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有有有！”
“没有没有！”
“就有就有！”
“……”
云辞抬手作势要打她，佟黎立即往前跑去，笑声随即响起。
佟黎在前面跑，云辞在后面追。两人嬉戏打闹着，笑声沿路传开，爽朗而满是欢喜之意。
约摸两个月后，勤思阁休学日。
天气好，阳光明媚而不炽热，有清风徐徐来，舒爽而惬意。
云辞搬了张竹摇椅放在院中树荫下，然后躺着。
阳光自树叶缝隙中照下来，斑驳光影安静落在她身上。
悠闲又自在。
巧儿从院门跑来，面露着急意向云辞疾奔而去。
随后气喘吁吁站定在云辞身边。
她深呼吸好几次，才开口：“小姐，不好了！有人来了！”
云辞闭着眼，模样悠悠：“来客人了去找父亲或母亲，找我做什么？”
“就是老爷让我来寻你的！”巧儿忍不住跺了下脚，着急道：“有人上门提亲，跟您！”
云辞猛的睁开眼，看向巧儿的眼神里满是震惊和诧异，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啊？！”
第8章
云府正厅。
云天义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两人面上有着几乎相同的笑容，看起来心情很好。
他们面前茶盏中的茶水只余下小半杯，已失去原本的温度，显然他们已在此处聊了许久。且相聊甚欢。
云辞过去，在离他们有几步距离时恭敬行礼。
云天义向她招手示意她去到他身边。
她抿了下唇，心里有些犹豫和不安，但还是迈步去到他那里。
云天义笑道：“阿辞，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掌管咱们褚西城船运的邱老板邱毅，快叫邱伯伯。”
邱毅，邱晟的父亲。同时也是自家父亲的生意伙伴。
云辞知道他。
她朝邱毅的方向规规矩矩喊了句：“邱伯伯。”
邱毅笑眯眯望着她，视线上下将其打量着，继而露出满意之色。
他点了点头，应声：“哎。”
云天义又道：“阿辞，今日喊你前来，其实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你已经过了十五岁的生辰，也到了适龄出嫁的年纪，我和你邱伯伯方才商量过了，和他们家结个连理，你觉得怎么样？”
虽然来时她已从巧儿那里得知此事，可真正听父亲说出来，心情还是有些难掩的复杂。当时她也不知道来家里提亲的人会是邱晟的父亲。
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捏紧衣袖袖口，指腹不由自主用上力气，紧紧捏着，指节因而有些许泛白。
她眨了眨眼：“这……不太好吧？”
云天义一听她的话，不由皱眉：“阿辞，邱家小少爷可是邱老板最为看重的小儿子，与你同在勤思阁念书，也算得上是同窗，我们两家又同为商贾，更是门当户对。”
他看着云辞的眼神严肃起来：“哪里不太好？”
云辞：“……”
她心跳倏忽加快，紧张感赫然。她捏紧衣袖袖口，还是再言语：“就是……觉得不好。”
她抬眼看向云天义，与他对上目光，她第一反应是有那么一点惧意，却很快将那种情绪压制住。
她紧紧捏着袖口，闪烁的眼神倏忽坚定起来：“我不想嫁人。”
更不喜欢邱晟。
她很邱晟根本不熟！再者，自从之前邱晟被洛书锦打过一顿后，他就再也没在自己眼前晃悠过。
听云辞所言，邱毅眯了下眼，抬手摸了摸胡子。
云天义表情不太好。原本他让人将她喊来这里，是为了表示自己尊重她的意愿。
而且从各方面来看，云辞都应该没有理由拒绝这门亲事才对。更何况，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可她偏偏就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当着他和邱毅的面直接拒绝了。
云天义看向云辞的眼神变得凝重：“阿辞，我特意让人喊你前来，是为了好声好气的跟你商量这事。邱家在褚西城是大户人家，与我们云家门当户对，你为何不嫁？”
云辞的话依旧没变：“我就是不想嫁。既然您说这是商量，那我就有拒绝的资格。”
她看着他，眼神坚定的同时，话语也坚定着：“我才在勤思阁念书没多久，我不要嫁人。”
“你……”
眼看云天义要动气，邱毅及时出声阻止：“好了好了。”
他笑着：“这事也不着急在这么一两日间就定下来，云辞可能和我家晟儿不太熟络，等他们多多相处、关系熟络了，再谈这事也不迟。”
云天义皱起眉看向他。
他又道：“这样吧，云辞和我家晟儿都在勤思阁念书，这段时日就让晟儿多多关照她，也趁此机会互相培养培养感情。”
云天义看了眼神色未改的云辞，无奈的摇了下头，又叹了口气。
他说：“那就暂时这样吧。”
“阿辞，你自己回去后好好想想，思忖思忖此事。”
