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小人儿又哼他,斜睖着眼睛,不爽道,“说来听听。”
谢知韫故意欲言又止,吊起她的好奇心,才为难道:“这入了奴籍,即便是去衙门口给改过来了,那也要落人口实,但……爷这儿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
“嗯?你说。”
屋里忽然安静,谢知韫皱起眉头,一副深思熟虑后的沉稳,“爷八抬大轿娶你过门儿,老宅大门口那对儿石狮子披了红,谢家正经主母的身份在那儿摆着,谁敢再议这个?”
没人会跟钱过不去,谢知韫的银子就是她的底气。
谢知韫说完,眼睛不转神的盯在她的脸上,心里更是惴惴不安,生怕她再冒出什么强硬的拒绝。
文悅先是低头沉思,倏地仰脸儿瞪他,谢知韫错愕,更是拿不准她的心思,忽然被两只小手撕住了面腮,面前小人儿磨牙冲着他笑,“……你这个坏人!绕了一大圈儿,你在这儿等着我的是吧!”
她笑了,谢知韫也跟着她笑,嗓子眼儿的那块石头落地,语气都轻快不少,“这不是要替娘子挽回名声嘛。”
天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拢着她的影子在一起,谢知韫又去搭她的手,这一次,文悅没有拒绝。
“三书六礼一样不少。”大手从一根指头勾起,继而十指相扣,“从合八字开始,爷得抽空去打一对儿雁来,我娘亲当初抱的那只就是爹爹给打的,嗯……”
小手晃了晃,唯一自由的拇指在他手心轻轻地挠,“谢知韫……”
“嗯?”
“我还没同意呢……”
“呃……”男人侧脸见她嘴角在笑,忽然很想亲她,他那么想了,也那么的做了,然后心满意足,“再叫玳织斋打一套新头面,凤冠上有你喜欢的桂花……还得有石榴花……”
“我可没答应你。”反驳的话才说出口,男人就扶着她的脑袋,把人按在心口,修长的指节隔着她乌黑的发,蹭在她额头的小指都是喜悦的烫。
他现在心情大好,连心跳都急促了些,她的耳朵压在他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说话声都变得发瓮,“那你快答应好不好……”
就在文悅以为他要说出什么顺耳的好听话时,瓮声又起,笑意塞进了每一个字儿里,“过了时辰……我就怕打不着雁了。”
“谢——知——韫!”她有些恼怒地瞪他,“你再说一遍!”
男人掀起嘴角,鲜花在他眼底盛开,喑哑的声音凑近,在她颈边吹一口气,又深吸一口,咬住她白皙的脖颈。
文悅浑身一颤,酥麻自四肢末端升起,闪电一样攻城略地,占满了她的心,脖子在发烫。她哆哆嗦嗦想要推人,可抵在他胸膛的手由不得她控制,虚虚推一下,便松开了拳,五指张开贴在他的衣裳,衣裳底下,是火烧一样的滚烫。
“璨璨,听见了么,我的心说,他想要娶你,迫不及待,一刻也愿多等。”
所有的别扭与坏脾气都被那颗炙热而真诚的心驱散,她柔柔抱着他的脑袋,仿佛力气也被吸走,“谢知韫,我还生气呢……我刚刚还在生气呢……”
抗议的声音渐渐势弱,他吻过的每一寸都起了火,她好像吃进了谢小胖的猫毛,嗓子眼儿里发痒,猫毛顺着她喉间的吞咽变得越发明显,触觉也越发清晰。
文悅脸红的像春桃最可口的那一抹尖尖,于枝头明媚,在天光下现出最可爱而又难以调出的颜色。
“璨璨,好菩萨,给我做夫人……好不好?”他牵引着他的手,软弱无力地搭在他的肩头,他在轻轻地笑,像只吸人魂魄的大狐狸,“好不好……”
他不开口言求,却一遍又一遍地发问,眼底的墨色之下,是伺机而侯的祈望,他才是那个猎人,那个掌控所有的人。
“谢知韫……”怀里的小人儿浑身都在发颤,肩头的胳膊拢紧,她趴在他的肩头,委屈又可怜巴巴,“你坏……”
她都要哭了,他却刻意忽略,他在等,等她开口,等她求他。
“夫君……”怀里的小人儿红红的眼圈流着泪,捧着他的脑袋,去吻他的唇,她的舌尖主动撩起他的舌,抽抽嗒嗒地吭哧两声,才轻声呜咽,“好……”
男人喉结滚动,吻掉她的眼泪低喃,“我这人好骗,你答应的话,我就当真了。”
“求你了……”她哭着点头,恨不得在他脖子狠狠咬一口,嗓音却不争气的软乎乎,“去里面。”
“门不关了?”男人抱她站在寝间门口,笑着看外面照进来的大太阳。
“关!”
