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霜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而后又像是被烫到般忙忙放开:“去...去哪?”
邵钺动了动手指:“去拿点东西。”
说着,他又定定的看着人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院子里,陈弄墨跟童秀秀刚送走警卫员回来,见到大哥这么快就出来了,齐齐愣了下。
想问,又不知道咋开口,实在憋得难受。
倒是邵钺,面上的表情与往常没什么变化,走过来,将之前耽误住,没能说出口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陈弄墨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自家一个星期前就被盯上了。
如今那些人基本已经被抓,只有一个提前跑了...
“...也别太担心,在抓到他之前,我会先住在你家,白天也会接送。”
闻言,陈弄墨也不托大:“谢谢大哥...对了,俞老师今天跟着咱们一起回来,会不会恰巧被人瞧见?”
“这事我有分寸,你这边...有干净的毛巾吗?”
“有,大哥你先进去陪陪俞老师,我来安排!”话音落下的同时,陈弄墨就一脸兴奋的拉着童秀秀一起去了正房。
邵钺有些不解弟妹为什么莫名就兴奋起来。
却也没过多好奇,而是转身回了屋子。
这厢,憋着好奇的童秀秀跟在好友身后:“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俞老师跟你大哥认识?还是那种关系?”
陈弄墨从抽屉里拿出一条新毛巾,闻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或许...”
“你知道什么?跟我说说呀。”
“等会儿再说。走,先陪我去厨房。”
“去厨房做什么?毛巾不是拿到了?”
“哪能这么单调...”
于是乎,回到屋内,还没来得及聊两句的邵钺跟冉霜就见两个姑娘抱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拎着暖炉的陶婶子。
陈弄墨将热水瓶、毛巾、脸盆、点心与茶水等物全部备齐了。
然后在大伯哥跟俞老师惊讶的眼神中,笑道:“咳咳...那什么,你们边吃边聊,不着急。”
虽然依旧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很是愿意跟着好友行动的童秀秀也笑:“对对,晚上正好都住在这里,慢慢聊。”
邵钺送两人离开,回来关上门后,迟疑几秒,还是先走到洗脸架旁边,兑了些温水,淘洗干净毛巾递了过去:“先敷敷脸,”
冉霜伸手接过:“...谢谢。”
并不喜欢她这么客气的邵钺抿了抿唇,又将暖炉子拎到两人中间,才坐了下来:“什么时候改的名字。”
闻言,冉霜手一顿,刚要掀开敷在眼睛上的毛巾,又听道:“就这么说吧,眼睛不疼吗?”
是有点疼了,于是她又将手压回去,任由暖意包裹着刺疼的眼睛:“当年...离开的时候就改了。”
“这么些年去了哪里?”
“...德国。”
听得这话,邵钺面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其实...他大约猜到了。
也明白冉霜为什么会不告而别:“是因为怕连累我?”
眼泪再次毫无征兆的汹涌而出,冉霜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这一句话,她仿似等了半辈子。
真好,她曾喜欢的少年,没有因为自己的不告而别胡乱揣测。
她相恋一年,用十六年也忘却不掉的爱人,哪怕相隔再久远的年岁,依旧相信着她。
“又哭什么?”邵钺无奈的靠近人,迟疑了一会儿才伸出手,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冉霜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她以为,在被父亲强行带出国的那天,就已经流干了泪水。
但是被再次抱进熟悉又陌生的怀抱中,听着他清冷中带着关怀的话语,她不仅没收敛,反而哭的更加撕心裂肺了起来。
似乎是要将这十几年的心酸与委屈,全部宣泄出来一般。
=
院子里。
正在丢东西给小黑跳咬的陈弄墨,在听到哭声的时候下意识往屋子瞧去。
声音其实并不特别大,但听在人耳朵里,莫名心酸的厉害。
童秀秀吸了吸鼻子:“这是怎么了?”
陈弄墨也只晓得个大概:“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他们之前是对象,后来失去联系16年。”
“嘶...”完全没有办法想象跟曹留相爱后,分别十六年的画面,童秀秀表示心里头更难受了,想哭。
“你怎么眼睛还红了,不是想哭吧?”嗓音带上哽咽的陈弄墨好笑的调侃人。
童秀秀反驳:“你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弄墨皱了皱鼻子,刚想再顶回去,余光就瞄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快速走了进来。
还不待她瞧清楚人,身子就是一轻,然后整个人都被抱了起来。
“哎?怎么...邵团长?你怎么回来的?”惊呼声还来不及说完,就看清楚来人的陈弄墨立马惊喜道。
但显然,她的这份欢喜没能传递给邵铮,他的脸色很难看,也不回话,径直抱着人大步往卧室走。
“说吧,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通知我?”虽然从接到母亲电话的那一刻,就是一肚子的后怕与怒火,但真的将人放在床上时,却还是本能轻手轻脚。
陈弄墨还是第一次见丈夫生气,他永远都是温和斯文的,起码在自己跟前是这样。
怔怔的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她转了转眼珠子,可怜巴巴问:“你凶我?”
