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卫寒已经走出了大门,他们面面相觑,一时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
室外果然很冷,简宜估摸着这会室外温度在5℃左右。
从大门到地下车库这段路,卫寒一直安静着没说话,简宜自然也没什么要说的,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走到车库,卫寒上了车,简宜自觉地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
车门关紧,一下暖和了许多,但简宜始终觉得有股低气压笼罩在她头上,卫寒好像……有些不高兴?
她悄悄扭过头观察他的表情,还是那张吝啬展露情绪的脸,但她确实觉得和平时那懒得理人的状态不一样。
但他不高兴的缘由是什么呢,难道是担心她会说漏嘴,所以不想她和他的朋友走得那么近?
思考了几秒,她主动开口解释:“刚才他们在玩牌,说输的人去跑腿买东西,张俊输了,他说需要一个人和他一起去,我看都没人愿意去,所以——”
方向盘打转,卫寒冷哼了声:“你倒是热心。”
听上去是挖苦人的语气,不过简宜都习惯了。
“而且我看东西挺多的,他一个人肯定拿不了,我正好没事做,就想着帮帮忙。”
“你和他很熟?”
“第一次见。”
“那他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
简宜彻底语塞。
真是冷血的人。
接下来的路程,他们没再说话,车内暖气很足,她身上还盖着毯子,太安静舒适,她都有些昏昏欲睡,但又不敢真的睡着,因为她要是睡过去了,卫寒准要生气。
就这么打着瞌睡,车终于在市中心的商场停了下来。
广场中央有一颗巨大的圣诞树,几乎有两层楼高,很多人都站在树下拍照,现在这会已经是傍晚,挂在上面的灯饰一闪一闪的,特别漂亮。
简宜有些看呆了。
开门下车,简宜也朝那边走了过去,拿出手机拍照。
她其实对圣诞节没什么感觉,但很喜欢圣诞树。
在很多年前,傅屿岸曾经送过她和妹妹一棵圣诞树,是他用学校的旧纸箱做的,外壳用彩色的铅笔上了色,外面围了一圈会发光的灯。
“能用的材料太少,这些彩色铅笔还是找吴老师借的,是不是很简陋?我答应你们,以后一定带你们去看真的。”说着,傅屿岸摸了摸她的头。
她当时就想说,这就是真的。
对她来说,这就是真的。
简宜很喜欢,把那棵圣诞树放在房间里,她还记得那个晚上的月亮有多圆,她和妹妹有多开心,那是她人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过了一次圣诞节。
脚步声在旁边停下,简宜知道卫寒就站在她旁边。
她仰头拍下最后一张照片,准备离开,但卫寒挖苦的话虽迟但到。
他说:“有什么好拍的?”
手机放进口袋,简宜没回话,懒得和他计较。
走进商场,她指着不远处的那间甜品店开口:“那我们分工合作,我去排队买奶茶,你去买蛋糕?”
那家奶茶店是有名的网红店,一向很多人,排队也能排半个小时,而且还不能预先在手机上点单。
她选了累人的活,把轻松的留给卫寒。
谁知道卫寒还不答应,他拒绝了她要分工合作的提议,说要一起去。
“可是这样很花时间,回去估计都到七八点了。”
卫寒:“有什么问题?”
“……”
行,他都不嫌麻烦,那她更加没意见,反正她的时间也不值钱。
两人买完蛋糕去到奶茶店,果然门口的队伍已经很长了,一走进门,简宜正想去排队,卫寒就拉住她的手臂,望向对面那张空的椅子。
他说:“你去坐着。”
简宜诧异,抬眼看他。
这人转性了?
直到卫寒站在队伍里,简宜仍然有点恍惚,她开始阴谋论,不会到月底了,他就以这为原因说她消极怠工,然后扣她的钱吧。
越想越不对劲,简宜如坐针毡,时不时就抬头看卫寒,二十分钟过去了,队伍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最后她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卫寒正低头看手机,她扯了下卫寒的衣角:“你累不累?要不还是我来吧,你去休息一会。”
“不用。”
简宜再次确认:“真的不用?”
她在想,要不要录个音,这样好像保险一点。
得到的仍然是否定的答案,简宜回到刚才的座位,继续忐忑不安地刷手机,忽然想起口袋里有两颗薄荷糖,她装模作样地走过去“献殷勤”。
当她把这颗薄荷糖塞进卫寒手心里,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刚好有两颗,我们一人一颗。”
简宜摊开自己的掌心,她手里还有一颗。
包装纸撕开,卫寒把薄荷糖放进嘴里,眉眼柔和了许多。
简宜刚走,身后的人就羡慕地对卫寒说:“哥们,你女朋友对你真好,我在这排了这么久,我女朋友都没问过我一句。”
卫寒不置可否,嘴角弯了弯。
买完奶茶,他们又开车去了城西和城南,几乎把大半个江城都跑了一圈,估计之前是为了整张俊,所以大家故意点了这么多吃的,没一会,后备箱都快装满了。
忙了这么半天,她还以为卫寒会生气,没想到他今天好像心情不错,竟然没有一句怨言。
回去的路上,等红绿灯那会,简宜戳了下他的肩膀。
“卫寒。”
卫寒转过头:“嗯?”