葱白的指尖扣住,她羞的不肯抬头,他将贪婪写在脸上,“那你再求我一回,刚才分了神儿,没听清楚。”
“求你……关门。”
“璨璨?”男人作势往寝间走,怀里的小人儿仰头,神色难挨,湿漉漉的眸子在他威胁的眼神下屈服,不情不愿撇嘴,“求你了……娶我好不好……”
“璨璨!”男人眼睛里顿时生出光,只这一句话,便叫他忘记了所有,他眼睛里只有她,心里也只剩她,他不管不顾的霸道,将一声声骗子揉碎,拆吃入腹。
*
文悅在外头受了一圈儿罪,小命无虞,却差点儿在谢知韫手里死过去。
去衙门口销奴籍的时候她还不待见某人呢,“起开,我不要你扶。”小人儿脾气大,鼓着腮帮子踩下杌凳,手上裙摆松开,看他的脸也别去一旁。
谢知韫脸上堆笑,大大方方地去牵她的手,被甩开一次,也要固执的牵住,“昨儿家里吹了南风,倒烟了。”
陪同的笔吏挑眉,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指着一处叫当事双方按了手印儿,一式两份儿,留下存档,笑着起身送人。
“三爷好脾性,我家烟囱也常倒烟,欠收拾,就是欠收拾……”
谢知韫脸上笑意凝住,忙去看身旁之人的眼色,尴尬解释,“你别教坏了爷,爷惧内!”
他说的理直气壮,气鼓鼓的小人儿也是要体面的,甩开他的手捂脸跑走。谢知韫笑着去追,身后奴仆爷进步跟上。
独留那位‘善理自家烟囱’的笔吏站在原地摇头,不中用啊!不中用!谢三爷海了天的富贵,怎么就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降服了?
作者有话说:
推一下我的仨预收《兄欺》《太子妃他东宫独宠》《强娶》先开前俩(谢三爷牌口是心非,才不是因为预收),但是强娶,哈哈哈,写的我全程姨母笑,哈哈哈,我是土狗,我喜欢这一口。
第022章
“消了奴籍?”楚阳晨手上筷子放下,清粥可口,他这会儿却一点儿也吃不下。
一旁琵琶女侧首垂眸,脖颈的红痕犹在,明眸含水,好不楚楚可怜,楚阳晨一肚子气无处发作,瞥一眼她,“你在偷笑么?”
琵琶女惶恐,忙放下手上琵琶跪下分辨,“奴冤枉……”
“冤枉?”楚阳晨讽笑,“爷自小在京都长大,看到过的冤枉事儿海了去,多你一个,不算多。”
他一个眼神,就有婆子上前将琵琶女拖走,喊冤声渐尖远去,楚阳晨心里还是不爽,踢一脚跟前的椅子,早饭也不吃了,掐着腰站在水边,想了一下,忽然顿悟。
开口同跪着的小子又问:“衙门口查出来的那张卖身契,必是有个来头,打谁手里出来的,知道么?”
