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月见过夜青枫异能枯竭时候的样子，知道此时周承希已是强弩之末。
尸群距离几人不过十几米。
看着晃晃悠悠靠近的丑陋面孔，听到那些吓人的嘶吼声，空气中还有恶臭的味道，江楼月的脑子如一团乱麻。
她过去是连丧尸片都不敢看的，此刻竟然要她正面这样庞大的尸群？
被丧尸的爪子抓到，会感觉疼吗？她能在被啃食得破破烂烂以前完成尸化吗……
似乎是察觉到江楼月的心不在焉，莫文知轻轻拍了拍她：“放松一点，我的异能……多少可以帮到我们。”
莫文知还没有放弃。
江楼月一下从自己乱七八糟的古怪念头里回了神，胡乱地点了点头。
他们都不能放弃。
果然，丧尸最先靠近的是在周承望那边。
周承望眉头紧锁，双手握刀，以居合之势对准丧尸的脖颈。
他主动迎上了丧尸，一刀劈下溅出了一片污血。
不过周承望身手敏捷，没有直接接触到。
周承希比弟弟更为娴熟，一刀下去至少倒下三四个丧尸。
就连莫文知也鼓起勇气，提起刀地向丧尸戳去。
三人配合着，倒是有效地阻挡了丧尸的靠近。
江楼月紧紧攥着刀柄站在原地，不断挥刀填补着三人的疏漏之处。
她感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但是每一刀都用尽力气、准确快速地砍了下去。
江楼月忽然发现此时周承希已经被几只丧尸围了起来，在她身后防备不到的地方，一只丧尸颤颤地伸出了爪子。
江楼月心中一惊，来不及想更多、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一刀砍向了丧尸的手臂：
“当心！”
周承希这才注意到身后，反手砍向了那只丧尸的脑袋。
“多谢啦。”周承希无暇回头，继续挥刀说道。
江楼月却是直直地僵在那里。周承希砍向那丧尸时候溅出的污血正好喷溅在了她的衣袖上，一股恶臭迎面扑来。
江楼月不断干呕着，落下生理性的泪水。
丧尸包围圈里的空间依然不断缩小着，很快，几人就几乎退到了背碰背的距离，尽管互相照应着也近乎精疲力尽。从开始战斗到这最后的时刻，没有人放弃、也没有人背叛。
倒是周承希爽朗地笑了一声：“这场大战倒是痛快，只是可惜了——”
无数双尖利的爪子伸了过来，江楼月强迫自己看着那些腐烂的丑陋面孔，不肯闭上眼。
夜青枫一定能及时赶过来！江楼月的脑中不断强化这样的念头，目光恶狠狠地看着那些丧尸。
它们猖狂不了多一会了！
就在这时，一股木质香忽然出现在江楼月的鼻尖，她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江楼月试探着抬起头，正对上夜青枫那双深邃而满含担忧的眸子：
“抱歉，我差点失信了。”
他承诺过月，不会让这个人偶受到一丝伤害。只差一点点……丧尸的指甲就要抓破江楼月的皮肤了。
夜青枫隐隐有些生气，幻化出十二柄长刀，如时钟一般环绕一周，同时转动起来收割着丧尸们的性命。
尸群像麦子一样齐刷刷地倒了下去。
江楼月如释重负般趴在他的怀里，霎时泪水不受控地掉了下来。
刚刚面对丧尸似乎已经用完了她全部的勇气。
夜青枫一只手紧紧抱着江楼月，另一只手握着一个香囊放在江楼月的鼻尖，希望借此让她好受一些。
原本很棘手的尸群不多时就被夜青枫清剿干净，石墙的另一端也没了傀儡的攻击声。
周承希周承望姐弟俩脱力地瘫倒在地上，莫文知赶快去扶他们。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夜青枫满脸歉意地看向几人说道。
“如果你现在不是抱着江楼月，这个道歉或许还更有诚意一些。”周承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精神却是渐渐放松了下来，抬起头打趣道。
江楼月的耳根微微泛红了起来，挣扎着要从夜青枫怀里下来。
夜青枫一只手按在她的腰间，沉声道：“别乱动，现在还不安全。”
江楼月眨眨眼，看着空无一人、也没有丧尸的四周，这……哪儿不安全了？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困惑，夜青枫轻轻笑了一下。
“我进阶到五阶了。进阶时，和五代进化体有了简短的对话。它说，它会找到我，这里所有的丧尸都是他的‘眼’。”
夜青枫的语气非常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怎么样。
周承望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五阶？五代进化体？夜大佬你……”
