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新新的媳妇,咋能让你睡厨房炕?”林虎站起来,把书放在了窗台上,“新新的媳妇,就该住新新的上房。”
新新的媳妇,是李淑兰的话,李淑兰想占白孝廉家的房子,说她马上要娶新新的媳妇了。
林虎嫌厌李淑兰,但不嫌新新的媳妇这个词,他觉得,这个词,用得真好。
“咋不能睡?新媳妇不是人啊?”白玉兰笑着问。
不等林虎说啥,她就直接说:“上房里睡觉,这屋做饭,跑来跑去,多麻烦,从今天开始,咱俩就这屋睡觉,又方便又暖和,等以后有了孩子,再烧两个炕。就这么定了,不许有反对意见。”
林虎心中欣慰,媳妇果然是个会过日子的。
之前,没盖上房的时候,他就一个人住在这厨房里,做饭时,顺带把炕烧了。
娶了白玉兰,他怕媳妇嫌弃,让媳妇睡上房,没想到,媳妇竟然主动要睡这屋。
可他怎能让新新的媳妇睡厨房呢?
“厨房里油烟味大,咋能睡人?多烧一个炕咋了?我是没烧炕的柴禾还是没时间?”他笑着问白玉兰。
“柴禾和时间你都有,可咱们能不能省一省?挣一个不如省一个呀。”自家男人太浪费,白玉兰想要教他节约。
“好,听媳妇的,生一个。”林虎笑着说,“不,生一个不够,最少得生两个。”
“你这又说到哪里了?”白玉兰在他身上轻轻掐了一下。
“你说挣一个不如生一个呀。”林虎笑眯眯。
“你再说这个,我不理你了。”白玉兰假作生气地转过身。
林虎关上灶膛门,站起来,从身后将白玉兰揽在怀中,咬着她的耳朵,温柔地说:“我新新的媳妇和新新的孩子,必须睡大上房,我林虎自己可以省着些,但我的娃和我的媳妇,不能省。你必须住上房,不然,怀孕了,闻见这油烟味,能吃得下饭?吃不下饭,我娃在你肚子里也是挨饿。我为了省一点时间和柴禾,让我娃和我媳妇受罪,那哪成?”
第64章 以后会经常吃到的
节约,没错。
但人要会算账。
如果为了省柴禾让媳妇和娃受罪,那林虎会觉得自己很蠢。
听着林虎温柔似水的话,白玉兰的心中,柔软得像要化了。
一个男人,肯在你身上花费,不管是时间和金钱,都足可以证明,他在乎你。
“我去做饭。”她挣开了林虎的怀抱。
“你想吃啥饭,今天这饭,必须我做。”
男人对自己这么好,自己也要对男人好。
“随便都行,只要是媳妇做的,都是好的。”
“那做面条吧,这几天都吃的米饭。”白玉兰提议。
“这么晚了,吃面条也不好消化,拌点拌汤喝吧。”林虎看了一眼窗外黑沉沉的夜幕,这么晚了,他不想劳累白玉兰。
拌汤是最简单的饭食,水烧开,几分钟就好。
“拌汤哪行,你一个大男人,喝了拌汤,半夜怕是要被饿醒的。”白玉兰笑着说。
“饿醒了就吃你。”林虎也笑,一双眼,熠熠生辉。
白玉兰红着脸推开他:“我去和面。”
林虎说:“有挂面,下两碗咱们吃,不用和面。”
又说:“其实,我就想喝点拌汤,今天口干舌燥的。”
“好,那我拌拌汤。”
既然男人真想喝拌汤,那就照他的意思来。
她舀了少半碗面粉,滴了一点冷水,用筷子慢慢搅拌,直到干面粉变成干爽的面屑。
将面屑撒在滚水锅里,再撒点盐,切点葱花。
奶白的面汤,淡淡的葱香,温暖的气息。
摆上炕桌,盛了两碗面汤放在桌上。
总感觉缺点啥。
又在墙角看了一圈,发现一个小坛子里有林虎腌制的洋姜和螺丝菜,就捞了一点,细细地切了一碟,淋了一点辣椒油拌匀了,端上了炕桌。
这才像样。
“吃饭了。”白玉兰轻轻拉了一下在煤油灯下看书的林虎。
“这么快?我媳妇挺麻利的嘛。”林虎坐到炕桌前。
白玉兰把筷子递给他:“不是我麻利,是这饭菜太简单了。”
林虎接过筷子,一脸的幸福:“今天吃了媳妇做的两顿饭,活了二十七年,第一次吃媳妇做的两顿饭。”
“以后经常会吃到的。”白玉兰说,“只要你忙,做饭的事情就交给我。”
两个人喝完了拌汤,白玉兰抢着洗了碗,又烧了热水,伺候林虎洗漱。
媳妇突然的太过贤惠。
把林虎都给整哭了。
“媳妇,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被谁这么伺候过……”林虎眼中闪着泪花,将白玉兰拥进怀中。
温暖的被窝里,两个人相拥而眠。
两颗心,依偎着,一起跳动。
想到白天的事情,白玉兰忍不住抱紧了林虎。
若不是这个男人,父母不知被李淑兰怎么欺负呢。
李淑兰那嚣张的模样一直浮现在她眼前。
李淑兰嚣张的骂声一直回荡在她耳边——
【你和你妈王冬梅一样,到啥时候都生不出儿子!你还占着白家的宅基地干啥?】
这话,如同淬了毒的利剑,刺在她的心窝。
李淑兰为啥那么嚣张?
