玉盘静静地悬挂在九天之上,冷静地看着世间男男女女于月色下的放纵和禁忌。
或许是夜色下的人们过于大胆,令它也悄然羞了脸,躲进了淡淡的烟云之中。
………………
“晕!”周宜猛然坐起,看着闹钟快要指向八点的指针有点慌乱,“你关我闹钟了?”
李准被她一嗓子也喊了个激灵,有点迷瞪,“好像……好像听到声音时随手按了下。怎么?你们老师不是弹性工作制吗?”
“弹性你个头!你不知道我们学校是绿城五个手指头都能输过来的,需要签到的学校之一吗?”周宜慌忙站起身打开衣柜开始拿衣服往身上套,完全没心情关注她光溜溜的身体,对身后那个人造成了多大冲击。
“你可真白啊!”李准也爬下床,伸手接过周宜身后因为紧张扣了几次都没扣好的内衣挂钩,挂好后轻轻在肩膀上亲了一口。
“快别捣乱,我可是卑微打工人,迟到一次扣300,一条裙子就没了!”周宜一条长裤,一件体恤,以最快的速度穿好冲出卧室,拿起外套。
周宜脸上少见的慌乱让李准觉得真实而亲近,那种高冷而无法亲近的感觉,伴随着赤身一夜相拥而淡化了不少。
“可是今天是周六啊。”李准在周宜拉开房门的一刹那喊了一句。
“嗯?”周宜扶着门停下了往外冲的动作,又转过身“哦!”了一声,把门关上进了卫生间。
“周六不签到,我第三第四节 课,反正都这个点了,吃了饭再去吧。”
周宜回到卫生间洗漱完就进了厨房煎了三个鸡蛋——李准两个,烤了面包片,拿了两盒奶就算是今日早餐了。
李准穿好衣服也简单洗漱了下,像老夫老妻一样自然和谐地坐下吃饭,吃完之后主动收拾碗筷。
“我这两天有安排,一会儿得走了,回头给你发信息?”李准往厨房外扫了一眼,边归置餐具边说。
“嗯。我第三节 课九点半,去送你的话估计赶不回来,你是打车还是坐地铁?”周宜在镜子前化妆。
她五官很立体,职业性质也决定了她不能化浓妆,常常就是简单涂描记下,让自己显得更精神而已。
周宜说话的声音透着股漫不经心,却在李准心里掀起了层层涟漪。
他有过很多情人,早上醒来时往往各自归入原本的生活轨迹。而他过了明路的女朋友也常常需要他安排好一天的行程之后才会离开。
他觉得这是男人的责任,也从未要求女人要为他做些什么,可周宜那么随口一说的话,却明明白白表达出一种意思:如果时间宽裕,她可以送他回去。
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关怀让李准感受到平凡日子里的幸福。
也许,周宜这种不刻意的留意,才是健全的家庭培养出了的正常情感吧。
平复了一下呼吸,李准含笑应道:“打车吧,地铁上人挤人,会把染着你家洗衣液香味的衣服熏臭。”他李老板有个全能助手张启辰,怎么可能打车,不过是趁机逗笑。
周宜绾好头发从卫生间出来,拿起手机装在衣袋里,回了一个字:“贫!”
李准站起身把周宜脸侧的碎发撩到耳后,而后捏起人的下巴亲了一口,“一起下楼?”
“走吧。”李准突然的情意绵绵让周宜脸色微红,回避了他的眼神,扭头朝门口走去。
李准在赶往高铁站的路上一直都面带微笑,浑身都散发出愉悦的味道。
想到下电梯时面对熟人的询问,周宜淡定咧嘴一笑,没有对“男朋友”身份做出任何反驳。
想到周宜停车陪他一起等张启辰过来,看着他坐上车才离开的体贴举动,李准就忍不住地嘴角上扬。
他没想过和周宜会有进一步的关系,对美色喜爱而不占有是他游戏花丛的一贯做法,但周宜的举动却实实在在打动了他。
“难道……这就是姐姐的快乐?”
第7章 焦头
一个星期了,李准又尝到了那种抓耳挠腮求之不得的滋味。
好不容易加了微信,信息发过去得到的回复通常是“在备课”“在开会”“刚在上课”“等会儿,处理下学生问题”……
似乎她永远都在忙,似乎忙到根本不容许另一个人走进她的生活。
面对面相处时,他能感受到她浑身散发出的温暖,让人忍不住想多要一点,再多要一点。
可一旦转为线上,周宜就像一条鱼,滑不留手,怎么抓都抓不住。
李准有点懊恼。
他现在也把不准自己是因为对方的冷淡和疏离而对她感兴趣,还是贪恋与她相处时获得的片刻温存,或者二者兼有?
