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兮一瞬间整个人像是血液倒流一样，浑身以肉眼看不见的幅度微微发抖，面前的米线已经快坨了。
还是对着冷硬的墙面，没有任何的光亮能在这个时候流进徐兮的眼里，她无力地问道：“一定要去他那边吗？”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杨叔叔先前说了他那边有工作机会，工资也很不错，没有不去的道理啊。这事要是成了，下回见到你李阿姨一家给我懂点礼貌，喊人的时候热情一点。”
有事求人就要低人三等。
赵华说完，又看了一眼徐兮面前凉透了的米线，突然想起今天的晚饭刚好他们三个人吃完了，也就没有剩饭留给徐兮。她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留下一句“早点睡”就走了。
最终那碗凉透了的米线还是被徐兮吃光了，就是吃完之后胃有点不太舒服，但是徐兮浑身像是被冰水浇灌，并不能感受到那碗米线吃进肚子里有什么不妥。
这个夜晚很晚的时候，徐兮还呆坐在桌子前面，双眼无神地看着面前的练习卷，一下子都没有动过笔。
后来逐渐夜深，已经听不见来自这个世界的其他的一点声响，徐兮才缓缓地走进卫生间洗漱，然后关灯睡在了床上。
窗帘很遮光，所以没有一点光能透过重重的遮挡来到徐兮的面前。
第二天徐兮还是一如往常一般早起，徐梓迅的上课时间比她要迟很多，所以这个时候家里的其他人还在睡梦中沉睡。
早饭一直以来都是徐兮在外面自己解决，所以出门的时候徐兮就被凉风吹了满面，这才感觉到昨晚那碗米线在她的胃部留下了怎样的痛感。
出门的时候徐兮下意识地往楼上看过去，楼梯蜿蜒而上就像是会吞噬人的巨物，徐兮连忙跑了下去。
胃痛的不舒服让徐兮买了两个包子却没有一点吃下去的欲望，只好一直拿在手里，直到到了教室她才发现包子已经凉了。徐兮只好把包子塞进桌洞里，然后去后面给自己打了一杯热水，回来之后便趴在桌子上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谢思雨到的时候就看见徐兮少见的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你怎么了？”
“没什么，”看见有人谢思雨来了，徐兮便坐直了身子，“就是胃有点疼。”
“早饭吃了吗？”谢思雨的语气有点着急。
“买了，但是还没吃，到校的时候发现凉了就没打算再吃。”
“你这样可不行，我这里有袋面包，先给你填填肚子。等会儿我去帮你问问谁有没有胃药。”
徐兮先道谢，就着热水把一袋巧克力面包吃了，吃了之后并没有什么即时的作用，而谢思雨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在早读课开始之前谢思雨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回来了，一回来就把一板铝碳酸镁片放在徐兮的座位上。
谢思雨带着笑说道：“我刚刚去医务室给你拿的。”
徐兮眼眶一热，微凉的心有种小心翼翼被安抚的感觉，“谢谢。”
“不客气。”
吃了药没多久徐兮就感觉好了很多，但是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只剩下虚无的躯壳，她突然间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无措。
一旦徐父真的在杨坤一那里谋了工作，以后两家人的交往肯定会更加频繁，一想到这个徐兮就觉得整个身体的骨缝都在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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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apter7
自那日起，徐兮明显感受到来自赵华对杨坤一一家的热情，就比如好不容易一个周末徐兮能在家吃饭，饭桌上赵华和徐文一直在谈论关于杨坤一的事情。
“他都给你安排好了？”赵华问。
“差不多了，”工作有着落了徐文的心情自然也跟着好起来，“他让我下个星期一上班的时候去他们公司走个入职程序就行了。”
赵华一听，立马就开心的不得了，“那我明天买点东西提上去，还有下个星期和他们一家去烧烤的事情你别忘了。”
徐文自饮一小杯白酒，闻言道：“这忘不了。”
徐兮和徐梓迅分坐在方桌的两端，原本徐梓迅是想要看动画片的，但是被徐文中途截胡了，于是几个人只能跟着他看每日的午间新闻。
徐兮的心思不在这场桌子上，吃到一半的时候赵华和徐文的谈话终于从杨坤一一家人的身上移到了电视上。
“这男的要什么没有，怎么这么想不开对小孩子下手。”
徐兮突然听见赵华说道，在乱糟糟的四周，始终没有集中注意力的徐兮终于把无神的目光移到了光影错错的电视机的屏幕上。
硕大的新闻标题就在屏幕的下方，徐兮看见那几个能把她眼睛刺穿的字——北市张某因涉嫌强/奸/幼女被依法批准逮捕。
新闻上说张某是北市有名的刑辩律师，如今丑闻曝出之后已经被原律师事务所开除，现在正在等待警方的调查。
