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云辞心有感慨，季青娘伸出手，将云辞的手牵起，小心翼翼包裹在自己手中。
她指腹轻轻摩挲着云辞柔软光滑的手背，又柔声道：“阿辞，母亲知道，要你立刻马上接受现在这样的结果，也许会有些难。”
云辞却笑了下，她摇了摇头：“母亲，没什么不好接受的，也没觉得难。”
“之前我与您说过，我和姐姐已经长大，如今您尽管去做您想要做的事，那些令您觉得难受和不公的，定要反抗。您可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掌上明珠，不能因为在褚西城，就被他人欺负。”
季青娘愣了下，眼神微诧，眼眸颤动后，又觉震惊。她不由握紧云辞的手，心中亦有一瞬惊讶。
“你……真是这么想的？”她嗓音有些许颤意。
“嗯。”云辞点头，很是肯定。
云辞反握住季青娘的手：“若我是您，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季青娘笑着点了点头，眼角却湿润了。她缓了口气，仍止不住要从眼中溢出来的泪水，略显匆忙的抬起衣袖擦拭着眼睛周围，将眼泪抹去。
她又朝云辞笑了下：“别担心，我这不是难过，是开心。”
云辞笑着，眼神温柔。她同样点头：“嗯，我知道的。”
季青娘看着云辞，笑容温和。
从云辞的小院离开后，季青娘本要去云纤那边看看她。于半路碰见了气势汹汹的孟秋影。
才到季青娘身前，孟秋影便忍不住质问道：“季青娘，你要跟老爷和离也就算了，你居然还想要拿走云家的资产，你是不是仗着你娘家有背景你就为所-欲为了！”
季青娘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眉头轻挑了下，不仅不觉得生气，反而心里觉得很畅快。
心情好，就想笑。
孟秋影错愕，又不解：“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季青娘笑着：“当然是在笑你愚昧无知。”
“你来云府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打听打听云府以前是如何起家的？”
季青娘往前逼近一步，孟秋影皱着眉，忍不住后退两步，看向她的眼神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丝慌乱和紧张。
季青娘又道：“是我带着我的嫁妆来到褚西城，让他经营城外矿山，他才能有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他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们季家给的，我不过是拿回原本就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你生什么气？”
孟秋影一愣，眼神随即惊讶。
季青娘笑吟吟注视着她：“孟秋影，你是什么身份啊？有资格来管我们的事吗？不过那也不怎么重要了，和离书已经签下了，到时候还能剩下多少东西给你们，得看我心情。”
“至于你，今日之前在云府所享受的所有好生活，日后都不会再有了。你还是想想，要攒多少钱，才够你养活你的儿子和女儿吧。”
“……”
孟秋影猛然瞪大双眼，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她忍不住后退两步，嘴唇微张，似是想要说什么，可嘴唇抖动了两下，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季青娘懒得再与她浪费时间，淡淡然翻了个白眼后，转身离去。
孟秋影站在原地，看着季青娘潇洒离去的身影，心中火气后知后觉的升起来，愤愤然跺着脚，朝半空中发出一声愤怒的嚎叫。
季青娘第一次觉得，原来解决了这边的事，没有曾经那些束缚，舍弃掉那些她本以为很重要、其实可以丝毫不在意的东西之后，整个人的身心会是这般的轻松自在。
她以前竟还不如阿辞看的通透，想想真是……唉。
她笑着摇了摇头，此时心中却满是愉悦。