“你今天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么?”简宜试探性地问。
卫寒:“怎么?”
“我没听错的话,你刚刚是在……哼歌?”说到最后,简宜都迟疑了。
而且哼的还是周杰伦多年前唱的一首小甜歌:与你约会过的地方都不舍得删/在脑海里储存欣赏……
耳后根渐渐红了,卫寒轻咳了两声,神色恢复如常:“没有,你听错了。”
回到别墅那会天已经彻底黑了,简宜看了眼时间,果然和她预估的差不多,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已经快八个小时没进食,她这会饿得不行。
拎着蛋挞和奶茶下车,简宜刚走进门,脚步忽然突兀地停了下来。
客厅墙角处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棵约莫两三米高的圣诞树,周身挂满了灯饰和铃铛,竟比刚才她在商场门口看到的还要更精致漂亮。
她听见邵逢和卫寒说:“舅舅刚才让人送过来的。”
卫寒问:“他人呢?”
邵逢指着楼上:“舅舅在楼上打电话呢,说一会就下来。”
第7章
楼上,傅屿岸正站在窗边打电话,右手轻抬,手机贴在耳边,从简宜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他今天穿了一件苏格兰格纹的西装,面料挺括,没有一丝褶皱,儒雅得体,简宜呆呆地看了几秒,又望向墙角处那棵圣诞树,不知怎么她脑海里划过他多年前说的那句话“我答应你们,以后一定带你们去看真的。”
心脏处像是忽然被刺痛了一下,眼睛有点酸,片刻后,简宜就收回了视线,不再自作多情。
她知道,她不会有勇气把他拒绝她的那些话再回想一遍。
客厅这会正热闹着,音乐开到最大声,有人去开香槟,摇晃几下,礼花和酒水喷溅而出,简宜生怕弄脏了衣服,躲得远远的。
前面就摆着茶歇,实在太饿,她从餐盘里拿了块蛋挞放进嘴里,先垫垫肚子。
在一片欢呼声和碰杯声中,卫寒在楼道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过去。
她连忙把剩下半块蛋挞也塞进嘴里。
刚站定,卫寒就问她:“饿了?”
“嗯。”
她诚实地点头。
卫寒:“先上来和舅舅打个招呼。”
简宜愣了两秒,随后点头:“好。”
果然还是逃不掉。
不知是刚才吃得太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简宜觉得胃里都有些不舒服。
她跟在卫寒身后上了楼,邵逢走得快,走在他们前面,还没走近,邵逢就兴奋地喊了声:“舅舅,卫寒回来了!”
恰巧这会傅屿岸挂断了电话,转过头来。
只是第一眼,他看到的不是卫寒。
他的眼神凝在卫寒旁边的简宜身上,大概是因为刚从外面回来,她两只耳朵冻得通红,红色的围巾紧紧地缠绕在脖子上,走近看,她唇边还留着没抹干净的蛋挞屑,倒显露出些小女孩的稚气,恍如多年前的模样。
傅屿岸嘴角弧度加深,金丝眼镜下的眼神耐人寻味。
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简宜变得局促,低头跟着邵逢乖巧地喊了句:“舅舅好。”
这简单的三个字,她喊得极其生硬,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的,每次她这样称呼他,她都觉得怪异。
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这样称呼她,许是第五次还是第六次,她曾经为之辗转难眠,真心喜欢的人,她曾经倾付了所有少女心事的人,如今却要称呼他为“舅舅”,即便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卫寒真正的女朋友,但那种怪异感仍旧没有消弭。
和她的反应不同,傅屿岸回应得自然。
他点了点头,笑容得体:“嗯,你好。”
那语气很生疏,仿佛他们真是互不相识,仿佛他们真是仅见过几次。
寥寥几句,他们的交流到此为止。
卫寒自然没发现任何端倪,接过话来:“今天怎么过来了?明天不是要飞美国?”
“明天下午的飞机,还来得及,”傅屿岸没有回答问题的前半句,他的视线落在简宜被冻得通红的耳朵,状似不经意地说,“听邵逢说你下午就出去了,外面很冷吧?”
