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终于顺利解决一个,夏离稍稍松了口气,注意观察了一下黑珠飞往的方向,刚好是永和宫。
夏离微微皱眉,大概猜到是那幕后之人想要利用珠子去杀太后。
若不是她的温养,估计妖气也强不到这个地步,没想到竟是被人给摆了一道,可是这妖气怎么会突然暴动?
再者,虽然太后说过与那人同为狐妖,妖气估计有些相近之处,但应该也不足以让妖气寻错地方才对。
至于另外一个珠子飞往的西街,刚好就是天牢的方向。
夏离想到楚溱,他现在被关在天牢,且是太后亲子,其妖气肯定也有相似。
不过说实话夏离并不指望再从楚溱那边得到什么消息了,他身体已经那般,不用太久要么死要么疯,那人还特地去杀他是否有些多此一举?
正在这时周围巡逻禁军也聚集了过来,不过看见来人也不敢上前,恭敬地询问夏离出了什么事。
夏离刚准备随便解释两句,一个皇上身边的侍从突然从后边挤过来,立即行礼道:“阁主,您来的正好,皇上刚刚宣您入宫,还请移步养心殿等候圣驾。”
“为什么突然传召?”夏离愣了一下,又追问道:“需要等候,难道皇上现在不在宫内吗?”
侍从回复道:“皇上出宫不久,但应该很快便回。”
“皇上去了何处?”
侍从道:“天牢。”
接着众人就看见这位暗阁阁主再次违背禁令,抗旨不从,直接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众人看着那身影面面相觑,自然无人去拦,但不可避免地私下有些微词,指点其不敬圣上。
———
西街,天牢外。
暗阁的人员一直在尝试拦截那黑珠,射箭力道不够便用弓弩,几番命中确实让那珠子有摇摇欲坠之势。
天牢的距离比皇宫远很多,不用像夏离那般着急,他们的可用时间更多。
眼看快到天牢,珠子速度变慢,似乎后继无力,只差一箭。
其中一人再度举起弓弩,对准那黑珠,蓄势待发,即将射出——
可就在这时,一阵旋风猛然袭来,带着一股黑烟,瞬间将在场所有人掀翻倒地!
暗阁的成员被狠狠砸到地上,不管不顾地挣扎起身想要再次射击,可眼前的弓弩莫名燃起大火,瞬间烧毁!
乔怀虚站在远处的楼台中看着这一幕,勾了勾唇,手指微动,那有些摇摇欲坠的黑珠一停,接着周围火焰大涨,飞速下冲往天牢袭去!
———
此时,天牢内。
楚泽垂眸看着牢中的人,面上无悲无喜,沉默不语。
楚溱的状态真的很糟糕,他的脸如同破裂的陶器一般出现一道道裂纹,仿佛下一刻就会片片龟裂,变成一堆恐怖的碎片。
形容枯槁,唯有那双眼睛还算平静,费力地抬眼看向楚泽。
“皇上过来,有什么事吗?”
楚溱抢先开口,声音嘶哑难听,虚弱至极。
楚泽心中情绪万千,明明来这边是为了别的事,但最后不知为何轻声询问道:“相王,你恨朕吗?”
楚溱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或者你其实看不惯朕当这个皇帝。”
不然为什么要这样害我、害别人、害得满朝上下不得安宁。
楚溱目光平静,缓缓道:“我对皇位真的没兴趣,小泽若想当,便当。”
听到这句,楚泽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只是笑得十分难听——
这句话是楚溱曾经和他说过的,而说了这句话后,他确实帮助自己登上了皇位。
但是现在呢?现在到底又算个什么?
楚溱似乎十分疲倦,可依旧道:“我只是,太疼了,真的很疼。”
他想身体变好,仅此而已,偏偏对他而言,看似简单的目标却如同登天。
楚泽移开目光,不想再与其对视,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朕问你,那封信你都给谁看过?”
“信?”
楚泽提醒:“那封邀请的信。”
“我……”楚溱似是愣了一下,接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表情突然变了变。
楚泽上前一步,追问:“谁看过?”
“他……”
楚溱开始发抖,浑身紧绷,呼吸也变得急促……
“那人……”
楚泽下意识靠近一步,刚要追问,恰好此时,天牢外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有人高喊护驾,然后又瞬间被什么东西打断,哀嚎一片!
瞬息之间,一股热浪袭来,拦截的士兵顷刻被击飞,那颗黑珠直冲楚泽而来!
第62章 禁足三月
那珠子飞速而来, 黑色的火焰荡平一切,无人可靠近!
楚泽下意识转身,一眼便看见了那被黑炎包裹缠绕的火球。
危机感让他想立刻躲开, 可浑身突然一僵, 就像被什么人定住一样,动弹不得!