云辞：“……”
说好的商量，结果只是场面话。估计最后还是得被逼着和邱晟定亲。
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云辞从正厅离开后，有些心神不宁。心里不舒服，心情自也不太好。
她在云府花园心情郁闷的走了两圈，最后绕回到自己的小院。
巧儿在院中着急徘徊着，见她回来，连忙大步走过去，紧张询问：“小姐，怎么样了？”
云辞往里走去：“能怎么样？就那样呗。”
她回到自己的竹摇椅前，按着扶手慢慢躺下，随即闭上眼，看起来是要睡觉。
巧儿跟过去，见她似乎并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便没有再继续追问，只安静站在一旁。
云辞忽出声：“巧儿，我想喝茶。”
巧儿一愣，立刻点头：“好的，小姐，我这就去为您取来。”
巧儿转身跑进房间。
云辞悠悠睁眼，望着头顶簇拥繁茂生长的绿叶。暖阳自叶间缝隙挤照而来，带着些微微刺眼的光亮落下来，轻盈的洒在她身上。
她不由自主抬起手，阳光缓缓落在她掌心。
她似是接住了那一抹光，可想要握住，手心里却是空空如也。
云辞看着落着一抹阳光的掌心，眼神微微闪烁着。她嘴唇微动，似是想说什么，可最后却一字都未曾言语。
有风轻起，玩闹般拨动着她垂下的长发，似牵拉着她裙边一角。
而后，有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声响起，被裹挟在暖阳照耀着的风里，渐渐吹散而去。
翌日。
云辞去勤思阁上课时，显然的心不在焉。就连上课时先生所讲的内容都没能像以前那般一一记下。
一整堂课下来，她虽握着笔，可却没真正落下写过几次。她盯着桌面上的课本，可大多时候都在走神。
课间，佟黎来找她玩儿，见她一手托腮，两眼呆愣无神的盯着铺放在书桌上的书，一副走神发呆的模样时，很是诧异。
佟黎伸出手在云辞眼前小心翼翼的晃了晃。
云辞眨了下眼，思绪慢慢回缓过来。她抬眼看向佟黎，意识才真正回来。
她使劲眨了下眼，然后露出笑容。
佟黎失笑：“阿辞，你干嘛呢？怎么好像没睡醒的样子？”
云辞将托腮的手放下来：“我倒是希望我只是没睡醒。”
这样的话，她上完课回去补个觉就好。
可惜不是。
佟黎抬起双臂搭在她书桌上，声音放轻了些：“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什么事了？”
云辞看了看周围，然后凑到佟黎耳边压低声音和她说了几句话。
佟黎眼神瞬间转变为震惊，整张脸上都是难以置信：“什么？真的假的？！”
云辞道：“我很希望那是假的。”
佟黎抬手捂住嘴，将自己震惊到有些夸张的表情遮掩住。
午饭后，佟黎陪云辞在勤思阁的庭院散步。
庭院中的茶花开的正好，花朵鲜艳灿烂，一眼见其璀璨美丽。
佟黎挽着云辞的手过去，低头弯腰凑下去嗅了嗅茶花香气。香味浅浅而自然。
她笑着感慨道：“勤思阁的茶花不知道是谁照顾的，养的可真好。我家花园里那些茶花开的就没这么好看。”
云辞摇头：“不知。”
佟黎笑了下，抬头看向云辞、准备调侃她两句，话还没说出口，却先看见了朝这边走来的钟起。
她愣了下，而后眼神示意云辞转头。
云辞顺她视线转过头，钟起已行至她身前。
钟起朝她露出笑容：“云二小姐。”
而后他又看向佟黎：“佟姑娘，我有话想和云二小姐说，不知道是否可以给我们一点说话的时间？”
佟黎立即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没问题没问题，你们说。”
云辞眼神无奈看向佟黎，佟黎朝她笑了笑，然后很快转身离开。
留下站在茶花丛前的云辞和钟起。
云辞无奈，先出声询问：“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钟起望着云辞，嘴唇轻抿后开口：“听说，姑父昨日去云府为表弟跟你提亲了，是吗？”
他眉头蹙起，眼神微微闪烁着，似有些难过。
云辞瞧着他面上表情，心中生出些许疑惑，不懂他为何露出这种神色，却还是在眨眼后如实回答：“的确有这么回事。”
钟起情绪忽有一瞬激动，不由自主往前迈出两步，却又在意识到自己行为后倏忽顿住。
他表情有些紧张的看着云辞：“你……能不能不要答应这件事？”
云辞往后退去两步，面色坦然道：“我没有要答应这件事。”
钟起愣了愣，随即露出笑容：“太好了……”
他看向云辞的眼里浮现出丝丝笑意：“既然你不喜欢表弟，那你能不能试着……接受我？”
云辞眨了下眼，眼神诧异：“啊？”
钟起注视着她的眼睛：“云二小姐，你不要说，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你身边的人显然都能看出来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说，既然你不喜欢我表弟，也不愿意跟他定亲，那你要不要试着和我相处看看？”
