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庾殊道。
许夏致“啊”了一声，她看着手机01：8am，嘴比脑子快：“这么晚不安全，你留下吧。”
话音落，卧室一片死寂。
诡异的气氛攀升，空气凝涩到连呼吸进出都留下印记。
许夏致的表情冻住了，她刚刚说了什么？
“这......我.......”
许夏致支吾半天没说出话来。
或许是夜色太温柔，亦或是她说了谎太心虚。
理智还未来得及建立城堡，感性就挥舞着旗帜将它攻破。
许夏致脖子一伸，以一种就义地姿态“强硬”解释：“我不是为了你。”
“主要是你一个身价百亿的大影帝在我们小区出了事，我几辈子都赔不起。”
庾殊眼底闪着笑意，一副懂得都懂的模样十分欠。
这场由许夏致一个人主导的、无声的拉锯可能有十分钟，甚至更长，但庾殊最后还是上了床。
这都是许夏致买房子时造的孽——
她做好了单身贵族的准备，把侧卧改成了书房，把客厅大沙发变成了瑜伽垫和跑步机，所以当她说出挽留的话，加上十个小时前气势如虹的“献身就随时过来”，她实在不好意思为难庾殊睡瑜伽垫。
夜，静悄悄的。
许夏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肯定是刚刚睡过了，她想。
她一动不动侧躺着待了一会儿，渐渐地一边胳膊麻了。
许夏致想翻身，但又很难不顾及身旁气息匀长的那个人。
庾殊其实占得地方不多，甚至怕打扰许夏致，他仅是在这两米大床的一个边缘合衣上躺着。
只是对于许夏致而言，单单是庾殊存在在她的周围，就足以让她的肩背绷直、出现应激反应。
许夏致咬着牙忍耐，毕竟是自己口嗨犯的错，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到黑。
不过，这份坚定没有像她的骨头那般坚硬。
许夏致终于在胳膊的麻劲儿上来时，以她和庾殊连线的中点做三十度来回翻转。
要不是说人贪心不足，当能翻过三十度时，就不满足再翻回来。
许夏致苦苦支撑算着时间，觉得庾殊差不多睡着时，她揉着自己麻了半边的胳膊，翻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积福太多，许夏致觉得自己的夜视又好了一点呢。
她正正对上庾殊明亮的、浅棕色的眼睛。
许夏致：......
不知道庾殊能不能看得见她比哭还难堪的笑。
“你干嘛不睡觉？”
庾殊懒洋洋转正身体，把胳膊枕到脑后，叹了口气：“你动来动去跟猫似的不安稳，我怎么睡？”
许夏致脸黑了黑，她好心借给他半张床，他竟然敢这样说她！
许夏致讥诮：“要不你去瑜伽垫那里？”
庾殊没说话。
半晌，许夏致才听得他低低地笑，“怎么这么记仇？”
许夏致皮毛一下炸了，她恨恨翻过身去，把被子拢了上来裹成个蝉蛹，再不开口了。
等呼吸渐渐平静，许夏致耳尖才不那么烧。
她没法承认，庾殊戳中了她的痛脚，她的确又别扭又记仇。
这样的自己......
许夏致睁着眼睛，透过飘窗窗帘的缝隙向外远远地放空视线。
她枕着自己的胳膊，另一只手垂在床的边缘，轻轻剐蹭着床单：
她和庾殊经过今天后，该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恋人？
许夏致想到了蔡荔。
庾家人应该是认可蔡荔的，不然庾殊的大嫂不可能在Mercury慈善拍卖会全程带着她。
至于他们，大概是......
比炮./友又贴心些的关系吧。
.
