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亭眼睛亮了起来,他语气有些急切:“我能看看吗?”
竹臣虽然不知道世亭为什么这个反应,但还是拿出来给他看了。
那玉佩很普通,不像什么上乘的玉石,大街上摆摊的小贩那大概都能买到。
见世亭一声不吭,脸色凝重的看向那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玉佩,竹臣忍不住问:“这玉佩怎么了吗?”
世亭抬眸,目光微微闪动:“竹臣,我在想一件事……”
竹臣愣神的看着世亭俊俏的脸,见他抿了抿唇:“我回到岛殇后,就去查了蜉蝣的野史,虽然真实性可能不高,但那是我当时唯一能了解到你父母的途径了。”
“野史写什么都有,内容大相径庭,有些荒谬的一看就知道不是真的,但有一条,每个野史上,都统一口径……似乎撰写的人,都不愿意撒这个慌。”
竹臣皱着眉头:“是什么?”
世亭神色眼睛,有道不易察觉的认真:“你的父王,很爱你的母后。”
竹臣顿住。
“即使那么多内容都不相同,但这一条,每一本野史都有特别题注。”
竹臣喉结滚动,指尖有些发麻:“嗯…..这是真的……他确实很爱她。”
如此爱一个人,却亲眼看着她被活活烧死,到底是谁的不幸?南宫枫这辈子,也是个悲剧。
世亭这才提起重点:“既如此,你是他爱的女人唯一的儿子,他看着南宫叶就长大的,怎会不知道…南宫叶就是什么德行?他身体如此不好,就没有想过,如果他一旦死了,南宫叶就会怎么对待你吗?”
竹臣越听越懵,他嗫嚅:“什么意思世亭?你说清楚点,我不太明白。”
“你的父王能当上王上,能从那么多优秀的皇子中脱颖而出,就说明,他不是什么傻子……他必然精明到不能再精明了,”
世亭总结:“他一定,在生前,就暗暗想了什么路子保护你。”
竹臣眸光流转,眼神落在了世亭手里的玉佩上:“你的意思是……这枚玉佩,是我父王,保护我的路子?”
世亭点点头。
“不可能啊……一枚玉佩,能保护我什么?”
世亭木着脸沉默了两秒,道:“他在给你这枚玉佩时,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竹臣脑子疯狂转动,回忆落在了那晚在南宫枫寝宫的那一天,他醍醐灌顶,脱口而出:“调动曲殇,令挟八方。”
“……”
两人看着对方的眼睛,异口同声道:“调令?!”
想通了以后,竹臣整个人都陷入了迷蒙,这居然是……蜉蝣的调军令吗?
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南宫枫就已经猜到南宫叶就会对他下手。
他那么聪明,怎么还会被害死……
竹臣眼睛烧红一片,不可置信的抖了抖肩膀。
世亭半揽着他,语气有些激动:“若有了蜉蝣的调军令,这仗,根本打不起来。因为蜉蝣的兵权在你手里。”
竹臣心口起了雾,他沉寂了两秒,开口:“可若这不是调军令呢?万一,只是我们的猜想呢?”
世亭抿了抿唇,若有所思道:“我们不知道调军令为何样,但是有个人,必然知道。”
“谁?”
“龚明嘉。”
竹臣一拍脑袋,怎么把他给忘了:“那怎么办?”
世亭道:“给龚明嘉看,让他确认。”
竹臣摇摇头:“龚将军被南宫叶就盯着,我去找他一趟已是不易……再去必然会被发现端倪。”
两人陷入静默,自己去不行,派人去若是被发现,肯定会被乱箭射死,真是麻烦。
世亭缓缓开口:“必须得有个人……是南宫叶就都舍不得杀的人。”
竹臣叹了口气:“岛殇哪有这号人物?”
南宫叶就连自己的孩子父王都下得去手,还有谁是不敢或者不舍得杀的?
忽的一个女孩的身影跳进了竹臣的脑海,他瞪大双眼:“沁儿!”
世亭眯眯眼:“相小姐?他与南宫叶就还相识?”
“一面之缘。”竹臣道:“你不觉得沁儿长得很像龚渝吗?龚渝死后南宫叶就痛苦不堪,若说谁是他不舍得杀的,那就只有沁儿了,她顶着那张脸,南宫叶就绝不可能对她下毒手。”
世亭舔了下嘴唇:“确实很像,但他那种人性子飘忽不定的……若没被发现还好,一旦被发现…你真敢保证他不会对相小姐做什么?”
竹臣坚定的摇摇头:“南宫叶就很爱龚渝。”
“……”
世亭有些不敢相信:“你说,他爱龚小姐?为什么我一点都看不出来。”
竹臣笑的有些苦涩:“别说你了,怕是连他自己都不大清楚。可我能感受到,龚渝死后…….他绝对是最伤心的。”
世亭早早就离开蜉蝣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他无法评判,只是相信竹臣:“那事不宜迟,我们回主城。”
——
龚明嘉的营帐里,南宫叶就站在他面前,看不出表情的死死盯着他。
龚明嘉带着点仇恨回瞪南宫叶就,若不是还要听殿下的话伪装,他此刻就想跟南宫叶就同归于尽。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意愿,龚明嘉开口:“王上有什么话就说,这么盯着我是何意?”
