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旁边的是两人唯一的女儿管夏夏,今年刚考上大学,因为母亲昏睡,迟迟没有去报道。
她的情绪没有吕贤掩盖的好,见江沅这么年轻,虽然没有说什么不礼貌的话,但眉头紧皱,明显有着不信任。
“不麻烦,不麻烦,还是先去看看管居士的情况。”
宜景运连连摆手。
就算没有祝解的拜托,他也很想跟过来看看江沅这位祖师奶奶的本事。
吕贤领着江沅等人走进小区。
这一片都是别墅,道路和绿化都专门请人做了布置,管家的别墅处于中心地带,聚气藏气,十分能养人。从他们这一路过来,也没有发现风水有被破坏的痕迹。
至于别墅内,自然也是精心布置,绝无冲突的可能。
看下来可以直接排除掉风水的影响。
燕文宣认真把这项从脑海里划出去,如果不是风水的影响,只可能是被人下咒,或是因为当事人自身的一些原因。
“这边请。”
吕贤带着众人走进二楼的房间,他脸上被忧虑笼罩,“云心已经连续昏睡三天了,现在只能暂时让医生给打点滴,补充营养。”
宜景运大惊,连忙上前给人诊脉。
和先前相比,脉象要弱了不少,大概率是因为没有进食造成的。
“宜道长,前段时间云心还能偶尔醒过来吃点东西,你看着……能想想什么办法?”吕贤流露出几分急切,忍不住说道,“我先前就劝云心不要接北郊的项目,但没想到她还是接了,如果我能再多关注一下就好了。”
“爸爸,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管夏夏心直口快,早就心有不满,“妈妈接之前,咨询过玄门管理处,是他们说北郊的荒地没有问题的!”
“夏夏,不要乱说!”吕贤皱眉,他面带歉意,“各位道长,不好意思,夏夏也是太担心妈妈了。”
“没关系,我们能理解。”
宜景运当然不会和小姑娘计较。
何况小姑娘说的也是实话,管云心在决定接北郊荒地的项目之前,确实来玄门管理处做过咨询,当时是另一位长老接待的,也到北郊那边实地勘测过风水。
没想到这就出了事情。
管夏夏冷哼一声,强忍住心里的不满。
吕贤拉了她一把,让她站到边上,又看向燕文宣,“燕道长,你看,能不能先让云心醒过来,也不能一直不吃饭光靠着输液……”
吕贤不知道江沅的身份,想当然的以年级论资辈,把他当成救命稻草一般。
“这……”
燕文宣本以为看到管云心本人,好歹能看出点线索,没想到还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管云心就像是真得睡着了,周身没有任何被下咒的痕迹,身上也没有戴着奇怪的饰品,她甚至好像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脸上带着安稳幸福的笑意。
他连夜准备的资料,以及设想的几个可能性全都被否决,一时间有种无从着手的感觉。
宜景运也是一样,而且他没有想到管云心居然连着昏睡了三天。
他忍不住眼神示意燕文宣。
燕文宣确实没有头绪,只能求助的看向江沅,“您来看一看?”
话音刚落。
管夏夏就炸了,吕贤想拦都拦不住。
“你们两个年纪大的去问这么年轻的???她看着还没有我大呢!”
“你们管理处到底能不能行?先是说北郊的荒地没有问题,让我妈接盘,结果出了事,人来了一趟又一趟,什么都没有看出来,现在我妈都醒不过来了,你们更离谱了,居然都要要请教年轻人了?!”
“……”
宜景运和燕文宣都被怼得哑口无言。
但江沅是祖师奶奶的身份,又该怎么跟这对父女解释清楚呢?
吕贤见状,连忙挡在女儿跟前,赔笑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夏夏这孩子被我们宠坏了,这……要不,我带三位道长去北郊那边看看情况,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还要去北郊?!他们都去看过多少趟了,根本就看不出问题!”
管夏夏眼眶通红,嗓门更大了。
这么多天来,对昏睡不醒的母亲的担忧,已经让她的情绪达到极限,几乎要崩溃。
吕贤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夏夏!你先出去冷静一下!”
“她不用出去。”
一旁的江沅突然开口,“我们也不用去北郊。”
“什、什么意思?”
吕贤愣了一下。
“我说,北郊没有问题,去多少次都一样,看不出任何问题。”
江沅的语气太过笃定。
所有人都把管云心的问题和荒地开发项目联系在一起,她却是第一个说两者毫无关系的人。
管夏夏质疑她,“那为什么我妈在接了这个项目以后就开始昏睡不醒?你是想给管理处开脱?”