第二天闹钟一响，许夏致就清醒过来。
她刚要睁眼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闭上。
深夜是很特殊的时间，可以允许人偶尔情感泛滥、多愁善感，但如果轮换到清晨，就是数不尽的尴尬了。
许夏致不想一睁眼，毫无准备、甚至是没有洗漱，就与庾殊面对面。
她感知了一下卧室的氛围，又贴耳听了听声音。
“庾哥，昨天晚上季展哥把你的电话都打爆了你怎么不接？诶呦，庾哥，你这眼底是怎么——”
那是袁瑞贱兮兮带着调侃的声音，就在门外边。
庾殊道：“东西放下，你不用进来了。”
啪——
门无情合上了。
许夏致心里泛着嘀咕，庾殊的眼底怎么了？
她揉揉头发，坐了起来，拿起床头的湿纸巾先把脸擦了一遍，确定形象还OK后，才走出了卧室。
庾殊已经在玻璃茶几上放置早餐了，满满当当的东西把她的小茶几衬托得可怜巴巴。
庾殊听见声音回头：“过来吃饭？”
那自然熟稔的语气仿佛他们是十年的老夫老妻。
许夏致想起昨晚，脸一烧。她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把昨天发生的种种从时间轴线上删除，若无其事道：“我去洗漱。”
说着，她抬眸看向庾殊，忽的一怔愣。
她总算知道袁瑞欠打的语气从何而来——
庾殊眼底的乌青深到仿佛让人梦游时打了两拳。
许夏致刚想笑，心里忽的一咯噔：不是吧，难道她还梦游？
她抿了抿唇，手指左右摇晃，艰涩地试探：“你的眼底？”
庾殊冷白的肤色浅薄地浮上一层透明的粉。他别过脸，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最近工作太多。”
“熬夜有点厉害了。”
许夏致拍拍胸脯，放心下来。
只要不是她梦游打的，她什么理由都接受。
许夏致汲着拖鞋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有庾殊短暂存在的痕迹，一次性的物品大概是刚刚袁瑞送来的，现在使用完丢进了垃圾桶。
许夏致看了看窗台上摆放的卫生巾，思考要不要装模作样贴一贴。
要死。
五分钟后，许夏致放弃浪费这几块她打工挣来的辛苦钱。
她走出洗手间，庾殊正打开一个泡沫板做的隔热盒。
他从里面拿出一个高雅的、上过釉的、画着山水画的白瓷罐：“红豆薏米粥，用紫砂罐熬的，来尝尝？”
许夏致：......
杀鸡焉用牛刀？
她品尝着价值不知几何的红豆薏米粥，延长味觉体会了一下金钱的芬芳。
等她慢条斯理吃完，庾殊道：“李导刚刚发消息问我，那场‘床戏’要不要延后？”
许夏致身体一僵，只觉得天灵盖上劈过一道名为社死的闪电。
她挤出微笑，像极了微信第一个表情：“延后吧。”
“谢谢啊。”
第22章 聊表心意022
保时捷在熟悉的柏油马路上迅速驶过, 许夏致看着窗外一晃而过、连成虚影的法国梧桐，内心死寂。
昨天下午之前，她和庾殊在全公司同事眼里, 是认识两个星期的半熟不熟的同事和搭档。
但今天、24小时不到，她和庾殊之间就变成了很微妙的、值得八卦和探索的关系。
她揉了揉眉心，向后仰躺在座椅上。
手机震动一声。
许夏致眯着眼睛瞟了过来——
【海飞丝】：醒了吗？
许夏致：......
