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想带唐文茵去看大夫,却被衙役制止,他们还要先去登记,分配好住所,请示过人后才允许他们去。
唐云伯几人心里着急,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希望这些流程能走快一点。
在他怀里,唐文茵脸颊绯红,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只凭着一股求生欲强撑到现在。
幸好这边的官吏还算靠谱,瞧见队伍里有个小女孩在发烧,动作便利落不少。
旁边二房一家熬过了两个月的路,忍不住在心里松口气,等着落户的时候,陈氏看到又病了的唐文茵,想到之前沈氏给她的没脸,忍不住开口奚落。
“不是我说,大嫂啊,这落户后要花钱的地方多了,你要是早听我的,这时也不必这么窘迫。”
沈氏一听便知道她想说什么,气得通红的眼睛猛地瞪过去,仿佛她再多说一句,就要撕烂她的嘴,就连唐云伯面色也十分不好看。
陈氏一下子被唬住了,张张嘴,半晌没发出声音来。
见她不再说话,唐云伯夫妻这才恨恨地瞪她一眼,随后不理睬她了。
陈氏自讨没趣,见状转身回到丈夫身边,嘴里却不干不净地嘟囔着。
众人等了约莫一刻钟,点完人,那管理户籍的人突然开口问他们:“出银子可以自己选住所位置,你们有没有人要选?不选的话,就是随机分配。”
有人问道:“这随机分配的都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一样,有的地方土地肥沃收成多,有的地方比较贫瘠,权看你们怎么选。”
所有人听完,皆是面面相觑,有人身上有些银两,但是不多,于是小心问道:“这要出多少银子?”
“上等十两,次等八两,再次等五两。”
顿时有人闻言惊呼道:“这么贵!”
坐在案前正拿笔的官吏眉头一挑:“嫌贵可以不出钱。”
那出声的人顿时讪讪的缩回去,不敢再冒头。
而唐云伯听完,虽然也想要一处土地肥沃的居所,但他们手里的银子要留着抓药,便准备等他随机分配。
其他人还在犹豫,陈氏却高高兴兴的拿出八两银子,在她旁边的唐二伯却没那么高兴,这八两银子几乎是他们全副身家。
他倒不是担心后面没钱过日子,而是想拿这些钱买点儿酒喝,他两个月没喝过酒,心里馋的慌。
陈氏拿着钱正准备交出去时,突然开口问道:“大人,我出了钱后,受分配的只有我家吧?”
她心里认定唐云伯一家别说八两,五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怕他们赖上他家里,于是想问清楚。
那人听到这话,抬头看她一眼,随后又瞥了一眼唐云伯他们的方向,心里了然:“你放心,只有你们家。”
陈氏听到这话,喜笑颜开的把钱递出去,然后看着他把一家人的名字写下。
唐云伯看到这一幕,顿时脸色发青,虽然他没准备蹭弟弟弟媳的,但见她撇的这么清,还是觉得十分令人不舒服。
等陈氏退回去,下一个上前的却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孩子,正是赵君琢,他顶着众人惊异的目光,施施然地递出一根簪子。
“这根簪子约莫值三十两银子,劳烦大人给我和唐伯伯两家选一个合适的去处,顺便请一个大夫来。”
那人接过簪子,一瞧就知道这是个好物件,不仅做工精细,上头还镶嵌着一块小拇指大的玉石,品质上佳,绝不只值三十两,说是四十两可能都不止。
他眉开眼笑的收下簪子,边遣人去请大夫,边大笔一挥将两家人分配去宝泉村,还让人把他们送到不远处的一家客栈里落脚。
唐二伯一家从看见他拿出一根簪子时就移不开眼,发现他带着大哥一家人去好地方,顿时就坐不住了。
“怎么能让别人代付?”
“我只负责收银子。”那官吏瞥她一眼,脸上高兴的神色淡了不少,像陈氏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不过是个爱贪便宜又见不得别人过得好的小人。
而赵君琢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任由陈氏在那里焦急后悔。
陈氏一想到长房一家以后可能过得比她好,一股酸意直冲心头,对站在后头的赵氏道。
"他年纪尚小,不懂事,你个做母亲的怎么任由他胡来。"
"你哪里看到我儿子胡来,怕不是你见不得别人好,在这里胡搅蛮缠吧"
那赵氏瞧着柔柔弱弱的,说话却绵里藏针,扎到人心头上。
陈氏听到她的话,脸色一黑,又想开口,却听砰的一声,唐云伯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吓得她赶紧住嘴。
唐云伯因为女儿等得心焦,知道赵家帮他出了落户费,还找了大夫,本就感激不尽,这下听到弟媳说的话,顿时怒火冲天。
但他还没做什么,就听见那官吏咳嗽一声,想起这是什么地方,这才冷静下来,没在这里闹事,而是转身回去朝赵氏道歉。
他们因为赵氏的援手,不仅有了一处落脚的地方,连大夫都不用自己请,一时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不断道谢。
赵君琢看着年纪小,但行事利落,说话有礼让人舒服。
“唐伯伯不必太过感谢,我家中如今只有我一个男丁,以后可能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唐伯伯搭把手,而且在路上的时候你们也帮了我们很多。”
赵氏也道:"我与文茵颇为投缘,不忍心看她这般受罪罢了。"
唐云伯闻言,虽然还是十分感激,但也接受了这份好意,只在心里想,以后一定要多帮帮他家。
落户的事情解决后,两家人来到客栈,就看到有一位背着药箱的大夫已经在等着。
赶紧把唐文茵放到床上,摆好凳子,让大夫看诊。
片刻后,大夫把完脉,将小姑娘的手放回被子里。
沈氏见状着急地问道:“大夫,我女儿她怎么样?”
