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能看出那人身子僵硬,明明隔着些距离,还是下意识往后倾。
显然是个怕死的,这就好审了。
她摆弄着长剑,漫不经心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派来的?”
那人看着她手里摇摇欲坠的长剑,生怕划自己一刀,咽了口唾沫:“小的名叫闻庄,是乐山郡的谷自成谷掌柜派我来的。”
唐文茵听说过那谷掌柜,他是这北地一带最大的盐贩,几乎可以说是直接垄断了北地的盐。
靠着盐,谷掌柜赚的盆满钵溢,如今却听说周梓庸准备管盐,自然不乐意被分一杯羹。
只是他不去对付周梓庸,反而过来欺负她,倒是她没想到的,不过也能理解。
毕竟柿子都是挑软的捏,人自然也要找好欺负的,而且很多人都知道她和周梓庸关系不错,爹爹和哥哥都在他手下做事。
既然知道是谁搞的鬼,这事就好办多了,她嘴角勾着坏笑,提笔写了封信,让那个叛主的下人送过去。
只是这事不知怎么的,竟然被远在京城的周伯伯得知,大老远传信过来,让她直接带着镇北军去乐山郡“抄家”。
唐文茵看着他信里跳脚的模样,不由扶额,这个周伯伯在不带兵打仗的时候,真的是和她哥哥一样幼稚。
不过既然周伯伯送了信过来,就是在表明她若是人手不够,可以直接调用镇北军。
周伯伯是真的相信唐文茵,才会毫不犹豫的给她这么大的权利,三年前就让她暂时统领镇北军。
现在更是让她直接用镇北军镇场子,实在是让她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这份好意唐文茵接受了,但不能像周伯伯说的,直接带兵围了谷掌柜家。
这样也太败坏镇北军的名声了,显得跟土匪似的。
她只是挑了一小队士兵,让他们假扮成普通护卫,跟着她去乐山郡。
走之前,她还特地解释了下他们要去做什么,原本唐文茵还担心这些人会觉得这是胡闹。
谁知他们听到唐文茵说的事后,直接兴奋起来。
“唐小姐不用担心,我们保准帮您把松沐小姐救回来。”
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显然是在脑子里想着等会要怎么揍人。
唐文茵愣了一瞬,片刻后无奈地摇摇头,果然是周伯伯的兵,跳脱的很。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唐文茵对他们好,又是给他们带来吃的,又是给他们带来许多精良的装备,在他们心里,唐文茵的地位几乎仅次于周梓庸。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这么听唐文茵的话,不管她做什么都答应,也不会觉得憋屈。
唐文茵带着这些人出发,前往乐山郡。
而那谷掌柜,在受到唐文茵的回信时就感觉不妙,毕竟他可没说出自己是谁,可这信却直接送到了他手上。
这种不妙的感觉,在发现乐山郡突然多了一些生面孔时达到顶峰。
他一咬牙,叫人去把那个叫松沐的丫头带上,准备南下,去避一避。
可惜晚了一步,唐文茵带着镇北军手持将军令,竟是直接闯进谷掌柜家里。
她看见谷掌柜指挥着下人搬箱子,哪里不明白这是想跑,一声令下,她带来的人直接将谷掌柜的人控制住了。
唐文茵走到谷掌柜面前,面容冷凝:“松沐呢?把松沐给我交出来。”
谷掌柜没想到这丫头居然直接找上门,下意识装傻道:“什么松沐啊?小的不认识这个人呀。”
唐文茵才懒得和他纠缠她带来的人多,不怕搜不到松沐在哪。
那谷掌柜眼见着唐文茵的人找到松沐,知道唐文茵不会放过自己,顿时破口大骂。
那些镇北军哪里容得他如此放肆,一脚将他踢倒在地,身上浓重的杀伐之气露出,吓得谷掌柜面色发白。
“你,你们是镇北军?!”
他看向唐文茵,满眼地不可置信:“周将军居然让你使唤镇北军?怎么可能!”
唐文茵一脸倨傲:“怎么,你收买的人没告诉你,周将军对我如何吗?”