明知道小妻子是装的,她甚至没有掩饰自己的假装作态,但邵铮还是被问的滞了滞。
而后无力的抹了把脸:“我没有。”
“你有,你刚才凶我了。”
“我...那是讲道理。”
“讲道理用得着那么凶吗?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行...我错了。”
“错哪了?”
“嘶...哪都错了,别掐我了行不行?”
“......”
第100章
在小妻子跟前, 邵铮从来占不了理。
好容易哄她将手从腰上移开,就立马将之拢进掌心里。
而后叹了口气,转身将人抱在腿上:“抱歉。”
总觉得他语气中的沉闷,不是在为方才的事情道歉, 陈弄墨收敛了故意闹腾的心思, 攀上他的肩问:“怎么了?”
邵铮抿了抿唇:“我不在家, 这两天吓到了吧?”
原来是为了这个,陈弄墨抬手抚了抚丈夫蹙起的眉头:“其实还好,也就在知道有人丢骨头给小黑那会儿紧张了下, 放心吧,我可不会托大, 有危险立马就给咱妈去电话了。”
对于这一点, 邵铮还是高度赞许的,不过:“...我更希望你能找我。”
哪怕明白妻子是体贴自己, 哪怕清楚父母或者大哥能将事情处理的很好,邵铮心里头依旧不是个滋味儿。
陈弄墨哪里不知道这人是钻牛角尖了,好笑之余又熟练的开启哄人大法,捧起脸先给两个亲亲, 然后才笑道:“咱别胡思乱想行不行啊,我这不是挺好的, 也没想瞒着你啊, 本来就打算星期天去部队的时候, 好好跟你说道说道呢,到时候起码得抱着我哄一个晚上才行。”
邵铮嘴角忍不住上扬,回亲了妻子几下:“那今天晚上一直抱着你好不好?”
当然好了, 不过:“...妈给你打电话了?”
“嗯,抱歉, 媳妇儿。”抱歉他不能时刻守在妻子身边,抱歉叫她害怕了。
陈弄墨可不想丈夫一直钻牛角尖,抬手习惯性的扯了扯他的耳垂,转移话题:“忘了跟你说了,大哥从前的对象回来了。”
闻言,邵铮果然怔愣了下,好一会儿才不确定问:“你是说...冉霜姐?真的假的?”
“真的,不过她现在改名字了,叫俞影。”
俞影这个名字邵铮之前就从妻子口中听说过,说是她的德语老师,是位很好的归国老师,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冉霜姐:“他们人呢?”
陈弄墨指了指西耳房:“在那边谈事情呢,你刚才没听到哭声吗?”
邵铮还真没听到,方才满脑子里都是小妻子。
沉默好一会儿,他感慨:“回来就好,不管怎么样,大哥总算等到了一个结果。”
“可不是...”想到那么多年的分离,与俞老师方才撕心裂肺的哭声,陈弄墨鼻头又酸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哭了?”听出妻子声音中的不对劲,邵铮心口一紧,担心问。
陈弄墨吸了吸鼻子:“没有,就是觉得大哥跟俞老师太不容易了。”
他们这还不是个例,相较于大多的悲剧与意难平,两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弄明白妻子在难过什么,邵铮颇有些哭笑不得,故意调侃:“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羞不羞。”
才不羞,陈弄墨晃动两下腿:“还没问你,请假回来的嘛?”
“对,请了三天假。”
“没关系?”
邵铮蹭了蹭妻子的脸颊:“没关系,有紧急任务部队会联系我。”
他没说的是,冯旅长知道这事后很生气,在他看来,他们军人不要命的在前方保护大家,人民群众就算不多照顾军属几分,也不应该迫害,简直寒心又不能忍。
所以,他当时就给当地派出所去了质问的电话。
哪怕不是一个体系,但该给的压力还是要给。
至少,邵铮相信,这一片很快就会迎来大清洗。
陈弄墨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确定请假不碍事便笑说:“不耽误公事就好。”
闻言,这下轮到邵铮鼻头发酸了,他深吸了口气,沙哑着嗓子再次道歉:“抱歉,媳妇儿。”
或者在有些人眼中,他有些大惊小怪了,但越是在意,就越不能承受妻子受到任何危险的可能。
“你怎么还要哭鼻子了?”倒是跟自己一样,又哭又笑的...?
不对啊!
