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身高都有一米八多,又具带着少年人的修长,一人严肃,一人傲气,谁也没让谁,就这么盯着彼此,用眼神较起劲来。
见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不好的陈君立马靠了过来,与弟弟站在一起,防备的盯着人。
姜洛北这才发现,两人是双胞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陈弄墨捏了捏眉心,看着突然就剑拔弩张起来的气氛,完全没弄明白雄性动不动就支棱起来的点是什么。
她一手拉一个:“四哥、五哥,不是说去看看墙上的红贴吗?那边刚好没什么人了。”
闻言,斗鸡似的三个少年齐齐松懈了下来。
陈义转身,将手搭在妹妹的肩膀上,又将人严严实实的护在胸前,一根头发丝都没露给那不怀好意的臭小子,才满意的带着人去看张贴在墙上,入伍的新兵名单。
而这厢,除了那颇为震撼的一眼,姜洛北再没能瞧见女孩儿一丝一毫。
有心要跟过去瞧个仔细,又抹不开面子。
尤其那对双胞胎,防贼似的模样,实在叫人不舒服,他姜洛北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想到这里,眉宇间全是傲气的少年人抿紧唇,原地踌躇几秒,到底没好意思迈开步子跟上,恹恹坐回了主驾驶。
只是眼神总是不受控制的追寻那道倩影,就连围着轿车,曾叫他得意的赞叹与羡慕的声音,也没能引起太多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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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怎么回事?”拉开距离后,陈君便皱眉问老五。
陈义扫了眼面色平静的妹妹,不想她知道这些个糟心的事情,便摇了摇头:“没怎么回事。”
陈君不信,他又不傻:“真的?”
陈义笑:“真的,有事还能不告诉你这个做哥哥的?”
这话陈君爱听,立马眉开眼笑的抬了抬下巴,得意坏了:“那是,我是哥哥。”
N瑟间,三人已经来到了红贴处。
陈君仰头看着墙面上的红色纸张,一眼就瞧见了曹留的名字,他激动的伸手:“看!二哥的名字。”
见四哥这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陈弄墨轻哂,深觉四哥就是个憨憨,被五哥卖了都会喜滋滋帮忙数钱的那种憨。
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为什么性子差这么多?
“怎么了?”感觉到妹妹的注视,陈义低头温声问。
陈弄墨弯眼:“没什么。”
她当然不会说,其实真实年龄已经28岁的自己什么都明白。
只是那少年眼中只有单纯的惊艳,并没有龌龊,所以她并不介意。
人都是向往美好事物的,如果在路上瞧见漂亮的小姐姐,她也会多看上几眼。
再说了,眼下平安度过二哥的祸事才是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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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取入伍通知书的流程比陈弄墨以为的要复杂些。
除了通知文书与发放衣服外,还开了一场振奋人心的鼓励会议。
别说是男生了,这一刻,有幸站在礼堂后面旁观的陈弄墨都听得热血沸腾,恨不能立马端上武器,去到战场上与敌人厮杀才好。
会议结束后,时间已经接近正午。
大家伙儿都饿了,只是二哥正被一名军人拉着聊天,只能等着。
距离远,兄妹三人并不能听清楚说了什么,只看二哥被单独留下说话,还不时被那名军官拍肩、朗笑,就知道是好事。
等那位军官放人的时候,整个大礼堂里基本没什么人了。
穿着一生新军装,胸前还别了一朵大红花,瞧着精气神很是不一样的曹留来到弟弟妹妹们身边,无视恨不得爬到自己身上蹦Q的老四,揉了揉妹妹的小脑袋,笑问:“饿了吧?先去吃饭。”
陈弄墨自然没意见,只是好奇:“铁柱哥怎么先走了?不跟我们一起回村里吗?”
