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觉得自己好了很多,又恰好研究出了药方,想去医馆帮忙,但脸上还是没有气色,就让水清帮他上了个妆。
平时素颜就惹许多人看,今日气色一好,更多人频频回首。
初樱雪最近忙的焦头烂额,粥里的毒药她已经提取出来了,但是配方还是只在竹臣给他的药方上慢慢更新,还是没写出完全能治好的配方。
她想去找竹臣商量,但是王爷拦着不让去,说是怕影响他休息。
今日竹臣一来,她眼睛就亮了:“王妃!你身体好点了?”
她也不知道为竹臣为何中箭,但没人告诉她,她也不问。
旁边的病人都还是熟悉的面孔,看起来解方一点头绪都没有,毕竟年龄小,阅历太低,家族大概又很宠爱她,除了书面上的东西,实践估计都没几次,写不出东西也理所应当。
他冲初樱雪点点头,往医馆的案桌上去。
世亭也在医馆,从里屋出来,就看到扎眼的竹臣。
今日竹臣特意梳妆过,终于不穿那件白色的裙子了,换了一件浅红色纱裙,为了方便,长长的袖子被他捆绑在臂膀,纤细的腰身被红色细纱围着,因为没带什么头饰,头上只有世亭买给他的发簪将头发束着。
他在认真写着药方,并未察觉到世亭。
世亭看着许多年轻的病男,都伸着脖子往竹臣方向看。
竹臣穿成这样是在给谁看?他暗暗不爽,往竹臣身边走去:“你身体修整好了吗就出来?”
竹臣闻声看了世亭一眼,没理他,接着写配方。
他在屋里几日也没闲着,一直在钻研那些毒药,今日刚有点头绪就赶紧来医馆。
初樱雪在旁边看着这俩,就感到气氛不对。
竹臣写好配方后,递给初樱雪便站起来离开了。
初樱雪看着药方,越看越觉得竹臣厉害,她苦想几日都没想到,这人就坐这一会就写出来了??
她看完后,发现右下角还有一串小字“药熬好后拿给我,我检查过后再喂给大家。”
初樱雪叫过水清,两人一起照着药方行动起来了。
过程初樱雪跟想到什么似的问水清:“王爷跟王妃吵架了吗?怎么感觉他俩不太对劲啊。”
水清心想完了,连外人都能看出来俩人有情况,这要是被发现该怎么办啊。她辩解道:“你感觉错了吧。王妃又不会讲话,怎么可能跟王爷吵架呢。”
“也是哦。”
初樱雪撇撇嘴,接着熬药了。
———
一日,水清实在想不通,见世亭闲下来,就将他拉到医馆后门问:“王爷,王妃到底是如何中箭的?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根本不可能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世亭微怔,低沉的说:“他是为我挡箭。”
“什么?”
水清瞪着眼睛,审视的看着世亭。
眼神中带着些愤怒,后又慢慢湿润,她道:“王爷,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
说完这句话,水清忿忿离开。
世亭站在原地,轻轻说了句:“好。”
周围窸窸窣窣,世亭望去,看见初樱雪脸颊脏兮兮的藏在草坪后。
初樱雪与世亭对视后,尴尬的站起身,唯唯诺诺低着头:“王爷。”
“你在这里干什么?”
初樱雪解释:“后院有我种的草药….我来松土,不是故意要偷听…..”
世亭嗯了一声,转身之前说了句:“无妨。”
就要走,初樱雪叫住他:“王爷,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世亭已经走了几步,愣了一下,接着走。
初樱雪在原地颤巍,王妃好大的度量,居然给王爷挡箭。如果是她自己,做得到这一点吗。
接下来的几日,用了竹臣给的配方,许多人喝了药都好了起来,纷纷感谢竹臣,竹臣又要忙着制药,又要忙着与那些人盘旋,已经好几日没好好吃过饭了。
这晚他在屋里写病例,听到一阵敲门声。
他看了一眼,身影不像是水清的,是世亭。
墨迹了一会,还是去把门打开了。
只见世亭端着一碗粥,侧身进来。
屋里的桌子上都没有空白处,全是药方与药材,世亭皱眉:“我听水清说你好几天没按时休息了,你身上还有伤,切莫伤神,把这碗粥喝了。”
“我身上的伤早没事了,王爷不必劳烦。”
竹臣烦的要死,这人还来招惹他干什么。
“把粥喝了。”
世亭的声音阴冷,有点不容抗拒之感。
竹臣不想跟他闹,利落的端起那碗粥,分为三口喝完,然后把粥喝空:“可以了吧?”
世亭看着他不想跟他多说话的样子就生气,他缓缓道:“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
竹臣皱眉,觉得好笑:“王爷,咱们俩到底是谁不待见谁啊?”
