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韫眼神看也没看那摆件,长臂一拉,却将她拘在怀里,“谁要那玩意儿。”他面上波澜不惊,大手却不着痕迹的上爬,所经之处引得一阵酥麻。
怀里小人儿皱眉,他又一本正经道:“你是她玳织斋的财神爷,,锦上添花,便是费些心思弄来这个,咱们谢家的主母记了她的好儿,以后还能亏了她的?”
“她就不怕我不识货?”知道是人家忖了心思送来的东西,文悅就不喜欢了。她脑子笨,才不要乱收别人的奉承呢,那些人都别有用心,给了她东西,一个个都眼巴巴等着回报呢。
谢知韫笑眯眯抓起她的手,展开亲亲她的手心,盯着她红了的脸,宠溺一句:“笨。”
“你敢说我笨?”文悅推开他的手,双手环胸,她不高兴了,“那你就是坏,一肚子坏水,八百、不对!八千个心眼子。”
“嗯……”谢知韫眉心凝住,在额头皱起一个川字,摸了摸下巴,好一会儿才煞有其事地点头,“倒也般配,大坏蛋配小笨蛋,可省得祸害那些好人了。”
清浅吐息就扑在圆肩,她不舒服地扭动身子,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谁跟你般配,你不光是大坏蛋,还是大骗子,惯会哄人!”
环在腰间的大手已经寻至系带,他一口白牙,垂眸将目光落在圆肩,笑着威胁,“不般配么?”
仿佛只要她敢说一个‘不’字儿,他就要张嘴咬人。
“不般配。就不。”她扬起下巴,故意跟他唱反调,下一瞬,两处失守,肩头火烧一样的烫,他竟然还咬人。
“般配……”文悅轻嘶一声,服软地抱住他的脖子,“外头还有人呢,你给我系上。”
“明儿个咱们要去骑马,颠簸一日,你肯定又要哭着闹着喊累,要断我的念想。”他念念有词,语气也可怜起来,“总得补偿我点儿吧。”
文悅不说话,这人装可怜的时候心眼子最多,她哼一个字儿,前头就有十八个萝卜坑等着她跳呢。
谢知韫倒是个好说话的人,她不吭声,他就给她时间慢慢的想,脸埋在她的心口,却将每一口呼吸都清晰的叫她知道。
“刚才也是你主动亲的爷,你脸皮薄,也不能不负责任吧。”
莺哥儿她们真的在外头呢,文悅脸憋得通红,可细微的一丝丝凉风又叫她不敢大动,“晚上……晚上好不好……”
“那我要……”他细腻的觑着她脸上的每一丝情绪,徐徐图之,不惊起一丝波澜。
喑哑的声音和着热意钻进她的耳朵眼儿里,文悅喉咙滚动,什么也没听见,只顾着点头同意了,“好。”
可等她收拾好羞意,平复心情后才知道这人作扣诓她……
“你刚刚怎么不说!”晌午要去什么庄子里,他方才还要那样……那样哄着她应下无理取闹的要求。
“你是故意的!”
男人唇角扬起,心情大好的为她挑出门的衣裳,“才想起来,最近忙,忘了一两件也是情有可原。”嘴角惬意的弧度早就把他的心思给出卖了。
“我不去。”文悅咬着唇横他。
“南外庄的饭局要排两个月才能约到,那天你说馋一口炸香椿鱼儿,两个月后怕是连时令影儿都摸不着了,爷听说冯长生他老丈人坐寿,定了今儿的局,托人情跟他讹过来了。”他没说谢家也是南外庄的东家之一,一副托了大人情好容易得来的献宝。
“那……”文悅还在犹豫,她嘴馋,可也不能总是顺着他的心意,被他牵着鼻子走。
“瞧这天儿,就要入夏了,也就南外庄后山天寒,尚留有几分春意,咱们今儿个不去,那就只能等明年了。”他举着衣裳冲她扬眉。
眼神里全是诱惑与哄骗,他没说话可她也听见了,听见他笑的得意满满,招手喊她:快来呀,咱们一起出去玩儿,去吃好吃的。
“最后一回。”文悅不情不愿的走近,由他帮着换了衣裳,上了马车还愤愤起誓,“我再让你最后一回,下次,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嗯哼。”男人轻哼,算是应她,等马车走到闹市,又给买了个孙大圣的泥人儿,叫她转移了注意,二人和好如初,又是有说有笑。
南外庄在平江府以北一处半山腰上,除了城由官道转入山路,山风一吹,空气就凉起来了。
“冷不冷?”谢知韫问着又去探她的手,随即把冰凉的小手塞在自己怀里。
上回被掳走那次不算,她自跟了谢知韫后,还是头一回出城瞧新鲜景儿呢,“不冷,先暖一只手,大圣我得自己拿着!”她最喜欢孙大圣了。
谢知韫眸色一暗,咬着唇不说话,好容易走了一个姓杜的,这是又给迎来了一个孙的?她眼里怎么总是能看到除他以外的男人?
