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住香喷喷的担担面, 高师傅乐呵呵地嗦了一口面。
炒得脆脆的臊子油而不腻, 脆焦肉香和芽菜的咸味入了清香的面条里, 使得面条极其入味。且面条火候得当, 煮得又弹牙又爽滑,吸溜一口, 通身都顺畅下来。
咀嚼着带着椒麻香的面条, 高师傅美滋滋地晃了晃脑袋,“善善, 你这担担面做得香啊!”
常善善扯扯嘴角。
“善善,你是不是心情不好?”高师傅端详她。
“怎么了这是?”
常善善摇摇头。
“心情不好就吃点好吃的嘛,你不是爱吃我之前做的那个焦香莲藕糯米丸子?叔给你做!”
“不用了叔,谢谢你。”常善善摘下围裙,“我走了。”
风吹过桃树,桃花片片落地,被来往的行人无情地践踏在脚下。
看着被践踏摧残得不成型的花瓣,常善善一时沉默下来。
今天惊蛰。她特意起早给谢昶做担担面,自己的一番心意何尝不是地上被践踏的桃花。
越想,胸口越是发闷,好似半边身子坠入泥沼里,淤泥埋得她喘不过气来。
手机里,谢昶没有给她打电话,也没有给她发消息。她凝视地面的残花,嘴唇抿成紧绷的一条线。
202宿舍里,张随随托腮,“他俩不是一直好好的吗,也不知道为什么吵架了。”
“不知道。”徐梦说,“我之前还觉得他俩永远不会吵架呢。”
善善脾气好,谢昶脾气也很好,而且谢昶很宠善善,似乎什么都顺着她,所以徐梦总觉得他俩不会吵架。
“情侣之间哪有不吵架的,不是有句话说的好,越吵感情越好吗?”张随随说着转向棠宁,“宁宁你说对不对?你和江执是不是越吵感情越好?”
棠宁:“每个人情况不一样,有些事越吵感情越好,但有些是越吵感情越淡。善善和谢昶他们才在一起没多久,谈恋爱初期感情基础不深的话,吵架不是什么好事。”
当初她和江执也是刚在一起没多久就发生了矛盾,那时候差点就分手了。谈恋爱初期感情脆弱,很可能吵一次架感情就断了。
她刚说完,就见常善善进了宿舍。
常善善趴到桌上,一动不动凝视桌上嘀嗒转动的圆钟。收到消息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她立刻打开手机。
是美食社那边发来的消息。她目露失望,把手机扣到桌上。
晚上有课。上课时,常善善时不时地看一手机。
谢昶整整一天没有联系她。
他不联系她,不向她道歉,他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难道他以为他是正确的,还在等着她主动联系他,向他道歉?
一股闷气从两肋窜上来,她直接将手机关机,不再看它。
翻来覆去一夜未曾入眠,天光大亮时,常善善点开手机。
没看到想要看到的东西,她精神萎靡地把手机扔开。
“善善,你就吃了两口就不吃了。”食堂里,张随随见常善善放下筷子,她连忙出声。
“不想吃了。”
“你昨天晚上就没吃饭,今早还吃这么点儿。”张随随蹙眉。她知道善善是因为和谢昶吵架所以没胃口,“再怎么说,饭还是得吃的。”
常善善不为所动,“你慢慢吃吧,我先去教室了。”
上午三节课上完,常善善被简承洲拦在路口。
“善善,你和阿昶吵架了?你和他因为什么吵架了?”
常善善并不愿意说。
“说说吧,是因为什么?昨天阿昶课也不上,饭也不吃,也不搭理人,我就知道肯定是你们吵架了。”
听到简承洲说谢昶不上课不吃饭,常善善抿紧嘴唇,“他昨天一天都没吃饭?今天吃了吗?”
“没有,你快说你们这是怎么了,闹什么矛盾了?”简承洲面露担忧。
常善善吐出一口郁气,说了昨天早上发生的事。
“我又不是经常早上吃辣,能有什么事,而且,我不希望我什么时候吃什么,应该吃什么不应该吃什么都要按照他的意愿来,他管得太宽了。”
简承洲沉默,若寒蝉僵鸟般。他看了看常善善,说:“善善,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什么?”
“阿昶的爷爷在阿昶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胃癌去世的。你知道他爷爷为什么会得胃癌吗?”
