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次既然是左脉之出面,他自然不好得拒绝,不仅不能敷衍了事,还得尽心竭力地做好这件事。
……
随着大部队的离开,此地立马变得安静起来,只剩下祁涟姐弟和左脉之一行人。
祁涟从美色之中回过神来,看着当下的这番情形,心里又免不得对左脉之的所作所为怀疑起来,他救下他们姐弟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折腾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天光已经大亮,阳光照在左脉之脸上,简直像是在他脸上镀了层光,又似薄雾般的一层仙气氤氲。
大约是公子矜贵,左脉之对于救祁涟的事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倒是左安,态度却比十几天前来了个大反转,现在对上祁涟态度可谓十分热情,这让她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衡大娘子,今日咱们公子恰好来这旭阳山游玩,怎知碰巧遇见了你们姐弟遇险,咱们公子可是二话不说地便上来救你们了。”
对于左安的一番掩耳盗铃般的解释,祁涟只能内心呵呵了,谁来登山赏风景会和官府的人一道的呀!
况且,这旭阳山也不是什么风景秀雅之地,远近闻名的山匪窝,想来左安也不会不清楚。
不过她心里知道大约是这群人不便透露身份,想借此来暗示她不要过多地打听此事!
她自然不是那般没有眼力见儿的人,既然左安都如此说了,自然也不会刨根究底。
不管如何救命之恩大过天,祁涟还是诚心诚意地向左脉之一行人道了谢。
“小女子知道救命之恩本该涌泉相报,可现下我们姐弟三人身无分文又无依无靠,这份大恩若是公子以后有需要我们的地方,一定尽管开口,我们姐弟定不会推辞的。”祁涟诚恳道。
语嫣和映之也都懂事地表达了感谢,“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我们以后一定会报答的。”
左脉之这下总算弯了弯唇角,脸上有了几分很淡的笑意,“不过顺手的事,小娘子不必在意。”
左安也伸长了脖子,满脸笑意地对着祁涟道,“衡大娘子不必客气,我们公子最大的爱好便是助人为乐了,他以前可救过不少你这样的年轻小娘子。”
左脉之乜斜了他一眼,眸中凉凉的不带一点温度,左安立马便识相地闭嘴了。
祁涟方才在与山匪的缠斗中伤得不轻,大半个身子都靠在语嫣身上。
但她还是强撑着下意识地按照前世的礼节给他行了个叩拜的大礼,“两次相遇,今次又幸得公子搭救,小女子如今竟还不知公子名讳,如若不弃,现下请公子告知,以后我们姐弟报恩也好知道恩人的名讳。”
左脉之本不太在意这些虚情假意的东西,愿意花费功夫去解救他们笼络人心,也不过是因为这姐弟三人对他来说有利用价值罢了。
至于其他的,他也不在意。
但在下一刻,左脉之瞥见祁涟那熟悉又陌生的行礼动作时,忽地心头巨震,眼中骤然像聚起了风暴。
眸子一凝,他死死地盯着祁涟的动作,不放过一丝一毫,好像要从她的动作中,看出那逝去已久的人的影子。
可惜,面前的女孩看上去和那风华绝代的影子实在是没有一丝相似,相貌普通,身材瘦弱,脸上还有着不少在刚才的缠斗中落下的淤青和泥灰。
若是在雍城,左脉之朝这样的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是污了眼睛。
可此时他总觉得有什么抑在他胸口,久久无法教人释怀。
男子灼热的视线长时间地停留在祁涟的脸上,弄得她有些无措起来,只好用疑惑的眼神朝左安望去,以期他能解救于她。
左脉之出神了实在太久。
许久之后,待到左安都开始疑惑他莫名其妙的反应之时,他终于缓缓收起了眼中的惊疑之色,将内心的情绪都掩藏了下去。
仿若随口闲谈一般地说起,“我姓左,娘子可唤我左湙。衡大娘子,听闻你们要去雍城寻找父亲,正巧我们一行人也欲往雍城去,你们姐弟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与我们一道同行。”
此话一出,不只祁涟,便是左安都有些诧异了,他们原本的计划,可并不是将这三姐弟一起带上的啊!
第二十二章 露馅?
毕竟他们此次出行是带着任务的,人多眼杂,若是耽误了差事可是不妙。
公子之前也说的是会另派几人护送他们到雍城去,现下为何就改变主意了呢!
“公子?”
左安欲言又止,虽然这姐弟三人身份特殊,但还不值得他们公子如此特殊对待吧!不过是手里一颗不受控制的棋子而已。
左脉之抬手打断了他,“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他又转头看向祁涟,眼神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强势又霸道。
“衡大娘子,经过这一遭我想你也知道了这外面的世道并不太平,就凭你们姐弟三人想独自去到雍城更是不太容易,所以在下可是怀着十分的诚意邀请你们同我们一道。”
说实话,祁涟是不太喜欢左脉之这种淡漠又带着些高高在上的态度的。
可他们才刚救了自己的命,加上他所言不虚,祁涟实在是没有办法婉拒他的好意邀请,若是能和他们一起上路,那一路上定然会少许多麻烦。
许多个念头在她脑子里转过,最终,祁涟还是选择接受了左脉之的好意,又朝他行了一礼道,“如此便麻烦左公子了。”
“不过是顺手帮助一把的事,对我来说不算麻烦。”左脉之扫过她的动作淡淡道,心中越发莫测起来。
殊不知,这话又惊掉了左安等几个兄弟的下巴!
