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生气了，对吧，我看出来……”谭语薇跟在他身后，如同一只百灵鸟一样。
-
裴宜年和谭语薇的战争结束，他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期末考试结束，度过了一个寒假，之后便又是一个学期，不过最近有一件事情，让他觉得十分奇怪，他放在桌子下面的作业又被翻动的痕迹，他本来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而多次的痕迹让他觉得不太对劲，终于有一天，他提早十分钟来到了教室，就发现一堆人翻动着自己的作业在抄着。
裴宜年有个习惯，他一般在学校会利用下课和中午的休息时间完成大概一半以上的作业，作业基本上就放在书桌下，他不知道自己的习惯是怎么被别人知道的，有可能是蓄谋良久偶然发现的。
裴宜年转身来到了教室办公室，隔壁班的数学老师有早早来到学校的习惯，裴宜年也不怯懦，他在白纸上写到：“老师，有人抄我作业。”
隔壁的数学老师可是个嫉恶如仇的性格，他一看，这不得了，这下可到自己处理大事的时候了。
等到数学老师来到了教室，正好看到了几个男生好慌慌张张地把作业塞进了裴宜年的桌子中。
这一下就点了火，集首中学是最讨厌学生抄作业的，几个学生被带走，裴宜年就跟没事人一样坐在座位上听课。
然而，这一切抵挡不住同学们的窃窃私语。
到了下午的时候，处理结果就下来了，其实抄作业虽然是大事，然而也不至于到达处分处罚的地步，最后也不过就是叫了叫家长而已。
不过班里大半学生看出了裴宜年和那几个为首抄作业的从今天开始不大对付了。不过对于裴宜年这种在入学考采用竞赛难度的试卷之后仍然超出第二名二十几分的好学生，加上他平常从不说话，冷言冷语的样子也挺招仇恨的。
这场情绪的爆发战是在一个下午，因为今天没有训练，谭语薇和裴宜年约好了这天放学裴宜年来武环中学门口来找她，哪里知道等到了五点半，也没有见到裴宜年来到门口，裴宜年素来没有迟到的习惯，今天是怎么一回事。
谭语薇觉得不太对劲，心中很慌，她急忙跑到了集首中学，凭借着通行证很快进入了裴宜年所在的班级没有发现裴宜年。
谭语薇一时间着急得不行，此时正好徐弛从班级中走出来，她问徐弛知不知道裴宜年在哪。
徐弛很诧异：“他难道不是去找你了吗，放学的时候有人让他去后门等你。”
谭语薇僵了一瞬，后面距离武环中学很近，难道有人冒充自己给他传递消息。
谭语薇心下觉得不好，朝着楼下跑去。
集首中学的后门是一条空旷的街道。谭语薇到的时候，裴宜年正好拿着书包砸人，此时他身上伤痕累累，衣裳上都是泥土的痕迹。
谭语薇吓得瞳孔睁大，嘴巴张成了o形，她看着裴宜年双目红肿，如同一只野兽一样，她下意识地喊了裴宜年的名字。
裴宜年听到了谭语薇的声音，转头看到了她，他有点愣住了，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时候会被谭语薇看到，谭语薇看到他没有反应，急了：“裴宜年，我是谭语薇。把书包放下。”
他果真听了谭语薇的话，慢慢地把手中的书包放下，接着踉踉跄跄地朝着谭语薇走过来，结果因为没有支撑的力气，最终倒在了地上。
裴宜年醒来的时候躺在了校医院中。
谭语薇在一旁手拿着棉签替他消毒。
裴宜年觉得头上的伤疤有冰冰凉凉的感觉，他想要伸手去抹，谭语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之后觉得不妥，然后又把手放开。
裴宜年发现自己的手指很痛，无法动弹。
谭语薇：“你先好好休息吧。不要情绪波动太大，有什么想要吃的……”
话还没说完，裴宜年竟然一把抱住了她，谭语薇一时间不敢动弹，她屏住了呼吸，裴宜年大抵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太过失态，然后又灰溜溜地把手给收回。