南宫叶就也没跟他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说:“凌硕来过。”
这话说的如此笃定,根本不是问他,只是在陈述事实,龚明嘉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他整理好表情,说了句:“是来过。”
“为什么不抓住他?”
“为何要抓?”龚明嘉反问道。
南宫叶就舌头顶腮,阴冷的看着龚明嘉:“你知道他是相石的义子吧?把他抓来威胁相石,岛殇没了相石,还能顽强撑几日?”
“王上是忘了我为什么答应你带兵吗?”龚明嘉声音有点大,让南宫叶就一愣。
他往前走了一步,眼中带着点戾气,声音在偌大的营帐中显得明显清晰:“您若敢打凌硕殿下的主意,蜉蝣怎么赢的,我就能让蜉蝣怎么输。”
“你!!”
南宫叶就眯着眼睛,无可奈何的看着龚明嘉。
龚明嘉不再给他眼神,低头看着战场布置图:“王上没什么事请离开,我还有事要做。”
南宫叶就不但没走,又厚重脸皮说了一句:“明嘉,凌硕他虽然血脉在蜉蝣的,但身心在岛殇,若他说了什么挑拨离间的话,你是不会相信的吧?”
龚明嘉知道南宫叶就在试探他,他尽量让自己的脸色从容,抬眸看着南宫叶就:“殿下只是来看看我,能挑拨什么?还是说……王上有什么把柄在殿下手里?让你如此害怕惶恐啊。”
“……”
南宫叶就在心里重重的压制住火气,龚明嘉跟南宫凌硕呆的久了,连说话的方式都跟他那么像,他如今不承认也不是,承认也不是,进退两难。
两人就这么各怀鬼胎的盯了对方几秒,南宫叶就突然温柔一笑,拍了拍龚明嘉的肩膀:“早些休息。”
说完,离开了大帐。
刚踏出,南宫叶就微笑着的脸在月色下突然变得阴狠毒辣。
——
竹臣与世亭两人用了一天时间赶回主城到了相府,将想让相沁去军营里找龚明嘉的事告诉了她,相沁还没做出任何表示,身边的水戚脸色凝重的说:“绝对不行,太危险了。”
竹臣解释道:“水戚,你没听懂我的话吗,南宫叶就杀谁都不会杀沁儿的。”
“主上为何如此笃定?这不过是你的猜想而已。”水戚神色有些激动,再没有平日温婉的样子了。
竹臣眯了眯眼睛,他知道水戚担心相沁,可这真的有些过头了。
水戚看着竹臣的神色,飘忽的眨了几下眼睛:“对不起主上,我不该这么跟你说话,但这事绝对不行,南宫叶就第一次见到阿沁就把她关起来,此事若被发现了,即使不杀她……也难保不会做什么其它事情。”
水戚心一横,接着说:“真的那么需要确认的话,便让我去吧。”
竹臣沉默了一会,道:“你心里明白沁儿去才最合适。”
正僵持不下的时候,相沁抓住水戚的手腕,坚定的看着竹臣:“我去。”
第七十九章 歪打正着
水戚瞪了一眼相沁,口气有些焦灼:“阿沁!”
相沁眼眸垂了垂,拉住水戚的手:“阿戚姐姐,我爹还在前线,这几日我没一日好好睡过,如果这个玉佩真的是蜉蝣调令……战争就可早些结束。”
“我都懂,”水戚眉眼紧紧皱着:“我说了我去。”
相沁撒开水戚的手:“阿竹说的没错,此去一旦被南宫叶就发现,必死无疑,但他不会杀我,我撒个娇装装太子妃的样子,顶多被南宫叶就关起来,可你不一样……”
水戚神色还是没缓解半分,她的手僵在空中,就这么征看着相沁。
竹臣觉得这两人怪怪的,但是具体哪里怪他也说不上来,他道:“水戚,阿沁是我看着长大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关心她,若这事我没有把握,根本不会回来找她。”
水戚这才妥协,低声嘱咐了相沁几句,眼睁睁的看着她上了马车。
——
夜间,空气中飘散着一层稀薄的雾气。
竹臣将相沁送到蜉蝣的营帐外,给他指了指龚明嘉的营帐。
自从上次他来过,周围把守的士兵更多了,寻防的人一批一批的在营帐外转悠。
这个点南宫叶就应当睡下了,只要不惊醒他,就可安然无恙。
相沁觉得好玩,急不可耐的往营帐斜角处去,竹臣拉住她,再次叮嘱:“若是被士兵发现,便一口咬定你是龚明嘉的妹妹,他在蜉蝣的地位不低,只要他们信了,就没人敢动你。”
相沁点点头:“放心放心,你都说了几百遍了。”
“我在这等你。”
相沁冲竹臣比了个手势,就拎着她的小裙子往营帐深处去。
她在外面注意着换防的人,看着这些人一时半会过不来,笨拙的从栅栏翻过去。
刚落地,就“扑通”一声跪爬在地上。
地上全是软土,也不疼,就是将她的裙子弄的脏兮兮的,相沁心口一晃,僵硬的扭着头往那批换防的士兵看去。
瞧见他们并没有听见这边的动静才松口气。
她慢悠悠的站起身,挎着小步伐藏身到身边的营帐后面,四处张望着龚明嘉的营帐。
营帐过多,一个堆着一个,还都长得一模一样的,相沁扭了半天的脑袋都没看到哪个是龚明嘉的营帐。
她挎着步子,弓着身子往前多走了几步,刚准备停下观察,身后传出了超大的吼叫声:“是谁在那里!”