【海飞丝】：我去！还没醒？
【海飞丝】：所以昨天你们搞到了几点？够激烈的啊！
许夏致余光微不可查偏移，曳了庾殊一眼。
他正阖着双眼, 头后仰，勾勒出喉结连接脖颈的每一个凌厉的起伏, 一如那个雨夜。
许夏致歪头想了想, 脸上闪过一丝苦中作乐的狡黠。
【不良少女】：他睡的时候大概是凌晨两点多, 我快三点。
【海飞丝】：......什、什么意思？为什么你睡这么晚？
【海飞丝】：这个和我在任何视频资料以及亲身实战的结果都不一样？
【海飞丝】：怎么可能累趴的是男的？
【海飞丝】：我不懂, 你们这是搞什么国际级别的鸡毛玩笑。
许夏致一直没说话。
直到五分钟后, 手机再次震动，隔着屏幕，许夏致都能感觉到方清扬天塌了的表情和语气。
【海飞丝】：他是不是不行？还是......你是上面的？！
【海飞丝】：我去, 天了噜了，不论是哪种结果，我都想静静。
【海飞丝】：地球塔喵要爆炸！！！
这就要爆炸了？
许夏致心底叹了口气, 要是方清扬知道自己昨天和庾殊住在了一个卧室、哪怕是盖着棉被纯聊天，估计都能吐出五六升陈年老血。
思忖良久，许夏致还是给方清扬发了消息。
【不良少女】：昨晚是庾殊。
【不良少女】：不过我们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没做。
【海飞丝】：！！！
【海飞丝】：天了噜了！宝贝你给我说清楚！！
许夏致连忙翻上去把手机静音, 就是这样一来一回的几秒时间，方清扬震惊式、爆炸式、被迫平静式等五花八门的消息已经把她的“什么事都没做”顶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许夏致无奈笑笑, 把手机翻了面。
.
再次进入公司, 许夏致看着醒目的“扬声”二字，竟然生出了“近乡情更怯”的感知。
她挽了一下头发, 把衣领整理妥当，确保整个人精神气在线后走进了工作区。
出乎意料，工作区的人挤得满满当当，与两周前庾殊第一次正式亮相扬声有的一拼。
她一推门，大家心有灵犀般抬头盯她。
果然，闻风而动的八卦才是人类追求的终极目标啊。
许夏致脸上呈分级状态最终挂上合宜的微笑：“大家来得可真早啊。”
“哈哈哈，夏夏来得也早！”
许夏致：......
“许老师早上好！庾老师早上好！”
两个小实习生跑了过来，许夏致向他们打过招呼，庾殊就跟在她的后面，颔首一笑。
两个小实习生一下捂住嘴，喜欢从眼睛中蹦了出来。
在众人或是打量、或是好奇、或是兴奋到暗戳戳搓手的目光下，许夏致到自己的位置翻出台本，她看向庾殊，平静道：“庾老师，我先进棚了。”
庾殊知道许夏致工作时不想谈其他的，他侧过身把她让出去后，径直走向导演。
随着许夏致进入录音棚，控制室里依次进入了几个平时一起玩的同事，各个眼露精光。
许夏致没有理他们，着重开始录制《繁华》中自己和其他人的部分。
因为女主陆锦时的身份是江南小镇一个受封建思想禁锢的女性，她在整个剧本中和其他人的戏份并不多，所以此时录音棚只有许夏致一个人听着其他老师已经录好的音频进行熔接。
许夏致的专业性毋庸置疑，将女主从一开始懵懵懂懂的乡下大小姐，到女校温婉的老师、最后成为一个坚定的爱国者的语气变化拿捏得恰如其分，整个配音几乎一次性通过。
等最后一幕，女主回到南江陵园，祭奠男主的剧情结束，许夏致从情绪中走出来。
她仰头挤了挤眼睛，把那种悲伤扫开，合上台本，照着控制室道：“我下了啊。”
控制室的同事比了个OK。
许夏致直接忽略其他人的挤眉弄眼，走向走廊。
她打开手机，点进微信，从方清扬无数个感叹号开始看起，一路浏览到下面。
【海飞丝】：不是，你一个高中放弃保研、大学转专业、工作裸辞还能创造奇迹的人，昨天晚上一个男人你怕啥！！
【海飞丝】：你怎么就不敢把他摁住上了他？！！
许夏致：......
【不良少女】：我要是只顾着下半身那档子事，我和类人猿有什么区别。
她发完这条消息，一抬头，庾殊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她。
庾殊放下交叠的腿，站起身来：“在看什么，这么仔细？”
许夏致怔愣一下，她还是不能很适应她和庾殊突然质变为这样模棱两可的亲昵关系的事实。
她摁灭手机：“在说我和类人猿的区别。”
许夏致单手抄兜，仰头看着面前的高瘦的男人：“我要去楼下吃饭了。”
“嗯。”庾殊笑道：“一起？”
许夏致目光里含带疑惑，“你去，不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