徐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一幕，等到裴宜年把手收回之后，她才来到了两人面前，让谭语薇出去谈话。
“班主任和我说裴宜年的父亲联系不上，已经联系上警方，查看了监控，打人的几个学生对于打人事实供认不讳。”
“谢谢你啊，徐弛。”谭语薇真的从心底对她表示感激，虽然原先见到她的时候，因为她的发色对她有过偏见，但是刚刚的那个场景，自己都被吓得半死，如果不是徐弛报警联系班主任，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没事。”徐弛笑了笑，继而脸色凝重了一点 ，她说道，“语薇，你一定对于裴宜年很重要，你就像一个小太阳一样很温暖。”
谭语薇“啊”了一声。
徐弛好像知道了她想要说什么，她抿唇如线，“我之前不过是看裴宜年很高冷，成绩又好，所以想要追一追，后面发现裴宜年其实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冷淡，封闭，在我面前和在你面前完全不一样。所以，我好羡慕你啊，你有着旺盛的生命力，能够融化别人心中的寒冰。”
谭语薇没有听懂徐弛说这话的含义，她只当是平常的夸赞而已，她也照样回夸她：“啊，徐弛，我还羡慕你了，你长得好看，又很酷。又有很多男生追。”
徐弛笑了笑：“有很多男生追又怎么样，太过容易得到的东西失去的时候也不会很心痛，何况我又不喜欢，所以我也不在乎。”
两人聊了一会儿，徐弛回家，谭语薇回到医务室的时候，裴宜年已经睡着了，她坐在椅子上，忽然发现桌子上有一张纸，她拿出来一看，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一行字：“对不起，不要怕我，他们让我下跪，我气不过，所以才打的他们。我也没有想到我当时会爆发那么大的力气。”
裴宜年的手破了皮，他刚刚写字的时候一定很辛苦吧，谭语薇想到。
她看着裴宜年熟睡的面孔，他的脸色依然苍白，睡梦似乎不大好，嘴角依然耷拉着。
“傻瓜，我怎么可能会怕你。”谭语薇看着那张纸，对着裴宜年的方向扯了扯嘴角，笑完之后看着裴宜年身上的伤疤，她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
第13章 多笑笑
裴宜年的伤没有很严重，后来来到了医院检查过后，便回到了家中修养。
谢兰月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便来到了家中，那天正好班主任来家里探访裴宜年，裴宜年的成绩在整个年段中一骑绝尘，这可是集首中学啊，集首集首，汇聚了最好的生源，是市内最好的私立初中。
裴宜年这个成绩可不是一般好了，所以这次出了这个事情，学校十分重视，急忙让班主任前来探访一番。
那个时间，班主任正好遇上谢兰月和蓟韫素、裴同甫吵架吵得正欢。
“你把我儿子要过去，结果还不好好照顾他，你做什么丈夫，不让我看他，不让我和他联系，你是不是人啊？”
“谢兰月，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要不是你这样，我会和你离婚吗？”
“我怎么了，不是你的问题吗，你出轨，找小三，儿子成为这样是谁的问题，你心知肚明。”
裴同甫这下子不说话了，蓟韫素这下子不淡定了，谢兰月说的这么大声，何况门也没关，这下子，邻里会怎么想自己。
她一下子站起来，一把抓住了谢兰月的头发：“你别血口喷人，是谁自己夫妻关系不和，别把锅甩给别人。”
“你当小三还有理了。”谢兰月前几年在家里照顾裴宜年的时候做了好多的家务活，论力气，蓟韫素自然比不上谢兰月。
班主任进行劝解，结果他的头发被两人薅了好几块，他这几年这几年进入了集首中学这个私立学校，经过辛苦的教学生活，自己的头发就没有剩下几块，今天劝架这个行为真是雪上加霜，防不胜防，当老师有风险啊。