徐兮匆匆地把视线收了回来，一直低着头，嘴巴里的饭菜像是经久风干的石块难以下咽。
她听见徐文接过赵华的话：“是啊，大好的前途被自己白白葬送了，真糊涂啊。”
徐兮突然抬起头，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父母，莫名地问了句：“这件事情不是他活该吗？可惜什么？”
许是没想到徐兮会突然说话，但赵华还是顺着她的话回答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啊，我看这周围的女孩子那么多，根本没听说过这种事啊。”
徐兮如鲠在喉，听完这句话之后便低着头，再也咽不下去一口饭。
赵华没有注意到徐兮的不对劲，依旧在和徐文说着话。
“发生这种事，这女孩子以后的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啊，万一被以后的男朋友家里那边知道了，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她这个样子呢。”
嘈嘈的声音不绝于耳，徐兮的耳膜像是被很深的水从外使劲地往里面挤压，一时之间她连面前的饭菜都看不清楚。
身上的肌肤都像是泡在野外的泥潭里，徐兮已经渐渐地感受到自己快要与这些泥沼融为一体了。
而她的口鼻都被捂住，动弹不得。
“徐兮，你在里面干什么呢？那么长时间不出来，最近电费又涨了，暖气省着点用，洗完就快点出来。”
“呼——”
徐兮猛地从浴缸里钻出来，水滴顺着她的发梢慢慢地沿着身体的曲线往下流。
“听到了吗？”
赵华又拍了拍卫生间的门，徐兮彻底回过神来。
“知道了，”徐兮有气无力地回了句，听见赵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才从浴缸里出来。
等到她擦干净回了卧室之后才知道自己在浴室里待了多久，将近两个小时，怪不得赵华会忍不住来敲门。
吹干头发之后便看见谢思雨给她发消息问题目。
徐兮来不及把头发梳齐就开始给谢思雨写解题思路，刚写完就看见谢思雨给她转发了校园墙的一条帖子。
上面赫然是贺淮也和杨慕李的偷拍照，不过就从这单单的一张照片都能看出这拍摄者还是有点手法的，其中的氛围竟然营造的恰到好处，饶是徐兮这种不爱八卦的人都能看出一点粉红气泡来。
当然，如果其中的主人公不是贺淮也和杨慕李就更好了。
徐兮看了一眼下面的评论，无一不是在说这两个人从外貌到家庭有多相配。
不过十五平的卧室内，头顶的灯并不是很明亮。
徐兮面无表情地滑动着手机屏幕，像是无关的人一样把评论从头到尾地看完了。
谢思雨：这些人真会看热闹啊，也不看当事人有没有那份心思。
徐兮看着谢思雨给她发的话无奈地笑笑，只给她回复：那题的答案还要吗？
谢思雨：要，怎么不要！那道题目我想了很久都没想出来到底为什么这么写。
徐兮：嗯，我给你发过去了，你应该能看得明白，看不明白再问我，我先写作业了。
谢思雨：好滴，暂时不打扰你了，谢谢小兮。
退出和谢思雨的对话框之后，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消息进来，徐兮简单地滑动了一下就暗灭了屏幕，把手机丢到一边，心无旁骛地写起作业来。
这个周末除了那个莫名其妙不知道是谁发的帖子外，徐兮的生活照旧没什么起伏。
日常的时候周末只有星期六一天是休息的，徐兮按部就班地早起去学校，一直到谢思雨坐到座位上和她说着话整个人才像是归到了地面有了实感。
这次期中考试是分班之后迎来的第一次大型考试，全年级上下都很重视，肉眼可见的就是上课期间来巡视的值班老师越来越多了，稍微走点神就能被记下来在全年级的班主任群里进行通报。
上课的时候，谢思雨为了抵抗睡意就偷偷地拿出不容易吃出声音的小零食，像是设定好程序似的往嘴里塞，一边吃还一边给徐兮怀里塞了一点。
后面坐的男生原本是昏昏欲睡的，结果听到前面小仓鼠似的动静就十分讨好的伸出手：“雨姐，给我分点吃的呗。”
谢思雨撇了一下嘴，然后头也不回地抓了一把递到后面。
“谢谢雨姐。”
后面的男生叫钟家瑜，没事就喜欢和谢思雨插科打诨、嬉嬉闹闹，钟家瑜得了谢思雨的零食之后笑得嘴都闭不上，还说下回也带点好吃的给谢思雨。
谢思雨踢了一下后面的桌角，“闭嘴，上课呢，讲话小点声音。”
“收到收到。”
徐兮被这两人的互动逗笑，三个人看见讲台上的老师朝着这边看过来才收敛了一点。
说是收敛，没过多久徐兮就察觉到旁边的人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吓得她连忙问道：“怎么了？”
徐兮说着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后面瞟，就看见钟家瑜心虚地朝她笑了笑，徐兮也就大概猜到又是这两人又有小矛盾了。
谢思雨压低声音说：“烦死了，他老是在后面拿我的头发玩，怎么讲都不听。”谢思雨说完脑中灵光一闪，解了头发就在后面扎了一个丸子头。
果然这个丸子头一扎，钟家瑜就无处下手，两人总算是消停了一点，结果一下课谢思雨就迫不及待地和钟家瑜吵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互不退让。