云纤小院。
季青娘到时，明竟思正半蹲在云纤轮椅旁和她说着什么，也不知是料到何种话题，云纤皱了下眉，伸出手在他头上敲了下。
明竟思也不恼，继续调侃着她。
云纤被气到，正准备抬手扇他的时候，看见了自院门走来的季青娘。她稍愣了下，随即快速收回手，情绪一同收敛好，深吸口气，缓缓呼出，恢复至寻常淡然的模样。
明竟思回头看了眼，悠悠起身站直。
季青娘走过来，向明竟思行礼：“禹王殿下。”
明竟思颔首示意：“季夫人。”
云纤出声：“母亲。”
季青娘笑着点了下头：“纤纤。”
季青娘知道云纤和明竟思的关系，自然也知道，目前而言能够带动云纤情绪波动的也就只有明竟思，她方才在明竟思身前那般动作与神情，也不奇怪。
毕竟，明竟思对云纤的纵容，也不是一日两日。
数年前便是如此。
季青娘转头看向明竟思，笑道：“禹王殿下，我想和纤纤说会儿话。”
明竟思会意，点头后道：“既如此，那本王明日再来看望她。”
“禹王殿下慢走。”
“嗯。”
明竟思转头看了眼云纤。云纤抬眸，眼神淡淡望去一眼，没见什么情绪。
他轻挑了下眉，随后离去。
季青娘和云纤一同目送明竟思的身影走出小院院门后，几乎同时收回目光。
季青娘将旁边的椅子挪过来，于云纤身前坐下。
云纤眨了下眼，眼神依旧平静。
季青娘犹豫了下，还是开口：“纤纤，这几日你情绪很平静，不曾对我的事有过任何看法，不知你心中可否有什么想说的？”
云纤看着季青娘，淡淡眨眼：“没有什么特别的。”
“如若真要说什么，那便是，在这件事上，你终于做对了选择。我很欣慰。”
“……”嗯？啊？
季青娘眨巴眨巴眼睛。欣慰？她……对此欣慰？
嗯……
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季青娘脑中思绪运转了一番，抬起手轻轻按了按眉角。
云纤补充道：“我并无他意，只是觉得，这个选择，很正确。”
“早在他娶二房的时候你就该做这样的选择。”
季青娘愣了下，然后笑了。
而后云纤又问：“我们何时回皇城？”
季青娘道：“你大舅舅和大表哥在赶来褚西城的路上，再有两日就能到，等和他们一同商议好这边的事，在与他们一起回皇城。”
云纤眼轻眨了下，又点了点头：“嗯。”
“和阿辞说过了吗？”
“说过了。”季青娘道：“这两日，她会去与她在褚西城的朋友道别，再回来此处，大概会是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了。”
又或者，可能不会再回来。
未知之数，都是说不定的。
翌日。
云辞习惯性早起，梳洗好后，晨光大亮。她站在房前屋檐下望着透着明亮天光的天，不由眯了眯眼。
看起来今日会是个好天气。再过片刻，应会有旭日悬挂。
巧儿领着丫鬟将早饭送去她房间，于房中小厅桌上仔细摆放好。
丫鬟们很快出来，于云辞身前见礼后离去。
巧儿慢悠悠从屋外出来，行至云辞身前：“小姐，早饭准备好了，您可以进去用了。”
云辞点了点头，正欲转身进去，右侧院墙上有人喊她：“云阿辞！”
云辞脚步顿住，转头循声望过去。
洛书锦坐在墙头，一手抱着个盒子，另只手朝她招手：“云阿辞～”
云辞眉角上扬了些，眼眸微微颤动了下，欢喜之意萦绕在眼中。她嘴角止不住上扬，眼睛弯弯，眸子里浮现出洛书锦从墙头一跃而下的画面。
她眨了下眼，而后又见洛书锦笑着朝自己奔来。
那一瞬间，阳光自云后露出，金色的光落下，似顷刻间全部落在他一人身上。
她视线范围内，她眼中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云阿辞，”洛书锦站定在云辞身前，脑袋稍偏了偏，笑眼盈盈：“我来你这蹭饭啦～”
云辞笑：“你怎么又从墙上翻进来？”
洛书锦抬手摸了摸脑袋，笑道：“习惯了……”
主要是这样比较简单。云府大门这会儿大门紧闭，感觉敲门也不会有人来开。
为了不浪费时间，还是直接走熟悉的“老路”比较好。
“对了，”洛书锦忽然反应过来，将手里的盒子抬起递给云辞：“这是给你的。”
云辞抬手接过，盒子还很有分量，她觉得挺重的。她问：“这是什么？”
“给你的礼物，”洛书锦笑着：“昨日你不是送我礼物了么，这是回礼。”
“回礼？”云辞稍稍用力抬了抬盒子，依旧觉得分量很重。她有些讶异：“我昨日就送了你一个玉佩，你却送我一整盒的东西？”
