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追问:"如果他们只是一团小光，许多乐趣就无法享有，眼耳鼻舌身意六欲，所以相陵君帮助他们，在白日恢复了人形，是这样吗？"
上邪相陵复道:"是，我用九泉结，地界的一件上古灵器，凝出了他们最后那世的形容，他们就能通过六欲，体验到为人的快乐，而快乐最具净化之力。"
原来如此。许知诺还惦念着小棉袄他们:"那有没有什么其他厉害的灵器，能看到某个灵魂的因果，知道为何他会去到狱界？"
上邪相陵反问:"你是想探究刚才那位孩童的因果？"
一下被点中心事，许知诺诚恳答道:"我想知道，小棉袄究竟犯了什么大罪，作为一个孩童会在那里？"
"为何如此在意他？"
许知诺说不出理由，应该是女性天然的母爱所致，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她只能说:"我觉得和他有缘。" 思虑片刻，补充道，"如果知道真相，我们或许能更好地帮他净化？"
"能看透累世因果，并帮助净化的，只有一件灵器，许灵灯。"
此刻，思及往事，上邪相陵的心又被绞痛，喉间涌起血腥之味…… 只好避开许知诺的目光，走往前方，抑止心绪，背对着她:"我能看清那位孩童最后的三世，如果，你不怕知道真相。"
许知诺坚定地道:"不怕。"
上邪相陵环顾四方，稍许后，手指点向密密麻麻的小光团中的其一，将它隔空引了过来，那团微光如一只虚弱的小萤火虫，落在许知诺的手间。
"闭上眼睛。" 上邪相陵回到她身旁，将手置往她的额前。
一时间光影交错，如电影似的一幕幕在眼前飞掠。
人的一世，短暂不易，还未尽情享受，就老而病死。但说长也很长，足以织结众多因果，理不清也很难解。那些堕入狱界的生灵，都是累世的因果所积，当罪恶达到下限时，他们所在的那世就成了最后一世，小棉袄在他还是孩童时，不幸触发了下限的恶机，所以……
"现在你知道了，害怕吗？" 上邪相陵移开手。
许知诺沉寂半响，出乎意料的镇定:"那些已是过往，他为此受了很多罪，也快还清恶业，如今重要的是，之后他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不是吗？起先我还想了解眼镜哥，锦衣妹他们的前世，现在觉得，没必要了。" 又问，"相陵君，你刚才说，许灵灯能净化灵魂，是不是用它，也能帮助小棉袄他们尽早脱离？"
上邪相陵不知该喜该忧，没料到许知诺的转变如此之快，当下的所思所言，像极了从前的那个她，果真是机缘一到，只需轻轻一点，就会本性流露。
只是那个她，曾经弃他不顾……
"很可惜，没人知道许灵灯的下落，那件灵器，所有人都想得到，因为它，" 上邪相陵挑眉，用眼神指向许知诺的怀里，"比你这只，四不像的灯笼要好看得多。"
他跨步往前，侧首回望:"还呆在这里做什么，我们先回去。"
许知诺这才挪动乏累的脚步，跟上他。
沉寂的夜，两人走在空旷的街上，一双身影拖得极长，他们后方的灯火陆续熄灭，仿若有股黑暗一直尾随，却始终追不上他们的脚步。
上邪相陵没有用瞬间移动术，似乎挺享受当下这般清静。走了一段路，许知诺开口:"刚才，谢谢你。桃源，市集，也都谢谢你，我觉得，自己能参与这些事情，很有意义。"
上邪相陵的心猛跳，脚步缓了下来，这谢谢两字，差点令他热泪盈眶，血液也随之沸腾，他贴近她:"光说谢可不够，你拿什么感恩我？"
许知诺想了想:"送你礼物可好？"
"我要你亲手做的，我要这只灯笼。" 上邪相陵抬手一指。
"啊，小兔灯笼不能给你，这是小棉袄的! 明晚我得再送他。" 许知诺将灯笼拢往怀里，好像生怕被抢去，"我可以再给你做一只，好不好？"
"也行，要和这只一样丑的。" 上邪相陵执意。
许知诺被他逗笑:"嗯，丑不拉几的四不像。" 忽然想起什么，问道，"相陵君，刚才那谜语，你猜到了吗？"
"嗯。" 上邪相陵早看透了小把戏。
许知诺露出姨妈笑:"你说说，谜底是啥？"
"不就是，你是猪？"
"你才是猪呢!" 许知诺砸他一拳，"谜底是猜，我是什么动物!"