那奴才刚巧打听到了这个,提精神道:“知道!知道!说是谢家一个姓赵的婆子给的,那婆子是谢知韫的乳娘,有些体面,谢家内宅买卖奴才,也全是那婆子当家拿主意的。”
楚阳晨不信,挑眉撇了撇嘴:“这番话糊弄的不好,甭拿你的猪脑子去跟谢知韫比。”那小娘子正是得宠的时候,便是谢知韫捏着她的卖身契,也没道理跟底下那些腌臢货搁在一起,叫一个奴才就给处置了。
“这……”跪着的奴才愁的满头汗,眼巴前儿这位主子性情古怪,说是喜怒无常也不为过,头天夜里一个被窝睡觉的姑娘,第二天都能糟践到地底下去,在他老人家这儿,只有‘好、对、是’,可没有‘不知道、不明白、不清楚’这样的答复。
“哦!小的想起来了!衙门口的差官说,牙婆子交代除了一个姓赵的婆子,还有个姓赵小丫头也参与此事,就是那姓赵的丫头托人给牵的线。”
楚阳晨脸上见了笑,语气轻快不少,“还算有点儿眉目。”大手一挥,喝了声——‘赏’。
*
今儿个阴雨天,早起就雾蒙蒙的,窗户底下摆着几盆芍药花,粉嘟嘟的花头嘟噜着脑袋,挨着鸟笼子的一边叶子被啄的七零八落,另一边倒是葳蕤茂盛。
文悅在廊子底下走了几步,谢知韫怕她着凉,笑着喊她进屋,她却赖在外头不肯,弹去花木上的水珠,又拿水珠点在他的眉心。
“顽皮,快进来挨打。”男人凭窗而立,嘴上说着斥责,额头却又微微前倾,宠溺的去配合她。
“屋里怪闷,你也出来吧,叫他们拿根麻绳,咱们在廊子底下扯根线,还跟那院子时一样,把这聒噪的鸟给挂起来,要不然,明儿个这一院子的花就都秃了。”
谢知韫说那边院子地方小,使唤的奴才不够,硬是哄着叫她搬回了本家宅子,五进五出的大宅子可比她那小破院子要气派的多,左右又建了院子,并一个二进的花厅。厢房后头有个小湖,引了活水进去,景致更是一绝,也不必经垂花门,只抄手游廊,自耳房旁的小角门进去就能赏景。
从前谢知韫后宅空旷,那处也借于朋友去使,不过昨儿家里来了工匠,说是要封门,以后这府里的一花一木都有女主人做主,谁要赏景,也只到她这儿来求。
文悅被他一通奉承哄的飘飘欲仙,人都要钻进云彩眼儿里了,早起就在笑,抱着针线笸箩到窗前给他做衣裳,谢知韫说天阴看不清,拉着不准她做,才把东西给放下。
这会儿见她又喜欢花,谢知韫眼神清亮,“家里有花匠,也有四季买花的花商,你喜欢什么花色品相,就跟他们说。”
“那我就种一院子的桂花树,秋天一到,教你鼻子眼儿里都透不过气儿。”小人儿突然啄他一下,又装作无事人,眼睛小鱼一样的游啊游,偷偷朝四周打量,看有没有被旁人发现。
“已经透不过气儿了。”刹那的娇俏如掷笔惊弦,谢知韫眼神黑漆漆的,看着她笑,伸手将她一缕碎发拢至耳后,“桂花树上的桂花再香,也不及爷昨儿嗅过的桂花香。”
娇羞的小人刚刚还眼神四处躲闪呢,被她一句话说的,脸上现出有些不正常的红,从脸颊到耳朵根儿,如浪潮一般蔓延,瞬间就波及至脖颈。
她像一只煮熟的大虾,罥眉蹙起,抿着唇,明显是生气了,张了张嘴想要骂他,又被什么卡住了脖子,羞于启齿。
“我……我说的是花!”好半天,她才憋出一句。
“你以为呢?”谢知韫像个坏蛋,将手臂搭在床沿,身子俯下离她更近一些,勾手示意她近前,明眸眯起,笑着在她耳边咬,“爷还吃过花蜜呢……”
文悅气的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挣不开他的手,张牙舞爪要去撕他的嘴,“你这个挨千刀的!你……你竟然……”
她本来早起心情好,已经哄好了自己,不跟他计较这事儿呢,可这个厚颜无耻的,竟然敢大白天的把那些话拿出来说。
她真是要气死了,那横冲直撞的感觉还在她脑子里徘徊了,她都快死了,他明明说过不亲的,他总是说话不算数。
不但亲了,他还敢……文悅咬着牙,煮熟的大虾也要举起唬人的钳子,威风凛凛,恨不能钳掉他的舌头!