“还好,”卫寒答道,“只是风有些大。”
傅屿岸提醒:“听Logan说,下周洛杉矶可能会有暴雪,你注意天气,到机场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
简宜就在旁边站着,听他们东扯西扯,偶尔对上傅屿岸的眼神,她才稍稍回过神来。
邵逢望向楼下的某处:“对了,舅舅,刚才还没来得及问你,怎么送了这么大一棵圣诞树过来?”
“没什么,”傅屿岸眼里漾出笑意,“只是想着今天聚会这么多人,有人可能会喜欢。”
说到后半句,他的眼神恰好与简宜对上,但只有短短一秒,他就移开了视线,嘴角的笑并未减淡半分。
楼下还在派对,欢呼声震耳欲聋,明明热闹如白昼,但此刻简宜清晰地听见她的心跳声。
咚咚咚,强而有力。
不知怎么,卫寒忽然转头问她:“你喜欢吗?”
他只是随口一问,简宜的心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呆滞了两秒,迅速摇头。
“刚才不是在拍?”
卫寒对她的答案感到意外,就在半个小时前,他才让人去准备了一份礼物。
“我随便拍拍的,”简宜说,“只是想分享给朋友看看。”
卫寒没再追问,话题被邵逢转移到别处,简宜松了一口气。
他们开始聊起一些她听不懂的话题,简宜实在忍不住,扯了下卫寒的衣角,小声问道:“我真的饿了,能不能申请先去吃东西?”
卫寒失笑,嘴角微勾:“去吧。”
从楼上下来,简宜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愉悦感。
走到门口,庭院外传来烧烤的香味,她本来就饿,这下更是馋得不行。单是闻见这味道,她都能想象到蜂蜜刷在烤至焦黄的鸡翅上的场景。
她正准备自己动手,潘雯雪就喊了她一声,示意她过来。
潘雯雪将手里捧着的那盘鸡翅和牛肉串,递给她。
“给你烤的,趁热吃吧,辛苦你和卫寒了,忙了一整个下午。”
那烤翅色泽金黄,香气扑鼻,简宜觉得自己瞬间活了过来,和对方道过谢后,她在旁边的椅子坐下享用。
她尝了一口,味道果然很好。
正大快朵颐,没一会,对面的椅子上多了一个人。
卫寒看了一眼她盘里的食物,又抬头,看了她一眼。
简宜想起了之前那个被抢走的芝麻花生馅的面包,这回她学聪明了,把盘子往自己的方向挪,警惕了不少。
“这些是别人烤给我的。”
言下之意是,你别动我盘里的东西。
“谁给你烤的?”卫寒警惕。
“潘雯雪。”
卫寒这才放下戒备,没好气地笑,缓缓开口:“放心,我从来不吃这些东西。”
那语气在简宜看来,是一贯的傲慢和不屑。
简宜没搭话。
不吃就不吃,很了不起吗?
又听见卫寒说:“我下周去美国。”
她点了点头,没什么反应。
卫寒反倒自己开始交代起来:“29号下午五点的飞机,2号晚上回。”
简宜咀嚼完嘴里的食物,随口问了句:“那就是在那边跨年?”
“嗯。”
“好的。”
简宜低头应了声,继续干饭。
她此刻眼睑低垂的神情,被卫寒解读成了失落。
听说女生大多注重仪式感,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不知她是否因此而情绪低落。
过了几秒,他问:“你想去吗?”
简宜惊慌了起来,他一家团聚,她去那里做什么。她的业务范围可不包括应付他的家人。
她连忙找借口:“我31号有专业课,请不了假,而且我也没签证,去不了。”
许是卫寒也觉得他的想法过于离谱,没再说话。
外面的烧烤气味太重,卫寒显然是受不了,没坐一会,就用右手虚掩住口鼻。
“你还要吃多久?”
他的语气开始不耐烦。
“很久很久,”简宜望向前面的烤架,夸下海口,“我要把那些全部都尝一遍。”
反正是公款吃喝,不吃白不吃。
又坐了十分钟,卫寒显然是到了忍耐的极限,他终于起身从座位离开。
进屋前,她看到卫寒把身上的外套脱了,随手扔给一旁的人,像是对这味道嫌恶到了极致。
吃完盘里的食物,简宜又拿了几串牛肉去烤架上烤,也不知道吃了多久,她没有算时间,等她吃完东西再进屋,发现大家去了楼上,气氛比刚才热闹许多。
似乎已经进行到了下一个环节。
走上楼,大家都在互送圣诞礼物,墙角处堆了满满的一摞,各种奢侈品的logo多得让人眼花缭乱。她站在门外观察了一会,大多数人都准备了不止一份礼物,并且不出意料,几乎每个人都给卫寒准备了,从包装也能看出来价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