"我没说错呀，你是，你是猪。" 冷不丁地，他抱住许知诺，"总之，爱吃爱睡，醒来哼哼唧唧，多像你，而且，浑身是宝……" 双手不老实地动了起来。
"放手，我喊了!" 许知诺抱着小兔灯笼扭身挣扎。
"随便喊，没人听得见。"
许知诺跺脚:"你等着，终有一天我会报仇的!"
上邪相陵凑往她耳畔:"我巴不得，待第二件事完成后，我要日日夜夜，还要变本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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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地界清冷的月光剪出一双身影，映在轻薄的帐幔上，朦胧间交颈缠绵。
男子将头埋向女子的胸前，气息急促地道:"你真美，我对你日思夜想，我可以为你赴汤蹈火。"
女子神情迷离:"只因为美吗？说说，你还喜欢我什么？"
"不仅仅美，你有胆魄，你敢为自己争取想要的一切，有力量去改变不可逆的境遇，没有任何事情你做不到。"
女子仰头笑了起来:"确实我得到了所有想要的，可是，我不完全快乐，无绝君，我能得到你的心吗？是不是得到后，我就能心满意足？"
对面的男子停顿，埋在她胸前的头抬了起来，朝月光的方向侧过脸，墨发披散，容颜俊美。他凝视:"是不是，我永远无法替代他？"
古冷月很怜惜地抚上他的脸，娇媚地笑道:"不能。因为我最喜欢我得不到的东西。"
男子眸光闪动:"遵命，女帝殿下，所幸的是，现在您的身体就由我来暂时宠爱。" 他边说边抱住古冷月纤柔的腰，往自己身上靠。
"伏鸣，每次你伺候得我觉得怎么也不够……" 古冷月趁自己还未失去理智，说道，"今晚我们尽早了事，明日去南域，我要看看桃源和那什么市集，究竟是哪般模样？
"我要他们明白，在源于黑暗的世界里，善良不堪一击，只有力量能改变一切。"
"还有，那许什么的，上次算她命大，竟然还是被无绝君所救…… 我要，趁早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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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不期而至
辽阔的南域边界，有座昂然挺立的大城堡，堡身是用极为坚固的灰晶石所建，可随光芒的强弱而变色，夜间能完全融入黑暗中，此刻晴空万里，它便是庄严醒目。
城堡两边，沿着靠中域的结界环线，每隔十里还设有一处守望碉堡，焱飞军平常就分团驻留在那里，生活自然比较清苦，但闲时男子们聚一起也十分闹闹哄哄。
自百里桃源建成后，水果蔬菜充沛许多，对于近水楼台的焱飞军甚是有利。并且，近来无需再往中域拓进，他们自然是轻松不少。在释灵期间，目前留守边界者三千位，焱飞军的主将之一，秦川，这时正与将士们在城堡内饮酒押赌。
秦川剑眉圆脸，笑起来有两小酒窝，故而长相可爱，但言行相当刚直豪迈，他光着膀子，面色通红地吼道:"老子再押大，不信他娘的总是输!"
管局者抖着骰子，做出十八般花样手势，嘴里嘀嘀咕咕:"来来来，天灵灵地灵灵，是大是小，押了知晓。" 周围响起兴风作浪的高呼声，开开开 --
当骰子从空中掉落，嗗溜溜地滚到秦川眼前定住时，他脑门青筋突起，大骂一声:"又他娘的输了，真是见了鬼了!"