曹留:“他今天不回去,去他姐姐家。”
说完怕妹妹不解,又加了句:“铁柱姐姐在县城纺织厂上班,嫁在县里了。”
闻言,陈弄墨抿唇,没再问什么,只是走出武装部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去看之前停轿车的地方。
“咦?轿车没有了。”陈君嚷嚷。
“什么轿车?”曹留顺着老四的视线望去。
陈君:“刚才这里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特别气派。”
闻言,曹留想起之前的确瞧见了,不过他没在意,领着弟弟妹妹直奔国营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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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整个县城的好日子。
平日里不舍得下馆子的老百姓也阔气了起来。
捏上钱票,喜气洋洋的过来点上一碗荤面。
家里头条件好的,还会炒上俩盘荤菜。
兄妹四人赶到的时候,偌大的饭店里头已然挤挤挨挨。
好在国营饭店有了经验,准备的材料比往常要多了几倍,不然晚到的兄妹几人真不一定能买到吃食。
就这样,他们还是排了半个小时左右,才与旁人拼到了一张圆桌。
家里条件好,陈宗基本每个月都会领着妻小下馆子吃一顿。
今日有喜,自然更不会吝啬,曹留直接将国营饭店写在小黑板上的几个硬菜全点了。
大厨的手艺依旧顶尖,兄妹四人是捧着肚子从饭店里走出来的。
“真不去供销社逛逛?”曹留问妹妹。
陈弄墨摇头:“没什么想买的,直接回家吧。”
是的,这会儿她满心只想回家,若不是入伍通知书不好代领,她都不愿意二哥今日来县城。
曹留只以为妹妹累了,便道:“那行,你跟我坐车,老四老五骑自行车。”
陈君下意识抗议:“我跟老六坐公交车。”
闻言,曹留连个眼神都没给,就拉着妹妹走了。
陈君...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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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汽车站的路上,陈弄墨面上瞧不出异样,正常与哥哥们聊天说笑,心里却一直紧绷着。
因为不知道事故发生的时间与地点,也不知到底是车祸还是其他,只能寸步不离跟着...
总之,在一切都是未知的情况下,她不绷紧神经都不行。
夸张些说,这会儿她整个人与那濒临绷断的丝弦没甚差别。
“二哥,前面是刘圆圆吧?”
就在几人越来越接近汽车站,依旧没遇到任何意外。
陈弄墨也渐渐将注意力定格在了汽车站那边时,四哥有些惊异的声音传了过来。
刘圆圆!
听到这个名字,陈弄墨只觉被惊雷劈中,浑身的汗毛都炸了。
一直没瞧见的刘圆圆真的出现了!?
也就是说,二哥他...
然而,还不待陈弄墨从惊惶中回神,耳边就又出现了刺耳的轮胎摩擦声。
哪怕有了几个月的心里准备,但真的到了这一刻,只是普通人,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的陈弄墨还是呆滞的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色的汽车,疯了似的往这边横冲乱撞。
曹留最快,在弟弟妹妹们反应过来之前,人已经快速的朝着路边,同样呆滞住的刘圆圆扑冲了过去。
“二哥!”双胞胎齐齐惊呼。
惊呼声唤醒了陈弄墨,她的身子比脑子要快,什么也没想,唯一的念头就是救下二哥。
此刻的她听不到哥哥们急切的吼声,看不到本来朝着二哥奔过去的双胞胎表情惊恐转身追了过来。
她只知道,她不想二哥出事。
不想意气风发,连胸口大红花都舍不得解开的魁梧青年,后半辈子与轮椅为伍。
人是能突破极限的。
起码等回神后,陈弄墨就发现自己已经半挂在了敞开的车窗上。
半个身子趴在车里,死死拉住了手刹。
那失控的汽车,在离曹留几个厘米位置,尖锐、刺耳又惊险的停了下来。
而车内,因为巷子内突然窜出来的猫,慌了神的姜洛北眼神呆滞,脸色苍白的吓人。
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第19章
“六妹!!!”
“老六!!!”
双胞胎跑过来,陈义伸手将妹妹抱了下来,陈君则焦急的围着两人转圈:“老六,你没事吧?吓死我了,你怎么敢?不要命了?!”
陈弄墨被放在地上,上半身靠着五哥,直到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发现,手脚抖的厉害。
她还是怕的!
很怕!
但...她猛的往后瞧去,急急问:“二哥呢?二哥没事吧?!”
快步走过来的曹留脚下一顿,心中滋味难言。
他很清楚,方才车轮子只离自己几个厘米的距离。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下意识想着救人,却高估了自己。
若不是六妹不要命的救了他,曹留敢肯定,他这双腿此刻已经废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这种强烈的直觉。
想到这里,再看到妹妹第一反应居然是自己的平安,他眼眶发热,喉咙更是艰涩的厉害,弯腰蹲到妹妹身边,温柔的摸着她的脑袋,沙哑着嗓音:“哥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倒是你,怎么样了?”
什么时候起的呢...只是因为大哥与母亲的关系,而照顾几分的小姑娘,真的成为了妹妹。
无关大哥,只是他曹留的妹妹。
陈弄墨的视线不放心的在二哥身上打量,尤其专注在腿脚上,反复确定人真的没有问题后,才大松一口气。
“嘶!”
“怎么了!!!哪里伤到了?!”见妹妹突然抽气,小脸也皱到了一起,兄弟三人全都慌了。
视线不断在妹妹的手脚上逡巡,想要上手又担心没个轻重,急的一脑门子汗。
陈弄墨想要摆手说自己没事,但真的很疼。
手臂、膝盖都有刺疼感,最疼的却是腰腹处,想来应该是方才趴到车上时,被冲撞到了。
曹留见妹妹脸色苍白的吓人,心知定然是伤到了,顿时也顾不上旁的,直接将人抱了起来:“去医院!”
