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过的古雪也向她点了一句:"别乱跑。" 古雪一直言简意赅,说出来的话中肯有用。
总之,许知诺很谨慎地跟着那位叫霜儿的侍女,穿过殿堂的一扇侧门,行过一条悠长的幽径,她知道花园就在前方不远处,因为已闻到花香扑鼻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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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久,迎面五彩缤纷,鲜花缀墙。
瞬时,许知诺暂忘刚才那番紧张与害怕,穿行在姹紫嫣红的花木中,放佛又回到了人间,其实离开没多久,而感觉已似前尘往事……
好想家,妈妈,我一定会尽快找机会回来的……
许知诺敛住眼泪,收回游离的心绪,走向一面墙,细观爬藤繁茂的花植,向霜儿请教:"这花挺像人间的蔷薇,不过大很多,色泽更艳,花香也更浓,请问你们是怎么种植的?"
"这叫月无绝,原体应该是人界的月季或蔷薇,在我们地界用灵力与丹药改良后,开得更旺更香,花期也更长。"
"怪不得,真香。" 许知诺将头凑向花簇,贪婪地深吸香气。
"不要多闻,你不习惯,会暂失嗅觉。"
经此提醒,再闻时好像味道淡了许多,见许知诺面露惊慌,霜儿安慰:"过不久就能恢复。"
既然地界有月季蔷薇类的变种,许知诺问道:"人界的花都能在地界存活吗?"
"不一定,生命力强的或许可以适应,我也不太清楚,这花园曾是罗刹帝君为女帝所建,听说当初还请了好多位人间的花木师共同建造。"
许知诺想到自身处境,不由地为那些人难过,是否他们最后回到了世间,与家人团圆?顿了一会儿她问道:"地界有没有自己的花?"
"当然有,地界最初的花能在黑暗中成长,比如幽冥诀,离魂曼陀罗之类。但地界后来有昼夜之分,所以养花的范围也更有择选。" 霜儿的话与南域同僚们所言的相似。
许知诺心想,幸好地界有昼有夜,否则呆久了就成猫头鹰了。随即,她蹲身观察此地土质,是色深疏软的肥土,好土出好花,这与青山丽水育良人的道理相似,环境的好坏对生灵的生存与成长太过重要。
此行目的就是讨花肥,先用来滋养南域贫瘠的土壤,许知诺恭敬询问:"施肥的话,是用你们自制的肥料吧?"
"正是。"
"请问怎么配制的,能带我见识下花肥吗?"
"这个,是秘制,无法外传。"
霜儿果断拒绝,转身前行,许知诺紧随其后。路过一丛丛花一片片林,有些植物挺眼熟,类似海棠、瑞香、夹竹桃之类,园林里还有鸟雀,比南域的红首冠尾鸟漂亮许多。
除了土壤,还有气候,听说西域干燥。
"你们平常怎么浇灌呢?" 许知诺观察水源。
"我们这里不常下雨,不过附近有河水溪流,我与几位姐妹打理花园时,可用灵力将附近的水引来浇灌,也能施法布雨。"
花园不大,走了一段路,霜儿在前面顿住,转首回望许知诺,目光闪烁:"我,抱歉不能继续陪行,有事得先回殿,许仙君可自行往前,再走走。" 她绕了绕手指,指往一个方向,"等会儿,我回来找你……"
许知诺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宽慰道:"谢谢,没关系,有事你就先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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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儿离开后,许知诺朝她的指向前行。经过一片紫红色的小竹林时,她想到竹子不错,对土壤要求不高,种在临水边,在偏南的环境下容易存活,而且竹子的根系特别旺盛,蔓延速度快,能将好大一片空地占据了,省心省力。
此外,竹林有人间江南的气质,风摇翠竹,诗来花香,多美的意境。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她眯着眼睛边走边幻想,脑海里浮现出美妙的琴声。
然而声音萦绕,似乎越来越响。许知诺停止想象,却还能听见,时而哗啦哗啦,时而丝丝作响,好像什么东西在不停涌动。
紫竹林的颜色渐深,忽然,前方出现艳红似血的花丛,在风中摇曳,犹如一地燃起的火苗,绘出惊悚的妖艳之景。
许知诺刹住脚步,却被一股不明的力量所牵引,她倏然惊恐,竭力扭身往回走,而身体已然失控,刚才还踏踏实实的地面虚幻起来,脚底一空,竟直直地坠了下去!
坠落间,似乎嗅觉又回来了,一股强烈的血腥味……
忽地,她失去意识。
再回神时,她发现自己扑腾在浓得黑紫的翻涌的血海之中,不只她,四周满是人,一个个似被硫酸浇过的面目全非,有些连嘴都烂得不见了,却还鬼哭狼嚎地不停烈吼。腥臭黏稠的血水裹住身子,似被困于沼泽,根本无法移动,她只能乱颠双手,在浮沉间咕咙被呛了两口,差点呕出心来! 她不敢张嘴甚至不敢呼吸,因为血水无孔不入,还渐渐渗入每个毛孔,令体内的血液燃火似地沸腾起来,感觉要将人从里至外疾速腐烂!
