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那间道观的弟子?”江沅手里的符化为桃木剑,笔直朝着对方刺过去。
“你猜到了又怎么样?师兄他都没有能力破解命格局,你又能做什么?”
那人不躲不闪,桃木剑划过他的脖颈,擦破了皮,却没有流血,破口处反而激发出死气,导致伤口不但没有愈合,反而逐渐扩大,甚至出现腐烂的臭味。
他看着江沅脖颈上同样的位置出现的伤痕和死气,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
“江沅!”陆离担心她的伤口,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诡异的情况。
江沅明明没有被伤到,但身上却出现明显的伤口,在这一刻,他终于理解为什么这些人会有恃无恐——
命格局将他们都联系在一起。
江沅无法真正的杀了这些人,除非,有人能够彻底把阵给破了。
“我没事。”江沅放下桃木剑,深吸一口气,走向陆离。
陆离四周的阵法亮起,对方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这一切都跟他设想的一样,江沅为了救陆离,只能入阵,只要承载功德的陆离和作为命格局阵眼的江沅同时在场,他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重启命格局。
命格局成,他就可以拥有这两个人的气运和功德,完全跳出五行之外,坐享人间的繁华和长长久久的寿数。
“你别过来!那个人想利用你重启命格局!”
“我运气很好的,这个人不可能杀了我,你现在进来就是中计了!”
“江沅,你……”
陆离看着江沅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过来,在这一刻,他宁愿希望江沅可以抛下自己离开。他很清楚,江沅离开后,对方也不会杀了自己。
这个院子就不大。
江沅绕过那个人,快步走过来,也只是不到十步的距离,整个过程对陆离来说无比的煎熬,时间也仿佛被拉长,但很快,江沅已经踏进了阵法的范围。
陆离劝退江沅的话卡在喉咙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眼里急的都出现了泪花。
江沅反而平缓下来。
她走到陆离跟前,帮他擦了擦眼角,泪花还没有滴下来,就湿润了她的指尖,她笑了笑,当年被那么多人欺负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容易哭。“你又不是燕文宣,怎么也变成小哭包了?”
陆离下意识把眼泪抽了回去,结果吸出了猪叫。
这种煽情的时候,江沅是真的笑出了声。
“……”
陆离强忍住张口咬住江沅的冲动,他心里还是紧张和担忧,但江沅却表现得跟没事人一样。
后者的表现果然激怒了黑衣人,他声音里透着愤怒,“江沅,跟人做个死到临头的鸳鸯,也能让你这么开心?”
闻言,江沅的手放在陆离的脸颊上,靠近他,“跟你这种没脸的人说不清,其他人要是跟你一起死,可能先一步被吓死了吧?”
“……你!”黑衣人勃然大怒。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江沅的动作像是主动亲上了陆离,到这个时候了,还在主动秀恩爱,没有他预想过的愤怒、不甘、怨恨之类的情绪,简直就是对他莫大的羞辱。
在翻涌的愤怒中,他双手在胸前不断变换手势的同时,口中念出复杂的音节,随着他的动作,在陆离和江沅周围的阵法出现一道屏障,将两人牢牢地锁在里面,除非命格局被破,他们是不可能从屏障里面逃出来的。
“这是你自找的!”
黑衣人顶着道骨仙风的脸,五官却在他的情绪下扭曲。
他取出江沅另外一半的骨灰球,将保存完好的自己的血肉、江纵的血肉融入其中,不断地重复念咒,捆住江沅和陆离两人的阵法再次变换,浮现出它真正的样子——
以日月星辉组成的变换之阵,可以将他人的命格、气运转换,偷天换日。
但阵法上缺了三分之一,是当时江沅利用用功德轰出来的缺口,少了这一部分,偷来的命格和气运就无法进行转换,而江沅强行灌注到命格局里的功德牢牢占据了那一部分,阻断了和命格局有关的人气运,这也是为什么江纵活了这么多年像地沟里的老鼠的原因。
就连他自己,也只能够蜗居在这一间小道观里,躲躲藏藏,只能利用别人的贪欲借机搜楼一些气运,比如多年前误入道观的杜班。
好在,五百年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只要将这些功德转移到陆离身上,再用江沅的魂体填补命格局的残缺,就能够走完五百年前的那些流程,让自己得到永远的气运。
他看着江沅给陆离解开了手脚,又用各种符纸攻击四周的屏障,似乎是想要带着陆离逃离,这种行为无异于是困兽之斗,看着两人挣扎,他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加快了命格局的修补工作。
念完咒以后,他的骨血、江纵的骨血已经与江沅的骨灰球相融,甚至能够感受到他们三人之间的联系。
刚才被江沅用来砸开门的江纵,此时也不再地上躺尸,艰难地站起来。
快了!