“他爷爷年轻时就喜欢早上吃辣,胃给吃坏了得了胃病,后面成了癌症。”
常善善愣了愣。
简承洲:“虽然并不是所有人早上吃辣都会出问题,但他身边出现过活生生的例子,还是他的至亲,所以他在这件事上才格外得……像你说的那样强硬专.制。”
“他只是太在乎你,太关心你了。我想他不是不尊重你的意愿,只是……”简承洲叹息。
简承洲离开后,常善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良久。她点开谢昶的微信。
看着他的微信许久,最后她退出了微信。
即便有那样的原因在,错的也是他。无论是何原因,他都不应该那样强硬专.制,不顾她的意愿。
心中这样想着,又思及简承洲说的那些话,她长长地叹气。
回宿舍途中路过食堂,她想起简承洲说谢昶昨天和今天都未曾进食的事。她微微握拳,忽而接到常有福打来的电话。
快步来到校门口,常善善问:“爸,你怎么来了?”
“嗐,你外婆给你寄了好吃的,还给小谢寄了他爱吃的腊肠,我给你们拿来了。”
常善善接过袋子,“快到中午了,爸,吃了午饭再走吧。”
“行,我也有点饿了,对了,小谢呢,你叫小谢出来一起午饭吧。”
“他……他在上课。”
“啥时候下课?”
“十二点。”
“也快了,要不等等他?”
谢昶不主动联系她,她也并不想主动联系他。错的是他,她不能先低头。常善善抿嘴,“他中午有事,不等他了,我们去吃饭吧。”
“有事儿啊?那行,咱们去吃,善善,你们学校周围有啥好吃的?”
“善善?”
“……爸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学校周围有什么好吃的。”
“有一家干锅脆皮鸡还可以。”
吃完饭,送走常有福后,常善善返回宿舍。她把常有福带来的吃食放到桌上,翻开书刷题。
秒针转过几圈,她抬眸,眼光扫过桌上放腊肠的袋子。
“他爷爷年轻时就喜欢早上吃辣,胃给吃坏了得了胃病,后面得了癌症。”
“他只是太在乎你,太关心你了。”
“他昨天一天都没吃饭,今天也没吃。”
简承洲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回荡,常善善闭目塞耳。
闭目塞耳却只是徒劳,简承洲的声音如魔音贯穿了常善善的耳膜。常善善脑袋一歪,枕在桌面上。
秒针不知道转了多少圈时,她一把拎起装腊肠的袋子,走出宿舍。
看到宿舍楼下的谢昶时,常善善停下脚步。她默默地与他对视。他走到她面前,“善善。”
常善善挪开视线,神色很冷淡。
“善善,对不起。”
见谢昶先低了头,先向她道歉,她握紧手里的袋子。
闻言,常善善终于抬头正眼看他,“我以后早上想吃辣的,你还会阻止我吗?”
谢昶默然,而后道:“不会。”
她又问:“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谢昶:“你说。”
一直憋在胸口的闷气终于疏散了一些,常善善说:“我早上可以不吃辣,但是以后我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你都要尊重我自己的意愿,你可以向我提建议,比如说早上吃辣不好,但不要直接替我做选择。”
“以后你早上不会吃辣了?”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你不能控制强迫我吃什么,你要尊重我自己的意愿。”
“我知道了。”谢昶轻轻握住她的指尖,“你原谅我了吗?”
常善善别别扭扭,用非常小的音量“嗯”了一声。话音落地她便被谢昶拥入怀中。
静静抱了她片刻,他用掌心轻扣住她的后脑勺,“善善,以后你早上不会吃辣了,是吗?”他似乎在确认什么。
“不会了。”
他忽然收紧了抱她的力道。
常善善:“你记住,以后无论什么事,你不要那么强硬地直接替我做选择,即便是为了我好,你要先问问我的意见。”
“我知道了。”
她扯扯他的衣角,“外婆寄了一些吃的过来,有给你寄腊肠,你饿不饿?要不要吃腊肠?”
