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没有接触外界的商品,一时之间对货币价值的衡量有偏妥也是正常的。”林珩糊弄道。
这句话是假的,他先前在精灵族里看书时就已经搞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基本物价与货币体系,怎么会给金币,原因也就只有——
金,可是承载灵性的好介质啊。
为了方便流通,这个世界在制作银币时经常会掺杂一些杂质,作为最高货币的金币,却基本上是纯金制作。因此,用金币来作为灵性的媒介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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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小巷之中,一个肮脏到几乎看不清面容的小孩蜷缩在黑暗里,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了那一枚金币。他明显是十分谨慎的安放了它,金灿灿的表面上没有沾染上一点肮脏。
他就这么静静地望着这枚金币,一抹亮光倒映在他的眼瞳之中,随后,他埋下头,用力地一嗅——下一秒,黑暗之中顿时腾起了两抹幽幽的紫色。那小孩仿佛在嗅着什么绝世佳肴一般,看着手上的金币咽了口口水,眼瞳忽明忽闪,仿佛断触的灯泡。
他靠在肮脏的墙面上,时不时埋下头深深地在金币之上吸一口气,随后露出餍足的表情,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眼瞳的颜色似乎深了不少,从透彻的紫色水晶化为了一团深紫色的云雾。
最后,他望着手中的金币,似乎是抉择了很久,万般珍惜地将它放到了嘴中,喉结滚动,将它吞了下去。
“嗝。”分明是这么小的一枚金币,那小孩在吞下金币后却露出了饱腹的满足感,甚至张口打了个饱嗝,一小团紫色的雾气从他的嘴中吐出,很快便飘散在空气之中。
他眯起眼睛靠在墙上,仿佛在回味着刚才的味道,过了许久之后,他的左手捂上了自己的肚子。
不够。
这么一点根本不够。
第25章 巫师令
“额, 您,我的意思是说,真的要选这一家旅店吗?”
塞克斯看着旅店的门牌上那张牙虎爪的字, 再看了看东方巫师那略显单薄的身子, 虚弱地垂死挣扎道。
“有什么不行的地方吗?”林珩微微偏过头,说道,“这家旅店按照你的描述,与我的需求完全一致啊。”
“其实也不是只有这一家旅店符合您的要求的……要不我们再找几家?”塞克斯的话还没说完,虚掩的木门内就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并且还隐约能听到酒瓶被打碎的声音与粗鲁的叫骂声。
听到里面的动静, 塞克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一个跨步侧身挡在了自家雇主的面前。
“您听听这……这么混乱的环境肯定睡不好对吧,莱纳城里好的酒馆和好的旅店也不难找, 何必执着于这一家呢?”
说真的, 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了, 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随口说出这一间旅店的名字, 并且还将它作为反面例子说出来, 结果还真就被自己的雇主给看上了。
【拉鲁之家】, 一个十分常见的名字, 混在酒馆、又或者是旅店之中看着毫不起眼, 但却是莱纳城中最出名的酒馆。
莱纳城作为美酒之乡, 酒馆是必定不会少的, 但为什么这一家酒馆与旅店一起并行的店会如此的出名呢?
——那当然就是,这家店的老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缺少人类共有道德标准的、视财如命的情报贩子, 在他的店里, 哪怕是都快出人命了他也只会冷漠地哼着歌站在柜台后面擦他的酒杯,只有在尸体都快被甩到他面前时才会动一下……我是说, 往旁边挪一步。
该怎么去描述那个场景呢?酒馆的正中央血液与脑浆横飞,被折断的椅子不断的跨越半个酒馆向对方的脑袋砸去,而地上早已躺满了不知死活的人。
在如此混乱的场景之下,老板站在柜台后,嘴里哼着一首欢快的小步舞曲,拿起玻璃杯在上面哈了一口气,随后微笑着将这枚杯子擦得光滑透亮,下一秒,一条断开的椅子腿向他的头顶飞来,老板熟练的向下一蹲,那条椅子腿瞬间砸向了后方架子上的酒瓶,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哎呀呀,看来今天又要靠着赔偿金大赚一笔了。”站在满地的酒瓶残渣之中,老板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并且掏出了自己的账本开始疯狂计算。
在如此离谱的老板耳目渲染之下,这家旅店迅速沦为了混乱的代名词。赏金猎人原本就是一个素质参差不齐的行业,再加上一些赚钱手段狠辣狡诈的大商人,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这家旅店里永远都会有冲突发生,只不过是大和小的区别罢了。
苍天可鉴,他在描述这一家旅店的时候可是尽可能的往差里去描述,结果东方巫师在听到“旅店的老板是情报贩子”以及里面大多数都是赏金猎人后,却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带着他直直往这家旅店而来。
赏金猎人也不是24小时随时待在雇主身边的,根据这家店里的危险程度,如果这位巫师大人不使用魔法的话恐怕很难控得住场,但一旦使用了魔法便会直接被老板给赶出去:毕竟魔法的杀伤力可比物理意义上要强多了,对店面的毁坏程度也更大。
也就是说:一位看起来专攻魔法的法师手无寸铁走进这间危险的旅馆之中,身上的长袍是用名贵的布料制成,腰间更是不得了,别着个空间袋,一看就是只很好宰的肥羊。
塞克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了林珩走进去时的场景。
不,不行!一定要拦下他!
