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起身准备往外迎去。
陈弄墨伸手拦:“我去!”
撂下这话,她已经掀开了身上的薄毯子,套上鞋,快步往外走。
见状,曹秋华还是起身回了屋,担心有她在,刘家小姑娘会不自在。
只是进屋里的时候还在心里想,或许小丫头真好利索了。
瞧瞧这速度,比那猴子也不差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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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那天晚上。
刘圆圆已经在家人的陪同下,拎着大包小包礼物,上门感谢过了。
今个儿她大伯母抽空从市里回来了一趟,给她跟陈家兄妹带了不少好东西。
因为父母来过一次,说不好频繁登门,显得他们家急着了结恩情似的。
便让刘圆圆自己骑车带着礼物过来。
小辈却不碍什么,尤其陈家还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怎么来往都不会有错。
刘圆圆脾气娇归娇,但是对于有救命之恩的陈弄墨还是很喜欢的。
这不,屁股刚挨上凳子,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的解释,然后态度强硬的将礼物留了下来。
又无视陈弄墨的拒绝,神秘兮兮凑近她的耳边问:“我刚才来的时候,听见两个女的在谈曹留,有一个还挺好看的,咳咳...就比我差一点点吧,她是谁啊?是不是喜欢你二哥?”
应该是童秀秀吧,听四哥跟她八卦,说童秀秀最近找过二哥,也没说旁的,就是恭喜他拿到入伍通知。
陈弄墨无意将人家的心意当做谈资,反过来打趣:“你很在意?”
刘圆圆面上一澹然后抬起下巴:“也没很在意吧,反正我大伯母已经给我介绍了个城里人,我同意过几天相看,就是...好奇曹留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
这话说的潇洒,不管是不是真,陈弄墨都挺欣赏她这份心性的。
哪怕那个男生是二哥,她也觉得,女孩子拿得起放得下的模样,瞧着是真叫人欢喜。
所以,陈弄墨虽然没有直面回答,却也侧面道:“我哥现在一门心思去当兵。”
刘圆圆不笨,眼珠子转了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她也不觉得曹留不喜欢那姑娘是值得高兴的事,只是皱了皱鼻子,含糊不清的哼唧了几句,便转移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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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个挺神奇的东西。
你希望它走的快时,它格外稳得住,慢悠悠的叫人着急。
反之,则恨不能飞起来过。
陈弄墨真心觉得,从二哥拿到入伍通知书的那一天开始,时间就似上了赛道,疯狂的奔跑。
这不,眨眼的功夫,已然是五月初。
二哥也接到了通知。
明天早上八点之前到县城集合。
得正式入伍参加几个月的新兵训练了。
这天晚上,每个人都准备了一道拿手好菜,聚成了丰盛的晚餐,为曹留践行。
饭间,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家人们边吃边聊。
饭后也没有急着回屋,而是抱着茶水或者热牛奶继续聊。
没有个特定的话题,天南地北的扯,就是不想回屋睡觉。
毕竟明天早上,曹留就要背上行囊,离家拼搏了。
“...小燕今天也是险,叫我说还是应该送医院的。”曹秋华感慨的是村里的新媳妇,头一胎,再加上年纪小,生不下来。
不敢躺,怕更不好生,便跪在地上疼。
足足疼了一天多才生出来。
赤脚大夫说小燕跟孩子是有福的,再晚一点,一大一小都得填了命。
陈弄墨听的心有戚戚,一点都不觉得这是福气。
也是活在当下,她才清楚七十年代初,很多地方的人,根本就没有去医院生产的概念。
一是觉得贵。
二是觉得女人生孩子,本就是拿命博的事。
古来皆如此。
那些个花钱去医院的才是不会过日子的败家娘们。
陈弄墨当时沉默了很久。
然而叫她触动的不止这些。
尤记得第一次瞧见有孕妇在腹部绑紧布条,并了解到她们那般只是为了阻止个别发育过快的孩子,将来不好生产时,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孕妇也知道那样对孩子不好,但是没办法,总要活命不是。
那会儿她就跟秋华妈妈感慨,不结婚挺好的。
然后...被敲了脑袋。
“...可警告你们几个小子啊,将来结婚了,要娃起码也要等儿媳过了22岁以后再说,好不好生的都得去医院!”曹秋华感慨唏嘘过后,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瞪着几个儿子迁怒起来。
陈宗点头复议:“你妈说的对!”
曹留/陈怀/陈君/陈义...齐齐点头。
“你也不能太早要孩子晓得不?”
连婚都不是很想结的陈弄墨乖巧点头...