许知诺使劲仰头,看到的是一片漆黑,这种感觉比绝望更绝望……
救命! 救命! 妈妈! 妈妈救我! 君上君上!
她在心里不停地呼喊。
这时,头顶一道身影降来。
"伸手!"
半张脸已被没入血海,许知诺动了动手指,根本无力抬手,即将沉沦之际,身子一轻,被捞了起来。
她感觉自己被横放在一只兽背上,飞浮至半空,头朝下的这个姿势,让她呕出一些刚才呛入的血水,嘴里那股血腥味愈加浓烈。
她恍恍惚惚,望着眼底下的景象,全身心都在剧颤。
这里是……
地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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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的尾段,希望宝宝们阅读时没有过多的不适感。请放心,诺诺吉人天相。
第8章 血池噩梦
许知诺自小讨厌噩梦,却常被噩梦纠扰。
想回家却找不到归路,被恶人或什么怪物追杀,逃离灾难现场,吃瓜掉牙齿,被告知要重读小学……
还有一个噩梦十分奇怪,她曾多次梦见,自己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心里似乎有个信念,但怎么也忆不起究竟。起初她很怕,但身心逐渐趋于宁静,似乎最后还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此刻,她正在经历一个坠往不知何方深渊的恶梦。
同样是在黑暗中,身体如飞射出去的子弹,完全无法自控地疾速跌落,快要将她跃至喉咙的心脏揪出来! 忽然,终于不再失重,但更恶心的感觉在体内如洪涛般席卷开来,她惊觉,自己浮沉在黑浓血腥的水里,只能疯癫地扑腾着……
啊啊啊 --
将剧烈的恐惧化为一道极尽凄厉的尖叫,许知诺才逃脱噩梦,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记得不久前自己在女帝的花园里,然后…… 刚触及记忆的刹那,她即刻剧烈作呕,起身咳吐。
她想将五脏六腑统统呕出来清洗百遍千遍! 嘴里乃至身体里里外外的每一处,都充斥着无比的肮脏感,她感觉连自己的呼吸都带着腥臭味。
许知诺从没这么害怕过,对于古芳园的经历,她不确定是恶梦抑或现实,总之是想象力能触及的最可怕的黑暗边缘,若再进一步的话,她会彻底崩溃……
忽然更想回家了,心念着妈妈,许知诺抱头坐在床上直想大哭一场,却发现无泪可流,体内的水分似乎枯竭了,口渴难忍。
"喝下这个,你会感觉好些。"
有谁递来一杯浅绿色的水,许知诺揣着尤为惊恐的心,抬头望去。
见到眼前人时,她以为是上邪相陵,正想扑前去揪他的衣袖,再一看,这位玄衣人与上邪相陵长相犹似,但气质极其清冷。
"这水能祛除你体内的那些脏物。" 玄衣人的声音也很冷,不带一丝情绪,但见苏醒后的这位女子失魂落魄的模样,出于好意,他慰道,"你现在安全了。"
许知诺呆滞地凝视他,半晌后才回过神,犹豫地颤手接过那杯水,喝了一小口。
稍许,感觉燥热和作呕感确实趋弱,许知诺又速速向他讨了水,不停地一杯接着一杯,直到确定体内被彻底清洗干净,她才停下来。
见她心神有所缓和,那人问道:"你怎么会在那里?"
"哪里?"
"罗刹血池。"
啊,许知诺一声哭腔,原来那个她无能触及的记忆,那个最可怕的噩梦,竟然是真的……!
她颤颤地问:"那是,地狱吗?"
"血池只是类似狱界的厄境之一,若不是你有灵力护体,坚持不了这么久,而我路经时也发现不了你。"
"我,我在女帝的花园,我……" 许知诺闭眼摇头,不愿再往深处探索。
强烈的作呕感忽又翻腾上涌,她使劲撑住,缩回床边曲起身,刚才喝的水足以化成眼泪,终于能够哭出来,于是她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
玄衣人目光冷淡,默着由她恸哭,直到她哭累时,玄衣人靠床边坐下。
"如果你真的很害怕,我可以帮你消除这段记忆。"
"求求您,帮帮我……" 许知诺抬眼,泪水似断线的珍珠自脸颊滚落,眼前人的面容已模糊得如水中之影。她薄弱的意志承受不了这般至极的恐怖,它们会一直在她体内蠢蠢欲动,随时还会趁机膨胀,残酷地腐蚀她的身心。带着这种记忆,她就永远也快乐不起来了!
玄衣人伸手触往她的额前:"你想清楚了吗?"
许知诺眨了眨视线不清的眼睛,忆起一事:"稍,稍等,请您帮我记些话。"
她忍痛回思,古芳园的花肥秘制应该与血池有关,所以初闻花香时,她察觉一丝奇怪的味道,好像有点血腥,但万万没想到…… 所以他们的肥料,绝对不能用。
许知诺抹着眼泪,努力镇定心神,口述道:"不要讨肥料了,我们自己想办法,改良南域土壤,引进人间易存活的花木,建桃源。"
"南域?是谁要建?" 玄衣人问。
"上邪相陵君。"
玄衣人顿了顿,又问:"你是他请来的那位人间花木师?"