想到那枚价值连城的、晶莹剔透的、充满金钱气味的水晶,赏金猎人的职业素养又瞬间充斥了塞克斯的全身上下。
“我觉得这家倒是挺好的,不用再换了。”林珩越过他便往里面走,动作看起来并不快,但却仿佛一眨眼就已经到达了酒馆的门口,还没等塞克斯伸出手去拦住他,便已经推开了门。
在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原本喧闹无比的酒馆内部仿佛被集体按下了禁言键,瞬间没有一丝声音。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向着门口看去,穿着一身名贵长袍的长发男人眼部覆盖着粗麻布,他的身上莫名让人感到一种神圣感以及悲悯众人的气息,身形看上去甚至有些单薄。
在迅速判断了对方的身份后,酒馆内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眼中闪烁着恶意的光芒。
“欢迎您的到来,新来的客人。”老板在柜台后眯着眼睛打量着东方巫师,在扫见他腰间的空间袋后,瞬间变得热情起来,“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林珩无视那些粘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走到了柜台前,状似随意的扫了扫架子上的酒,说道:“有什么推荐的吗?”
“如果让我来推荐的话,那么一定就是莱纳城的特产——在蕴含了生命元素的土中所种植出来的葡萄所酿造而成的白葡萄酒,陈放11年的时间,口感醇厚而绵软,并且蕴含有魔法元素,十分适合像您这种身份尊贵的法师饮用。”
酒馆老板不愧是情报商人,溜须拍马的话说得是一套又一套,只不过这些在林珩面前都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毕竟这些话在他口中也说的出来。所以他只是用手指轻点柜台,仿佛思索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可以,那就来一杯吧。”
酒馆老板眨了眨眼睛,随即露出了十分满足的笑容,转过身便去掏那瓶昂贵的白葡萄酒。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林珩身边的椅子便被拉开,一个脸上有着一道骇人刀疤的男人坐了下来,身上带着一股呛人的酒味,以及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道。
林珩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从他身上的服饰推测出来这应该是一名赏金猎人。他并没有主动开口说话,只是继续看着酒馆老板的动作。
那种粘稠的恶意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并且在空间袋与他的脖子处徘徊,带着寒意的如同冰冷的小刀,每次经过脖颈的时候都能激起一阵凉意。
男人就这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像在估量着他的武力,在确定这就是个十分常见的专攻魔法的法师,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善的微笑,伸出手去就要搭上东方巫师的肩膀——
“唉,老迈阿密,随便搭别人肩膀可就有些不礼貌了。”那只刚伸去的手还没有落到东方巫师的白袍之上便被后方插进来的一只手给拦下了,塞克斯的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直接硬生生的插入了两把椅子之间,微微侧过身将东方巫师挡在自己的背后。
被称为迈阿密的赏金猎人眼神顿时冷了下来,沉声说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管闲事了?塞克斯,看来上一次的苦你还没吃够。”
塞克斯的表情扭曲了一阵,很明显是被勾起了某些不太好的回忆,但他很快又强行恢复到了先前的笑容,装作没有听懂一般用力拍了拍面前男人的肩膀。
“我不是忽然变得爱管闲事了,而是这位法师大人呢,是我的雇主。你知道的,我本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就是秉承着优良服务的传统嘛……”
迈阿密盯着他脸上的表情看了一会儿,在确定他所言非虚后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将那只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拍开。
“雇主?哈。”他的语气中包含着浓浓的讽刺,“那你可还真是走运。”
他这句话的暗示十分隐晦,但酒馆内的其他人很明显都听懂了,都十分默契地笑了两声。
