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梦烬——樵渔唱晚【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12 23: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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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虐了这么久了,是时候该甜一甜了。
第36章 杯酒当歌(3)
  离邛城还有一段距离,浓重的黑烟已经蔓延过来。
  随着马蹄踏近,天色越来越暗,刀锋冷器相击的声响传入落漪耳中,残风拉扯着她过腰的长发。
  “驾!”一声驱策,马儿跑得更快了几分,鬃毛飞扬,带起的尘土留下了疾过的足迹。
  城池之下,战火纷飞,刀剑喧嚣,满地的尸首分离,混乱的钢箭在空中交替着。
  落漪手持寒冰剑,纵马冲进战场。
  她辨出敌军,朝前一挥,似平地卷起一阵暴风雪,荡开了拦截的士兵。
  流窜的飞箭刺中马身,马一尥蹶栽了下去,落漪迅速飞身而起,四周的敌兵见状纷纷扬刀杀了上来。
  她凌空一转,磅礴的剑气萦绕周身,落时轰然迸发出来,一个个肉实的身体被横七竖八地荡飞出去。
  慕枫驱马紧随其后,他将手掌摊开,往旁边一吸,一杆扎进泥土里的银枪嗖地握到他手中。
  慕枫肆意挥舞,得心应手。
  寒光闪过,鲜血四溅。
  挥出去的寒冰剑旋转回落漪的手上,横扫之处留下了冰冷的剑气,“慕枫,擒贼先擒王!”
  慕枫纵身飞出,身形极快极稳,似疾风掠过乌压压的人头山。
  转瞬之间,就越到一个看似军中首领的附近。
  银枪在他手上,简直就如神兵利器般遇神杀神,连续击杀挡在前面做肉盾的牺牲品。
  慕枫腾空一跃,直取那将领的项上人头。
  慌乱中,将领未来得及闪躲,粗重的银枪生穿其背,从胸部刺了出来。
  铁器冰冷最是无情,那将领喷出一大口血,顷刻倒下、死去。
  群龙无首,小兵们慌了阵脚,四处逃窜。慕枫听到这人是派来的先锋将领,并不是真正的老大。
  不远处忽传雷鸣般的搏杀声,腾腾杀气将一方天地都撼动了,而此处的战场渐渐安静下来。
  眼下敌军退去,邛城的将士们终于松了一口气,护城将军一副战损模样,吩咐属下立即打扫阵地。
  慕枫正在前后打量落漪有没有受伤,护城将军跛着一条腿走向他们,行礼致谢。
  过了会儿,马踏声如虎啸龙吟般响彻云霄,他们皆抬眼望去,一支磅礴的大军铿锵有力地行将过来。
  全军上下浑然一色,尽是黑金色的战甲,战袍肆意飞扬,浩浩汤汤好似山洪倾覆,在距城门百余米处顿然停住。
  大军列好队形,整齐有序,中间留出一条狭长的路。
  漫天的黄沙,庄严肃穆,一个男人从中踏马飞奔而来。
  那马要比其他人的马高大强壮许多,是上好的汗血宝马,通过马就知道策马之人一定不简单,只见护城将军大喜:“是林将军!”
  他仿佛看到了希冀,久困在黑暗的人终于盼来了光明。
  男人一手勒缰,一手握着熠熠生辉的金戟,气宇非凡,确有战神之姿,山海般的气势。
  汗血宝马的一声长啸撕裂了此时压抑的空气,他跳下马,将手中兵器扔给了旁边的副将。
  男人是铜色的肌肤,眉眼极其浓重、深邃,身躯伟岸挺拔,身后的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男人只身走上前,邛城的一众将士纷纷叩拜行礼,场面壮观。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眼前的这位是犹如神明下凡的镇国大将军,将士们对他又敬又怕,只听他说:“都起来!”