夜青枫没接话，将那堵石墙幻化消失。
江楼月这才看到，石墙后的傀儡们也已经横尸遍野，还有一些白色的雕像横躺在地上。
奇特的是，鲜血正源源不断地从雕像中涌出来。
江楼月惊呼了一声，指着雕像说不出话来。
夜青枫见状解释道：“那不是雕像，是傀儡师的禁脔被刷上了白漆。刚刚被傀儡无差别的攻击了……也是可怜的女人。”
江楼月看着她们，心中很是不忍，一时没忍住问出了口：“那你不能救救她们吗？”
刚问出口，她就有些后悔。她又何尝有怜悯旁人的资格。
果然，夜青枫冷冷瞥了她一眼，反问道：“见到每一个人，都要救下来吗？”
江楼月低着头没有说话。看着尸骸遍野的样子，越发感到生理性的不适。
她有些无助地扯了扯夜青枫的袖子，想要抱着他逃避这一切。
夜青枫似乎是轻叹了一声，江楼月听得不大贴切，却感到自己被夜青枫拎着后衣领拉开，逼迫她直视战后的狼藉。
江楼月惊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夜青枫冷冷道：“把手拿下来，末世就是这样的。”
他能保护江楼月一时，但万一还会出现今天这样、需要她独自面对危险的情况呢？
他可以纵容她的娇气，却因为对月的承诺，更需要教会她适应和生存的本领。
江楼月见夜青枫对自己如此冷酷无情，她心里委屈、生气又慌张，却不敢当面以江楼月的身份得罪她赖以生存的金大腿。
她不明白，为什么夜青枫有要把她从自己身边推开的意图。
江楼月要哭不哭地看着战后的满地狼藉，放空了自己的思绪。她暗中却盘算着——晚上要在梦里好好惩罚她不听话信徒。
第17章 17
趁着周承希周承望姐弟俩歇息的功夫，夜青枫独自去城里转了转。
全城的丧尸此前都被傀儡师引到了北边的房子里，夜青枫也绕过去看了一眼，顺手解决掉一些零散的丧尸。
北边的房子里仿佛凶杀现场，到处遍布着血迹，还有被捆起来的丧尸——它们生前大概是被当做了诱饵，留在别墅里吸引丧尸。
傀儡师对这座城市的掌控出人意料。饶是夜青枫也有些后怕。
难怪江楼月在刚进入城区的时候表现得那么强烈，这里的确凶险万分。
若不是月此前指引他在老槐树下拿到了拿件异宝，只怕他也难逃这傀儡师的狡诈手段。
夜青枫没有和几人说这些，只是去找到了汽油，拎了两大桶回来，又由周承望收进了空间。
“你们感觉好些了吗？”夜青枫感到有些愧疚。
说到底是自己有些托大，因为异能进阶没有及时赶过来，才让几人陷入了险境，使得姐弟俩如此狼狈。
更何况，姐弟俩不仅没有抛弃莫文知和江楼月两个累赘，还特别保护着江楼月。
夜青枫没有意识到自己之前对旁人、尤其是队友，极端的厌恶情绪被潜移默化地削弱了许多。
“没问题，咱们走吧。这里到底不算安全，我心里总觉得发毛。”周承希推了推弟弟，拍拍衣服站了起来。
看到周承望和莫文知也点了点头，夜青枫把视线转向了江楼月。
江楼月此时已经不再恐慌，看到夜青枫出现后，她彻底冷静了下来。
但情绪的稳定和生理性的厌恶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此刻江楼月无比烦恼战后满身的狼藉。她觉得自己随时能被丧尸血的恶臭熏晕过去。
江楼月心里委屈不已，一只手把香囊按在自己的鼻尖，另一只胳膊炸呼呼伸了出去。
她紧紧皱着眉，看着自己不断散发着恶臭的左衣服袖子。
夜青枫见状不由摇了摇头。
难怪月特别嘱咐他，这人偶娇气得很。
不过，也许是因为丧尸的污血会腐蚀人偶精致的皮肤……
他脑中闪过一些猜测，动作上却是毫不含糊，一把拉过江楼月的左手，从肩膀处把衣服撕开。
江楼月一时没反应过来，随着布料的撕裂声，她又惊又怕地问道：“夜青枫……你……你要干嘛。”
夜青枫没说话，凭空幻化出一张湿纸巾，上上下下仔细擦拭着江楼月的胳膊。
偏偏江楼月极其怕痒，不断往后躲着，强忍着不狂笑起来。“别……很痒的。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夜青枫的力气大她许多，用力拉着江楼月不许她动。
擦拭了三四遍，那些污血才终于被彻底擦了干净。
夜青枫脱下自己的皮外套——这件本来也是月指引他去服装店换上的。
他仔细把皮衣上溅上的血污清理干净后，将皮衣披在了江楼月的身上，遮住了她的胳膊。
“走吧，出城。”
夜青枫淡淡地看了目瞪口呆的几人一眼，牵起江楼月的手，大步向城外走去。
几人回到了车的旁边，莫文知帮着夜青枫一起给车加油，周承望则是从空间里找出了几套衣服，让酣战后的众人换下沾满了丧尸污血的衣服。
把一件女士外套递给江楼月的时候，他眼中满是调侃地笑道：“江楼月女士，我是为您准备一件女士外套呢，还是另准备一件男士外套直接还给夜先生？”