就差这一步!
江纵贪婪地看着阵法中间的江沅,他早就说过,江沅是他的女儿,就该为了他奉献出自己所有的一切,要不是她的自私,这一切早该在五百年前就已经实现!
江沅的气运再次被引出,命格局转动起来,一点一点地将其中的功德挤出。这些功德与陆离之间连出了一条线,挤出来的功德都会自动转移到陆离的身上,他整个人散发出闪人眼的金光,跟镀了一层厚厚的金子一样。
不过这笔功德过于巨大,陆离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要不是有你来承载这些功德,我还没有能这么快重启命格局。”黑衣人眼看命格局即将重启,哈哈大笑,沙哑又难听的笑声回响在小院里,“江沅,还要多亏你把这小子带过来,放心,我会让你们死也死在一起的。”
“是吗?”
江沅突然停下那些徒劳的挣扎,转过身,静静地看着黑衣人和江纵。
这两人还是跟五百年前一样的令人厌恶。
“我一直都没有明白,当年参悟到破命格局的关键点在于功德,但积攒了这么多功德,却只是让命格局破损,无法彻底打破阵法。”江沅周身散出金光,“原来是少了一个人。”
黑衣人皱眉,“你在做徒劳的挣扎,别废话了。”
江沅笑着摇了摇头,周身的金光已然幻化为功德贴的形状,她与功德贴之间有一道金色的线相连,而她与陆离之间,赫然也有一条金线。在录制综艺节目时,陆离回忆起往事,他就自愿把自己的功德和她共享,也是那个时候,他们之间就有了这条功德相连的金线。
不过当时,她身上的功德只限于用来维持她的形体,并不能够与之回应,因此,她只能大概的感受到,陆离靠近时,她的感知会更强大。
但这个时候,命格局启动,她积攒的功德被灌注到陆离身上,两人的功德相当,这条功德共享的金线就显现出来了。
江沅指尖掐动,将压在陆离身上的功德尽数引过来,这些功德本来就是她积攒下来的,加上又有多本功德贴,接下这些功德完全不是问题,她甚至还把陆离的功德一并引到了自己身上。
“功德贴?!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功德贴!”
黑衣人脱口而出,他看到阵法内出现的数条功德金线,心里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可命格局形成的屏障,把江沅和陆离困在里面的同时,也把黑衣人和江纵都隔绝在外,他们察觉到不对劲,也没法进行阻拦。
“她这是想干什么?”江纵看向黑衣人,语气近乎质问。
放在平时,他不会这样和对方说话,但这个时候,谁也顾不上这些细节。
黑衣人咬牙,“她想用这些功德再攻命格局。”
一样的手段,一而再再而三,当年江沅用功德灌注命格局,只是让命格局破损,这一次,加上陆离的功德,这些功德的量按理是不足以直接催毁命格局的。江沅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她怎么还会用同样的手段?
江纵也有同样的疑问。
黑衣人盯着江沅的举动,再看向她旁边的陆离,耳边响起江沅说的那句话——“原来是少了一个人”,他一下子明白江沅想要做什么,都说他是个疯子,但江沅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竟然是想要利用陆离的命格!
