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脑袋碍得很近,在郁晚的努力之下几乎靠在一起。她只需偏偏脑袋,就能细数谢无祈额前的碎发。
不过郁晚到底没敢再使小动作,一路上只乖乖趴在谢无祈后背,她怕把人逼急了反倒徒生厌烦。
不知不觉,两人就来到了一座庙前。
寺庙映在一树树桃林之中,院墙朱红,上面坠着脆嫩的绿植。
一派祥和宁静的气息,笼罩在夏日斑驳的光影下。
“到了。”谢无祈停下脚步略微倾身,提醒身后的郁晚。
郁晚趴在谢无祈后背,他行路稳,且一路无言,她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听到耳边传来击玉般的嗓音,意识逐渐清醒。
还来不及打量四周,郁晚的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在谢无祈暗含催促的两个字下,从他背上快速滑下去。
旁人或许不能确定这庙主人与魅魔宫的关系,但郁晚知道,这庙主人就是魅魔宫里那位神秘的魅魔公主。
在原本的剧情中,没有郁晚的干扰,陪谢无祈上山的是村里另外一个年轻少女。少女此前承谢无祈所救,却因自己而害他分神受了伤,是以内心不仅充满感激还十分愧疚,才会在其他女子犹豫之时,主动挺身站出来表示愿意帮助天剑宗抓住庙里的魅魔。
再之后就是经典的男配为了救炮灰,令自己遭到暗算,被掳回魔宫。这才有了后来在魔宫中,谢无祈魅毒发作依旧宁死不屈,最后反杀魅魔公主的桥段。
郁晚隐隐有些期待,这段剧情的可操作性简直太强了,于她而言就是神助攻。
思虑间,两人已经并肩走到了庙前。
青灰色的石阶足有百阶,由此上去,才算真正的入庙。
而这石阶看似寻常,其实底下暗藏乾坤,徒步走过一百石阶后,就算是修为再高深的修士,其体内灵力都会被石阶下的幻阵封印住,变得与寻常凡人无异。
这也是魅魔为了抵御修士专门布下的阵。
郁晚丝毫不放过任何一个和攻略对象拉进距离的机会,她朝谢无祈伸出手,自然道:“夫君,我的腿还有些软,你扶我一下。”
谢无祈神色自然,掌心朝上牵起郁晚的手。
两人拾阶而上,方才站定,眼前庙门就直接从内向外被推开。两个衣着打扮相似的年轻女子迎上来,笑眯眯看着牵手的二人,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很快又恢复寻常笑意。
身着藕荷色短甲的女子率先开口:“两位是来祈福的?”
谢无祈牵着郁晚的手没松开,同她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另一个身着嫩绿色短甲的女子上下打量二人一番,笑道:“你们不是山下村子里的人吧?好面生,我从未见过。”
谢无祈原本的长相太过惹眼,就算他在出发前刻意易容了一番,但浑身的气质一看就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强称他是村里人根本难以取信于对方。
郁晚动了动手指,先一步开口,“的确不是,说来倒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乃是逃婚来到此地的。我夫君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而我只是一个丫环,配不上他。奈何我们二人两情相悦,夫君他便带我从家中逃了出来,辗转流落到此地。”
这也是原书中谢无祈所用的借口。
话落,谢无祈与郁晚相握的指尖微动,他侧目而视,似是有些意外。
郁晚朝他眨了眨眼。
对面二人听罢没再多问,了然的点了点头,“那便同我们走吧。”说着,二人却是一左一右分别朝两个不同侧室走开。
谢无祈皱了下眉,“要让我们分开?”
右侧距离谢无祈更近的绿衣女子闻言掩着笑回头看他,打趣道:“到底是才新婚的小夫妻,正是蜜里调油难舍难分的时候呢。”
她挪移的目光落在二人自入门便一直合握,从未分开的手上,又是一笑,“这位俊俏的小郎君,你且放心罢,不过是让你们暂时分开一下,待会儿就放你去寻你家娘子。”
郁晚摇了摇头,轻声道:“放心吧夫君,我一个人可以的。”谢无祈才缓缓松开手。
两人被分别领进两间屋子。
屋内正方供着几道仙牌,一眼扫去,大多是赐福求子之意。
隔着一扇竹帘,屋内还有一个里间。听到有人进来,竹帘后传出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荷花,将人领来了?”
身穿藕荷色短甲的女子应声朝着竹帘内的人答道:“回主子,这位小娘子就在我身侧呢。”
“将愿纸给她罢。”
竹帘内伸出一双手,手腕精致纤细,指尖修长,霎是好看。
荷花几步走上去,躬身一手压着裙面,一手接过愿纸。
郁晚想,那帘子后头的多半就是庙主人了,而她口中的愿纸实则就是一张朱红色鎏金面的寻常宣纸罢了。
荷花从靠墙而立的桌案上取了笔,连同手中的愿纸一同递给郁晚,“小娘子既然寻到此处,应是不用我再多言。你有什么夙愿,写在这张愿纸上就是了。”
郁晚接过纸笔,“写下便能成真?”