明明自己说要休他的,现在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干什么。
世亭也不说话,自个沉默了一会,就离开了。
“???”
竹臣气的在空中挥了两下拳,简直有病,到他这发病来了?说点莫名其妙的话,不解释就这么离开了??
世亭跟受到惊吓一样回到房间,然后紧紧贴着门重重的吐出好几口气,他刚刚居然!居然看着竹臣的嘴,有种想亲他的冲动!
可竹臣是男的啊?
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想法,可那时竹臣还是女的啊?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了?
一种微妙的想法冲上世亭的心头。
———
接下来的几日,霁城很平静,有很多病人都已经完全康复并且没有后遗症了,贼寇也都被世亭处理的差不多了,街上疾风带士兵清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世亭写信到主城,申请开城门放人。
没过几天就收到了王上的回信,王上很高兴,在朝廷上大大的夸赞了世亭,并且同意开城门,还让世亭早日回去。
医馆大概还有几百个人未痊愈,竹臣天天泡在医馆帮忙,也不搭理世亭,看似没什么变化,就是嘴巴越来越红了。
世亭每日都看着竹臣一天比一天妆浓,也不知道要勾引谁!心中憋着一口气,即使霁城都快太平了他也开心不起来,但也没法去问,他怕再生出那种龌龊的想法。
初樱雪刚熬了一盏药给竹臣送去检查,看到水清窝在角落里煽火,表情很凝重。
她走过去问:“水清,你这几日怎么了?不开心吗?”
水清点点头:“最近王妃好像是生病了,气色一天比一天差,脸白的吓人,不上妆就出不了门,我想让他来找你看看,可他说他自己就会医术,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樱雪,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中箭的后遗症啊?”
初樱雪听着水清的描述,眉毛越皱越深,放下手中的东西,当即就跑回了出去。
水清一脸懵:“樱雪!你去哪啊!”
但早已看不见身影了。
最近大家怎么都奇奇怪怪的,主上也是,王爷也是!就连樱雪都!难道他们几个就剩她一个正常人了吗?
水清叹了口气,接着煽火。
初樱雪没停留的跑回客栈,气喘吁吁的还在拼命的敲世亭房门:“王爷!王爷你在不在!我有话要跟你说!”
世亭最近状态实在不好,每天都浑浑噩噩的,看见竹臣就心悸,好不容易能回来休息一会,就被这样敲门。
他一脸郁闷。
“王爷你开门啊,这事是关于王妃的!!”
一听见王妃,世亭来了兴致,他下床,几步跨到门前,放初樱雪进来。
“什么事?”
初樱雪还在大喘气,喘了大概几十秒,才开口:“王爷,我有一个猜测....需要你去.....验证…一下。”
世亭下意识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蹙眉:“你说。”
“我怀疑,王妃用他自己的血当药引。”
世亭瞳孔微缩:“你说什么?”
第二十章 以血为引
初樱雪又缓了一口气:“王妃写的药方我已经仔细研究过了,他聪慧识广,药方里虽然有好几味毒药,但却巧妙的用其他药材中和,又能治伤又能做到以毒攻毒。但我发现有一味毒药无法中和,若没东西中和,吃下去会大概率有重度至幻的可能。”
世亭听明白了,他有些颤抖道:“所以...你是怀疑..他用自己的血中和了这味药?”
初樱雪点点头:“我饱读医术,这个毒药只能用血液中和,我本就怀疑,为何从没有喝过药的病人出现幻觉….今日听水清说王妃状态不好,才突然想起来。”
“王爷,你快去看看王妃吧,他前段时间才中了箭,若是再因为失血过多病倒.....”
“我知道了。”世亭打断她,又说:“你先去医馆想办法,看能不能让健康的人自愿献血,如果必须要用血液中和,用别人的不也可以吗?”