“我瞧着,应当烧了不止一日吧,若是再烧久一点,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沈氏闻言,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嘴里不住的喃喃道:"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女儿,求求你。"
话音刚落便身子一软晕了过去,唐云伯赶紧将她扶到床上。
大夫把完脉后说:"令夫人这是气急攻心,我开些养身的方子,平常多补补就行了。"
说完他把唐文茵的药方也写出来,并嘱咐说,让她多盖些被子,出过汗便好了。
他一一给所有人看完病,才拎着药箱离开。
唐云伯把几个小孩留下守着,自己带着女儿生病前拿出的二十两银子,准备去抓药。
他还没走,就被赵君琢拦下,赵氏从怀里掏出一对做工精致的镯子。
"劳烦唐大哥帮忙典当些银子,顺便给我也抓些药材来。"
唐云伯答应两声,接过镯子转身出去,很快就带着剩下的银子和药材回来。
赵君琢接过药材,同客栈里的掌柜说一声,借厨房熬药。
沈氏喝过药后,没多久就醒过来,看见躺在床上还烧着的女儿,忍不住又哭起来,但好歹没再晕过去。
和那大夫说的一样,喝过药后,唐文茵发了一身汗,当天晚上就慢慢醒转。
她醒来时,沈氏正好被劝去吃点东西,于是耳边又响起熟悉的喊叫声。
"娘!妹妹醒啦!"
唐文茵不由有些苦笑不得,怎么她每次醒来都是哥哥在喊着同一句话。
沈氏听见儿子的声音,急忙放下手里的粥,过来看女儿怎么样。
直到她看见女儿好端端的坐在床上,还转头冲她笑,提起来的心这才勉强放下去,随即就是鼻头一酸。
唐云伯见状无奈地叹口气,将妻子抱在怀里,轻声安慰道:"我们茵儿大难不死,以后一定是个有福气的。"
唐文骐见状也跟着抱住自己的母亲。
沈氏摸着儿子的脑袋,憋了半天的眼泪还是淌下来,她只要她的儿女们一辈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就满足了。
在这略显温馨氛围里,突然有人的肚子咕咕叫起来,所有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唐文茵捂着肚子半坐在床上,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第八章
沈氏看着自家小女儿娇憨可爱的模样,笑着擦去脸上的泪水,而唐云伯则使唤儿子去把粥来。
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吃完一顿晚饭,只觉得以后的日子仿佛都有了盼头。
而那边赵君琢两人也在吃晚饭,赵氏听到隔壁传来的一阵欢声笑语,忽然放下拿勺子的手,忍不住叹了口气。
赵君琢见状看向母亲,就听见她说:“若是你父亲和哥哥们还在,也该是这样热闹罢。”
他垂下眼睛,没有接话,只是继续沉默的喝粥。
赵氏也没再说话,只是将粥推开,上床歇息去了。
独留赵君琢一个人,喝完粥后默默的把碗筷收好放在一边,等店小二来收拾,随后也回房间休息。
他们两家人在客栈待了三天,吃过三天药,身子骨恢复些许后,便要离开白石镇,去被分配好的宝泉村。
这三天他们也算是和客栈的店小二混了个半熟,顺便和他打听宝泉村的消息。
听那店小二说,宝泉村离这里不远,走路大约需要一个时辰,算是周围离镇上最近的村子,村里人都还算和善,经常会在镇上卖点东西。
而且那宝泉村说起来是个村子,但土地肥沃,耕地面积广。和镇子上相比,除了没有瓦市外,也没差到哪里去。
赵、唐两家闻言都十分高兴,知道那官吏没有骗人,分给他们的的确是个好地方。
在镇上的三天,他们除了养养身体,还估摸着买了点家里可能用得到的东西。
临走那天,两家人收拾好东西,由于不认识路,就在村口花十文钱雇了辆牛车去宝泉村。
牛车速度比人快多了,不过半个时辰不到,一行人就到了宝泉村,但由于他们不熟悉村子,也不知道被分配到哪里,便只能停在村口。
幸好村里有人外出,唐云伯抱着女儿赶紧上前询问他们,宝泉村的里长在哪里找。
那人闻言,看眼唐云伯怀里乖巧的小女孩,还有他身后的一行人,于是道:“你们是流放过来的吧?”