珠子的速度还在加快,炙热的火焰扑面而来,楚泽倾尽全力却不能移动半分, 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逼近。
致命的火球已经近在咫尺,楚泽不自觉闭上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 衣摆突然被什么人抓住, 僵硬的四肢似乎得到了缓解,那人力气很大, 生生将人拽得后退一步。
一阵铁链的叮铃声响起, 接着是一声闷哼,痛苦而压抑……
楚泽愣了一瞬,立刻睁开眼睛, 然后便望见了站在眼前面对着自己的楚溱。
他的脸色惨白,面上的裂纹更加明显,甚至有几道开始溢出鲜血, 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想要开口,但随即涌出大量黑色浓稠的血液。
楚泽尚没有回神,愣然地喊一句:“……哥?”
下一刻楚溱终于站不住, 直接倒下。
楚泽下意识扶住人坐在地上, 不一会儿身上的衣物就浸满了鲜血。
楚溱的身体出现无数的裂纹, 并且还在慢慢扩大, 随时准备把人活活撕裂。
那颗黑珠本身就是寻着楚溱的妖气来的,除了他没有人能拦下那珠子,而现在黑珠刺入,妖力在他身体里爆开,他必死无疑。
楚泽有些茫然地看着满手的鲜血,再次唤了一声:“哥哥?”
身体隐隐发出沉闷恐怖的撕裂声,浑身几乎疼到失去知觉,楚溱尝试呼吸,可越是呼吸撕裂感越是强烈。
他拼尽全力抬头看向楚泽,微微咳嗽了两声,喉咙里的瘀血少了一些,颤颤巍巍地开口道:“我……从来没有讨厌过小泽。”
楚泽没有出声,只是看着他。
“我、我只是……”楚溱呼出一口气,脸上裂纹蔓延,眼球已经破裂,完全看不见了,但还是拼命道:“对不起……”
事到如今,说一切都没有意义。
身体传来一声骨骼碎裂的声响,楚溱低下头,最后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平静道:“再也不会疼了。”
接着就是完全的死寂,唯有一股股血水还在不停流淌,形成一个又一个血泊。
楚泽没有低头去检查怀里人的情况,也没有起身,就这样愣神了很久,直到牢房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有人匆匆忙忙往这边赶来。
夏离终是赶到了天牢外,望着遍地的狼藉暗道不好,飞快跑进牢中。
一路上的守卫皆是昏迷不醒,那珠子目标明确,甚至不会分出力气杀旁人,只是把他们打昏,全力击杀目标。
这种程度绝对不是单纯的妖气失控了,绝对有人在旁指引。
夏离面色凝重,迅速跑往关押相王的牢房中。
一进门夏离便对上了楚泽的眼睛。
他双眼有些无神,坐在地上抓着楚溱的尸体,不过依旧有防备之心,提着一把剑横在面前,警惕来人。
而看见夏离的那一刻,楚泽的警惕与防备瞬间消失,他放下手中的剑,看着面前的人张了张口,最后轻声悲戚道——
“师父,我哥哥死了。”
语气很轻,像一个询问,他在问夏离怎么办,或者说他在渴望这个少时的师父能够来安慰自己。
但夏离没有像他小时候一样去安慰或者指点,反而是后退了一步,神情肃穆,接着下跪请罪:“臣监管不当,酿成大祸,又夜闯宫门,护驾来迟,请皇上降罪。”
楚泽没有时间作为一个普通人来悼念悲哀兄长的逝去,他必须作为一个帝王来尽快处理这一切事情。
———
当晚,天牢大乱,相王身死,因祸起暗阁,暗阁阁主暂时收押待审。
翌日,早朝之上。
楚泽坐于主位,看着神情倒是没什么异常,只是大概昨晚没歇息好,面色不佳。
对于昨晚闹出的事,今日楚泽直接放在朝堂上商议。
说实话昨晚的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暗阁阁主强闯宫门,且因其失误造成恐慌,圣上差点遇害,相王更是身死。
但往小了说,昨晚唯一死的只有楚溱,他本来就身体不好,又有谋逆之罪,横竖是要处死的,无人关心。
这会儿皇上特地让群臣商讨,众人都有点拿捏不准圣意,不知说什么好。
简单讨论完布守问题,把皇宫与京城的守卫兵力加大了一番后,楚泽主动提起关于暗阁的处置问题。
众人犯难。
老实说他们虽然对其不守规矩、无法无天的作为颇有微词,可又感觉暗阁自古如此,顶多就是敢怒不敢言。
“皇上,”一位言官出列,低头道:“暗阁阁主虽昨晚强闯宫门,但念在事出有因,惩罚便不必了吧。”
这人心中有考量,为暗阁说话倒也不是真的向着暗阁,只是揣摩皇上的意思,认为他应该是想偏袒暗阁,自己不如顺水推舟。
朝堂上不少人也是这么个意思,毕竟自古几乎没有哪一任皇帝敢真的动暗阁,更别提楚泽这个新帝了。
然而此言一出,楚泽却迟迟没有应答,那言官低着头越来越紧张,忍不住抬眼偷偷看向皇上,却对上一道极其冰冷的视线。
言官心中一惊,赶紧又低下头,冷汗直流——
完了,估计是算错圣意了,难不成皇上还真要治暗阁阁主的罪?