“是可以….但未痊愈的病人还有几百,需要大量的血,估计要举行一个大型的献血仪式,让全城的百姓都来,这样才够。”
世亭点头:“你着手去办,这事交给你,如果无人献血,就先用我的。”
初樱雪咬唇:“王爷,您贵为皇子,要用血也是我们先来。”
世亭揉揉眉头,他吃饭咬到舌头都要疼好几天,竹臣这人,又是挡箭又是用自己的血当药引,他是真的不怕疼吗。
心中好似一道火花炸开,痛的世亭无法呼吸。
“行了,你先去办,我们救了百姓,他们应该…不会凉薄。”
初樱雪应下,转身离开了。
世亭站在原地愣了很久,心口慌乱的不行,他顺着窗户看向竹臣的屋子,低头思量着什么。
———
他特意挑半夜去敲竹臣的房门,他白日上妆,晚上总不可能带着妆睡觉,他倒要看看,竹臣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意料之中,竹臣没开门,他的声音在屋里传出,有些沙哑:“是王爷吗?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竹臣刚将手腕包扎好,疼的他脸上都是虚汗,这个样子怎么能让世亭看到。
外面逐渐没了动静,竹臣以为是他走了,心刚放下来,下一秒,屋门被一脚踹开。
他一惊,回头看到世亭一脸不爽的站在门口。
世亭眯着眼睛,看着竹臣嘴唇苍白,毫无气色,与死人无异,怪不得每天要化那么浓的妆。
一瞬间世亭气血攻心,心率极速飙升,这个人为什么就是不好好爱惜自己。
竹臣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好,有点不愿被世亭看到,他发怒道:“世亭,你有病吗?大晚上的你干什么!”
世亭关上房门,垮了一步走到他面前,比他更生气的低吼:“我看是你更有病!”
他抓住竹臣的胳膊,将他的袖子往上拉,带着血的绷带就这么出现在空气中。
竹臣一慌,将手往后扯:“你发什么疯!”
世亭力气太大,他身上还有伤,一时没有扯回自己的胳膊,就只能被抓着,竹臣抬眸看向世亭,他的眼神,
可怕的要命,让他都为之一抖。
“你的胳膊怎么了?”
“不小心划伤了。”
“竹臣!——”世亭嘶吼一声:“我看起来很蠢吗?”
竹臣表情有点难看,世亭是知道了什么吗?为什么这个样子。
“你用你自己的血做药引!不要命了吗!”
他果然知道了。
竹臣蹙眉:“我没事。”
“你没事?”世亭脸色恐怖,又大声道:“医馆现在还躺着几百位病人!怕是你的血流干了都未必能救他们,怎么?他们的命是命,你的命不是命?”
“世亭。”竹臣眉眼间愈发恼怒,他眉毛低了低,缓缓开口:“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管我?这是我的血,我的身体!我自愿的!哪怕我死了,都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世亭怒的都快炸了,这人怎么存心气他,他只好搬出:“你是.....我的王妃。”
他说别的还好,这句话一下子点到了竹臣,他使尽力气将自己的胳膊抽出,嘶吼道:“你的王妃是相沁不是我!回到主城你就会一封休书休了我!到时候我们还有什么关系?!”
竹臣说着,觉得自己委屈炸了,他眼睑泛红,两汩饱满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世亭怔住,一下子手足无措,看着那晶莹的泪珠,实在是…….惹人怜爱,他慌的不行,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哽着嗓子道歉:“对....对不起,我不该发那么大的脾气,吓到你了?我只是....担心你。”
他活到现在没对人说过什么软话,对着竹臣倒是毫不吝啬。
竹臣觉得丢人,他一直很惜泪,上次哭还是四年前被大皇子背叛,之后就再没流过眼泪,再痛都不会,可他怎么会在世亭面前如此。
他将眼泪一抹,说:“多谢王爷关心,我承受不起。”
世亭简直拿竹臣没有办法,他还是第一次觉得事情无法控制,感到深深的无力,沉默片刻后,几乎是用祈求的语气道:“药引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但你不能只为他们考虑,也要多考虑自己。”
竹臣怔看着世亭,鼻子有些发酸,这是他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关心。
他从小就被人抛弃,已经习惯了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被相石捡到后,他日子才好过一点,虽然三岁的事情大多数人都记不清,但竹臣记得真真切切。
他记得自己在垃圾堆里捡别人不吃的东西,记得冬天大雪他无家可归差点冻死在外,那真切的记忆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深深印在脑海。
相石虽然对他好,可总是一张冷冰冰的脸,总让竹臣没有安全感。觉得自己随时会被抛弃,随时都会再过上那种日子,所以他没有一天放松过,比任何人都刻苦努力。钻研医术,钻研剑术,直到自己自立门户。
世亭满眼的担心让竹臣更加不安,他真的很想逃离,他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他和世亭分开了,那该怎么办?他受的了吗?
竹臣略带沙哑的说:“我知道了。”
刚落口,他眼看着世亭向前一步,弯腰将他横抱起来。
竹臣脑子发懵,瞪着眼睛看着世亭,挣扎道:“你干什么!”
“睡觉。”
世亭将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你什么时候睡着了,我什么时候走。”
“........”
———
竹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等他再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而世亭也不在旁边了。
他洗漱完准备出门,却发现平时很容易就推开的房门,如今怎么都推不开。
竹臣皱眉,拍打了两下,才发现门外有个锁,他皱皱眉头,也不敢叫人,客栈人众多,不能被发现他不是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