他把怀里的小人儿搂得更紧,神色怨怨地乜斜着那个姓孙的,一定是他不够努力,叫她还有时间、有心思去看别人想别人。
就在谢知韫走神之际,后面另有一辆马车赶上他们,一路疾驰,同样朝着南外庄的方向驶去。
山谷风将车笭吹起一角,马车里竟是一番靡靡之景,女人扬起的脖颈溢出破碎的痛苦,嘴里唤着‘三爷’,紧闭的眸子和咬紧的牙,引得男人仰面冷笑。
他掐住女人的脖颈,将人举着,“贱人,给老子睁眼看仔细了,哪个是你的三爷?”
风跑的太快,马车如飞出的箭,转瞬便行远了,只留下依稀的惶恐碎片,风中夹杂了女人的惶恐,和那声颤栗的惊叫。
“楚……楚爷……”
作者有话说:
第024章
马车在南外庄正门的小石桥停下,过了桥就有轿子候着,谢知韫把人抱下马车,迎面就撞上个孙大圣。
“怎么舍得给我了?”谢知韫轻笑,接过泥人儿顺手将人也搂在身侧,“不是宁肯冻手也得自己护着的么。”
“不雅,叫人家瞧见了笑话。”解释完,她又垫着脚小声道,“等会儿没人了,你再还我。”
“你呀……”谢知韫无奈地笑,抬眼瞧见远处另有一架马车,扭头找此处的掌事来问,“今儿还有别人来?”分明先前已叫人来交代过的,这几日庄子里不进外客。
“三爷……”掌事的姓罗,圆乎脸儿,长须眉,半长不长的山羊胡子挂在脸上有些滑稽,好在生了副见人见喜的模样,倒也招人稀罕,“是知府衙门的人来了,他们只在左边小园子里呆着,跟前儿又带了伺候的人,也不使咱们招待。”丽嘉
同着女眷,罗掌事不敢把话往明白里说,虚虚一句伺候的人,便暗示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你叫人去把西角门子锁了,省得’渣油鼠‘到处乱窜,夫人金贵,眼里可沾不得脏东西。”言外之意,甭叫那些龌龊的来搅了这边的雅兴。
打北边传过来的坏毛病,达官贵人间以豢养兔客优人为乐,前些年朝廷肃清吏治,砍了十几个脑袋,骇的底下的官员们才不得不守令畏法,明着断了这一项嗜好。
亦有胆大之人,寻僻静宅院,将这些人养于其中,又好方便行乐,又将麻烦推出去给自己省了祸事。
而那些兔客优人虽攀附上了权贵,却连一安稳外宅也落不着,经文人清客奚落,笑称他们为‘渣油鼠’,东躲西藏,见不得光。
南外庄是正经招待老饕食客的地方,背后几位东家多是财大气粗,自是不肯与人作这些腌臢买卖。可平江知府乃本地父母官,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也是没法子里想出来的法子,在庄子西边开了角门,将那些见不得任的锁在一处。
“三爷放心。”罗掌事连连点头,“小的这就去,亲手把那道门锁上。”
文悅猜不到‘渣油鼠’是什么,拨轿帘询问,谢知韫刚迈步也要进轿子,被她一声唐突,就愣在原地了。
这问题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想了一下,便笑着道:“他们这儿有‘万虫宴’,蛇虫鼠蚁全都能入锅,你要是感兴趣,咱们也尝尝?”