放完狠话后,曹秋华转而又念叨起陈武闻:“老大都30岁了,还不结婚,我倒是不担心大儿媳年纪小...不知道老大那臭小子啥时候才能娶到媳妇,也就是他离得远,我抓不着挠不到的,不然指定得问问他是不是有啥毛病,咱们是不咋催,但也不能就这么晃荡下去吧...”
陈宗点头:“秋华你说的对!”
陈弄墨...
曹留则心虚的撇开视线,觉得有些对不起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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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8部队。
出了两个月任务,才回到部队的陈武闻从团长那边得了两天的假。
他本来打算明天去一趟市里的百货大楼,给家人们买些礼物寄回去。
从前他没有这个概念,只觉得给钱就好。
如今得了妹妹寄过来的几次贴心礼物,陈武闻觉得慰贴的同时,也想给家人们寄些东西回去,好叫爸妈还有弟弟妹妹们高兴高兴。
这一切的打算,在接到弟弟叫他回家看看的电话时,更加坚定了。
老二要入伍,而他也三年半没有休假了。
再不回去一趟,暴躁的老母亲肯定得骂人。
想到家人,陈武闻笑着打开衣橱,准备试试妹妹寄过来的衬衫。
他放假少,平时都穿军装。
再加上前些时日气温低,穿在里面实在浪费了妹妹的好手艺,便珍藏到了现在。
只是在拿衣服的时候,视线扫到那件一模一样的衬衫时,自觉是个正直汉子的陈武闻难得心虚了下。
沉默少许,他又若无其事的关上了橱门。
就是不给!!!
解纽扣、换新衣。
刚扣好扣子,还来不及出去公用洗漱间照镜子仔细瞧,就见到好友推门走了进来。
不知道出于逆反心理,陈武闻突然对着人笑出一口大白牙,挺了挺胸膛,得意道:“咋样?我妹给我做的,一整套!瞧瞧这款式,瞧瞧这搭配,哥俊不俊?”
入伍后,邵铮的眼睛慢慢有了点近视,不深,两百度都不到。
方才忙着看文件,戴着的眼睛忘记摘了。
本来他是来恭喜老陈即将晋升正团的。
如今瞧出了兄弟的显摆,他沉默少许,抬手慢条斯理的拿下眼镜放进口袋里,然后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瞧人,客气回了个谦虚的笑:“不好意思,没带眼镜,看不清。”
陈武闻...
“碰!”单身宿舍的们再次被人大力推开,紧跟着旋进来一个大高个。
来人是三营长,这会儿他像是没瞧见邵铮似的,满心满眼只有陈武闻,眼神亮到发光:“陈副团!借你的军装一用。”
陈武闻皱眉:“什么意思?”
三营长急道:“哎呀,团长家嫂子给我介绍了个对象,人已经到团长家了,就等着我过去,可我这火急火燎的,军装还没来得及洗,赶紧借我一件先。”
至于为什么找陈副团借,自然是两人的身形相似。
下属的婚姻大事很重要,陈武闻也为他高兴,立马一挥大手:“自己挑,都挂在橱里呢。”
“嘿嘿!爽气!”三营长笑着拉开衣橱,刚要伸手去拿军装,视线就碰触到了一件藏蓝色的衬衫。
方才他就觉得陈副团身上的衣服挺刮又洋气,只是瞧着是新衣,又穿在身上,他便没好意思开口。
如今有一件一模一样的,三营长很自然就把伸向军装的手换了个方向。
他拎出衣服,一脸喜气洋洋在身上比划,觉得这波相亲妥了:“陈副团,我就要这件,你咋还做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可真是帮上大忙了!”
陈武闻...完了,死小子不是说军装吗?
邵铮怔愣了下,然后想起那双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黑了脸,眯眼危险的看向某个作死的家伙。
陈武闻头皮发麻...真的完了!
第21章
不算大的单身宿舍内, 站着三个身形相仿的高大男人。
三营长吕涛并不是个迟钝的,呐呐出声打破莫名凝滞起来的气氛:“怎...怎么了?”
闻言,邵铮视线从心虚的老陈身上移开,又伸出手把吕涛手里属于他的衣服拿了过来。
而后走到衣橱旁, 不出意料的翻出了件一模一样的长裤。
邵铮在心中暗骂老陈是个狗东西的同时, 还不忘对着一脸茫然的大高个解释:“这件衣服是我的。”
吕涛表示更懵了, 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知道这两人关系好,却没想到这么好。
衣服挂在一块儿不说, 居然还穿一模一样的?
这么一发散思维,他难免就往奇奇怪怪的地方联想, 然后看着两人的眼神都古怪了起来。
心虚中的陈武闻没注意到, 邵铮却实实在在将吕涛的怀疑瞧在了眼里,直接就给气笑了“想什么呢?衣服是我俩妹妹做的。”
这话吕涛就更迷糊了:“你俩还有共同的妹妹?”他咋没听说这两人有亲戚关系来着?