  男人走到落漪的面前,弓背仔细瞧了瞧,而落漪向他轻轻挑了下眼尾。
  一旁的护城将军刚要上前介绍,男人就露出一口小白牙,粲然一笑。
  男人猛地一下把落漪圈在怀里,周围的将士再加上慕枫都是一脸吃惊地愣住。
  八面威风的三军主帅竟在大庭广众之下紧抱一个美丽的姑娘,模样像极了不羁的少年郎,浑身洋溢着欢喜雀跃。
  男人身上的铠甲坚硬无比,硌得落漪有些难受,她拍了拍男人漆黑的肩甲,“林沛,差不多得了!”
  男人这才松开怀抱,又将脸凑到她的面前,一点儿没有将军样,“阿落,这么久没见了,有没有想我啊!”
  毫不顾忌场合。
  落漪紧忙将脖子向后缩了缩,她用指节敲了下男人的脑门,“林将军,请注意身份,先干正事!”
  林沛笑了笑:“遵命!”
  众将士看得有点懵,这是在打情骂俏么?这女子是何来历?竟让他们的大将军低下了头!
  他们又不自觉地挪开视线,不敢多看。
  杵在一边的慕枫咬起牙,脸色沉到了极点,因为又是一个叫“阿落”的人!
  林沛转身之际立刻变回严肃脸,眉宇间又凝重起来,对着大军高声道:“众将士听令,随我入城!”
  城门大开,邛城的将士扬起欢呼,恭迎他们的将军。
  落漪随后入城,眼中景象皆是被战火所殇的痕迹,断垣废墟,满目疮痍。
  战争摧毁的是一座城,更是老百姓的家,情景交融,她的心情更沉重了。
  慕枫默默无声地走在她的身侧,落漪似乎感觉到了一道戾光,转移了视线,倏地一怔:“你这是什么眼神?”
  慕枫双手交于胸前,样子特傲娇,撇嘴问道:“他是谁?”
  “你不是知道么!他是南国的将军啊!”
  “我问的……他是你什么人?”
  “我……”落漪顿了顿:“他是我许多年未见的老友啊!”
  “老友?哪种老友?”慕枫刨根问底。
  “反正我们很早就认识了……”落漪回想:“他母亲走得早,父亲又常年在外征战,他从小就被寄养在长林城的外公家,少时我们经常玩在一起,后来他外公病逝了,他父亲就把他接走了。”
  “这就样?”
  “嗯。”落漪点了点头。
  简单的几句话愣是让慕枫听出了青梅竹马的匪浅关系。
  他揉起下巴寻思着,老朋友久别重逢,抱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但他想到那人喜出望外的表情,着实来气。
  慕枫随着落漪的脚步,来到城内一处救治伤员的瓦房前。
  房中充斥着各种声音,疼痛难忍的惨叫、撕心裂肺的哭泣、来来往往的疾步声。
  落漪走进去,视线扫了一圈,浑身是血的、缺胳膊断腿的、被火燎得面目全非的、被刀剑刺得肠穿肚烂的……
  外面的锅炉里煎着药,巨大的血腥气混杂着药味。门前,慕枫的脚步略微一顿,不禁在鼻前扇了两下。
  落漪挽起衣袖,毫不在意地上前帮忙,她手脚极其麻利,该拔箭就拔箭,该缝针就缝针。
  血水乱喷,溅得落漪脖颈、前襟满是血迹。她完全不睬,对着一个个血肉模糊的身体清理伤处。
  少倾,又抬进来一个伤兵,左腿被剁去半截,伤口还在汩汩冒血。
  落漪给他处理伤处时,伤兵疼得身体扭曲,惨叫连连。
  落漪喊道:“慕枫,快过来帮忙!”