他算是服了这一对鸳鸯。
是哪个大佬在末世要给自家女朋友弄出一张公主床；被丧尸溅了血，不仅要换衣服还要除臭递香囊？
原来是他们夜大佬。
江楼月闹了个脸红，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正在加油的夜青枫插了一句：
“帮我再随便找件外套吧，多谢。那件是皮的，正好给她穿着防止被丧尸抓到。”
周承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走上前拍了拍江楼月的肩膀。
几人换完了衣服，一番清理后，眼见天色将晚。
周承望提议道：“时候不早了，城里的丧尸也被清除的七七八八。不如今晚就在车上眯一觉，明早再出发，咱们轮流值夜。”
周承希早就从弟弟那里拿来了一些吃的，分给了莫文知和江楼月。此时她正坐在一边大口吃着东西，含糊道：“没问题。”
夜青枫也点了点头。
车子熄了火，温度有些低。几人在车上挤在一起互相取暖。
经历了一场恶战的几人在吃饱喝足以后沉沉睡了过去。
江楼月谨慎关注着夜青枫的动向，等着他刚一睡着，江楼月立刻就进到了他的梦里。江楼月可还没忘自己要好好教训教训他的事情。
梦境中，夜青枫站着的地方忽然燃烧起一片熊熊烈火，皎洁的明月在火焰下被染成了血色，显得诡谲而恐怖。
阴暗的天上不断闪下一道惊雷，如鞭子一般准确地劈在夜青枫的身上，没什么痛觉，却出现了一道道狰狞的伤痕又在瞬间愈合。
许久，月翩翩悬在夜青枫的头顶，带来一阵清凉、驱散了灼烧着的火焰。
“你知错吗？”月面无表情道。
夜青枫也是神色微冷，不过疑惑更多，反问道：“我错在哪里？”
江楼月悄悄观察着夜青枫的神色，先前可劲地放了把火、又劈了半天雷，本来也没有太过生气，此刻她消气消得差不多了。
玩够了，她开始思考一些正经事，有些担心金大腿真生气、撒手不管自己了，但江楼月又哪里拉得下脸面让气势弱下来？
只见月冷哼了一声：“做了什么对神不敬的事情，你自己应该清楚。”
小事化大、大事化成大道理，江楼月心中暗暗嘀咕了一句“真理”，直接把问题抛回给了夜青枫。
夜青枫听见“不敬”这样的说法，反倒是愣了一下，心里升起一丝慌张。
他不敢说自己曾做过怎样的梦；也不敢说自己照顾江楼月仅仅是出于月的叮嘱，而不掺杂任何其他的私信。
他想要拥有月，不是信徒敬仰神明，而是想让那双纯白的羽翼染上自己的气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时时刻刻充斥着自己。
神明之所以存在，正是因为有他这个信徒。
……对于神来说，这大概算是一种“不敬”与亵渎吧。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江楼月感到有些心虚才终于开口道：“是我不好。”
他情愿道歉，以退为进。
江楼月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她本想着夜青枫不要记仇撒手不管就好，却没想到骄傲如夜青枫竟然会真的低头向自己道歉。
思索了片刻，她故意轻叹一声：“神会原谅她虔诚的信徒。”
顿了顿，月将话题引回了夜青枫的身上。
她很好奇在别墅里，夜青枫和傀儡师之间发生了什么。
“富贵险中求，一切还多亏了你要我去拿的异宝。”夜青枫这次很坦诚道，“那个傀儡师给出了很大的诱惑……他本想借机控制我，但有了这件异宝，药剂就没有了任何副作用。”
月点了点头，心中恍然大悟，表面却故作深沉道：“我当然知道。”
不过江楼月这才知道在那座别墅里发生了什么，实在有一丝庆幸。
只差一点……就要逃不过既定的结局。还好有她提前为金大腿叠满了buff。
果然，只要她足够细致，把所有知道的全部指引给夜青枫，那么事事都将在掌控之中。
江楼月还对另一个问题耿耿于怀：“你没有救那些雕像女，是因为什么？”
先前以江楼月身份问他的时候，夜青枫并没有正面回应她。除了因为被怼而气闷以外，江楼月还担心是夜青枫因为背叛而产生的厌世情绪还未能消解。
夜青枫没有想到月会问这个问题，他又一次沉默了下来，似乎在思索要怎样回复才好。
忽然，夜青枫故意有些伤心地笑了笑，声音里似乎有钩子一般摄人心弦——
“救了她我就会受伤，甚至被感染。你忍心吗，我的守护神？”
夜青枫直勾勾地看向月，不躲不闪、眼中含笑，声音中很有些委屈。
江楼月看他这样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也许……是她想多了？当时情况的确格外危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