狐假虎威的滋味太爽,让唐文茵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个仗势欺人的纨绔。
不过纨绔就纨绔,她也不介意就是了。
谷掌柜知道自己大势已去,面色灰败下去,唐文茵见状,暗骂一声蠢人。
周伯伯再怎么样都是朝廷的将军,如今更是暂理朝政,几乎代表着朝廷。
这盐商公然和朝廷对抗,失败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他也不想想,他一个普通商贩,就算是稍微特殊一点的盐商,怎么和朝廷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对抗。
没见南方的那些盐商都没什么动静吗?难道他们屈服退让了?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们比较聪明,只是暗地里做小动作,而不是像这谷掌柜,做出威胁周将军的事。
但也托了这蠢人的福,出了这么件事,直接给周梓庸打压盐商的借口。
怕是今日过后,大靖的盐商,都要恨死这个谷掌柜了。
不过这些事情,唐文茵自然是不会和这蠢人多说的,只是无视了他灰败的神色,径直去找松沐。
所幸这人没胆子做得太过,松沐身上倒没什么伤口,只是由于一直被关着,样子有些狼狈。
唐文茵松口气,朝松沐伸出手:“松沐姐姐,我们回家。”
松沐被关了几天,乍然出来,听着小姐的声音,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就算被日光晃得流泪也舍不得闭眼。
片刻后,她扬起一抹笑容,神色柔和:“嗯,回家。”
在唐府,赵君琢担心有人作乱,便待在这里守着沈氏。
两人聊的正欢时,便听见门外的动静,知道是唐文茵回来了。
赵君琢顿时闭了嘴,下意识往门外走了两步,反应过来什么,看向沈氏,神色间有些不好意思。
沈氏眉眼带笑:“知道你念着茵儿,我们赶快过去吧。”
赵君琢点点头,跟在沈氏身后,往门外走去。
唐文茵果然回来了,她正扶着松沐下车。
沈氏见瘦了一圈的松沐有些心疼:“哎呦,这孩子真是遭罪了,快叫个大夫过来看看。”
松沐扬起嘴角:“没事的夫人,松沐没有大碍,歇一歇就好了。”
沈氏上前牵住她的手:“还是得叫大夫看看,别留下什么病根子。”
她们两人在前面念念叨叨,唐文茵和赵君琢跟在后面,两人并肩向前走。
赵君琢的声音率先响起:“情况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唐文茵摇摇头:“那谷掌柜不是什么大麻烦,而且还有镇北军护着,我能有什么事。”
听到这话,赵君琢松口气,他原本是想和唐文茵一起去的,只是唐文茵不肯,让他留在这里照看沈氏。
赵君琢一向不会拒绝唐文茵,见有镇北军护着,自己也派了人暗中保护,便留了下来。
唐文茵出去一趟,来回乐山郡,花了三天,也想了三天,她看着面前满眼都是自己的男人。
她忽然想明白了。
赵君琢不明白她怎么突然笑的眉眼弯弯,正想询问,却听见沈氏呼唤的声音。
唐文茵答应一声,随后快步挽住沈氏的手,同沈氏说话。
只是离开之前,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响彻赵君琢耳边。
“你不会要我一个女孩子先示爱吧?”
第六十八章 (正文完)
赵君琢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方才听到的那句话。
他面上一片空白,几分钟后才缓过来,随之而来的就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急忙转过身, 想去找唐文茵, 可她此时早就跟着沈氏不知去了哪里。
一旁跟着的下人见状,皆是面带笑意, 见他少有的露出几分无措的神色来, 心里都觉得十分新奇。
但他们却也不敢多瞧, 很快收敛神色,给赵君琢指了个方向。
赵君琢却没跟上去,他站在原地沉吟片刻,同唐府的下人道:“我有事先回府上,你们去同文茵说一声。”
说完, 他脚步不停,转身离开了唐府。
唐文茵很快就收到消息,她没想到赵君琢听到她那句话后, 竟然直接离开了。
她心里忽然咯噔一声,难不成是她误会了,赵君琢其实没有那个意思?
唐文茵纠结于赵君琢的反常的行为, 一时忽略了还坐在一旁的沈氏。
沈氏瞧着她变来变去的神色, 忽然开口。
“茵儿,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唐文茵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把沈氏晾在一边,有些心虚地回道:“没发生什么事。”
防止沈氏多问,她赶紧说起其他的事。
“不知道爹爹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 沈氏果然没再追问, 她露出些许高兴的神色来。
“今日收到你爹爹的传信, 他在回来的路上了,估计过几天就能见着他。”
唐文茵有些惊讶:“爹爹要回来了?”