徐兮在旁边写着题目，看起来不像是被这两人打扰的样子，只不过刚写好一个步骤她就想起来高一的时候一件事。
那时候徐兮和贺淮也也是坐在前后桌，有一次上课的时候徐兮用了很久的头绳突然间就断了，在询问过周围的人都借不到一根头绳之后，徐兮就无可奈何地用一只手攥着自己的头发不让它散开。
结果刚攥着没多久，徐兮就感觉到另一只温热的手靠近了她攥着头发的手，然后在顶部用手指圈住了徐兮的头发。
突然的触碰让徐兮一下子就松开了手，刚想转身看看发生了什么就听见贺淮也在她后面抵着她的肩膀，压低着声音说道：“别动，我替你攥着，你的手举在后面没有我这样方便，反正就快下课了。”
发尾被别人握住的其实是没什么安全感的，但是贺淮也没用着什么劲，像是没人攥住她的头发一样。后半节课徐兮整个身体都不敢动一下，贺淮也的那只手像是无形之中禁锢了她一样。
直到下了课徐兮才从贺淮也的手里抢过自己的头发，结果还被贺淮也嘲笑了一番。
当时徐兮还没像现在这样避着贺淮也，转过身就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贺淮也在空气中握了握刚刚握住徐兮头发的手，上面顺滑的触感还没有消失，他垂眸笑了一下然后对着徐兮说：“你刚刚头发被我握住的时候动都不敢动一下，难道不好笑吗？”
徐兮几乎是立马后悔了为什么当时没有拒绝这人毫无理由的帮助，最后还得被这人嘲笑一番。
“切，”徐兮又坐正了身子，“你知道被人薅头发有多疼吗？万一我忘记了我的头发在你的手里，那岂不是会有‘灭顶之灾’？”
贺淮也听完又被她的形容逗得一直笑个不停，徐兮觉得他这人实在是莫名其妙索性就不搭理了。
结果就是从那次之后就有人过来贼兮兮地打趣他们两。
“你们两有没有注意听刚刚语文老师在课上说了什么？”
语文老师上课不知道要说多少句话，徐兮和贺淮也怎么可能知道他是问的哪一句。
“不知道，”徐兮回答道，“老师上课说的话太多了，你这么一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那位同学的视线在徐兮和贺淮也的身上来回一圈，然后才似给他们两解惑一样说道：“语文老师说，在古代，男子给女子梳头发之能是夫妻之间的关系。”说完之后他就用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看着徐兮和贺淮也，意思就是你们两不一般啊，有什么情况赶快如实招来。
徐兮没想到这人的思维会发散成这个样子，一时之间恨不得让他把话重新咽进去。
“瞎说什么啊？再说我们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好吗？贺淮也，你说句话啊。”
徐兮扭过头去看贺淮也，希望对方也能为这种无聊的玩笑据理力争两句，结果就见贺淮也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着徐兮一直笑。
徐兮莫名觉得脸颊发热，不自在地又把头扭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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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8
直到上课铃的响声响起，徐兮才从回忆的漩涡里抽回来。
旁边的谢思雨和钟家瑜已经恢复寻常了，仿佛刚才吵架的不是他们两一样。
那时的徐兮看不太懂贺淮也那个笑容的意思，甚至一度认为这个人实在是幼稚的很，只会做这些小把戏来惹她生气，但是现在想想或许那笑容根本就是别有深意。
“今天下午的体育课还上吗？”
徐兮听见周围有人问。
“上啊，”班长很快地说，“体育老师无病无灾地怎么就上不了体育课了？”
“这不是体育老师总是在别的任课老师嘴里总是忙的脚不沾地，弱不禁风嘛，再加上最近要考试各科老师抓的那么紧，就怕一不小心体育课又被哪个老师占了。”
“放心，”体育课代表及时插嘴进来说，“我问过了，今天下午的体育课是正常的。”
下午第一节 课就是体育课，每次体育课都是五个半一起上，这就意味着徐兮会在操场上看见贺淮也。这个念头在徐兮脑海里一闪而过，其实没掀起多大的波澜。因为就算知道贺淮也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操场就那么大，但是两个人都不一定能有见面的机会。
队伍零零散散地往操场走，凉风把徐兮沉浸在学习的思绪吹得一干二净，她缩在立起来的领子里，露出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面前高高低低的背影。
旁边谢思雨在和钟家瑜吵闹，在她身边来回绕圈，谢思雨扯着她的衣角，笑声回荡在林梢间。
徐兮看见金黄的银杏叶在空气中打着旋缓慢地落下来，落在旁边的灌木丛里盖住了枯黄的草坪。
出神间，徐兮忽然被谢思雨扯了个趔趄，控制不住地往旁边倒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