还不是因为有两个儿子?
这年代,农村有两个儿子的很多,甚至很多人家,有七八个儿子。
凡事都得有个参照物。
李淑兰和别的有七八个儿子的人比起来,儿子是不多。
但和一个儿子都没有的王冬梅比起来,那可就优越很多。
“我们要个孩子吧?”她把脸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小声地说。
第65章 怕你醒了身边没人
“是得要个孩子。”林虎轻轻抚摸着小媳妇的后背,“但不是现在。”
他是个君子。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说过了,小玉兰没到生孩子的时候,绝不能让小玉兰生孩子。
他不是那种为了一己私欲而不考虑孩子和媳妇的人。
“可我现在就想要。”她固执地说。
李淑兰嚣张的模样让她无法等待,她恨不得立刻就生出一个儿子证明给李淑兰看。
要让李淑兰知道,她也能生出儿子。
这种迫切感,让她忘记了含蓄,竟然说出了这种不知羞耻的话。
说完之后,又忽然后悔。
担心林虎嫌她轻薄。
还好,林虎似乎并没有嫌弃,只是温柔地将她搂进怀中,像哄婴儿入睡那般,轻轻拍着,哼着庄子上流传下来古老的摇篮曲:“哄娃儿睡觉觉,睡醒了要馍馍,馍馍呢?猫儿叼走了;猫儿呢?钻洞了;洞儿呢?草堵了;草儿呢?牛吃了;牛儿呢?上山了;山儿呢?雪盖了;雪儿呢?化水了;水儿呢?和泥了;泥儿呢?砌墙了;墙儿呢?猪毁了;猪儿呢?给我娃儿吃肉了……”
只是,这摇篮曲,没能把白玉兰哄入睡,倒是把林虎自己给催眠了。
渐渐地,他睡着了。
白玉兰却睁着一双眼睛,久久无法入睡。
冬日的夜,漫长而又黑暗。
一夜间,她又做了无数离奇的梦。
梦见了跟着刘建华私奔,梦见了刘建华的拳打脚踢,梦见了屈彩屏的尖酸刻薄而又得意的嘴脸,梦见了父母的病逝,梦见了那还未满月的婴儿的惨死,梦见了林虎远走他乡,梦见了她掉进了不见底的深渊……
梦境仿佛没有尽头似的,让她困倦,让她痛苦,让她绝望。
不知何时,她被窗外麻雀的鸣叫惊醒。
睁开眼,天已大亮。
清晨的阳光驱散了夜晚的黑暗。
林虎又起得比她早。
不过,今天,他没去厨房,也没去外面,而是静静地守在她身边看书。
她听到他轻微地翻书的声音。
看到她醒来,他伸过手来,扣住她的手指,温柔地笑着问:“昨晚做噩梦了?哭了一晚上,还说了一晚上的呓语,还发烧,吓得我今早都不敢出去做活,怕你醒了身边没人,又哭。”
温柔的声音,听得白玉兰的心都要化了。
“我发烧了吗?"她摸摸自己的额头,并没有烧啊。
林虎也伸手摸了一把,点点头,笑着说:“我给你擦了好几遍身体,现在烧退了,你可能是昨天在外面被冻得狠了,都是我不好,让媳妇着凉了。”
“不,不是你不好,是我三婶一家太坏。”她将小巧白皙的手指扣紧了林虎粗大的手指,心里说不上的温暖甜蜜。
昨天,明明是自己娘家的事情麻烦林虎解决,林虎却将她着凉的责任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
可见,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
只是她竟然不知道她在梦里哭过,更不知林虎一晚上给她擦身体退热。
恐怕,亲娘都未必做到这么好吧?