唐云伯一怔,转念想到流放过来的人不少,他们应当不是第一次见了,便点点头。
“你们带着小孩行李也不方便,反正我也没事,干脆帮你们把王伯叫过来,王伯就是我们这儿的里长。”
唐云伯闻言赶紧点头道谢,那人也不磨蹭,不一会儿就远远得看到人影走来。
带头的人瞧着大概四十多岁,虽然年纪不小,但健步如飞,他身后还带着两个人,很快就走到一行人跟前。
他先是自我介绍道:“我叫王文赋,是这个村子里的里长。”
说完他上下打量两眼众人,随后开口道:“你们谁是唐家四人?”
唐云伯抱着小女儿,带着沈氏和儿子上前两步:“我们是。”
见状,里长转头对另一边赵君琢两人道:“那你们就是赵家的两人吧?”
赵君琢扶着母亲,闻言点点头。
里长见人没错,于是转头叫身后两人帮忙拿上行李,就准备带他们去落脚的地方。
唐云伯见状,一边道谢,边让儿子也去帮忙。
路上,里长一边带路,一边介绍宝泉村:“我们宝泉村的土地虽然比不上南方的土地,但相对于附近其他村子算是最肥沃的。”
“一亩地能产两百多斤粮食,其中一半做税收,剩下的才能留作己用。”
唐云伯听到这里,不由微微皱眉,一亩地才两百斤粮食,这也有些太少了。
他虽然从未下过地,但家里曾经也有种地的庄子,知道庄子里每亩地都有三百多斤。
里长看到他皱起的眉头,冷哼一声:“这里可不是南方,在这里,一亩地能有两百斤税收已然算是不错了,你们刚来,一亩地能有百斤都难。”
唐云伯闻言,知道惹得人家不悦,赶紧解释道:“小子不懂这些冒犯了王伯,还望王伯海涵。”
那里长这才面色缓和,语气平和道:“算了,我也不同你们计较。”
“我们村子东边有两间空置的房子,就是有好几年没人打扫,还有些偏僻,不知道你们介不介意。”
唐云伯他们家是不介意的,但他怕赵家有别的主意,于是转头看眼赵君琢,见他点点头,这才回复。
“不介意的,我们有地方住下就行。”
唐文茵窝在父亲怀里,一边竖着耳朵听他和里长的对话,一边观察四周。
这个宝泉村风景不错,此时由于已经入冬,没什么人下地,家家户户都待在家里。
她看的时候,重点观察那些人家的房子布局,或者是有没有养什么家畜等等。
随着一行人越走越深,唐文茵逐渐看不到几户人家,不由感叹她们住的地方是真的偏僻。
不过偏僻有偏僻的好,附近没什么邻居,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多宝阁里存着的东西拿出来用。
随着两个月过去,多宝阁现在存着的东西也不少,虽然不够一家人熬过这个寒冬,但省一省能吃半个月。
思虑间,他们已经来到两座房子面前,这两座房子相隔不远,约莫只有二十米。
“你们把房子收拾好后,就来西头找我来领地,其他若有事,也可以来找我,现在你们若没什么问题,我就先走了。”
里长把人送到,开口说完这话后就准备离开,家里还没收拾,唐云伯就没留人,只说下次请他吃饭便罢了。
而唐文茵则看着面前的房子,知道这里以后就是他们的住所了,心里不免高兴起来。
虽然这房子的确破败了些,到处都是蜘蛛网,屋顶瓦片院墙几乎都要修补,但至少有一处安定之所,就比什么都好。
赵君琢和唐伯伯说了声,然后带着母亲往自己家去了。
唐文茵见状,让父亲把她放下,然后抬脚走进自家房子,才进去就是一大片灰尘迎面而来。
刚走了两步,她就被蜘蛛网和各种乱七八糟的枯枝瓦片挡住去路。
唐云伯把女儿叫出来,然后撸起袖子,叫上儿子一起,进去收拾东西。
唐文茵自告奋勇想帮忙,却被父亲以她年纪太小碍手碍脚的为由拒绝。
她便只能气呼呼的蹲在门口,鼓着腮帮子看父亲收拾房子。
唐云伯做事还算利落,他以前虽然没亲自收拾过房子,但见过下人打扫,大致知道怎么做。
他先大概腾出一个房间来,让妻子和女儿先进去避避寒风,然后才收拾其他房间。
唐文茵带着沈氏进去后,发现父亲先收拾出来的这个房间有一个宽大的石台,她瞅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似乎是土炕,一个北方冬天的保暖利器。
只是由于现在还没收拾,不知道能不能继续用,要是能用,这个冬天就不算特别难熬了。
她从多宝阁里拿出两床被子铺在土炕上,让沈氏有地方坐下休息,随后她便想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