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门口没法聊,周婉心带她去了咖啡店。
服务员过来点单的时候,潘文慧急红了脸,说自己今天带的钱不多,不够在这样的咖啡店消费。
周婉心要了一壶花茶,笑着说道:“今天我请嫂子喝茶。”
服务员上了茉莉花茶,透明的玻璃茶壶,两个小巧的玻璃杯,茉莉花在水中一朵朵盛开,淡淡的茉莉花香和周婉心温柔的言语,让潘文慧没那么紧张了。
周婉心倒了两杯花茶,递了一杯过去,问道:“嫂子,您找我什么事?”
潘文慧在年轻漂亮、气质出众的周婉心跟前有些自卑,恳求道:“你是大学生、有前途,什么样的男人都能找到,能不能请你离开我丈夫?”
周婉心:“……嫂子,我听不懂你的话。”
潘文慧苦笑道:“我跟老焦从小定的亲,他聪明、又碰上高考恢复的好时候,考上了大学毕业分配工作和住房,把我接来,这两年他开始嫌弃我没文化、没有共同语言,还夸你,说你一个离婚的女人带着孩子,都能励志考上大学,而让我去读个夜校我都读不下来。”
丈夫在家里每次贬低她,都要提一句周婉心,说她多么的励志。
昨天丈夫终于跟她提离婚了,说两人之间没有了感情,在一起会非常痛苦,希望和平离婚。
“所以,你就认为导致你们婚姻破裂的人是我?”周婉心哭笑不得。
“难道不是你吗?”
周婉心忙摇头,“我跟焦工仅仅是工作上的接触,嫂子不要多心,我离过婚,怎么可能再去拆散别人的家庭。”
潘文慧伤心起来,“不是你,那会是谁呢,他瞒的密不透风,提了离婚我才察觉他外面是有人了。”
焦工和二所程百灵的事,周婉心也是道听途说,不好说什么。
下午老焦来单位了。
洪丽给他汇报完方案,回工位后给周婉心使眼色,说道:“老焦叫你去他办公室。”
周婉心带上自己的总图规划,敲门进去,将修改后的规划图给他。
焦天明拿了图纸并不看,示意周婉心把门关上,随后问道:“中午我爱人找过你?”
周婉心几乎没有犹豫,回答道:“对,她是找过我,我们在一条街之外的咖啡馆,聊了一盏茶的时间。”
焦天明没想到周婉心回答的这样干脆,愣了一下,随后问道:“你跟她说了什么?”
周婉心道:“是她跟我说,您和她提出离婚,鉴于您在家中多次拿我去比较您的妻子,让她误会我是你们感情的破坏者,我所做的只是解释。”
难怪中午妻子回家后,追问他只要说出外面的人是谁,让她做个明白鬼,就同意离婚。
焦天明以为周婉心跟妻子说了办公室传言呢。
他道:“我替我妻子跟你道个歉,她是个极度不自信的女人,误会了你。”
周婉心本来想说,他妻子或许只是想要个离婚的真实理由,想想又打住了。
男人不被抓到现行,大概永远不会承认。
何况焦天明这样要脸面的人,不会用移情别恋来当离婚的理由。
不例外,今晚又得加班,老焦熬到十一半点才走,周婉心收了东西准备开溜,跟洪丽说:“我走了,你什么时候撤?”
洪丽比周婉心小好几岁,熬夜熬的比周婉心还憔悴,她打趣道:“我还得加会班,你为什么熬夜还鲜艳的跟小姑娘一样,明天把你化妆品单子交出来。”
周婉心从包里把宫灯的面霜拿出来送给她。
到车棚拿了车,刚出单位的院子,碰到了那个被程百灵顶替了录取通知书、说永远不会后悔的周万林。
周万林要找周婉心聊聊。
太晚了,周婉心不想聊,说道:“你不是在延平结婚生子了吗,跑来上海找我干嘛,我家里还有孩子,得回去了。”
周万林忙道:“那边走边说行吧,我联系不上程百灵了,想请你帮忙找一下。”
程百灵就在单位实习,不过是有好几天没来了,听说跟着他们所的总工去外地考察工地去了。
程百灵这几年被周万林家缠上,前前后后给了不少钱,大约缠怕了,索性躲着不见。
“那你找我也没用呀。”周婉心无奈道。
周万林急切的恳求她道:“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个证,让程百灵知道你愿意当我的证人,证明她在四年前顶替了我的身份读大学,可以吗?”