“我很喜欢你，我……”
“不了。”云辞打断他的话。
钟起愣住，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眼神微微讶异的看着她。
云辞直直看着他，话语肯定着：“钟公子，很感谢你喜欢我，但我并没有要和任何人试试看，或者嫁给谁的意思。”
钟起有些难以置信：“你……不想嫁人？”
云辞摇头：“不想。”
钟起不解：“为何？”
云辞肯定回答：“因为我要念书。”
“……”钟起眨了眨眼，眼神惊诧：“啊？”
云辞朝他笑了下，然后淡然的转身离去。
钟起站在原地望着她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眉头往上挑了下，若有所思。
拐角处有人缓缓走出来，行至他身边站定。
钟起开口：“这位云二小姐还真是油盐不进，像个木头。”
他往旁边瞥了眼：“表弟，那幅齐大师的真迹，我不想要了。”
邱晟：“……”
第9章
两日后，勤思阁。
云辞又碰见了钟起。他站在荷花池边，左手端着一碗鱼食，另只手从碗里抓起一撮鱼食，动作随意的丢入荷花池中。
原本隐匿在荷叶与石块下的鱼儿争先恐后游出来，抢夺着落入水中的鱼食。
看见云辞的瞬间，他朝她露出笑容，然后抬起胳膊朝她招了下手。
云辞原本是想转身就走的，但在要离开前被钟起看见了。他已经主动打招呼，她要是视而不见，似乎不太妥当。
她犹豫了下，还是往那边走过去。
钟起也立刻向她走过去，眼里与脸上都是笑容：“云二小姐。”
云辞颔首示意：“钟公子。”
钟起望着她：“云二小姐，你昨日说的话，我回去后仔细考虑过了，你想要念书的决心我是能看见的，这是你想要做的事，我也不会阻止。”
“我旁敲侧击的问过姑父，你父亲对你要嫁人的事似乎很坚决，你想一心念书的事在他面前也许并不值得一提。也许你现在不同意嫁人，但你早晚都是要嫁的。”
“我知道，你现在并不喜欢我，可我是喜欢你的。你可以利用我瞒住你父亲，姑父那边我去说，你和我在一起，你想要做的事，照样可以继续，绝不会有任何影响。”
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坚定着：“我向你保证。”
云辞：“……”
云辞望着钟起，他眼神坚定，似乎并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她抿了下唇，眼底有一丝复杂情绪闪过。
别的暂且不论，方才钟起所言父亲想要让自己嫁人一事，大概率是真的。自小时起，父亲就不喜欢她在外抛头露面，这次来勤思阁念书，若非母亲帮忙，她怕是都不能来。
难道她真要听从父亲的，去跟她完全不熟的邱晟定亲？
云辞忍不住拧起眉头。这事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都不舒畅，哪哪都不舒服。
她不想嫁人……
一点儿也不想。
看出了云辞的犹豫，也见她没有像之前那般直接转身离去，钟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看出来，她动摇了。
于是他抓准时机接着开口：“你不用立刻给我回答，你可以再仔细考虑考虑。在那之前，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影响你。”
他往云辞走近，伸出手去，将她的手牵起来：“二小姐，我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决不食言。”
“若有违背，不得好死。”
云辞一瞬震惊，抬眼望着他的眼睛，眼神闪烁间，她倏忽意识到什么，快速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离出来。
她往后退去三步，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
云辞抿了抿唇，忍住因紧张和有些不知所措而加速乱跳的心，挤出个笑容：“钟公子，有些话不可乱说。”
“还有，请你自重，不要动手动脚。”
她闻稳着情绪向他颔首：“我先走了。告辞。”
话音刚落，她便转身大步离去。步子有些匆忙和慌乱之意，没了以往那样的淡然。
钟起看了眼被她挣脱开的右手，眉头不自觉往上轻挑了下，嘴角微微上扬些，眼中似有些许笑意浮动。
他将手收回，而后抬头望向云辞离开的方向。
她走得快，于他眼中只留下一抹模糊的浅蓝色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