陈弄墨身影僵了僵,她可从来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性子。
那...想到某种可能,她低下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自己的小腹,这么快的嘛?
“怎么了?饿了?”邵铮将拢在妻子腰上的大手向下移,触摸到她软呼呼的小肚子时,还爱不释手的摩挲了两下。
陈弄墨没回答,而是在心里头算着第一次没避孕的时间。
须臾,确定才二十几天,没到一个月后,她又有些怀疑自己想错了,便只道:“是有些饿了。”
=
晚饭桌上。
邵钺跟冉霜也牵着手出来了。
自家大哥处对象那会儿,邵铮15岁,还记得冉霜的样貌。
他其实有挺多担心,就算十年动荡过去,但大多国人对于有海外关系的人,依旧不怎么友好。
以大哥的身份,想要跟冉霜姐结婚,怕是没那么容易。
不过,邵铮的视线再次扫向两人始终牵着的手,到底没说什么扫兴的话,而是笑着喊人:“冉霜姐。”
冉霜从前总带着忧郁,这会儿却是彻底舒朗开来:“小铮,好久不见。”
小铮什么的,陈弄墨憋笑。
邵铮...“咳咳,那什么,吃饭,吃饭。”
晚上人多,好在家里菜备的也不少,陶婶子与柳婶子两人大显了身手,整治出一桌好菜,将桌子摆放的满满当当。
除了陈弄墨两口子与秀秀姐弟外,陈君陈义也赶了过来。
再加上邵钺跟冉霜,还有保姆,拢共十个人,气氛热闹坏了。
对了,不能忘了叼着碗,蹲在陈弄墨腿边等着投喂的小黑。
饭后,大家伙儿也没急着回屋,而是移到了沙发上,聊起了最近的时事。
邵铮的视线好几次落在坐在对面,时不时侧头与冉霜姐耳语的大哥身上。
他好多年没有见到大哥这么松快过了。
想到方才兄弟俩出去放水时,大哥说冉家当年被盯上,为了不让那些如水蛭般的家伙借机缠上邵家,不得以只能不告而别...
邵铮又是暗暗叹了口气。
得想想办法叫上面不为难才行,不过,在这之前,得先知道一件事:“大哥,你跟冉霜姐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冉霜摇头:“我暂时不考虑结婚的事情。”
闻言,众人齐齐怔愣了下,都是知道两人之前有多么不容易的,没想到千难万难走到一起,女方却不打算结婚了。
邵钺也是皱了眉:“为什么?”
他不着急结婚,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一年两年。
再一个,到底相隔了十六年,霜霜是女子,心思又细腻,想要再处处,找熟悉感也是正常。
但她这么坚定的,一口回掉结婚的事情,多少叫他有些纳闷。
当然,从始至终,邵钺都没有怀疑过对方的心。
冉霜抿了抿唇,又紧了紧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倒是坐在对面喝茶,已经了解了他们大致情况的陈义笑说:“是担心从国外回来的身份叫邵钺哥为难吧?”
闻言,众人恍然。
邵钺看着霜霜,见她睫毛颤动了下,就知陈义猜准了。
他无奈:“下回什么事情先与我商量吧,别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
闻言,冉霜惊讶看过去:“你有办法?”
不怪她这般小心翼翼,实在是当年冉家遭遇了太过可怕的事情,家人死的死,残的残,教训太过深刻了。
这也是为什么回国后,她没有急着去找邵钺的原因之一。
总害怕自己的身份会给对方带来不幸。
邵钺勾了勾唇:“等着我多立功。”
话虽简洁,但谁都明白他这是打算拿军功去换,可...又要多大的功绩?
这一瞬,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冉霜更是红了眼,刚要开口拒绝时,就见对面的陈义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上的杯子,无奈道:“诸位,等我把话说完呐。”
陈弄墨最是知道五哥的聪明,立马在他手臂上拍了一记,颇有些凶巴巴道:“你要是有办法就赶紧说,磨磨唧唧的急死个人。”
陈义:“...六妹脾气越发暴躁了。”
闻言,邵铮护短的捏了捏妻子打人的手,佯作轻斥道:“下次要打人喊我,我帮你打,手不疼吗?”
陈义...
陈君也拍了过来:“老五鬼主意最多,赶紧说说。”
陈义捏了捏眉心,认命道:“办法很简单,在此之前,冉霜姐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冉霜心口紧了紧:“你问。”
“你们一家,在国外应该过得不错吧?是不是依旧做大了生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但冉霜太想跟邵钺光明正大走在一起了。
所以哪怕国人对于做生意这种事情依旧瞧不上,她还是硬着头皮道:“我父亲很有这方面的本事,这些年下来,生意倒也做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