沈氏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过来,眉眼带笑:“这是你爹写给你的,你快看看。”
唐文茵接过信封,拆开看了看。
信里没写什么,和沈氏说的差不多,她爹的确是要回来了,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也不知道她爹和周伯伯说了什么,居然肯放他回来。
有她爹的事情一打岔,唐文茵也没再纠结赵君琢的态度,她陪着沈氏聊了几句,就被沈氏催着回去歇息。
等唐文茵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她这才有心思想自己的事。
一想到之前她和赵君琢说的那句话,面上浮现一片绯红,毕竟是个女儿家,还是十分羞涩的,就是不知道庡㳸他会怎么做。
多想无意,反正赵君琢现在已经不在唐府,她也没那个脸皮去问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只能先放着了。
只是唐文茵没想到赵君琢居然一连两天都没来找她。
她这两天除了如往常一般处理工厂的事,因着松沐的关系,还关注了周伯伯对盐商的处理。
周伯伯虽是一个将军,但处理这些事的手段倒是雷厉风行,短短两天,之前还偷偷冒头的那些人都安分下来。
就算是不愿意分出利益的人,也不得不交出手中部分权益。
唐文茵瞧着他那边不会再出其他事,就没怎么管。
而且她爹爹也回来了,她收到消息后,给自己放了一天假,一大早就跟着沈氏在门口接她爹爹。
唐云伯同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只是相比前两年时,精气神好了许多。
他从马车上下来,笑呵呵地看向唐文茵,眼里是她熟悉的宽容。
唐文茵同他对视,笑弯了一双眼:“爹爹。”
唐云伯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他的夫人。
沈氏见他打量他两眼,见他无事,心里松快不少,但嘴上却不饶人。
“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在京城那繁华地,忘了我们娘俩呢。”
唐云伯知道她别扭的关心,也不在乎那有些阴阳怪气的话语,笑呵呵地走上前,搀过夫人的胳膊。
“我的错我的错,这么久没回来,委屈你了。”
唐文茵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亲昵的爹娘,心里暖融融的,眉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等唐云伯哄好了沈氏,转头看向自家乖巧的女儿:“君琢今天没来?”
唐文茵一愣,下意识看了眼母亲,知道肯定是她说了什么。
她也明白爹爹问起他的意思,脸颊顿时有些发热,可这两天赵君琢一直没来找她,她也有些摸不清是什么意思。
只好模棱两可道:“君琢哥哥应该有事要忙。”
唐云伯似乎没看出什么,开口道:“过些日子让他过来我们家吃顿饭吧。”
唐文茵愣了下,随后点点头。
唐云伯大老远从京城过来,沈氏心疼他一路上舟车劳顿,没多久就催促他去休息。
唐文茵也见状也没多留,和松沐吩咐几句就回了书房。
然而当她真正一个人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时,却猛然觉得一阵空乏。
她想起了方才爹爹提到的赵君琢,从她想明白自己的心意开始到现在,她已经两天没见过他了。
明明在之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甚至半个月没见面也是有过的。
但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十分想念,想问他为什么不来找她,想问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想,见他。
思念一经出现,就仿佛汹涌的海水,泛滥成灾,无孔不入。
这份想念,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就在她按捺不住,想去找他的时候,却见松沐急匆匆地跑来。
“小姐,赵公子来了。”
唐文茵一怔,见松沐满面红光,似乎发生了什么大喜事。
她心中一跳,冥冥中有一个猜想浮出水面,很快被证实。
“小姐,赵公子来提亲了。”
唐文茵问言,顾不得其他,快步走向客堂。
她刚到,就看见她爹爹和赵君琢相对而立,似乎在说些什么。
其中赵君琢听见动静,朝她看过来,眼角微弯,是她熟悉的温柔诚挚。
这一刻,她一路跑来的着急不安被一一抚平,只剩下一阵安宁。
三天前赵君琢在听到唐文茵的心意时,高兴的不能自已,但他很快冷静下来。
他不知道唐文茵为什么突然想明白,但他知道唐文茵害怕什么。
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唐文茵,而是选择回来做好一切准备。
他想告诉她,自己会努力值得她的相信。
他知道唐伯伯快回来了,于是特意等到这个时候,就是为了告诉唐文茵还有她的家人,他的心意。
唐云伯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两个一见面,就把我忘了?”
唐文茵猛然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颊通红。
赵君琢这会儿脸皮却厚了起来,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继续方才的话题:“岳父,在下是真心求娶文茵的,求岳父成全。”
唐云伯听着他再次重复的话语,哪里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岳父都叫上了。
他冷哼一声:“你岳父倒是叫的利落。”
赵君琢知道他心中不爽,对于他的阴阳怪气悉数接下,也不吭声。
唐云伯瞧瞧一旁偷瞄赵君琢的丫头,心里越发不爽利,却也不好说什么。
这么多年,这赵家小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倒没什么不放心的。
他本想再吊着他,瞥见一旁的女儿又觉得牙疼,琢磨半天,还是没怎么折腾他,半晌后松了口,算是同意了这桩婚事。
“行了,去给我倒杯茶来。”
唐文茵问言,下意识看向赵君琢,她知道这是同意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