陈义反应快,转身就去不远处推倒在地上的自行车。
只是余光扫到抱着手臂,吓到面无人色的刘圆圆时,皱了皱眉,到底没迁怒,而是看向围着聿聿关心的老四道:“四哥,你扶着圆圆姐一起去医院。”
陈君虽然性子跳脱,却也明白今日这场祸事,刘圆圆也是受害者。
尤其见她手臂处的衣服染上了血色,责备的话就更说不出来了,他大步走了过去,虚虚扶着人:“圆圆姐,走吧。”
刘圆圆表情空茫:“去...去哪里?”
明白她被吓懵了,陈君努力将声音温和下来:“去医院,你别怕,汽车已经被我妹妹拉停下来了。”
这厢,好容易找回魂的姜洛北抖着腿从车上走了出来,神情复杂又自责的看向脸色苍白的女孩儿,呐呐建议:“要不...开车去吧,她的伤不一定能挪动。”
闻言,惯来以笑示人的曹留冷冷的瞥了眼罪魁祸首,沉沉道:“你跟上。”
不管怎么样,几人因为这小子受伤是事实,他这会儿没时间找人算账,但是医药费这些他得先负责。
陈君明白二哥的意思,示意老四扶着因为后怕,已然哭到稀里哗啦的刘圆圆跟上去,自己则站在少年身边盯着人。
姜洛北面色僵了僵,又看了眼车子,到底没敢坐进去,而是俯身拔了钥匙,锁上车,垂头丧气的迈开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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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腹部相较于旁的部位,受伤并不容易出现淤青。
但此刻躺在县医院病床上的陈弄墨,不知是伤的过重,还是皮肤太嫩,只这么点的时间,腹部已然出现了刺目的淤青。
再加上膝盖与手肘处更加严重的青紫,叫只匆忙瞧了一眼,就被医生撵出去的三兄弟脸色很是不好看。
曹留拉住想要朝着罪魁祸首挥拳头的老四:“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
他不想揍人吗?
他当然想!
但是眼下妹妹的事情更重要,若是他们这边闹腾起来,医院肯定会喊人将他们撵出去。
思及此,曹留压下心口的怒火,朝着老五吩咐:“去给家里打个电话,叫爸妈过来一趟。”
陈义点头。
知道老五是个有分寸的,明白电话中应该怎么说,曹留也没多做叮嘱,而是又说了句:“再给刘圆圆家里去电话。”
一是帮人帮到底,毕竟以刘圆圆现在的情况,大概率不可能一个人回家。
二则是刘圆圆不止有一个书记父亲,还有一个在市里当官的大伯。
曹留很清楚,这年头能开车的人家不一般,大哥远水救不了近火。
万一这少年家里头又是个以势压人不讲理的,争执起来吃亏的定然是自己家,他必须提前做准备。
眼下借用刘圆圆大伯的力量抗衡,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归根结底,四妹如今躺在病床上,是为了救自己。
而自己则是为了救刘圆圆。
曹留并不因为这番算计愧疚,就当刘家还了他们兄妹救刘圆圆的恩情。
他的内心远不如表现的那般敦厚,如果受伤的是自己,或许他还不会这般气愤,但涉及到亲人时,藏在深处的攻击、盘算就会暴露出来。
但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不够强。
想到这里,曹留腮帮子绷得更紧,捶在身侧的拳头也握紧到泛白。
陈义是个聪明的,二哥只一句话,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他又担心的看了眼被关的严严实实的病房门,才急急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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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下毛细血管破裂,没伤到骨头。”医生并没有检查很长的时间,出了病房后,看着人高马大的几人,说出诊断结果。
闻言,不是很懂专业术语的曹留皱眉问:“要开药吗?需不需要住院?”
这话说的医生都想翻白眼了,小姑娘皮肤嫩,所以瞧着才那么吓人,其实并没有伤到要害,他又用大白话解释了一遍情况,才回:“不用吃药,也不用住院,不过这两天得注意些。”
曹留松了口气,立马挂上感激的笑容:“谢谢医生,麻烦您了。”
医生摆手:“没事就带着病人离开吧。”
曹留扫了眼已经冲进病房的双胞胎与刘圆圆,又对医生道:“我妹疼的厉害,能不能叫她在这边躺个把小时,等家人过来再离开。”
已经知道他们是被车撞了,医生同情的点了点头:“可以,不过不能过夜,医院里的病床紧张。”
“好,好,谢谢您。”
待医生走后,曹留虽也急着去瞧妹妹,却不得不耐着性子与罪魁祸首纠缠。
哪怕妹妹没有大碍,但道歉、医药费也得赔付。
再一个,对于这种车子开不明白,却硬要上的愣头青,该有的教训也得给,只是不急于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