蛇虫鼠蚁!?小人儿眉峰微扬,五官都皱巴成一团了,“噫……才不要呢!”
说着,便狠狠将帘子放下,生怕迟一点儿就被强迫着去享用什么万虫宴的鬼东西了。
走过长长的石子路,有一面百花齐绽的影壁墙,再往前是一扇莲花虚柱,门口立着几个小丫鬟,垂髻窈窕,瞧见人来,便福身唱喜。
谢知韫二人进里面园子,早有先到的奴才将茶具垫子一应换好,沏了艳艳的茶等着。
坐了半晌的马车,山路颠簸,文悅这会儿也没胃口,庄子里端了精致点心,她尝一口,就摇头不再碰了。
“闷了一路,我有点儿难受。”
“咱们出去走走?后头园子还大着呢,这会儿春梅正开,里头养了鹤,白羽过水,听说……还会说人话。”
文悅懒懒后靠,半个身子依在六寿玫瑰椅上,才不信他胡说八道,“是啊,可不是会说话么,‘噎’‘诶’,两个字儿轮着唱,还能拖腔呢。”她见过仙鹤,休想拿这个来唬她。
“不错,知道的挺多呢,算你博学。”谢知韫不动声色,挤着在她身边坐下,将人捞过抱在腿上,哄着她问,“我有另一道题,你肯定不知。”
“你只管说。”他大手温热,按在她的穴位,惬意又舒适,人也不由的往他怀里靠紧。
“谢小胖可会说话?”
她被拿捏的懒洋洋,人都变得柔软了,松懈下来,五识越发敏感,抵着的那处势头渐起,耳边的嗓音也变得喑哑。
文悅朝前欠了些身子,抿紧了嘴,侧着身子横他,“汪!你再胡闹,我就咬人了啊。”
男人不舍温暖,追上又殷勤为她捶肩,低低地笑,“不去看鹤,那爷陪你去午睡?”
文悅皱眉,将他谄媚的脸推开,这人最近是越性猖狂了,从前冷着他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多事儿,自从由着他胡闹过一回,他就跟开了窍似的,像个无赖。
文悅生怕他这会儿发疯,咬着牙笑:“走,去赏梅,听噎~噎~诶~”
随着她情绪波动,锁骨也跟着起伏,谢知韫看得喜欢,指腹细细搓磨,笑着提议,“要不……还是午睡吧,鹤鸣单调,你想听,爷也会唱。”
可惜,谢三爷的好提议被无情驳回,只得不情不愿擎伞随夫人出门。
前些时候连下了好几天的蒙蒙雨,今儿个放了晴,梅林倒是热闹起来了,几只大鹤信步闲游,展翅起舞,还真是‘噎、诶’的声音,文悅早就知道,可亲眼看到又是另一种乐趣。
她丢开谢知韫的手,抓了谷子跟春桃两个小心翼翼的靠近,企图以美食诱惑,去摸摸那抹大红顶子。
不消一刻,就被啄了手,裙子上也沾了泥,撇着嘴找谢知韫告状,“坏鸟,没良心,它都吃了我的谷子,还咬人。”
“许是有样学样呢。”谢知韫给她擦药,“仙鹤不同凡鸟,成精的多了去,保不齐你就遇见个聪明的,这招叫做学以致用。”
“你在骂我。”小人儿起先迷茫,反应过来后又歪着头瞪他,“我听懂了,你骂我没良心。”
谢知韫亲亲没涂药的手心儿,笑着否认,“我可没说。不过夫人倘若硬是要自省……”温善的视线在她面上落了许久,挑眉后笑意愈盛,“也行,你要是态度好,哄的我高兴了,就原谅你。”
“谁要哄你啊。”文悅嗤他,皱了皱鼻子,由挽起他的手,“谢知韫,那只坏鸟飞回来了,咱们一起,你去给我报仇,吓它一吓。”
鹤有灵性,本就是只可远观不可近沾的仙家宝贝,她去逗弄被啄了手,按说已是老天爷在提点警告了,这会儿更没道理再去惊吓报复。