……
浅金色的日光斜斜照进阳台里,在阳台上挥洒下一条碎金铺成的河。张随随走进波光粼粼的金河里,视线扫过常善善。
常善善靠在躺椅上闭目晒太阳,膝盖上摆着《随园食单》和《山家清供》。《山家清供》上放着她的手机。
手机消息提示音猝然响起,常善善没被吵醒。张随随下意识扫过亮起来的手机屏幕。
谢昶:【善善,我已经整整三个小时没看到你了。】
看到谢昶发来的消息,张随随扯扯嘴角。自从善善和男神和好后,他就越发黏人了。
她就没见过男神这么黏人的男人。阳光帅气的大帅哥,私下里居然是一个粘人精。张随随实在是难以想象她的男神居然是这样的。
常善善醒来,立刻回复消息,收拾准备出门。
公寓里,常善善把做完的卷子递给谢昶。
“比之前又提前了十分钟。”谢昶开始给她改卷。
很快谢昶改完卷子,“八十三分,很不错。”
去年法语专四的合格分是55分,良好是65分,优秀是75分。
专四能拿到优秀常善善就已经很满意了。
改完试卷,谢昶给她讲解错题,“这道题很容易掉入陷阱,感官动词作为过去分词,且后面跟有不定式的复合过去时中,仅有一种情况需要性数配合即感官动词的直接宾语同时也是后面不定式的主语。”
对于这道题的失分,常善善感到很懊恼。她拍额头,继续听讲。
讲完错题后,常善善说:“阿昶,辛苦你了。”
“我并不辛苦,辛苦的是你,又要上课,又要备考,还要兼职。”谢昶把她的手放到掌心,轻柔地给她按摩。
享受着谢昶的按摩服务,常善善安逸地趴在桌面上,“其实还好。”
“善善,辞掉食堂的兼职吧。”
“干嘛要辞掉,我得挣钱养活自己。”
谢昶去了书房,不多久,他将所有卡放到她面前,“我可以养你,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常善善笑了一下,“我自己有手有脚,为什么要你养。而且,除了挣钱,我还可以练习厨艺,我挺喜欢这个兼职的。”
她摸摸肚子,“该吃午饭了,你饿了没有?想吃点什么?”
“什么都可以。”
“吃点什么呢……”冥思苦想片刻,常善善眸光一亮,“芙蓉肉你吃过吗?”
“我吃过芙蓉鸡片,芙蓉肉倒是没吃过。”
常善善把里脊肉切成薄薄的花瓣形状。荷花花瓣大小的肉片一片一片切好,她用刀背轻轻拍肉,刷上清酱,用器具将肉片风干。
风干肉片的空档,她把虾肉倒进碗里,用料酒腌制。
待肉片风干,她把腌制好的虾肉铺到肉片宽的那一头,假的那一头放上丁状的猪板油。
轻柔地敲扁虾肉,让虾肉完完全全贴到头肉上之后,常善善把每一片肉放到盘子里,摆成花朵盛开的形状。
随之像扑粉似的,在虾肉上扑一层浅浅的生粉。
锅里开水沸腾时,下肉片,肉片一变色,常善善立即将其捞出控干水份。
控干水分的肉片下入五成热的油锅里,肉片一下锅,便呲啦呲啦地凑出悦耳的“交响乐”。
芙蓉菜往往是嫩滑的口感,例如芙蓉鸡片,而芙蓉肉却脱离了一般芙蓉菜的嫩滑口感,有着独特的酥脆,因其需要经过烹炸这一道程序。
肉片渐渐起酥,肉的浓香和虾肉的鲜气,以及猪板油的油香哗啦哗啦地往油锅外面涌。渐渐地,肉片烹炸过后特有的酥香融进空气里,常善善吸气,连忙把炸得酥脆的肉片起锅。
鸡汤,花雕酒,头抽酱油入锅,拌匀后撒入姜丝,常善善快速勾芡,汤汁变得浓稠起来。
浓稠的汤汁淋到摆成芙蓉花的肉片上,芙蓉肉大功告成。
盘中芙蓉肉金红发亮,肉片上贴着的虾肉晶莹剔透,似如红花簇拥着美玉,只让人眼前一亮,极极赏心悦目。
闻着精致香浓的芙蓉肉,常善善咽咽嗓子,“阿昶,快来尝尝。”
谢昶放下手里还未洗净的艾草,过来吃了一口。
肉片炸制的火候十分得当,起酥却不过焦,适当的酥脆尤其适口。上面贴着的虾肉酥而润,带着些微弹滑口感。
精肉居下,虾肉居中,猪油居上,水煮油煎之后,三味结合,既融为一体,又突出了三种口感,每一次咀嚼都是一次鲜妙绝伦的曼妙滋味。
谢昶一连吃了三片芙蓉肉。常善善笑道:“先别吃了,快把艾草洗干净,我等着炒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