这还能不叫走运吗?遇到个雇主是个不缺钱的专攻魔法的法师,说不定只要使一些小伎俩,就可以不用做委托任务便直接拿到“报酬”。
塞克斯也听懂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别拿我与你们相提并论。”他这句话倒是毫不客气,只是迈阿密却分毫没有被冒犯到的样子,反而继续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是不能相提并论,毕竟我们大名鼎鼎的塞克斯先生就算在自己揭不开锅的情况下拦路宰肥羊也会留人家一条命呢。”
酒馆内瞬间爆发出一阵大笑,塞克斯的脸色已经黑成了一坛墨汁,眼看着就要爆发,衣袖却被轻轻地扯了扯。他一愣,原本压抑在心中即将爆发出来的怒气顿时被清空,回过头看向了身后的东方巫师。
“让我与这位先生谈谈吧,如何?”林珩的嘴角挂着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塞克斯原本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话在嘴边却转了个弯换了个意思,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促使他的话语做出了改变。
“没有问题,您请吧。”说完,他便不受控制地往旁边一步,让出了空隙。在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有些惊讶的看向了林珩,心中对这位雇主的身份有了更高一级的猜测。
这是什么魔法?还能够影响人的神智?看来,自己的这位雇主来头可能要比他设想的还要大一些。
在想清楚之后,他倒也没这么担惊受怕,而是就这样站在一旁,随时准备挡下迈阿密的攻击。
迈阿密眯起眼睛,抓起一旁的酒杯仰头喝了一口,身上的酒气瞬间更重了几分,控制不住的钻入林珩的鼻腔之中,使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看到他的反应,迈阿密从鼻腔中传来一声轻蔑的笑。
“这位法师……大人,你应该不会没喝过多少酒吧?”
“准确来说是的。”令他没想到的是,东方巫师神色未变地接上了这一句话,仿佛只是回答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问题,而不是一句嘲讽,“毕竟喝酒伤肝啊,这位赏金猎人先生可得小心一点,如果内脏出了什么毛病到时候可就晚了。”
“哦,听起来你是在诅咒我?”迈阿密摩娑着手中的酒杯,熟练的开始上纲上线挑刺。
东方巫师耸了耸肩,露出了十分无辜的表情:“我可没这么说,这只是一句小建议,我本人不太喜欢诅咒这种手段。”
他还真的会诅咒,只不过一向不喜欢用这种方式罢了——有仇他一般当场就报,即使不能当场报也会再过一会儿后明面上报复回来,诅咒这种背地里的报复手段对他而言总有一种“不够对味”的感觉。
“只不过如果你真的想收获一句诅咒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说。”林珩微笑着说出了这一句话,对面男人看向他的目光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您的白葡萄酒。”酒馆老板刚准备将手中的高脚杯放下,便直接被迈阿密给抢了过去。男人摇晃着杯中澄澈的液体,随即露出了恶意满满的笑容。
“我个人没有喜欢听诅咒的习惯……我感觉我与法师大人您十分的有缘分,或许这正是命运的指引,因此,这一杯酒算我请你的,如何?”
他将酒杯放下,手掌在杯口一抹而过,几团粉末便落入到了杯中瞬间消弥不见。他并没有掩盖自己的动作,因此柜台边的三个人都看见了他对这杯酒动的手脚。
酒馆老板挑了挑眉,便若无其事地转过身继续去整理架子上的酒瓶;而塞克斯则是皱起眉头,准备向前一步将那杯酒倒掉,然而却在即将动身前看到了东方巫师放于身侧的时候对他做出的手势:【别动】。
塞克斯愣了愣,脑内天人交战,最后还是按下了内心想要向前的想法,站在了原地。
迈阿密将酒杯往林珩的方向一推,说道:“请吧。”
看着递到自己身前的酒杯,东方巫师却是久久没有动作,男人将眉尾一挑,话语中暗含威胁的说道:“法师大人是不愿意接受我善意的请客吗?”
“那倒不是。”林珩缓缓开口道,随后抬起头来,将眼部的粗麻布掀起,露出下方烟灰色的眼睛。
“只不过呢,我不太喜欢饮酒,所以这杯酒,不如就让您来喝下去吧。”
他的话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而在他说完的下一秒,男人的眼神涣散开来,伸出手去拿起那杯被自己下了药的酒便直接仰头一口闷进了嘴里!喉结滚动,那些作用不明的酒液就这样畅通无阻的灌入了他的胃中,在他意识到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之前便白眼一翻倒在了台上,生死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