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韶嗤笑一声。
她淡淡睨着老妇人,“你还是一口咬定,你不是故意弄丢我?”
老妇人眼含泪光望着姜云韶,“四姑娘,您也以为我是故意的?天地良心啊,老身拿着姜家给的银钱,老身怎么会做对不住主家的事?再说了,您是吃老身的奶长大的,您是老身抱着一天天长大的啊,老身就算再没良心也不会弄丢您,老身冤枉啊!”
姜云韶又嗤笑。
她冷冷对老妇人说,“你眼里没有半点愧疚,你没有半点心虚,或许你是觉得,我如今这么美丽这么健康,我没有在外面受苦,你就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是吧?那我告诉你,我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
她慢悠悠说,“当年被你故意弄丢以后,我被人抓去关在漆黑的地牢里,他们每日割我的手腕放我的血,他们把我当牲畜一样关着……而在我六岁那一年,他们甚至将我打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我被他们打死了扔进乱葬岗里,后来他们走了,我侥幸逃出生天,被一对好心的人收留抚养长大……”
她冷漠看着老妇人,“所以你知道么,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幸运,他们没有善待我,我那几年受尽了人世间最苦最痛的折磨。你以为你现在被我爹打成这样就很惨了是么,不,你这点伤算什么,我当年才是真的惨,我活生生被他们打死了!”
老妇人睁大眼睛震惊地望着姜云韶。
她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美丽华贵的姑娘,竟然,竟然有着那样的阴暗时光……
姜云韶任由老妇人盯着她。
许久以后,姜云韶缓缓问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说不说实话?当年,到底是谁让你把我弄丢?”
老妇人一瞬间反应过来。
她拼命摇头,哭着说,“四姑娘,老身不知道您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头,老身对不住您!可是老身真的不是故意弄丢您的,当年的事是个意外,是您自己贪玩才跑出去丢了,老身没有害您,老身冤枉啊!”
姜云韶闭上眼睛,“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她对孟星河说,“孟哥哥,麻烦你去把奶娘的家人全部带进来。”
“好。”
孟星河握了握她的肩膀安抚她,然后点头出去了。
老妇人见状,慌了。
她挣扎着喊,“四姑娘您要做什么?祸不及家人,您有恨冲我来,您别动我的家人!四姑娘!四姑娘!”
姜云韶闭着眼睛一脸冷漠,任凭她怎么喊,姜云韶根本不带搭理的。
很快,孟星河领着侍卫,将一对年轻夫妻带进来。
那年轻男子怀中抱着个两岁的小男娃,女子手里牵着个四岁的小女娃。
两人一看面相就是老实憨厚之人,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被押进来时他们脸上写满了惶恐和无助。
他们被侍卫推搡进门,看到被打得伤痕累累的老妇人,他们慌了神。
“娘!”
“娘他们打你了?”
“奶奶,奶奶,血……”
年轻夫妻和四岁的小女娃都被老妇人的惨状吓得六神无主,被推搡到地上后,他们纷纷往老妇人那边爬去。
一家人抱团靠在一起,满面惊慌地望着姜云韶和孟星河,全都在瑟瑟发抖。
姜云韶缓缓睁开眼睛。
她看着那一家子惶恐的人,心想,此时此刻自己在他们眼中,必定是心狠手辣的大恶人一个吧。
无所谓。
她从来就没把自己定义为好人。
她扫了一眼年轻夫妻和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对老妇人说,“你还是不想说实话,是吗?”
老妇人泪流满面,“四姑娘,您饶了我们吧,我们真的都是无辜的,当年真的没有人收买我,我可以发毒誓我没有故意弄丢您,我真的没有,您饶了我们,您饶了我们吧!”