“当然不是。”
江沅走到管云心的床边,看着陷入到美梦中的人,“她在梦里见到了自己想要见的人,当然不愿意醒过来。”
想要见的人?
所有人都没听明白。
江沅却突然问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这位管居士的父亲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原因是什么?”
第13章
“我外公去世很久了,你干嘛突然问这个。”
管夏夏跟个刺猬一样,下意识反驳,又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我妈在梦里见到了外公?!”
江沅点头,“管居士和她父亲的关系很好。”
听江沅说到这个,她突然回忆起了很多忽略的细节。
每次有人提起外公,妈妈总是忍不住哭,爸爸也会一直叹气,他们也会专门挑日子去祭拜外公,但家里边却从来没有关于外公的物品。
“我没有见过外公。”
管夏夏沉默了一下。
外公去世的早,那些事情估计只有爸爸才知道,她转头看向吕贤。
先前一直积极配合的吕贤,此刻保持了沉默,没有回答江沅的问题。
宜景运见状,“吕居士,这件事情关系到您妻子的命,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眼下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爸,你快说吧!”
管夏夏听到这和管云心有关,立刻急了起来。
吕贤在沉默过后,长长叹了口气,“这件事情,始终是我和云心两个人的遗憾。”
当年管父一直不同意管云心和吕贤恋爱,在得知他们居然准备结婚时,更是大发雷霆、百搬阻挠。
父女两脾气都是一样的倔,认定的人和事绝不会改,两人大吵一架,管云心就直接跑去找了吕贤,谁知道第二天晚上,却传来管父哮喘发作死亡的消息。
吕贤言语中有诸多的无奈,“当年管伯父去世后,云心守孝三年,后来我们才结婚,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活在内疚里面,放不下这件事情,家里都不敢出现管伯父的物件,就是怕她看到太伤心。”
说着,他看向江沅,“这位小道长,这件事情对云心醒来有帮助吗?”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和谨慎,似乎把江沅当做是最后的希望一样。
“解铃还须系铃人。”
江沅说得很直接,“让她在现实里见到那个人,她自己就能醒过来。”
“可、可是外公都走这么多年了……”
管夏夏呆住,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这又不是人在外地,他们过去接回来就可以。她一下子哭出声来,扑在管云心的床边,“妈,妈,你醒醒啊,别丢下我和爸爸……”
吕贤面露悲戚,强忍住悲痛走到女儿身后,看着出仍然在睡梦中的人,“云心……”
“我的意思是……”
江沅也没想到自己才说这一句话,小姑娘就哭的这么伤心,都没听她把话说完。
无奈,她只能抬手打了个清心诀,让他们冷静下来。
“只要你外公还没有投胎,我就能把他的魂体从下面借出来,这样他们父女就可以相见。”
“真的吗!!!”
管夏夏噌的一下站起来,“你真的能让我妈见到外公?!”
吕贤也从未听说过有人可以把死去多年的魂体招上来,他震惊地看着江沅,又看看宜景运和燕文宣,“这、会不会太为难三位道长了?”
“不为难。”
江沅说道。
燕文宣和宜景运两个人到这个时候,心里的震惊程度也不亚于吕贤和管夏夏父女两。
但他们知道江沅的身份,也很能装,面露微笑,给人传达出“不过小事一桩”的意思。
江沅跟吕贤要了管父和管云心两人的名字和出生年月,当着众人的面,以手代笔,凭空画符,指尖流动间,让人隐约感觉到一股阴凉的气息蔓延开来。
一张招魂符绘制结束,江沅却没有停下来,她将管家父女两的姓名、八字打入招魂符后,周身浮现出点点金光。
这幅场景,落在宜景运和燕文宣眼里,无异于晴天降下九道惊雷——
宜景运:“祖师奶奶竟然可以虚空画符?!那些金光又是什么?!”
燕文宣:“太厉害了!我一定要跟祖师奶奶好好学习!”