“礼物不分多少贵重么，反正都是我想送你的。你都收着啊，不许还给我。”
云辞失笑，然后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她又道：“好了，我们先去吃东西吧。”
洛书锦使劲点头：“好！”
洛书锦一如既往的胃口好，云辞看着他一口接着一口，脸上笑容满面，心情也愉悦。
见他吃的那么香，云辞不由想到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可能见不到他这般吃饭，心里就有些感慨。
她抬手托腮，另只手放在方才洛书锦送她的盒子上，手指轻轻敲着盒面。
犹豫了下，将盒子打开。
里面满满当当的小盒子和小锦袋，拿起来看，才发觉小盒子和小锦袋中装着的都是首饰，样式不同，材质不同。有金的，银的，还有上好木料制作而成的。
其中包括发钗、发簪、珠花、耳环、项链、手链等等各种类型的首饰。
精致而漂亮，虽然都是首饰，但从材质和做工来看，显然价值不菲。
云辞很是诧异，眼神有些许错愕。
“这些……很贵吧？”
洛书锦虽是城主府独子，可云辞记得，他家里每月给他的零花钱是有限制的。城主伯伯本就觉得他平日里在外闯祸惹事已经很欠揍了，要是再养成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那得把自己气死。
因此，洛书锦每月的零花钱不仅有限，若是再遇着他惹事不小心砸坏了无辜路人的东西，赔偿的钱也得从他自己的零花钱中出。
城主伯伯向来不在这方面惯着他，他也对此无所谓。反正在褚西城内，他也不可能饿着自己。
除要吃饱外，他就喜欢练功。再者就是到处乱跑，都不是需要花大钱的事。
“嗯？”洛书锦抬起头，看见云辞手中拿着一枚金色发钗，还有她手边已然打开的盒子。
他挑了下眉，道：“这些啊……”
云辞问：“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洛书锦笑了笑：“我攒的啊。”
他往嘴里塞了一个虾饺，腮帮子微微鼓起：“你放心，绝对都是我自己攒的钱，不是来路不明的。”
以前洛书锦无聊逛街走走时，看见铺子里有好看的首饰想要买来送给云辞，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钱不够，那时候他也没想到就小小的一个物件居然还挺贵。
那次买下的一只银色蝴蝶发钗是他娘帮忙付的钱。
廖素若提醒他：“以后你要是想买这些东西，得自己攒钱。你爹上次从府里拨了一大笔银子去边境农田开挖水渠给农户通水灌溉，保证边境军营的供粮量，咱们家的闲钱可不够咯。”
从那时起，洛书锦就开始攒钱。
最初只攒到一点点，几文钱几文钱的，后来不怎么花钱，就把家里给的零花钱攒起来大半，后面越攒越多，看见想要买的首饰就能直接买。
只是这些年陆陆续续买的东西不少，却始终缺少一个送出去的机会。
或者说，没有个正儿八经给她送礼物的理由。
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自然是要将这些本就是买给云辞的首饰全部都送给她。就不分什么一次两次了。
云辞看着洛书锦，眼中诧异情绪闪烁着。
洛书锦朝她笑了笑，将口中食物咽下后，又咬下一口包子。
云辞眨了下眼，轻轻笑着：“洛书锦，谢谢，我很喜欢。”
“不客气不客气～”洛书锦也笑着：“你喜欢就好。”
云辞看见他嘴角的食物碎屑，将手中金钗放下，伸出手触碰到他嘴角。
洛书锦一愣，咀嚼的动作不由自主顿住，眼神微诧着看向她。
云辞手指指腹轻轻从他嘴角摩挲过，将沾上的食物碎屑抹下来。
洛书锦眼睛直直看着她，眼眸微微颤动着，眼中有光闪烁，似是讶异，又似惊喜。
云辞收回手时，他抿了下唇，口中食物咽下，喉结随之滚动了两下。
他眼中闪烁着光的诧异情绪被另外一种情绪取代，他直勾勾盯着云辞，眼底似有一种冲动在翻涌。
“云阿辞，我……”洛书锦小心着开口。
“嗯？”云辞眨了眨眼，眼神温和注视着他。
“我想……”
“阿辞！”佟黎的声音猝不及防从房外响起，毫不留情打断洛书锦本要说出口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