"老大，不就赔了几只水蜜桃，用得着这么较真吗？" 旁边有位长相清秀的，摸上秦川光滑结实的肩膀，揉了几下，装模作样地捏着嗓子模仿女子尖细的声音，"又不是赔你的人，讨厌。"
周边一阵狂笑，秦川甩开那只油腻的手，刚想发怒，已有人煽风点火替他骂道:"小七，你找死啊! 咱们老大早有归属了，啊哈哈，小心御风将军一剑把你劈成两半啊!"
"御风不是喜欢泽佑吗？" 另位八卦发出疑问。
"御将军喜欢咱们老大，你瞎了眼胡说八道!" 有位八卦的立刻复道。
"泽佑将军倒是看上古雪了，每次见到雪儿姑娘，他那张死人脸就会动起来。" 还有更八卦者火上加油。
秦川大笑:"不打仗了，吃饱喝足后，看把你们一个个憋得变态样!" 他也不计较，豪爽地指着桌面那几只水灵灵的蜜桃，"统统拿去吧，等释灵们走后，咱们再去桃源采摘些。"
"可惜好多果子都被他们给采了吃了。"
秦川摆手道:"吃就吃呗! 那些人，其中有在狱界受折磨了上千年才第一次出来的，哎，这人哪，所以咱兄弟们还是留在地界好，何必投胎去人间，经历许多身不由己的事，真他娘的不爽!"
"就是，在地界活得挺痛快，等辞世之际烟消云散，咱们地界的创世神，玄冥大帝不也羽化了吗？"
"没就没喽，落个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秦川举杯豪饮，拍拍桌子道:"你们怎么都一个个娘们似的啰嗦？来，再押! 这次我押我那盒杏仁干果，对注刚才被你们抢去的水蜜桃!"
"啧啧，秦将军看着大方，实际上，心眼比女人的还小。"
他们骂骂咧咧玩得正尽性，外面有人匆匆入门:"禀报秦将军，西域女帝正往我们此处而来!"
"呔，不久前是北域帝君，现在是女帝，早不来晚不来，我的水蜜桃……" 秦川一脸恼怒，无奈终止赌局，将邋遢的自己整了整，终于收拾得衣冠堂皇。
在场的男子们皆欢喜得上蹿下跳，想去亲眼瞧瞧女帝，地界第一美人的风采。
他们之中的许多人见过古雪，几乎都被她的美貌所俘虏，所以能想象古雪的姐姐，古冷月的容颜会如何娇艳至极，是否真如传闻那般，看一眼就致命的那种？据说当年西域帝君罗刹明，后宫佳丽三千荒淫无度，却娶了身为释灵身份卑微的古冷月，就因沉迷于她而不可自拔，这些传言自千年来至今鲜活。众将士们往外赶去，边走边絮叨。
"兄弟们赶紧，想得我好兴奋，老子若能抱着这般的美人儿睡一晚，死而无憾了!"
"死有什么可怕？你可知太美的女人都是蛇蝎心肠，怕就怕死后受难不得解脱。 "
"听说她那罗刹血池里关禁了很多敌对者，让他们时时刻刻生不如死，反复地死!"
"还有更可怕的传闻，说当年罗刹帝君突然元神俱散，也可能是她所为，当她登基为女帝后，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也没了……" 有位边说边搓臂膀，起了鸡皮疙瘩，旁听几位哎呦妈呀地一阵叹。
走在最前方的秦川挥手道:"行了行了，大老爷们别在背后嚼舌头了!"