姜云韶轻笑一声,“很好,既然你不说实话,那么,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她慵懒靠在椅子上,睨着年轻夫妻。
她说,“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的母亲是我的奶娘,当年她拿着我们姜家丰厚的月银,却把年仅三岁的我卖给了坏人……”
她停顿了一下,勾唇问道,“你们知道三岁是多大吗,看看你们的女儿,她四五岁了吧,可我那时候还没你们的女儿大,我就被你们的母亲勾结外人给带走了,然后被恶人关押在暗不见天日的地牢里,一关就是三年,他们每天取我的血,用我的血做坏事,在我六岁时,他们将我乱棍打死,打得我血肉模糊,把我丢进了乱葬岗。”
她继续说,“我本想着,只要她肯说出幕后指使者,我就饶她狗命,可她死活不肯说,那么,我现在就要把我遭受的一切,还给她的儿孙们――”
她指着年轻夫妻和那两个孩子,“也就是,你们。”
年轻夫妻脸色大变。
他们互相抱着对方,惊慌绝望地望着姜云韶。
老妇人更是绝望,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一直喊着四姑娘饶命。
姜云韶瞥了一眼老妇人,继续说。
“现在,我要把你们四岁的女儿带走,从今日起,我每天会割开她的手腕取她一点血,我会关押她三年,等到三年之后,把她乱棍打死。”
“至于你们两岁的儿子,我便把他丢到大街上,让他被拐子拐走,至于他的未来会怎样,那就看他自己的命了。”
“也许,他会被卖去宫里,阉了他命根子,让他做太监。”
“也许,他会被送去给富贵人家做娈童,还没成年就得伺候肥头大耳的老男人,一个又一个男人的欺辱,会让他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也许你们还没死,他就抹脖子自尽了。”
“除开这两个孩子,你这个当儿子的也休想逃脱,谁让你有个那样恶毒的母亲呢,她惹了我,那么就得你们来还债。”
“你们听说过南州的半月山庄么?半月山庄名下有数十家青楼和南风馆,我便让人将你送去南风馆,你从此就开始做皮肉生意,好好接客……”
“你们一家子,就代替你们的母亲和祖母,好好赎罪吧,等我什么时候查出了幕后者,我就放你们自由。”
说完,姜云韶看向那个年轻的妻子。
她勾唇,“你呢,等会儿就可以走了,做坏事的是你婆婆,不是你亲生母亲,你出了这个门,重新改嫁,你就跟这家人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我的报复不会冲着你。那老妇人欠我的,该她的儿孙来还,你说是不是?”
年轻的妻子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她紧紧搂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满眼都是绝望。
年轻的男子也一样绝望。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女儿被关押在黑暗的地牢里割手腕取血,他不能让他的儿子被卖去做太监,他自己也一样不能去南风馆里卖皮肉!
他不去!
他们一家人谁都不能去!
六神无主的他抹着眼泪,转头看着老妇人,“娘!娘!要是真有幕后者,您就告诉她们吧,您要是真的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您就告诉人家,现在人家要报复咱们了,您难道真的忍心看着我们去受尽折磨,您要看着我们家断子绝孙吗娘!”
老妇人也哭得直打嗝。
她看着儿子,儿媳妇,孙儿孙女,狠狠闭上眼睛。
她咬着牙,缓缓说,“没有人,没有人指使我,没有人收买我……”
姜云韶看着她这样,再没了耐心。
她抬手,“你们几个,立刻将人带走。”
侍卫立刻上前来。
一家人慌了神,哭喊声震耳欲聋。
姜云韶冷冰冰看着侍卫将年轻男子和小女孩小男孩拖出门口,然后,她站起身来。
她慢悠悠走到老妇人跟前,弯下腰,问老妇人,“你这儿子,是你的亲儿子么?看着亲儿子被送去南风馆,竟然也能无动于衷,嗯?”
老妇人流着泪怨毒地望着姜云韶,“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
姜云韶轻笑。
她说,“是啊,拜你所赐,我六岁那年已经不得好死过一次了,我一个从死人坑里爬出来的人,我怕什么?”
老妇人怨毒盯着她。
她缓缓凑近老妇人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儿子去南风馆接客,你觉得,他接的第一个客人是谁才好玩呢?”
不等老妇人说话,她就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把你也送去南风馆好不好?到时候蒙着你儿子的眼睛,让你去做他第一个客人,让他好好伺候你,怎么样?”
老妇人一愣,随即,那双眼睛猛地睁到最大!
她震惊又绝望地望着姜云韶,如同看到了魔鬼。
姜云韶伸手指了指老妇人的肚子,勾唇,“你这年纪,应该还能再怀上吧?你要是怀上了,生下个四肢不全的畸形畜生,可怎么办呢?”