命格局布置之初,只是用了江沅的气运打底,再加上她的生父的命格,他只是作为布局人,稍稍对命格局做了改变,蹭了江家的气运,剩下的江家后代的命格也该被佛照。但命格局有损,江纵利用后代子孙的身体复活,如今,命格局里只有他们三个人的命格支撑。
陆离的命格加上功德,如数进入到命格局中,就会让原本的平衡被打破,但这种方法过于冒险,并不是任意一个人的命格都可以,至少需要满足本人自愿入局,以及,入局人的命格得与江沅不相上下,这两点,几乎不存在。
偏偏,当年江沅救了陆离,有了因,而后者因为江沅,接连几世都在不停做好事,终于在这一世结了果。
“你居然愿意入局?你知道命格局是什么吗?一旦你的命格不够格,你就会永远被困在命格局里,你的气运和命格都会是我们的养料!”
“只要是你身边的人,也都会受到命格局的影响,吸收了气运和命格,你的亲戚和朋友就会陷入到无尽的霉运之中!”
黑衣人大声说道,把命格局的恐怖一一道出。
他想要借此来吓退陆离,让他因为恐惧心生退意,只要他内心有一丝不愿意和迟疑,江沅破局的希望就会湮灭。
江沅看着被阻拦在外的黑衣人和江纵,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心里有不安吗?”
这句话问的是陆离。
陆离自幼第六感绝佳,只要是遇到危险或者是遇到不安好心的人,他就能够有所察觉,此时,在听到黑衣人说的那些恐怖的下场后,他反而更觉得心疼江沅,按照对方说的那样,江沅该有多难受?
他听到江沅的问题,没有任何迟疑地摇了摇头,“没有。”
他与江沅功德相连,直觉只强不弱,对上命格局,他没有一丝的不安——
这就说明,破局是定局。
不会出现意外。
江沅听到陆离的回答,脸上的笑容扩大,她拉过陆离的手,将两人的功德连同命格,尽数灌注到阵法之中。
金光笼罩住命格局,照亮了整个院子,地面出现了裂缝。
四人的命格中,江纵最弱,他第一个感受到不对劲,阵法的裂缝,让他的魂体也出现了相应的裂缝,他甚至都没有撑过三秒钟,魂体就已经在强烈的被撕扯的疼痛中消散。然而,地面的裂纹还在扩大,很快,黑衣人也感受到了魂体被拉扯撕裂的痛楚。
不同的是,他的魂体比江纵要强大得多。
“啊——”
沙哑的叫喊声回响在整个小院里,持续不断。
黑衣人清楚地感受到他的魂体强度在减弱,但他与命格局相连,在这个时候同样无法动弹,只能硬生生地承受命格局破裂带来的痛苦折磨。与他不同,江沅和陆离的命格在黑衣人之上,除非他的命格提前消散,否则两人感受不到命格局破碎带来的疼痛感。
金光终于完全覆盖命格局,将命格局内交错的命格全部分离。
江沅放开陆离的手。
命格局破碎后,属于江沅的命格和气运尽数钻入她的骨灰球内,她从袋子里取出那半个骨灰球,在黑衣人手里的另一半也腾空飞起,与她手里的半边相融,随即化为粉末,融入到江沅本身由功德和香灰构筑成的身体内。
看着好像没有什么改变,但江沅在这一刻才会真正的还阳。
陆离看着江沅,只觉得她的气息变得越发真实,风吹过她身边,扬起的发丝,露出的那一小边侧脸,都让他的心跳漏了几拍。
江沅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感受到心跳加速跳动,回头看了眼陆离,后者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情绪和心跳都已经暴露。
“你,赢了。”
黑衣人的魂体还残留着,他没有任何的力气,被迫匍匐在地上,却仍然抬头,死死盯住江沅。
后者看着罪魁祸首受到折磨,眼里也没有报仇后的得意,她走到黑衣人跟前,把他的魂体从他占据的身体里面抓出,对方的魂体泛出死气,只是一团能看出人的轮廓的气,四肢和脸早已在多年和死气的磋磨中被磨去,成了没有脸的怪物,连鬼都算不上。
江沅手上微微用力,死气触碰到功德的瞬间,就直接消散。
“他死了?”
陆离不不确定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