许知诺木然应道,眼里满含求救之情看向对方,见玄衣人手起白光,往自己的前额点来。
稍许,身体一阵松弛。
再不久,她发现自己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随后不断地往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出现一幕景象。
无尽的黑暗里,似乎渐渐地,有一点点泛白,被微弱的光逐渐照亮。
远处的光源中,一位少女盘腿静坐,如一尊圣洁的佛像。她身前有盏灯,如涌泉般不断溢出光华,少女周身也持续浮现光晕,粉色的衣袂微微飘盈,这些光芒延伸至黑暗间化成点点星光,像弥漫在夜空中璀璨的银河。
少女忽然觉察到什么,睁开眼,一双静湖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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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睁眼之际,许知诺也再次醒来,看见一位玄衣男子坐在床边。
"君上?" 她诧异,撑起身时,头疼晕眩。
玄衣人凝视她,英俊清冷的面容现出惊疑,方才一直平如静水的目光不住地流转。
许知诺定睛看他,良久才悟道:"啊,您不是上邪相陵君,您是?"
她急忙环顾,刚才自己与上邪相陵,还有古雪正在拜会西域女帝…… 怎么突然瞬间转移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她还躺在床上?旁边还有位陌生男子?真是见了鬼了!
许知诺心速加剧,连连问道:"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您是?"
"这里是北域。"
"啊??" 许知诺一头雾水。
玄衣人剑眉微蹙,递给她一张纸条:"收好了,等你回去后,按这上面写的做。" 他迟疑片刻,语调稍有颤动地问:"你,认得那位在黑暗中的女子?"
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一阵打闹声,门被猛然推开,冲进一道身影,门外的地面横竖躺着好几位人,因为背光,许知诺看不清来人面目。
身影望向躺在床上的许知诺,走近几步,许知诺这才看清,一副纯美的容颜狠狠一笑,喝道。
"无绝,你好不要脸,她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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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回归南域
许知诺实在想不通,她明明是与上邪相陵在西域拜会女帝,古雪呢?古雪完全可以作证呀!
"你怎么在此处?" 已近身的上邪相陵提眉问道。
"我,我不知道……" 许知诺支吾,十分迷惘。
上邪相陵气势汹汹地推了一把玄衣男子,怒斥:"你对她做了什么?为甚她躺在你宫殿的床上?!"
上邪无绝让开几步,默默走向窗前,似乎在思考该不该道明真相。上邪相陵又看一眼许知诺,回头继续朝那位质问:"她怎么换了身衣服?!"
许知诺看向自己身上的白衫,内衣式轻装,赶紧拉起被子一盖,顿时有种被抓奸在床的感觉。她自觉头脑昏沉,也不知为什么身体极度疲乏。
上邪相陵焦灼地盯着她,宝贝似的细细打量:"你好好想想,我和古雪随女帝去会这冷面人," 说话间,手往那位一指,"等我们回来时就找不到你了,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那位叫霜儿的侍女说陪你去赏古芳园,走着走着你就不见了!"
许知诺思来想去,能忆起的,就是迈入古芳园那会儿……
见她神情恍惚,上邪相陵起身走向上邪无绝,与他正面怒视。
上邪无绝思定后,用心语传话,告知血池以及他为许知诺消除记忆一事。听罢,上邪相陵万分惊恐,瞬时双眸蒙上湿雾,颤声道:"我竟然让她,受了这么大的苦……" 继而他愤怒攥拳,狠狠咬牙,"古冷月,我绝对饶不了你!"
上邪无绝劝道:"先将事情查清楚,再下定论。" 自他目睹这一幕幕,心底不断腾起疑虑,斟酌片刻,问道:"相陵,你有什么瞒着我?"
"什么意思?我的事与你无关。" 上邪相陵怒意未消,甩袖转身。
"我在她的梦境里,看到长欢了……" 上邪无绝拉住他,"如果真是涉及长欢,我需要知晓真相。"
"哦?可笑!" 上邪相陵甩开他的手,凑近他,一字字地心语,"当初她需要你的时候,你做了什么?"
说罢,上邪相陵大步走回床边,看着面容苍白疲倦的许知诺,心里一阵痛。他极为温柔地伸手,将她散乱的头发理了理:"是我不好,太大意了…… 你在花园里绊了一跤,所以不记得某些事,无妨,不必再去想这些。"
许知诺心道,对! 肯定是自己摔跤时不小心磕到脑袋,人间有暂时性失忆这一病症。
在上邪相陵的抚摸间,她不禁羞涩,扭头避开他的手,往四周环顾,问:"古雪呢?"
"她说要在西域呆几天。"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到地府时,我给你施了护身灵力,通过它,我能在远距离感应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