老妇人手指甲嵌入掌心,整个人都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魔鬼……
这就是个可怕的魔鬼……
老妇人睁着惊恐的眼睛望着姜云韶,对上姜云韶眼中那嗜血的冷光,她再也撑不住了,她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悲鸣,“我说!我说!我说――”
姜云韶直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老妇人,“好啊,你说。”
老妇人闭上眼睛哭泣道,“当年是有人找上了我,早在我怀孕的时候,他们就找上了我……”
姜云韶微微一愣。
她蓦地看向孟星河。
孟星河也非常意外。
老妇人继续说。
“我夫家日子不好过,家里特别穷,我怀孕以后我就跟我夫君商量,等生了孩子,我就去大富人家应征做奶娘挣银子养家,因此我们俩就跟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打听,要找谁走关系,要怎么才能进入大富人家。”
“大概就是我们到处打听,引来了那伙人。”
“他们盯上了我。”
“在我孩子出生的时候,他们把我的孩子抢走了,又抱来一个别人家的孩子扔给我,他们告诉我,我要是不想我的亲生孩子死在他们手里,就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老老实实听他们的话。”
“我不想我的亲生骨肉被他们弄死,我和我夫君战战兢兢把他们扔来的孩子当自家孩子抚养,然后我又听从他们的安排去官府报名做了奶娘,之后我就被姜家聘请了,做了姜家四姑娘的奶娘……”
“而那一伙人并没有从我的生活里消失,我每隔七天都会回家看一趟孩子,每次回去都会喝下他们给我准备的一碗药。”
第182章 男主得知她有身孕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药,反正我喝了对我身体没有任何影响,我就乖乖听他们的。”
“我想,他们的目的应该是姜家四姑娘,毕竟我喝了药,就会有一部分药通过我的奶被喂进姜家四姑娘嘴巴里,他们应该是要用这药,对姜家四姑娘做什么……”
“果然,我把姜家四姑娘带到三岁的时候,他们说,我的任务结束了,只要我把姜家四姑娘带到大街上,在他们指定的地点,把四姑娘弄丢就行了……”
说到这儿,老妇人睁开眼睛。
她含泪望着姜云韶。
“四姑娘,我说的都是实话,他们把我的亲生儿子抢走了,他们用我儿子威胁我替他们卖命,所以这些年我根本不敢说出实情,我的孩子在他们手里,我要是出卖了他们,我的孩子会没命的啊!”
姜云韶皱着眉头看着老妇人。
难怪姜家爹爹当年并没有查出这个奶娘身边接触的人有什么异常,原来,奶娘早在三四年前就已经被人控制了。
时隔那么久远,爹爹又怎么可能查得到?
那一伙人,实在是太可恨了,他们的计划筹谋了这么多年,真是煞费苦心!
姜云韶转头看向门口,扬声吩咐侍卫,“把他们父子三人放了。”
等屋外的三人自由了,姜云韶低头重新看着老妇人,“你跟那一伙人接触三四年之久,对他们的来历和身份,你应该知道些许吧?”
老妇人嘴唇哆嗦了一下。
她眼里闪过忌惮,似乎不敢说。
姜云韶轻轻依偎在孟星河怀中,“我夫家是定北侯府,府里有先皇御赐的丹书铁券,我公公是当今皇上的伴读兼好友,我夫君是皇上看着长大的,他跟几位皇子都是好友至交――”
她凝视着奶娘,“那一伙人来头再大,还能比我的夫家更了不得吗?”
奶娘咬了咬下唇。
她小声说,“那,那谁知道侯府会不会为了四姑娘您出头,那可是了不得的权贵,而您只是侯府刚过门的儿媳妇,万一侯府觉得对方太难对付,侯府选择放弃您,放弃姜家呢?”
姜云韶轻笑一声。
她抬头看着孟星河,“奶娘怕你和公婆会放弃我,夫君你说,你会放弃我吗?”
孟星河宠溺地亲了亲她额头,“自然不会,不论那是怎样的权贵,不论对方有多么难对付,我们侯府都会护着韶儿你,不会放弃你和姜家。”
姜云韶重新看着奶娘,“现在,你可以放心说了?”
奶娘咬着嘴唇,还有些迟疑。
姜云韶啧了一声。
她抬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慢条斯理道,“你要是还不放心,那我再让你放心一点,我腹中如今已经有了定北侯府的骨肉,定北侯是我腹中孩子的亲祖父,他不护着我,还能不护着我的孩子么?”
“……”
孟星河正看着奶娘,听到这话,他蓦地扭头看着姜云韶,满眼都是茫然震惊。
他看看姜云韶的脸,又看看姜云韶的肚子,表情一片空白。
相比起猝不及防荣升“爹”位的懵逼孟星河,奶娘怔愣望着姜云韶一瞬后,很快反应过来。
她立刻开口说出了幕后指使者。
“那伙人应该是,郑国公府的人,我手中有我夫君当年从他们那里偷的国公府令牌,令牌一直被我藏着,只要四姑娘您要,我立刻就能取出来给您。”
姜云韶听到“郑国公府”四个字,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竟然真是这个国公府。
呵。
罪该万死!
她揉了揉额角,喊来侍卫,“给她松绑,给她找些药来处理伤口,另外,把他们一家人暂时关押在此,不要短了吃喝。”
侍卫拱手,“是,世子夫人。”
姜云韶转头看着那父子三人跑进来跌跌撞撞扑到老妇人身边,看着一家人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她轻轻叹息一声。
她也不想这样恶毒相逼,谁让奶娘不肯说实话呢?
现在她知道了她想知道的,她不会再为难这一家人。
“走吧,夫君。”
姜云韶牵着孟星河的手,转身走出暗室。
孟星河安安静静乖乖跟着姜云韶走。
走出暗室,走到院子外面,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孟星河才终于反应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