居然是想找个证人,然后继续敲诈顶替了她学籍的程百灵?
周婉心看不惯程百灵顶替别人的学籍,但也不会被周万林利用。
这两人的互相折磨或许会持续很久,周婉心不想参合进来。
她道:“你们的事我不会管,就算找到警察我也会否认,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周万林急了,不相信入学时候正义的周婉心,现在会说不帮她。
“可我是受害者呀。”周万林恳求道:“现在想请你伸张正义都不行吗?”
“你是既得利益者,跟伸张正义扯不上边。”周婉心骑上车,把目的不纯的周万林丢在原地。
她愿意帮忙的那次,周万林拒绝了,还叫她不要破坏两个家庭的安定生活,当时就决定不帮了。
隔了几天,周婉心听单位同事之间议论一件挺严重的伤害事件。
程百灵去看望老乡周万林的时候,腹部被周万林刺了一刀,她却说是两人玩闹的时候不小心刺到的,没有追究老乡的责任。
洪丽从二所听回来八卦,跟周婉心说:
“程百灵给了解释,说高中的时候抢过周万林男朋友,导致周万林嫁了个糟糕的男人,老乡心里不忿才失手误伤,她居然不追究老乡的责任。”
周婉心大概是单位唯一了解内情的人。
真实的情况是,周万林找到了程百灵,条件没谈好刺了她一刀,程百灵不追究对方责任,这样两人都握着对方的把柄。
很荒谬。
程百灵出院后,主动找到周婉心家里,说想跟她聊一聊。
周婉心大概猜到她来的意图,说道:“你们俩之间的事,我不会跟人说的。”
但程百灵还是想跟周婉心聊聊。
她把衣服掀起来,左腹上一道两寸长的刀疤,伤口刚拆线。
她说出了被刺的原因。
“周万林问我要五千块钱,还说我们这样的大学生转正后工资高,这点钱就当替我买平安了。”
“我知道这次给了五千,下次她没钱了还会来找我要,是我一辈子的噩梦,她拿刀刺我的时候,我没躲,反而迎了上去,我留好证据,如果以后她要举报我,我也举报她。”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周婉心不理解。
程百灵沉默了一会,看了看周婉心,大学四年,她的容貌几乎没变化,这也说明这四年周婉心过得很好很充实,不像自己的学籍是偷别人的,成天提心吊胆。
她道:“也没什么,就是找不到人倾诉,想跟你说说。”
周婉心现在私活做的挺好的,在上海的家装市场有口皆碑,打算等拿到学位证就离开实习单位。
有了这个想法,工作上难免消极怠工,早上踩着点上班,晚上把活儿一交就开溜,多了些时间陪女儿。
林若今年初一了,身高到了周婉心肩膀,五官几乎是等比例放大的,娇俏美丽,身材窈窕娇.小,出落的越发美丽了。
顾年还是没回来,而且最近的来信变简短了,最新的一封回信在上个月。
从顾年去云南,中间竟没有一次回京市过年,林若每个学期都会拍照片寄给他,但顾年的回信里没有照片,他跟若若解释过,他帮着爸爸抓D贩呢,不方便留下任何照片。
林若这几天有些不开心,周婉心看出来了。
她实习忙,若若又乖巧体贴她,但越是这样,她越觉得为女儿付出太少了,上大学的期间说是她带若若,其实一直是若若陪伴她。
周婉心轻轻搂着女儿,说:“妈妈感觉出你最近有点不开心,能跟妈妈说说吗?”
林若小声跟妈妈抱怨顾年,“他一个月零三天没有给我回信了,是不是他有了别的妹妹,不要我了?”