荷花笑了下,没回她的问题,只道:“你写就是,切莫贪心哦。”
郁晚记得,庙主人曾说过,她只许来人一个心愿。
她提笔,果然只写了短短一行——“希望夫君此生只爱我一人。”
这也的确是郁晚的心愿,只有谢无祈喜欢她且动心值达到一百,她才能完成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得到奖励进入下一个世界。
荷花见她写完,从她手中收回纸笔,视线在纸上一扫露出几分笑。随后,便将愿纸递到竹帘后。
“让他此生只爱你一人......”竹帘后的女子轻笑一声,“这有何难。”
随后,郁晚只看到竹帘后的人影似乎抬了抬手,身后便有人递给她一方木盒。
木盒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颗浑圆的褐色药丸。
郁晚:“什么意思?”
荷花笑道:“小娘子,你只需将我家主子赐你的药丸喂你夫君吃下,便能达成所愿。”
还有这种好事儿?郁晚不信。
若真有这种东西,吃下就能让谢无祈喜欢她,这项系统任务还配称为高难度?
果不其然,没等郁晚发问,一旁的荷花欲言又止道:“不过……”
郁晚心道:我就知道有转折。
她接话道:“不过什么?”
“不过就是此丸药有些副作用,它能让你夫君此生只爱你一人的同时,也会让他失去拿剑的能力。”
说到这里,荷花叹了口气,面露惋惜:“你夫君不仅是一位富家公子,还是一位剑修罢。”
让剑修失去拿剑的能力,果然恶毒。
可这和郁晚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任务是攻略谢无祈,又不是助他成为剑道第一人。
郁晚阖上手中的木盖,故作犹豫,“容我再想想……”
第8章 下毒
正殿中央,少年一身素衣,立于佛像前,双目微垂,视线毫无焦点的散着,徒有一股悲天悯人的气息。
郁晚捧着一碗桃花圆子,快步走上前,语音娇俏:“夫君,等久了吧?”
谢无祈循声看过去,浅浅弯起眉眼,只是那笑意分毫不达眼底,“不久。”
他的视线在郁晚手中的那碗圆子上顿了下,很快移开,神色寡淡。
注意到谢无祈的视线,郁晚将手中的瓷碗向上托了托,“要不要尝尝?我特意留给你的,这是桃泽山上的特色,乃是由山上桃花所酿制的圆子。夏季燥热,此物冰凉解暑,正是饮它的时候。”
谢无祈脸上的笑意不减,单手将递到他面前的碗向外推了推,“不必了,我不喜食甜。”
“不甜。”郁晚单手拖着碗,另一只手握着勺子沿碗缘搅动一圈,在她的动作下,一颗颗桃花圆子打着圈儿转起来,晶莹剔透霎是诱人,直教人食欲大开。
“你尝尝嘛,真的很不错。”说着,郁晚已经舀了一颗就着碗送到他唇边,期待地看着他。
谢无祈盯着郁晚的动作后退半步,收起了唇边本就浅薄的笑意,再次拒绝道:“不必。”
经他这么一躲,郁晚手下不稳,勺子中的圆子掉落回碗里,四溅的汤汁洒在郁晚的袖口。
注意到谢无祈防备的眼神,郁晚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变。
她有些艰难地扯出一抹笑,颤声问:“你是不是怀疑我在这圆子中做了手脚?”
谢无祈盯着她并未言语,然而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郁晚压着委屈,与他对视,片刻之后,在那道淡漠的目光下,仰头将碗中的圆子一饮而尽。
她抹去唇角的水迹,将空无一物的碗倒转,几滴汤水顺着碗沿砸在地上,“既然你不喝那便算了,总也不好浪费,我再饮一碗就是。”话落,郁晚背转过身再不看他。
谢无祈的视线落在那只空空如也的碗上,浓黑的眸子抖了下,“抱歉。”他性子本就谨慎多疑,加之方才所遇之事,难免会怀疑郁晚那一举动背后的动机。
郁晚哼了声,像是发了恼。
然而背对着谢无祈的那张本该充满怒色的脸,此时却分明挂着笑。
“算了,也不能怪你。”
此时殿内只有她们二人,先前招待她们的庙中女子不知去了何处。
“我猜你应该同我一样,方才分开后被那神秘的庙主人允诺完成某件于对方不利的事,就能达成一件心愿,才会因此怀疑我罢。”说着,郁晚摊开手掌,白嫩的掌心赫然躺着一颗褐色药丸。
见谢无祈皱眉,她解释道:“我方才写下的愿望是希望夫君永不变心,那屋子里的神秘人便给了我一颗药丸,说只要让你服下它,就能达成我的愿望,只不过你再也无法用剑就是了。”
“我可没用这害人的药。”郁晚颇为幽怨的瞪了谢无祈一眼,随即将手中的药丸扔到他身前。
谢无祈抬手接住他扔过来的药丸,漆黑的眸子沉如死水,半晌后从腰间取出一颗与郁晚那颗别无二致的药丸,低声道:“是我误会了。”