林虎,为着你对我的这一份好,我以后一定要对你好。她在心里默默发誓。
火炉已生好,炉上坐个砂锅,里面正咕嘟咕嘟地煮着啥。
是草药,一股草药味。
她吸了吸鼻子。
“是板蓝根和金银花,给你熬的。”他说。
“你一夜没睡好吧?”她问他。
林虎淡淡一笑,宠溺地摸摸她的额头:“伺候媳妇,都是应该的。”
她要起来,林虎却按住她:“想睡就再睡一会儿,大门我扣好了,没人会进来。想要方便的话,我拿了盆进来。”
他指了指门背后的一个崭新的搪瓷盆。
“你让我在屋里方便?用那个?”白玉兰不敢相信地指着簇新的搪瓷盆问林虎。
“咋了,嫌不好?”林虎笑问。
“不是,是太好了,我不敢用。”她赶紧解释。
想不到,男人对她这么好,竟然用新的搪瓷盆给她当便盆。
而且,她只是发烧,又没有病得下不了床,林虎竟然就让她在屋里方便。
想起前世,她生了儿子,在月子里,刘建华都不许她在屋里方便,大风刮的天气,硬是逼着她出去上茅房,说她在屋里,把屋子弄得难闻。
事实上,农村人坐月子有讲究,绝对不能出去,出去,着了风,坐下月子病,一辈子难治好。
至于新的搪瓷盆,别说给她用了,就是儿子,也没那福分用。
她想要用一个干净的盆子给儿子洗尿布,都被刘建华骂惨,说她矫情,扔给了她一个又脏又旧的洗脚盆。
想想前世嫁给了所谓的爱情,她只觉得心惊肉跳。
“咋不敢用?一个搪瓷盆还比我媳妇金贵了?你刚退烧,出去又着凉,你放心,我不看的,或者,我先出去?”林虎还以为有他在,白玉兰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方便。
正要起身,却被白玉兰拉住。
“我不想方便,你躺着吧。”
她真的被感动了。
林虎又躺下,给她掖了掖被子,笑眯眯地看着她的眼睛问:“我是你男人,有啥不好意思的?要不我抱着你掂?”
白玉兰听了,脸红到耳根。
不会走路的小婴儿在夜里,会被父母一方两手抱着,底下接一个盆,那就叫做掂尿。
她如今这么大了,林虎竟然说给她掂。
这宠女人宠得没有边际了吧?
想想那画面,她就脸红心跳,直接把脸藏在被子里,不看他。
第66章 咋这么瘦?
“咋了?又发烧了?”林虎掀开被子,将脸贴在了她的脸上试温度,明知故问地笑。
她不说话,又用被子蒙上了脸。
她不敢看男人的脸,看了就会脸红心跳。
在他面前,她是那么的没自信。
“就这样的身体,冷风一吹就着凉,还想生孩子?再等个三五年吧。”林虎的大手伸进被子在她的脊背上摩挲着,笑着说。
“三五年?”她听了,着急了。
三五年,她不成了老姑娘了?
因为着急,她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里全是不解:“为啥三五年?”
心里,默默地恐惧起来,难道林虎不要她了?
前世被刘建华抛弃的心理阴影,今生还未消弭。
林虎轻轻捏了一下她纤细的胳膊:“太瘦了,得养壮一点,才能生娃,我才敢让你生娃。”
哦,这样啊。她的心稍稍安定了。
又见林虎皱着眉说:“奇怪,岳父岳母家也不缺粮啊,也没见刻薄你,也没见少你吃少你喝,你咋这么瘦?”
咋这么瘦?
她的心又一阵刺痛。
还不是因为糊涂不懂事。
前世的她,被刘建华和屈彩屏的花言巧语所蒙骗,有一点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吃,不是送给了刘建华就是送给了屈彩屏。
压根就没想刘建华最终会抛弃她,和屈彩屏一起回城。
***
每每想起前世的混账愚蠢,白玉兰的心就像是被凌迟一般难受。
痛苦让她说不出话来。
林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也不再拿她取笑,只是温柔怜惜地摸摸她的头发,温和地说:“一会儿上徐大嫂子家买只老母鸡给你炖汤喝,老母鸡汤最补身子了。”
“我不想喝鸡汤。”白玉兰忽然说。
想起鸡汤,她就一阵恶心反胃。
前世,生了儿子,刘建华买了一只母鸡,屈彩屏用那只鸡熬了汤端给她,汤里没一点鸡肉不说,还尽是鸡屎味,她喝了一口就吐了。
之后她就再也没看到鸡汤,那只鸡,最终被谁吃了,恐怕只有刘建华和屈彩屏最清楚。
“那你想吃啥,跟我说,我去给你买。”林虎又问。
“我想吃荔枝罐头,你上哪去买?”白玉兰笑着问,因为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乡上虽然新开了小卖店,菜店,水果店,但都卖的是本地或者是附近乡镇的产品,罐头一般就是苹果和梨子的比较常见,像荔枝罐头这种东西,肯定没有。
林虎却笑着说:“这有何难,等雪化了,带你去吃。”
“去哪吃?”白玉兰问。
“去县城。”林虎摩挲着自家媳妇的小手,“县城没有,就带你去省城,省城没有,就带你去南方,我们在南方等几个月,别说荔枝罐头了,就是鲜荔枝,也能吃到。”
为吃个荔枝罐头,去县城?去省城?甚至去南方?还要等几个月?
白玉兰被惊到了。
她长这么大,别说去县城了,就是镇上,虽然离得那么近,也没去过,那次和林虎一起去信用社存钱,是她第一次去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