女帝的车马停在入境处，有两三百位西域银甲将士陪同，声势浩大。他上前迎接:"恭迎西域帝君来访。"
秦川本属焱飞军三主将里最勇猛的，亏就亏在他的圆脸和小酒窝，让他显得面相和善爱笑，不够威严。此刻他喝酒撒疯后的脸蛋更是红扑扑，笑起来时，神情略微调皮迷离。
古冷月坐在奢华的灵兽车中，透过车窗，瞥见四周被南域将士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就知他们都盼望享享眼福。
古冷月鄙夷地冷哼，偏不露脸，只让贴身的伏鸣去传话。
身着银袍的伏鸣非常引人瞩目，很有气度地走向秦川，拱手致礼:"秦将军，幸会，受南域帝君之邀，女帝听闻桃源开启，还有十里市集壮观无比，特意前来贵域作访。"
"伏将军，我立刻派人禀告君上，请你们先往南府前行。" 秦川回敬，说话间打量对方，眼前这位男子锦袍华冠，星目朱唇长相极美，堪比自家的相陵君，不过是那种阴柔之美。秦川暗自轻蔑，所谓将士者，血汗挥洒战场，这位，想必是在床上挥汗吧，他早已听闻女帝喜欢养男宠。此时，伏鸣也察觉到了对方的神情，却面不改色。
秦川下令道:"小七，你带百位将士护送西域女帝去见君上。" 又点了另三位，"你们赶紧去通报御风和泽佑将军，届时护好女帝安危。" 秦川实际的心意是想说做好防备。
伏鸣正想带西域来者前行，却被秦川拦住:"伏将军，抱歉，如果你们想观赏桃源和夜市，人太多了恐怕会过于醒目，释灵期间我们南域以安全为重，一切严控，还请女帝谅解。"
伏鸣回身等古冷月的指示，秦川补充道:"此外，北域帝君今日也来了，他只带了五六位随从。"
无绝君也来了？古冷月听到这个消息，威严地说道:"我们就按南域的规则办事。伏鸣，你带上十位随从即可，其他人，就都留在边界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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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还是清晨时分，许知诺去往市集。
抵达那里时，她发现地面一片洁净，摊位是昨日布完后的老样子，东西都已物归原主。
那些游离的灵魂也已全部离开，被安置在附近的居舍里。释灵期间有隐匿在暗处的焱飞军负责监管，应该就是他们在夜里完成了余下工作。
昨日的一切似乎从未发生，但确确实实存在过。
灰暗的远空逐渐透明，许知诺伸展手臂，迎接清晨的第一缕光。
"又是新一天，有光明，真好。" 她想到最初的地界原是无尽的黑暗，能有昼夜之分，创造出光明的地界之主，不也是伟大的神吗。
许知诺正心里规划今日该做的要事，意外遇见一位比她来得更早的人，来者是管理市集的明霞，已在十里长街，从北至南巡游了一圈。
"许仙君，又这么早啊!" 还没走近，明霞就打起招呼。
许知诺回礼，发觉平时这位雷厉风行的女子神情疲倦。
明霞叹道:"今夜又要重新开始，明天也是，这般循环会持续三天。虽然君上提前嘱咐过，但昨夜亲眼目睹那个场景时，我心里也不好过，可想而知大家都不怎么舒服。" 她觉得许知诺这般早起，应该也是心事重重，便问，"昨晚的事，没惊到你吧？"
许知诺诚恳回道:"起先很震惊，但得知那些释灵还能回来，只是失去了之前的记忆…… 一切没结束，还有机会重新开始，这就好。" 她乐观地笑了笑，"并且，昨夜您操办的庆典美仑美奂，我们还能再次欣赏，我想想就开心!"
换一个角度看问题，有时事情就没那么糟糕。经许知诺这么一说，明霞的目光也随之晶亮，神色恢复了些。往常的她，有些张扬，甚至蛮横，对手下使来唤去，喜欢指点挑剔，不过若没她这种强势的性情，也管理不好地界首次如此规模的，并且是首次接纳释灵的市集。昨夜开幕的华美，连上邪相陵也赞叹不已。
明霞这回对许知诺的印象大有提升，曾经她小看许知诺，觉得她一副羸弱的模样，没有任何灵力，想不明白为何君上会如此看重她？还明明当当地将幽冥焰兽赠给了她，那可是地界最厉害的灵兽之一，何况纯黑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