“你不要脸!”
谢知韫笑着捂脸,讹她负责,“快来帮爷看看,肿没有,怪疼呢。”
“无赖。”她才不上这个大骗子的当呢,刚才就没用力,他哪里会肿。
文悅后退一步,离他更远一些,斜睖着眼白他,“叫莺哥儿给你拿湿毛巾敷着,一会儿就不肿了。”
“好嘛,我不说了。”某人的服软总是那么轻而易举,“把你的重瓣粉给爷使点儿,待会儿玳织斋的人要过来,不能叫外人瞧见爷惧内不是。”
“哼,你也知道羞。”文悅进屋,大度地拿出脂粉盒子,小勺子挖了一豆,在手心推开,才借天光点着指尖给他涂上。
“以后大白天的不准胡说,你脸皮厚,我还要面子呢。”桂花香随着她呵气,一个字一个字的扑在他的脸上。
“那……我晚上再说。”男人乖乖捧着她的粉盒子,睁大了眼睛询问,清浅的眸色里漾着涟漪,看她的时候他的眼睛总是映着光。
“谢知韫!”芙蓉面也要生出铁青,可是他眼里全是笑,她瞪了一会儿,泄了气好言商量,“晚上也不准,我脸皮薄,我怕羞。”
粉盒子早就不知道丢去了哪里,他手里只有她,将人圈进怀里,温言蛊惑,“咱们关系这么好,那我就跟你说个秘密吧。”
男人身上热乎乎的,蒸的她也脑袋晕晕,靠在她肩头的清俊面庞上生着长长的睫毛,他闭着眼睛,声音低磁欢欣,“昨晚的你……好甜……”
文悅的脸早就红了,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可对上他迫切可怜的眼神,责备的话到底是说不出口。
她咬了咬唇,学着他的法子,堵住了那张聒噪又胆大的嘴,啃他,惩罚他,叫他不准胡言乱语。
等她气喘吁吁的败下阵来,才听莺哥儿在外头提醒:“奶奶,三爷,玳织斋的秦掌柜在外头呢,等了有一会儿了,现在叫她进去?”
莺哥儿不会无缘无故说‘有一会儿’的话,文悅心下惊觉,拍掉腰间肆无忌惮的大手,“她是不是看见了?”
“看见什么?”
在她的怒目之下,谢知韫又笑着嗫喏:“兴……兴许吧。”
作者有话说:
第023章
秦掌柜是个聪明通透的人儿,文悅羞的顶着张大红脸,她张口却先赔不是,说自己方才在外头同春桃多说了两句,误了时辰还请奶奶不要怪罪。
听她话里的意思,文悅才拢了拢耳边的发,温声持笑:“不碍事,不碍事。”
谢知韫在一旁看戏,都快要笑出声了,她脸皮薄,平日里同着丫鬟的面都不准他亲近,今儿个好容易胆大一回,却叫外人撞见了,估计这会儿脑子都混沌了,连秦掌柜编瞎话都没听出来。
接到一束哀怨眼神,谢三爷才敛起笑,板正了面容,体贴上前帮着做帐前参谋去了。
拢共选了两套冠,秦掌柜带来了个榴开百子的摆件,说是铺子里的新品,南阳独玉的料子,偏要殷勤的送与文悅看着玩。
谢知韫借着文悅的手打量了几眼,也不禁点头:“透水白,是块不可多得的好料。手艺也好,素活儿贵色,淘这玩意儿,秦掌柜恐是没少费心思。”
“从别处淘的?”不是说是自家铺子里老师傅做的小玩意儿么。
谢知韫坐在天光底下,窗外明媚打出他清晰的轮廓,被阳光拢着,教他整个人都温暖了几分,他勾勾手,文悅当他有话要说,抱着那摆件凑近,“喏,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