两人四目相对,无声交流完毕后,又扭头专心看江沅的动作。
江沅以酆都大帝的功德贴为桥梁,传达了借用地府亡魂的意思,不多时,就有两道鬼气穿透功德贴,逐渐形成了约莫两米的鬼门。
鬼门打开。
鬼气瞬间将整个房间吞没,其他人早已迷失在鬼气之中,被封闭了感官。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出现,两人手里拖着一跟粗壮沉重的铁链,随着链条拖地的声音由远及近,铁链末端的亡魂也终于完整地穿过了鬼门,出现在阳间。
“嗨,江道长,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白无常一开口,带着点空灵的鬼声就把肃穆阴森的气氛横扫一空。
江沅还阳不过几天,他们这些做鬼差的对她都很是想念,毕竟她一个人就可以抵得上数十名鬼差。
“……”
一旁的黑无常无声地点头问好。
江沅脸上露出笑意,“小黑还是这么讨厌说话。”
白无常痛苦面具,大舌头从他嘴里一直掉到地上,却不影响他说话的清晰度,“他一年也不见得说几句话,你走的这几天,我有一肚子的吐槽想说。”
江沅见状,连忙打住这个话题,如果任由白无常说话,三天三夜也不会停。
她看向铁链尾端绑着的亡魂,魂体长得和管云心有几分相似,周身散发着强烈的怨气,几乎快要凝成实质,一旦魂体被怨气占据,就会化为厉鬼,对方这是……
“枉死鬼,死了二十多年了,一直都肯放下执念。”
白无常顺着江沅的视线,主动开口解释,他把手里的铁链交给江沅,“你要是能有办法化解他的执念,也算是功德一件,别忘了早点送回来啊。”
“知道了,你们赶紧走吧。”江沅点头,直接送走黑白无常,关了鬼门,跟着几个醒神诀打进亡魂内,凝声喊道。
“管京正!”
管京正怨念太盛,几乎靠着勾魂索才能让他不转为厉鬼。
此时他难得恢复了神智,懵懂地看着江沅,还不明白自己出现在哪里。
江沅言简意赅的跟他说了管云心的情况,以及她因为过于愧疚,因此沉睡在有他的梦里不愿意醒来的事情。
管京正魂体颤动,悲痛大喊,“云心啊,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几声哭喊下来,床上昏睡不醒的管云心也有了动静,她皱了皱眉,梦里的管父想要挽留她,但耳边不断传来的熟悉的音调,却让她在梦里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睡梦里的一切快速消散。
管云心终于睁开了眼睛,她挣扎着坐起来,“爸?是你吗?爸!”
管京正转眼就飘到女儿跟前,一人一鬼二十多年没见,忍不住抱头痛哭。
江沅见状,驱散了屋内剩下的鬼气。
其他人也从被鬼气封闭五感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尤其是吕贤和管夏夏,两人恢复知觉后,就见到管云心坐在床上,像是抱着空气痛哭流涕,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宜景运和燕文宣两人却是知道刚才大概发生了什么情况,如果没有被封闭五感,人在如此强盛的鬼气中,很容易失去神智。
“妈、妈,你醒了!”
管夏夏率先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管云心听到女儿的声音,连忙擦了擦眼泪,笑着给管父介绍,“爸,这是您孙女,夏夏,快喊外公!”
“……”
管夏夏露出迷茫的神色。
“他们两都看不见,稍等片刻。”江沅打破了这个僵局,她伸手抓了点管京正身上的鬼气,打入到管夏夏和吕贤的眼睛里,“可以了。”
管夏夏和吕贤只觉得眼睛透出凉意。
他们很快就看到管云心床边坐着的黑气缠身的中年人,对方眉宇间几乎和管云心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管夏夏和他也有几分神似。
管京正看着管夏夏,还怕这孩子不能接受自己,结果就听到管夏夏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外公!你长得真好看!”
这一声外公,喊得管京正鼻头发酸,差点留下鬼泪来。
“好,好孩子,”他连连点头,“可惜外公都没能看着你出生,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
“我才不要您给我什么呢,外公,你一定好好说说妈妈,她睡了三天都叫不醒,爸爸都只能喊医生给她输液。”
管夏夏不仅不害怕,还不忘打小报告,她转头看向吕贤,“是吧,爸爸!”
吕贤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这会儿听到女儿喊他,才勉强回过神。
他抬头看向管京正,硬着头皮说道,“是、是啊……”
看到他这样,宜景运他们就想起当年管京正反对这门婚事,眼下这女婿见到鬼老丈人,估计也是头皮发麻,对他的境遇表示十分理解。
管京正也不看吕贤,反而是看着管云心,“女儿,他对你好吗?”
管云心听到管父的关心,想到当年父女两争吵的场景,忍不住落下泪来,哭着点头,“吕贤他对我和夏夏都很好,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很照顾家里,反而是,因为集团里的事情,经常不着家,全靠他带夏夏长大。”
“是吗?”
管京正沉默下来。
管夏夏见状,连忙点头,“是啊,外公,爸爸他从小带着我去玩,给我做饭,还每天给妈妈送饭,其他人都说很羡慕妈妈呢!”
她不停用眼神示意爸爸,让他快跟外公说话。
但吕贤却一再保持沉默。
管京正深吸了一口气,“既然这样,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