  她让慕枫按住伤兵的身体,自己凝神给伤兵止血包扎。
  清寒的日光下,慕枫侧眼注视她,冷静专注。这个人处理好了,就紧接着下一个。
  忙碌了一个傍晚,夜色已深,没有再送来伤员,总算可以喘息片刻。
  慕枫接来一盆热水,让落漪把两只血手清洗干净。
  当下连粗茶淡饭都没有,只有干得噎人的粗面饼子,就着白开水往下咽。
  落漪拿了一个给慕枫,让他先吃点垫垫肚子,慕枫满脸嫌弃,看了半天也下不去口。
  两人坐在门口旁边的台阶上。
  落漪咬了口,浅尝一下,可能是累饿了,感觉干巴巴的饼子还蛮香甜的。
  慕枫感慨说:“没想到你竟做得来这些事?”
  “你以为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女?”落漪弯了弯唇角:“我和大哥闯荡江湖的那几年,这样的事遇多了,刚开始我也受不了,后来硬着头皮上阵,慢慢就适应了。”
  她缓缓起身,望向深远的夜空,说道:“这人间啊,除了美景,还有数不尽的疾苦……大哥说过,身在高位的人只能看到头顶的天,远处的山,是缥缈的、冰冷的。若不脚踩在红尘泥土里走一遭,用心地体验一番,哪知烟火的灿烂、情感的温度?”
  慕枫的心里泛起涟漪,随后吃掉了整张饼子。
  敌军没有打道回府,而是驻扎在城外的几十里处静待时机。
  林沛懒得跟他们周旋,直接大张旗鼓地带兵出城,去杀个他们片甲不留。
  一觉醒来,慕枫看见落漪正高高地站在梯子上帮忙修缮房屋,梯子看起来不太结实,松松垮垮的,下面连个扶着的人都没有。
  慕枫摆头叹气,怎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他扶稳梯子的下端,对上方说:“我下来,我上去弄!”
  落漪低下头:“你会吗?”
  慕枫实属无语:“瞧不起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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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杯酒当歌(4)
  城中百姓都在紧锣密鼓地重建家园,忙中有序,慕枫挑着担,箩筐里装满沙石,来来回回十几趟,肩膀都被压出了青红的印记。
  冬雪数九寒天,大地都冻裂了缝,他第一次干苦力,有点吃不消,即使一身的功夫和肌肉加持。
  落漪一边煎着药,一边挨个给伤员包扎,屋子里烧着火,药味浓郁。
  她往窗外望了望,寒风像刀子似的猛刮,枯树枝发出惨烈的哀嚎,她在想慕枫这家伙能不能受得住这种苦。
  晌午时分,女娘们做好了吃食,落漪跟着她们一同去放饭。
  冻云中照下浅浅的斜辉,衬得盖着霜壳的松柏格外青翠,男人们干劲十足,闻到饭香,四面八方地涌来。
  跟慕枫一起干活的小伙子小江看到落漪,连忙打招呼:“龙姐姐,慕大哥还在忙,他让我帮他来拿饭,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他。”
  落漪随着小江往里走了一段路,目光穿过人群瞧过去,见慕枫浑身脏兮兮的,周围还扬着尘土,小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
  慕枫回头看到落漪,洗了把手,随即用衣袖擦了擦脸,满心欢喜地跑过来,“你怎么来了?我还想着赶紧把这里的活干完去找你。”
  落漪扯了扯嘴角:“嗯……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偷懒。”
  两人坐在一隅的石阶上,慕枫大口大口地吃着热乎乎的饼子,落漪递给他一碗水,慕枫接过,一口气就喝完了。
  他吃得太急,咳个不停,落漪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不觉莞尔:“慕枫,我有点对你刮目相看了。”
  慕枫一顿,旋即把饼子囫囵地吞下,一张脏脸往落漪的跟前凑了凑,又没个正形:“那我可以理解为你欣赏我了……倾慕我了……”
  “情爱”之事真的很奇妙,落漪也不知什么时候对这个讨厌鬼有了感觉,浅浅的,不易察觉,好像现在更深刻了。
  她戳了下慕枫的脑门,“离我远一点。”
  落漪日日晌午都跟来送饭,看望不让人省心的家伙,据说前天胳膊弄脱臼了,昨日又把腿摔出了血。
  落漪给他包扎,动作略微粗暴,慕枫叫疼,落漪没好气道:“忍着!”