“严爱卿,你认为呢?”
楚泽没有管那言官,转头接着询问道。
严重山出列,行礼道:“夜闯之事虽情有可原,但毕竟违背了禁令,且祸起于暗阁,阁主自然难逃其咎。”
朝上几个大臣皆倒吸一口气,没想到皇上这是真的要治罪?
“那该如何定罪?”
严重山继续道:“按照律法,当以合符夜开宫门,阁主虽无符但身戴金印,按理可入皇宫各处,然未曾检查便强闯,且携带武器,应判处徒刑三年。”
“不过阁主亦是护驾心切,又有功在身,改判禁足便可。”
严重山确实句句在理,但敢这么明目张胆判暗阁罪的倒是头一遭,朝堂上一时气氛压抑。
而楚泽似乎挺认同这个方案的,又问道:“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无人出声。
可楚泽似是不依不饶,再次点人道:“萧尚书,你说说这提议可行吗?”
萧景兮顿了一下,感受到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随即出列,垂眸道:“臣认为,严大人所言极是。”
“那爱卿觉得这个禁足时间多久为好?”
萧景兮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回复道:“依臣所见,不宜太长,毕竟暗阁还需要负责京城内的守备。”
楚泽瞥了他一眼,点点头道:“确实不用太久,那便禁足三个月,期间城内的巡逻守卫……”
他猝不及防道:“就由兵部协助吧,萧尚书认为如何?”
萧景兮手上一顿。
兵部协助守卫并不奇怪,只是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这么安排……
乔怀虚给他的布置任务十分繁琐,这道圣旨简直就像特意来助他的,可就是太顺利了,顺利到叫人觉得是某种试探。
萧景兮心思百转,面上不显,平静道:“听皇上安排。”
楚泽看着底下这个温润得体的少年,一时沉默。
“皇上,”这时萧庭弘忽然站出来,提议道:“刚经历大战,兵部尚在休养生息,暂时不宜接下此事。”
“那丞相可有合适人选?”楚泽转而询问。
“暗阁并非阁主一人,阁主禁足,但其余人员依旧在外护卫京城,皇上可以将禁足的规矩放松一些,不阻止他人探访,这样阁主依旧可以管理暗阁。”
说白了只是禁足,暗阁的权限并没有动,两边不误,倒是妥当。
楚泽又问了几句,众人没什么异议后便宣布了圣旨——
暗阁阁主禁足家中三月,非传召不得外出,外人获得宫中应允可以探访,即刻执行,不得有误!
———
将至午时,日光渐盛。
夏离已经回到了府上,正独自坐在院中看着满院的落花。
明明是盛夏,但昨晚庭中花朵被那妖气毁了个干净,这会儿一眼看过去竟有点秋日凄清之感。
府上依旧无人,不过门口有宫里派来的士兵看守,监察出入人员。
夏离正在发呆时门外传来一阵交谈声,大概是有人拜访,正与守卫交涉。
不一会儿门便打开,有人踏入。
严重山走到庭院时抬眼刚好看见夏离——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沐浴,洗掉了一身血迹,玄衣也换下,单着一身白衣,没有束发,青丝散漫,锋芒皆收,在这满院落花之中,竟莫名有些温和憔悴之感。
“严大人午安。”
夏离偏头笑了笑,主动问好。
严重山顿了一下,接着走过去,淡声道:“禁足三月,宫中再无流言蜚语,阁主做的不错。”
昨晚之事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若不治暗阁的罪,自然也没人好说什么,可对楚泽、对一位君主而言实在不利。
暗阁已经够权势滔天的了,以前毕竟是在暗处,若是现在直接在明面上如此,那无异于挑衅皇权。
夏离笑道:“是我罪有应得。”
严重山知她苦心,没再多言,转而道:“昨日引皇上前去天牢的那份折子已经查过一遍了。”
“让我猜猜,是不是毫无线索?”
严重山无奈地点点头:“那折子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不过……”
他愣了愣,没有把话说完。
夏离抬眼看他,追问道:“怎么了?”
严重山呼了口气,道:“这也不算什么线索,只是……那份折子的下一份刚好就是兵部送的奏折。”
昨日的折子大多是来自京城外的,兵部这份倒是特别一点,但按理来说也不算什么异常。
严重山犹豫了一下,询问道:“今日早朝,是你让皇上试探萧公子的吗?”
今日兵部协助的提议多多少少有点突兀,严重山能感觉到楚泽的试探之意,再联系一下奏折上的巧合,难免不叫人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