“好了，别吵了，再吵我就报警了，你们这算是斗殴了。”班主任受不了了，急忙说道。
他话说完之后，两人终于放开了手，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又少了一块，心中惨兮兮，表面笑嘻嘻，他劝说这三人，为了裴宜年的学习氛围，让他们遵守法律，不要再随便吵架，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察看了裴宜年的伤势后，害怕再出什么幺蛾子，便飞速离开了。
班主任走了之后，谢兰月揽过裴宜年面对着裴同甫义正严词地说道：“我要带裴宜年走。”
裴同甫一下子硬气了：“凭什么，法律判定监护权在我这里，你想要带他走想都不要想。”
“你是不是一个父亲啊，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裴宜年上集首中学，不就是想要在别人面前炫耀嘛，炫耀自己有钱，炫耀自己儿子厉害，可是你那些钱也有我的一分钱，你别忘记你白手起家的钱是谁给你的。”
裴同甫一下子又乱下来，蓟韫素在背后捅了捅他，他只好挺直了腰杆，大声地说话，好像这样子就可以让自己硬气起来：“谢兰月，我警告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
眼看就是一场恶战，裴宜年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吵架。
裴同甫笑了笑，带着商人的市侩，“宜年，爸爸问一下，爸爸对你好不好，喜不喜欢爸爸。”
裴宜年点点头。谢兰月看着裴宜年，眼神灰败，脸色铁青，她点点头，裴宜年进入了初中，长势飞快，现在她已经不需要蹲下来看他了，已经可以平视他，谢兰月点点头，“宜年，这是你的选择，妈妈选择尊重你，但是妈妈想要和你说，妈妈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她哽咽了一下，“那，妈妈，就先离开了。”
裴宜年看着谢兰月离开的背影，心中充斥着悲伤难鸣的感受，自己到底需要多久才能长大。
他回到了房间，手机传来了一条微信：宜年，妈妈不会怪你，妈妈很爱你，很爱很爱你。
裴宜年的泪水奔涌而出，他急忙下楼，来到了小区门口，谢兰月还在等公交车，他飞速奔跑过去，抱住了谢兰月，裴宜年的眼睛红肿得好像一个核桃。
裴宜年在手机中打字：宜年也很爱妈妈。再过几年，裴宜年一定会回到妈妈身边。
谢兰月点点头，她眼中浑浊的泪水氤氲着一层雾气 ，这一刻，时间回到了小时候，她和裴宜年站在路边等公交。时间转变，你变老，我长大。妈妈，等我再长大一点，等我的羽翼可以保护你，我会回到你身边。
公交来了，裴宜年恋恋不舍地和谢兰月摆摆手。
“宜年，笑笑，多笑笑。”谢兰月坐在公交上，朝着裴宜年说道。
裴宜年挤出了一个笑容。
他回到了楼上，门一打开，便听见厨房的欢声笑语。
透过门缝，他看着裴同甫对着裴颀秀笑的模样，原来自己的生活与裴同甫的生活毫无关系。本来他们两个人的生活格格不入，尽管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脉，他从来不会为他收到的伤害而担心难过，他在意的事不过是他是男的，他是裴家人。
他知道虽然这副场景就在自己的眼前，可是离自己很远很远，虽然触手可及，但是实际上却远隔千里。
他叹了一口气，关上了卧室的门。
裴宜年下午的时候便回到了学校，放学后，他走了很远的路，来到了那家馄饨店。
这或许是他唯一的慰藉吧。
裴宜年收入店里的时候，听到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仔细一听，这个声音似乎还有点熟悉，他定睛一看，竟然是谭语薇。