谢知韫捏捏她的脸,板着脸说两句告诫的话,可文悅根本就不怕她,一点儿震慑力也没,反倒招她笑声,“不听不听,我觉得像,就是那只坏鸟。”
二人正拉扯的有来有回,不妨从梅林小径走出来两个人,尚还在花林深处,话已经先一步冒到人前了。
“老夫少妻,娇娇诱人,这标志模样便是放到京都梧桐街上,那也是一等一的好颜色了,不怪谢三爷有这么好的性子娇纵着养。”
谢知韫心头一紧,警觉的将小人儿拉在身后,肩膀也不自觉架起,眼神也变得清冷,一副蓄势以待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第025章 (微剧情)
谢知韫虽少在京都,却也知道梧桐街是京都有名的风月场。
听出了他话里的羞辱。谢知韫愤愤怒目,像一只护崽的鹰,“君子当讷于敏行,楚大人在京都自在惯了,但也别忘了,现下你脚底下踩着的可是岭南的地儿。”
说是民不与官斗,可岭南百年繁荣的背后,自是有岭南的一套规矩,便是平江知府想要坐稳屁股底下的官位,也得和和气气地坐下来,堆笑吃下他们这些大商贾的敬酒,才能官运亨通。
“啧啧啧。”楚阳晨啧声连连,丢开身后女子,笑着走近,“本官离京之前也曾收过一道‘护官符’,记得上头写的是‘青州辛,岭南谢,西行晋宁得求李,帽儿岛的观音寻不见,梧州的黑熊他姓郭。”
“辛家那位老太君有怡亲王府依仗,帽儿岛自不必提,就连晋宁李家也是仗着舞阳长公主当年的那份从龙之功,方有如今的一番兴盛。”楚阳晨凑近,叠指在谢知韫衣服上弹了弹,“天下财富,岭南独占七份,平江府又是头首,谢三爷便是自己一身寒梅傲骨,又难保儿孙之福?”
谢知韫倒退一步,厌恶地拍拍被他碰过的衣角,楚阳晨眼底闪过一丝狠戾,稍纵即逝。
又笑着继续劝道,“小主子性子温顺,但这家大业大的,主母之位光凭一个温顺可担不起来。舞阳长公主的那份儿眼明心慧,不知三爷可看清楚了?”
楚阳晨隐喻下的小主子,指的是皇太女苏百安。天子势强,君后又出身于帽儿岛常家,独宠六宫数十年,满朝老臣恨不能痛心疾首却连个侧君也没塞进去。
偏就是这二位神仙膝下独女,是个六世金蝉子也脱不出的佛胎,儒雅随和,从不与人争辩,少时在太和殿受言官指摘,连老太傅都被气的要上去动手,小主子却笑着将人拦下,反倒帮其开脱。
天子怒其不争,恼极了也曾说过要器重宗室子的话来,同着满朝文武的面儿,这话可不是谁能杜撰出来的。他劝谢知韫,指的可是条明路。
“你骂了我的夫人,又同我说这些?该是你蠢,还是觉得我聋呢?”谢知韫不接他妄议朝政的话,脸色沉沉,语气更是厌恶,“岭南粗野鄙俗之地,又多瘴气,楚大人簪缨贵胄,玩乐几日,还是早些回京都吧。”
谢知韫话里说的是他,话外之音则是将其背后的纪国公府,楚阳晨与纪国公世子苏阔是姨表亲,老纪国公乃今上嫡亲的五舅舅,盯着皇太女之位的皇室子嗣里便有他家的一份儿。
“三爷这是不给自己留一点儿后路啊。”楚阳晨脸色不是很好,抿起了嘴,又退一步,“不如这样吧,我有好酒,恰好女眷都在,本馆请三爷与尊夫人小酌几杯?”
此言一出,谢知韫脸上的颜色更是铁青,能上酒桌上陪人玩乐的女眷,都是些什么东西,姓楚的这话,比骂人还要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