这…这…这,他们公子原是如此乐善好施之人吗?怎么以前在雍城没见公子主动帮过哪家小娘子呢!
左脉之是不知道众属下心里的小九九的,话毕,他又好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刚才我看娘子所行之礼,仿佛是前朝皇室之中惯行的,不知娘子是从何处学来的,但是如今已是乾国,新皇当政,为了娘子的安全着想,以后还是不要再做这番举动为好。”
祁涟听见此言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却是突突地打起鼓来,害怕被人瞧出破绽,这事她确实做得有些鲁莽了。
也是她骨子里刻下的教养使然,下意识地便向左脉之行礼了,却不想这人是个观察入微的,这么点儿疏漏都被他捉住了。
按他所说,大夏是前朝,如今已是乾国,那么她一个乡下的女子居然会前朝皇室的宫廷礼仪实在是一件令人费解之事。
祁涟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如何说辞,脸上闪过一阵慌张。
场面寂静良久,她才磕磕巴巴道,“这......,小女子出身乡野,从小未读得几本书,也没学过什么规矩,刚才那般,也不过是在乡间看见别人那样做东拼西凑的一些动作,东施效颦罢了!公子千万不要取笑于我,以后我可再不敢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了。”
“娘子记着便好,如此荒郊野外的除了我们也无人看见,你不必太过紧张。”左脉之道,看起来好似相信了祁涟的一番说辞。
祁涟心里偷偷地摸了把汗,这事好歹是糊弄过去了。
不过这短短的几句话,其中透露的信息可是巨大的。
左湙一眼便认出她行的是大夏的礼仪,那他的身份也只怕是不简单,也不知道自己答应与他们一道是对还是错。
但眼下来看,这却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了。
一行人也不便在这荒郊野岭待太长的时间,要说左安实在是个妙人,左脉之是个冷淡的性子,这一路上的气氛真是全靠他来烘托了。
走到山下,便见两辆马车并排停在路边,几个左脉之的手下站在马车边等候,高冷的左公子自顾自地上了他的那辆车。
左安带着祁涟姐弟来到另一辆马车跟前道,“衡大娘子,这是公子给你们准备的马车,请上去吧!你们姐弟最近想来也没睡过什么好觉,先在马车上好好休息一番!等咱们到了祈城,再好好休整。还有你身上的伤,到了祈城我马上请大夫为你诊治。”
如此提前做好了准备,便是左安再说这是个巧合那祁涟也是不信的。
“多谢左安大哥了!”祁涟道。
祁涟自觉左湙已经帮了她们不少,反正也不在乎这一件两件了,便没什么负担地接受了,坦坦荡荡地带着弟妹上了车!
“谢谢你左大叔。”映之语气中带着奶音也同样郑重地感谢道。
“哈哈。”左安稍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嘻嘻哈哈他是在行的,可真真到了这种时刻他反倒是有些腼腆了,“这些都是公子的命令,你们感谢公子便是了。”
祁涟微微一笑没再说话,转身进了马车。
左安却是被这一笑闪了眼睛,真觉得有个绝世美人在他面前展颜一笑,那光芒亮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继而揉了揉眼睛,睁眼又是衡大娘子那平平无奇没有丝毫出彩的样貌,让他不由得怀疑刚才定然是自己眼花了。
马车内虽装饰素雅,但细节之处却透露出不凡。
车座上的软垫、摆放的小几,甚至是小几上的茶具、茶点等都透露出左湙这个主人身份的不简单。
马车内没有外人,祁涟便没那么拘谨了,放松身子瘫倒在软垫上。
方才她实在是伤得不轻,现在浑身就无一处是不痛,不过祁涟向来是喜欢苦中作乐的。
惊讶于自己竟能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这般勇猛的同时,对自己很是佩服了一番。
在车厢中打量一番之后,心思便飘向了别处。
这人呐果然是由奢入简难,这宝车软垫、香茗茶点准备着,祁涟以前的那种骄矜之气一下子便回来了,深以为还是喜欢做公主时的生活,怪不得这世界上爱钱的人那么多呢!