“裴宜年，”谭语薇很惊喜，她小跑过来，仔细看了看裴宜年的脸，又仔细地看了看裴宜年的胳膊，她绽开了笑容，“这一周，你恢复得不错。”
裴宜年点点头，不让自己的眼底的失落被谭语薇看见。
然后，她又把裴宜年拉到了店主小孙儿的面前。
他看着谭语薇笑着把小男孩的手和裴宜年的手拉着，谭语薇说：“这是宜年哥哥，他是一个很勇敢的哥哥哦。”
听到这句话，裴宜年僵住了，自己在她的眼中很勇敢吗，他觉得自己很懦弱，很狼狈，可是这样的自己在她的眼中竟然可以用“勇敢”这个词来形容。
“轩轩啊，这位哥哥呢，虽然他一扇窗被关上了，但是他自己又打开了一扇门。而且他好聪明的，和轩轩一样聪明，也和轩轩一样好看。”
轩轩男孩笑了笑。“那轩轩，我们继续做游戏好嘛。”
“好呀。”
然后，谭语薇拍了拍裴宜年的肩膀，打断了他的思路：“我和他在做游戏，你也一起加入吧。”
谭语薇把一个保鲜盒放在了小男孩的手中：“轩轩，告诉我这是什么好不好？”
轩轩笑了笑：“是保鲜盒。”
“对了，轩轩好厉害呀。”
裴宜年这个时候注意到了他的眼睛，竟然发现他的眼睛没有着落点，一时间，心中涌现出同病相怜的感受，他眼中流露出伤感的神色，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可惜看不见眼前的风景。
谭语薇似乎注意到了裴宜年的目光，她苦涩地笑了笑，然后陪轩轩做游戏，但是她的眼神纯粹，并不掺杂着伤感的情绪。
裴宜年拉过了轩轩的手掌，把助听器放在来了轩轩的掌心，轩轩没有见过这个东西，自然猜不出来。
裴宜年掐了掐轩轩的脸庞，写道：“轩轩，我是宜年哥哥，我说不了话，没有助听器我听不了声音。”
轩轩虽然看不见，但是爸爸妈妈很早就开始教他写字，而且他的触感本来就比别人敏感得多，他一下子就知道了他在写什么，有点诧异，他问谭语薇：“宜年哥哥现在是听不见我们的声音吗？”
“对啊，所以，轩轩，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天生完美的，宜年哥哥虽然讲不了话，没有助听器听不了话，但是一旦能够听到语薇姐姐说的话，他全都会牢牢地记在心里面，而且他很用心地体会着生活。”
轩轩点点头，一手拿着助听器，一手摸着蹲在那儿的裴宜年的耳朵，然后把助听器放在他的耳朵上，裴宜年伸出一只手帮助轩轩把自己的助听器放在自己的耳朵上，戴上了耳机，他能够听见周围的声音，轩轩眨着闪烁的大眼睛，说：“大哥哥，现在应该可以听见轩轩的声音了。”
裴宜年拉过轩轩的小手，晃了晃，表示自己听见了。
裴宜年和谭语薇吃过晚饭便离开了。
天边的晚霞绚丽多姿，金色的光芒弥漫了整个天空，如同为天上披上了金色的礼服。
两人走在路上，裴宜年步履有些沉重，谭语薇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刚刚那个小孩子是我开学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来找你，我迷路了，又不好意思和你说，然后就逛到了那家店，吃了碗馄饨，那个小孩子当时就来到了我的桌前，我当时很开心，后来才发现原来他看不见，是自己摸索前进的时候碰到了我的桌子。”
“不过，我们认识之后，他很喜欢我哦。”谭语薇笑了笑。
裴宜年点点头，眼中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难过。
“我之前也和你一样，觉得他看不见，很可怜，但是有一天，我来吃馄饨的时候，他说，姐姐，你是在叹气嘛，是不是因为我眼睛看不见不开心，然后他还安慰我说，自己虽然看不见，但是触感比别人好很多，还说自己可以感受到不一样的世界，你看这个小孩子，这么小，这么古灵精怪，这么的，会安慰人。”谭语薇的目光变得极其温柔，她的嘴角扯了扯，说到这里也含着苦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