陈武闻立马不干了:“瞎说啥呢?那是我妹妹!亲生的!有你小子什么事?”
邵铮什么话也没说, 只是抖了抖手上抱着的一套衣服。
陈武闻...憋屈。
就特么的...想骂人,但他理亏。
好在这小子不知道自己还藏了别的东西...
侥幸的念头还没结束,就见老邵又在屋子里翻找起来,陈武闻眼皮子直跳, 故作不经意问:“你找啥?”
“找你个狗东西又藏了什么。”话音刚落下,邵铮又在柜子里翻出了两件蓝色翻领衬衫。
陈武闻...
邵铮干脆不找了, 在脑中计算起陈武闻最近收到过几回包裹, 然后伸手:“拿来!”
“啥...?”
“过年后, 你家里一共寄了5次东西,你是主动给我,还是我打电话找妹妹要!”
当然不能让这小子找聿聿告状, 他不要面子的嘛?妹妹对他这个大哥可是崇拜的很,于是陈武闻咬牙切齿:“算你小子狠。”
然而, 更狠的还在后头。
等邵铮怀里抱了一摞东西,再三确定没有其它属于自己的礼物后,便善解人意的冲着憋笑到扭曲的三营长解释道:“我这件衬衫是挺适合你的,要是穿上去相亲,指定能成。”
看热闹,差点忘了正事的吕涛眼睛一亮,搓着大手正要开口借时,就听邵副团又歉疚道:“只是我这个尺码你穿了应该小,我俩差不多高,但我瞧着比你文弱多了。”
你放屁!
不要脸!
吕涛和陈武闻在心中默契怒吼。
谁不知道,邵副团只是脸上瞧着书生气,衣服下的肌肉绝的很,整个军区就没几个人能媲美的。
邵铮像是没瞧见两人那如便秘的面色,继续将坑填满:“老吕,你也别担心,老陈身板跟你最接近,你相亲这么大的事,他肯定会借给你的,咱们兄弟常年在部队,能成家一个不容易。”
说完这话,男人不再管身后,唱着军哥,大步流星抱着妹妹的心意回了自己的宿舍。
吕涛厚颜嘿嘿搓手,看向陈武闻的眼里全是希冀:“陈副团,你看这事...”
...老子的新衣服!
一回都没舍得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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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参军离开了。
与铁柱哥一起,是被全村人欢送着离开的。
当然,村民们只送到村口。
陈弄墨他们却一直跟到了县城,一同过来的还有几名村干部。
整个县城,拢共两百多名新兵,外加送行的人,将附近的街道挤的严严实实。
世人从来千奇百态。
但这一刻,打眼望去,不管是哪一角,具都是相似殷殷叮嘱与离别愁绪。
最终分别时,陈弄墨与秋华妈妈他们是笑着与曹留挥手的。
直到几辆军卡慢慢驶离,再瞧不见一丁点儿影子后,陈弄墨才与周遭的送行人一般,红了眼眶!
舍不得!
明明才相处不到半年。
但她就是难受的厉害。
想大哭!
她都这般了,不难想象,对于养育了二哥的秋华妈妈来说,这次的分离会是怎么样的打击。
事实也的确与陈弄墨猜测的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秋华妈妈已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于是,陈弄墨忙收拾好心情,与同样红了眼眶的三个哥哥还有宗爸爸一起安慰人。
曹秋华的确有些扛不住。
主要是孩子从小到大没离开过身边,老二长的再大只,虚岁也才20。
就跟老大18岁那会儿离家的感觉差不多,当年她也是缓了好多天才回过神的。
见丈夫与孩子们焦急的围着自己转,曹秋华哑着嗓子摆手:“没事,我缓几天就好了。”
说到这里,她的视线又一一在其余几个孩子身上扫过。
然后...好容易止住些的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难得敏感的人大约就是这般,不伤心则已,一但伤心起来就是大爆发。
曹秋华伤心的不行:“再过一两年,你们就全走了...呜呜...”
听得这话,陈弄墨几人立马拼命摇头表示不走,哪里都不去。
不管怎样,先将人哄好了再说。
陈弄墨还暗暗决定,最近都不会跟秋华妈妈提,她打算暑假去看父母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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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时候,曹秋华已经不哭了。
但眼睛肿的厉害,瞧着特别凄惨。
以至于陈弄墨兄妹几人完全顾不上与二哥分别的离愁,围着老母亲转悠了一整天。
第二天,若不是被宗爸爸撵,兄妹几个都想请假了。
相处小半年,别说陈弄墨从未见到秋华妈妈哭过。
就是三兄弟也少有见到,紧张在所难免。
但,再是不放心,旷课总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