  她绑好了绷带,放下裤腿:“你是多久没练功了,四肢都退化了。”
  慕枫支吾道:“我我我……”
  “我什么……”落漪语气很凶。
  慕枫像极了犯错的小孩子,委屈巴巴的:“我不是没注意嘛!”
  “我怎么觉着你就是故意折腾我呢!”落漪逼视他,慕枫心虚地闪躲目光,他举起双指保证,“绝对没有!”
  落漪起身,拂了拂身上的落雪,“你今天就休息吧,别做工了,我走了。”
  慕枫挽留:“你能陪我嘛?”
  “不能,我很忙的,北巷的尸骨还等着人去收殓……”
  脚底发出踩雪的声响,身影渐远。
  慕枫在后面喊道:“那你记得来给我换药啊!”
  小江见落漪走远,悄悄凑近道:“慕大哥,你伤的是腿,又不是手,再说我也可以帮你包扎,你干嘛非要让龙姐姐跑一趟啊?”
  “小江呀,你没娶媳妇吧。”
  小江挠挠头:“我还小。”
  慕枫瞟了他一眼,“可有喜欢的人了?”
  “也没有。”
  慕枫“切”一声转过头,“那你懂什么!”
  翌日晚,马夫驾车送补给过来,落漪顺道借了光,慕枫迎上去,帮忙搬东西:“今天怎么晚了?”
  “重建工程的进度远比之前预想的快,我帮忙画图纸来着。”
  “你还会做这个?”
  落漪微挑了下黛眉,“当然了!”
  “对了,我给你带了一床厚的被子,你们屋里的火烧得不够暖,我特意在火边烤了几个时辰,天寒地冻的,别冷到了。”落漪说时递给了他。
  慕枫有些无措,她俩就这样四目交接地对站着,落漪向他使眼色,可慕枫的双手还在犹豫,落漪摇了摇头后塞给他。
  夜里,慕枫辗转反侧,在温暖的被窝里反而睡不着了,满脑子想的都是送被子的人。
  残雪压枝,檐上结霜。
  落漪连续熬了几天的夜,跟她一起赶工的同伴已经坚持不住了,倒头就睡且睡得死沉。
  几根蜡烛映得一间狭小的房舍通明如昼,不知外面是几更天了,落漪专注在图纸上,手里的笔就没有停歇过。
  忽然一注冷风灌了进来,她抬头瞅了眼,又埋头画图。
  那人随手关上了门,把拿进来的裘衣盖在她身上,自觉地坐到她的身边。
  “眼睛不要了,身体不要了,我头次见打白工,还这么起劲的……”欠揍的声音喋喋不休。
  落漪扭头瞪他:“慕枫,你能不能安静点,别把大家吵醒了。”
  “不能,除非你现在去休息,我就不再念叨了。”慕枫侧过身,歪着头,一只胳膊搭在书案上,一个劲地烦她。
  落漪无奈:“我画完了就去睡。”
  慕枫把她手里的笔抽走,“然后天亮了,你又去做别的事了,嗯?”
  “别闹了,把笔还我。”落漪去够,慕枫又是老套路,先举过头顶,高度让她拿不到,见她要起身,就放到背后去。
  落漪将他扑倒,“给我!”
  “不给!”慕枫又反过来把她压在身下,说道:“持续战斗,要先保重身体,你再这么没日没夜地熬下去,铁打的人也会病倒的……”
  落漪不想听他啰嗦,上手去挠他的痒痒肉,他们在一块狭窄的地方滚来滚去,扭成一团,差点吵醒睡着的人。
  落漪坐起来,向他伸手要笔,“可你了解我,如果我不把手里的事情做完,是睡不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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