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他们现在寄人篱下,全靠左湙依仗,以后还是得想办法赚钱才是正理儿。
这厢,衡语嫣看着祁涟用着车上这些富贵人家的东西没有一丝陌生之感,诚然心里是划过些许疑惑的,但仅剩姐弟三人相依为命的她下意识地不去多想那些有的没的。
看着大姐熟练地照顾弟弟喝茶吃点心,虽然手脚略显笨拙但眼里的关心却是真的,语嫣便将心中的那些阴云打散,露出一个发自内心愉悦的笑来。
第二十三章 风华
“语嫣,你快尝尝这个玉髓芙蓉糕很好吃的,你最近长身体要多进些食物知道吗?”祁涟看着语嫣小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全然不像映之看着桌上的美味便停不下嘴了,便出声催促语嫣道。
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太懂事了,也太要强了些。
“嗯,大姐你也吃啊!”语嫣笑得甜甜,也递了一块儿糕点给祁涟。
祁涟没多想,吃了几块点心便困倦起来,抱着映之窝在车厢角落打盹儿。
她也是疲惫以及,靠在柔软的车厢内壁,不过几息神志便有些模糊了。
姐弟三人的马车内十分安静,左安胯下骏马护卫在左脉之马车左右。
左脉之生来便是个神仙似的人物,至少在雍城大部分官家小姐眼中便是这样,举止爱好皆行的是风雅之事。
此次出行因要横跨多地,路途遥远,左脉之多数时间便是在马车上度过的,闲时品茗、抚琴,在普通百姓眼中那便是神仙才能过得如此惬意的日子。
马车两侧的珠帘垂下,他清俊无双的脸在珠帘后若隐若现,白皙修长的指尖拂过琴弦,琴声徒然在空旷的山中荡开,琴声温婉却又刚毅,悠悠荡荡,又似高山流水,汩汩韵味……
祁涟与弟妹两人入睡不久,车外便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映之翻了个身,咕哝了一声“真好听”又转身睡熟了。
祁涟也在半梦半醒间,耳边萦绕着《风华录》灵动高华的曲调,想起前世那些她珍藏在心底的温暖记忆。
“想不到这左公子还真是才华横溢,琴技高超,竟能将名动天下的《风华录》奏得这样传神,想来要是连苏大师还在世的话,定然会将他引为挚友!”祁涟喃喃道,竟已经沉浸在了这美妙的乐曲之中。
连苏先生乃是她前世大夏最出色的乐师之一,善操琴。
传闻他乃是个真正淡薄高洁之士,曾经为了逃避朝廷的封赏而逃进了深山隐居起来,一住便是十年。
后来先祖皇帝承诺不再强迫于他,他才再次出世,暂居在雍城外的一座无名山峰之中,偶尔进宫为先祖皇帝奏上一曲。
这首曲子乃是连苏大师的绝奏,是他死之前谱的最后一首曲子。
名为《风华录》,演绎的便是大夏近百年来出现的那些精彩绝艳、风华绝代的女子风姿,可谓人间颂女子之极。
这首琴曲的琴谱在连苏大师过世后广为流传,可惜真正能弹出琴曲其中意蕴的人万中无一,之后便渐渐在下层民众之间销声匿迹,只在达官显贵之间还能偶然听之。
祁涟前世第一次听这首曲子是在宫中,专司教授皇子公主的乐师为他们弹奏的第一首琴曲便是它,当世惊鸿,便得此生,祁涟再未忘却过。
按说当时教授他们琴技的乐师已属世间操琴技巧极高之人,如今听来,也比不上这位左公子琴曲中富含意蕴之十一。
那位乐师当时便说过,若是心中只懂得玩弄技巧,而内心没有真正地欣赏这些女子的风姿,世间那些崇尚男尊女卑的士大夫们,是绝弹不出这首琴曲真正的神韵的,他十分惭愧,也免不了世俗的那些思想。
如今再听这左公子的琴音,仅因为这一个原由,也值得祁涟对他另眼相看了。
……
旭阳山的山匪一夕之间被一锅端了个干净,连带着沿途的那些黑茶棚也被肃清地差不多,从此多地往来祈城又多了一条坦途。
祁涟在祈城住了几天,身上的伤也养好了大半。
这里大街小巷几乎都在谈论旭阳山山匪被剿灭的消息,不少百姓拍手称快。
这位左公子虽说打着走商的幌子,行为动作实在是太过敷衍,直至到了祈城,他才吩咐左安象征性地置办了一些当地的物产,扮作要贩商的样子。
他们做的这一切都没有刻意地在衡家姐弟面前隐瞒,好像有意无意地,左湙便在告诉祁涟,自己的身份并不简单,并且他也不打算有所隐瞒。
祁涟同样有种预感,左湙迟早有一天会把他的真实意图告诉她,并且如今距离这一天并不遥远了。
这一行人并不急着赶路,他们到了祈城之后便找了个住所安顿了下来。
之后的日子里左湙便时常带着衡家姐弟三人在祈城游山玩水,去了不少有趣儿的地方。
祁涟前世从未出宫闲逛过,因此外界的许多东西她都感到新鲜,好奇的样子也是挂在脸上的,误打误撞地十分契合衡语璇乡下丫头的形象,又让左安等人有些看不明白了。
跟着左湙的这几日里,他们姐弟吃穿用度皆换了个档次。
人靠衣装,凭着些华丽的绫罗绸缎撑起来,瘦骨嶙峋的姐弟三人居然有了些富贵人家的气派。
除去祁涟,映之和语嫣刚开始是不习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