“!!!”
相沁觉得她的心脏都快蹦出来了,她扭过头,看着身后一队人,齐齐的站着,而她,紧张的说不出话,只能跟领队的人大眼瞪小眼。
领头人见她僵硬着身子一句话也不吭,刚要再说点什么,相沁眼疾手快的扑过去捂住他的嘴,小声乞求道:“大哥,你声音小点!把王上吵醒,我们还活不活了?”
那人似乎觉得有道理,轻轻点了点头。
相沁这才放下手。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说不出来的话,我们只能按照惯例将你逮捕送到王上面前处置了!”他的声音还真的小了不止一点。
相沁脑子飞速运行着,脱口而出:“我来找我哥!”
“你哥?”领头人看着相沁脏兮兮的脸,想不起来军营里哪个弟兄有这样一个妹妹,他问:“你哥是谁?在哪个营队?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找他?”
相沁紧张的心口砰砰乱跳,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袖子,她结巴道:“我哥……叫叫,龚明嘉,太长时间没见他了,实在实在太想他了……就偷偷跑过来了,大哥们,你们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
士兵脸上都闪过一丝惊慌,领头人道:“你是龚将军的妹妹??”
相沁僵硬的点点头。
领头人身边的一个士兵道:“统领,龚将军的妹妹不是之前的太子妃吗?太子妃都死多久了?”
领头人踩了那人一脚:“就你知道?”他拿起长矛对着相沁的脖颈:“你是何居心?居然敢冒充逝去的太子妃!”
相沁眼睛瞪的又大又圆,她吓得双手高高举起:“大哥,谁说我哥就只有一个妹妹了?你们说的那个太子妃!她,她是我的同胞姐姐!”
“是吗?”领头人斜眼问身边的人:“太子妃竟然是双生子吗?”
身边与身后的人都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相沁看那人信一半了,突然自信起来,她将头抬得高高的:“哼,你们没见过我姐姐吗?我跟她长得那么像你们都认不出来,我劝你们早点带我去找我哥,不然伤到我,小心被我哥罚!”
领头人似乎真的被震慑到了,他放下手中的长矛,大声吼道:“你们谁见过逝去的太子妃?”
身后的人纷纷摇头。
太子妃那等人物岂是他们这群粗人见得到的。
领头踹了一脚身边的人:“去营队找找见过太子妃的人!”
那人领会,一溜烟跑了。
“……”
相沁急的腿都在打颤,她表面保持镇定:“大哥,没必要吧……你们将我带去见我哥不就行了?难道我哥还能认不出我吗?”
“龚将军岂是你这种来路不明的女子能见的?”
“……”
不知道等了多久,等的相沁都被旁边的蚊子咬了好几个包,那人才带着一位看起来位份比较高的人过来,身边人纷纷抱拳行礼。
位份高的人看见相沁瞪大了双眼,惊诧道:“太子妃??”
其实相沁跟龚渝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真的只是眉眼稍稍有些像,冒充双生子还是有点虚,但此刻她一脸泥土,又正值深夜,龚渝死了那么久了,即使见过她的人,记忆也模糊了。
就靠这人说的三个字,相沁瞬间腿不抖了。
她插着腰:“我跟我姐姐是双生子,”说完这句,她假装悲痛,带着哭腔道:“如今姐姐不在了,我与哥哥两人相依为命,哥哥在外打仗,这么久都没回家一趟,我来找找他还被你们这么欺负!!我不活啦!”
相沁揉着眼睛哭哭啼啼的,搞的身边一群人不知所措。
那位位份高的一脚踹到带头人身上:“废物!龚将军的妹妹都认不出!”
凶煞的脸看向相沁时又变得温和,他低着嗓子道:“抱歉啊龚小姐,我实在是没听龚将军提起过还有个妹妹……”
相沁眉毛一翘:“你是什么东西?我哥凭什么告诉你啊?”
“是是,您说的对。”
“还不快带我去见我哥!”
“是是是。”
刚刚还是嫌疑犯的相沁,现在被人簇拥着领到了龚明嘉营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