周婉心宽慰她说:“可能过几天回信就到了,再等等。”
京市那边,顾正初办理好了入职手续,他在云南边境一线工作的资历,回来就是分局的副局长,从一线调回来,回到京市的父母身边。
父亲还好,心里高兴面上还能保持淡定,母亲高兴的一晚上没睡着。
但母亲也生气,高兴后又开骂,质问道:“你儿子陪你在云南遭了几年罪,你回来了,怎么把儿子丢去了上海,不待见你儿子给我啊,我好几年没见到孙子了。”
顾正初去云南四年都没回来陪父母过团圆年,顾年也没回来过,知道爷爷奶奶想孙子,他道:“等顾年在上海安顿好,国庆就回来看您了。”
“还要等到国庆?”
卫文兰嘀咕,“明天就去看我乖孙子,老顾,明天你去不去?”
顾东平同样想孙子,但孙子每个月一封信没断过,上一封信里约定了,不叫他们过去。
他笑道:“没听你儿子说吗,顾年是个极有主见的孩子,在边境都能帮他爸爸抓D犯,我都能想象出来,你要搁学校门口抱着你孙子哭,顾年还不得被同学笑话死,等国庆孩子就回来。”
提起比儿子还优秀的孙子,卫文兰自豪,问儿子道:“你还没说呢,他不回京市念书,转去上海,总得有个原因吧?”
原因?顾正初心里笑,原因只有一个,为他若若妹妹。
在云南缉D大队的四年,林若做了四次跟顾正初任务有关的梦。
那四次任务奇迹般的没有任何人员伤亡,成了队里的传奇,没有林若的梦,顾年可能成孤儿了。
工作调动落实后,顾年就一个要求,他要去上海上学,至于爷爷奶奶这边,让顾正初回来说服。
顾年没回京市,是怕见到爷爷奶奶后,转学就转不去上海了,所以来了个先斩后奏,说国庆再回来。
顾正初只好跟母亲道:“孩子大了有主见,原因我也猜不出,在云南跟着我吃苦了四年,就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总不能不答应他,您说是吧?”
林若依旧闷闷不乐,她长大了,上初中了,不再是分别时候的二年级小学生,她迈着修长纤细的长腿,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心里发誓,顾年不给她回信之前,她再也不要主动给他写信了。
若若初一,家华初三,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年梁奶奶给他补钙的原因,家华的个头窜的飞快,身高在班级男生里算前几了,不过性格没怎么变,依旧腼腆的很。
若若妈妈其实不是他二姨,这几年他一直担心周阿姨会搬走。
林若跟他说:“不会,我问过妈妈了,她说只要你奶奶愿意租,我们就还住这里。”
林若补充了一下,说:“高中毕业前,都住这里。”
少年心里高兴,说:“那我奶奶肯定很高兴,我们去告诉她。”
梁奶奶这一年身体差了很多,鸡蛋饼的摊位早都不摆了,大部分时间都卧床,听林若说不搬了,精神都好多了。
她记性不怎么好,又把自己的存折本拿出来,叫林若帮她看上面小到自己看不见的字。
林若已经会背了,说:“梁奶奶,上面有一千七百八十二块五角。”
这些钱是梁奶奶摆鸡蛋饼摊位、起早贪黑存下来的,看好金额,林若把存折放到床垫底下。
梁芬叫林若去看砖块下面的房产证,“那个最重要,千万不能丢了。”
丢了其实可以补办,但手续麻烦。
林若抠开砖头,下面有个几层塑料纸包着的产证,梁奶奶现在隔几天就要看一次。
午饭是聂家华做的,梁奶奶断断续续生病的这一年,洗衣做饭全是他。
梁奶奶已经吃不了多少了,但有林若和家华陪着,她心里高兴能多吃一点。
在梁奶奶家吃了午饭,林若回到家,跟周婉心说:“妈,梁奶奶记性越来越不好了,吃饭前才给她看过的产证,吃过饭她就忘记了。”
周婉心叹气,梁奶奶的日子估计不多了,她道:“那你和家华放学早早回家,多陪陪梁奶奶。”
“嗯,我知道的。”
接下来几天,林若依旧没有收到顾年的信,周婉心都有些奇怪,担心顾年会不会出事才耽搁了写信?
她给顾正初的办公室打了电话,那边说他一个星期前就调走了,调回了京市。
那顾年肯定跟他爸一起回来的顾年此刻应该在京市办理转学手续,但为什么不跟林若写信说一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