想起周宜的温文贴心,床上的野性狂放,分开后的冷淡漠然,李准真的似百爪挠心。
他并非情窦初开单纯无知的少年,28年来在狂花浪蕊中征战沙场,要么是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要么是来段隐秘美好的情缘,但不管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儿,相处中的节奏一直都稳稳把控在自己手中,这种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得感觉简直糟透了。
偏偏他还舍不得这种感觉。
“这个女人的段位也太高了吧。”这是张启辰对周宜的评价,但李准却否定这个“御用谋士”的看法。
若真真的想勾起宽阔海域中他这只龟,她完全没必要把自己的住处暴露——这太容易翻车了。
而且她的朋友圈似乎没给他设置分组,生活、工作、个人情绪的好与坏他都能看到,在还不确定自己一定会上钩的情况下,她这等于送给他一段“黑料”。
他甚至觉得周宜加了他,是一种委婉的拒绝。
不过最近周宜真的很忙。
马上十一,十一之前有个校运动会,十一之后就是本学期第一次月考。她一方面督促学生训练比赛项目,一起排练入场式;一方面还要要紧抓自己科目的复习,还要在考试前跟所有学生谈心做思想工作,调整学生的考前心态。
在脚不沾地忙到飞起的间隙,她总要暗自腹诽领导的决定:学校一定要把运动会和月考放在一起?是担心学生考太好了骄傲还是觉得班主任被扒皮扒得不够狠?
从某种意义上说,周宜特别适合做老师,她单纯、温和、坦诚且有原则,很难不受学生的喜欢。
在一定程度上,她也只适合做个老师,因为她压根儿没有任何上升空间:她只懂教学,坦率而单纯,所以很多单位里的弯弯绕绕她不懂,也懒得去懂。
她只知道一切都要服务于教学和学生,其他的总想往后排,但她不知道,校领导最关心的,往往不是教学。
她的死脑筋总会让他触怒领导,而她的能力又不得不让领导器重她,所以她总是这么个不上不下的状态。全校都知道领导们喜欢她,也都知道领导们不那么喜欢她。
凭实力让领导又爱又恨,怎么说也算是“出类拔萃”了。
在周宜把写好的新闻稿发给校办邝主任,顺带表达了“校办公室两个中文专业出身的(其中一个是副主任),还有一个专门负责校园新闻的,即使“金秋荟萃”由语文组承办,校办好歹来个人瞅两眼拍个照片新闻就有了,班主任真的很忙”的意思。
邝主任不咸不淡地回了她“好的”俩字,不知道是承认班主任很忙这个事实,还是表达对校办人多不干事的无奈。
总之,邝主任对周宜的印象在“能干”之外,又加了个“不懂事”,果断地把今年考核优秀的推荐名单里剔除了周宜的名字,理由当然是——没有大局意识。
周宜当然不知道她吃力不讨好的行为给自己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她这个迟到一次都担心扣钱的财迷如果知道因为几句话而错过了今年考核优秀的2000块钱奖励,估计得抽自己——谁让你管不住自己的嘴。
周宜现在真的有点焦头烂额,明天周三连排课,可是作文还没改完,看着还有一个班的量,不得不采用改考试作文的方法,毕竟平时她慢悠悠一个字一个字抠学生作文的速度,一个小时只能改七八篇。
手机震了几下她都没注意,直到持续不断的强震动把她从作文堆里拽出来。
“嗨,美女,给你发的信息看了没?”周宜接起电话,听到了典型的李准式开头。
“没呢,美女现在在疯狂改作文,要不然明天得让学生轰下讲台。”周宜难得开了个小玩笑,“微信里说啥了?”
“也没什么事,你们单位11月份有个党员培训,交给我们公司负责了,你去不去?”李准语气有点小兴奋,“你要是去我就跟着去蹭两天课。”
“11月份通常会安排个期中考试,不知道冲不冲突,再说还有一个多月呢,你着什么急?”
周宜心想颜值和智商往往是难以兼得,这一点在李准身上得到了体现。
他不想想,单位党员一百多号人,一起去也是住标间。暑假自己住一间房是因为排到最后她落了单,平时那种可能性非常小,她上班八年才有那么一次。
再者说,党员培训都是集体行动,她跟个陌生男人一起出入也太不像话了。
“也不是急,就想跟你说两句话。你这天天的日理万机,都没时间体察民情。”李准声音里透着点不满,又像是在冲人撒娇。
“哎我说,你们单位剩男剩女率是不是挺高的,照你们这个工作强度,可能压根就没时间谈恋爱吧?”
“那可不,我们单位三十大几还没结婚的一抓一大把,还有几个个男老师四十多了还没结过婚。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教语文。哎,都是来还债的!”周宜端起水杯润了润嗓子,最近天干,咽炎估计又要复发,这两天有点嗓子疼。
“嘁——”李准忍不住笑了,感受到周宜匆忙的说话语气,恰当地选择避退,“那小周老师继续还债吧,小的跪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