见他眼中划过一丝歉意,郁晚罕见的没理他。
两人沉默着站着大殿中央,当真有了几分小夫妻间吵闹置气的味道。
不多时,远处传来一道笑声,打破了殿中的沉寂。
“不错,你们二人倒是坦诚且有情有义,算是通过了我的考验。”话落,原本不见身影的荷花与荷叶跟随在一青衣女子身后从殿外走了进来。
青衣女子双手交叠搭在身前,步步生莲缓缓走向殿内,随着她的走动,空气中荡开一股若有似无的草木香气。
她头上戴着白色的斗笠,外罩云色薄纱。
一眼看去,只能看到薄纱之下坠于胸前如瀑般的乌黑秀发。
青衣女子靠坐在佛像右侧的竹椅上,她的指尖勾着眼前的纱罩,遥遥打量了郁晚和谢无祈一眼,“说罢,你们想要什么。”
还未待旁人开口,那青衣女子又笑着补充道:“就莫要说什么许对方一心一意的话了,我自是没有那操纵人心的本事,只能许你们一些身外之物,算是对你们二人的祝福。”
郁晚早知如此,若那丹药真有那么神奇的功效能令谢无祈爱上她还永不变心,她的任务也就不必是攻略他,而是去取得这颗神药就是了。
是以,打从一开始,郁晚就是故意让谢无祈怀疑她,从而误会她再对她心生歉意。
两人对视一眼,郁晚用肩膀碰了碰身侧的人,“夫君,就由你决定罢。”
谢无祈摇头,“方才我不该那般对你,便是你想要什么,我都听你的。”
郁晚脸上那点儿莫须有的郁结彻底散去,换上一副甜蜜的笑颜,她埋着脸趁机朝着谢无祈怀里钻了钻,“夫君,你可真好。”
谢无祈垂眸看着扑进他怀里的人,轻轻嗯了声,然后牵起她的手缓缓捏了下她的手心。
“那我就说了?”郁晚眨眼,意识到谢无祈往她手中塞的东西是什么后,面色如常的问道。
谢无祈语气间无半分不耐:“嗯,说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旁人看起来,倒真像一对和睦亲密的新婚夫妻。
也就是郁晚了解谢无祈,知道他此刻的反应完全是出于配合她演戏。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总归给了她名正言顺接近他的机会。
郁晚浅浅笑着,视线转到青衣女子那处,“金银财宝可以么?”
闻言,青衣女子似乎轻笑了声,似乎并不怎么意外,“想要多少?”
郁晚丛这声轻笑中听出嘲讽之意,她装作视而不见,弯着眼道:“你能给我多少?我都要。”
几乎把贪婪和俗气浑然展现在脸上。
听她如此说,青衣女子也不再遮掩,直接嗤了声。随即抬了抬手,便有一行人抬着数十个箱子鱼贯而入。
箱子打开,里面赫然装满了金银财宝琳琅满目。
青衣女子看向:“如何?”
郁晚瞪大了眼:“当真都是我的了?”
须臾,青衣女子轻笑一声,起身拂去裙面的褶皱,再没多看郁晚一眼,而是从谢无祈身边擦肩而过。
在行至他身旁时,她脚步微顿,纤细的指尖缓缓挑开薄纱的一角,投以谢无祈一道意味深长的笑。
随着她走出殿外身影消失,原本殿中的一行女子也跟随在她身后离开大殿。
殿外,前一刻还万里无云的天突然阴云密布,雷声轰隆作响。
荷花朝外望了眼,惋惜道:“天公不作美,今夜你们怕是无法带着这些东西下山了。”她的视线在那一排敞开的箱子上一扫,继而道:“不过就算是没有这天拦着,你们一时半会儿恐也难将这么些箱子带下山。”
郁晚跟着露出苦恼的表情,“只能待天晴之后,再想办法了。”
荷花笑笑,抿着唇没说话。
“对了,敢问荷花姐姐,不知这庙里可有能供我夫妻二人留宿之地?”郁晚问。
“有倒是有......”荷花笑着,状似无意瞥了谢无祈一眼。
谢无祈浅浅拥了郁晚一下,谢道:“那便多有劳烦了。”
荷花将两人带出正殿,顺着长廊几经弯绕,来到一处偏院。她将人领进去带到一处门前,侧身让开路,“天色既已不早,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
谢无祈看着眼前的屋子,脚下步子顿住。幽深的视线偏转,落在对面郁晚的脸上。
郁晚朝他挤眼,示意荷花还在一旁看着,边自然地走上前挽住他的小臂就往屋内走,边回首朝着立在门外的荷花莞尔一笑。
待门合上,屋外才响起一串渐远的脚步声。
谢无祈的目光顿在二人缠绕在一起的衣袖良久,抽出自己的手臂,转身向屋内走。
屋子里的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以及一套桌椅。
谢无祈径直朝着方桌走去,“今夜你睡床,我打坐即可。”
郁晚没接话,而是问他:“方才你为什么让我同她要金银财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