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月——许秭归【完结】
时间:2023-05-12 23:12:26

  男人注视着她,冷不丁问道:“你很喜欢猫?”
  安晚秋早已收起手机,正忙于逐个检查小猫的身体状态,对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不假思索:“那些毛绒绒的小动物我都喜欢。”
  他不语,默默注视安晚秋的一举一动。
  安晚秋谨慎提起猫崽,小幅度颠了颠重量,手中的小生命轻若烟尘,几乎觉察不到分量。
  小猫还未睁眼,就已经学会循着温度蹭人手心撒娇,惹人怜惜。
  那几只蜷缩在掌心的猫仔不经一握,仿佛顷刻间就会消散,安晚秋眼底划过一抹哀伤。
  “我们很像……”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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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引月
  招猫逗狗碗V:报平安![图片][图片]
  —呜呜呜,毛孩子们太可爱了!
  —感谢好心人,也谢谢碗碗能关注这群毛孩子,两位美女人美心善!
  —碗碗,未成年可以领养吗?家里人同意的那种。
  安晚秋在评论下回复:可以的,有意向可以私信@铲屎官盆盆,等到毛孩子情况稳定之后我们会走领养流程。
  —碗碗碗碗,翻我!猫妈可以领养吗?
  安晚秋抬起头,询问身侧的男人:“那个猫妈……”
  “性子慢,不太亲近人,”男人沉吟片刻,“领养估计很困难,况且年岁也大了,与其让她磨合新环境,倒不如让她安度晚年。”
  安晚秋若有所思。
  回复:抱歉哦,暂时还未找到猫妈,不了解情况。
  “地下凉,”盯着安晚秋好一会儿,男人终是没忍住,对大大咧咧席地而坐的安晚秋道,“小心半夜跑肚子。”
  “哪有像你这么劝人的。”
  安晚秋嘴上虽吐槽着,身体却乖乖得听从他的话,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了。
  “……我从不劝人。”
  安晚秋掸去裤子上的灰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那我是第一个喽?”
  男人自知多言,仓皇垂眸逃避话题。
  倏然抬头,天际一弯银月高悬。
  “看来今天是没运气了,”夜色渐深,安晚秋今天穿得薄,拿手机的手已经开始发颤,目光落在被衣物包裹的一小团上,难掩失落,“这些猫……”
  男人接话:“我家就在不远处,可以先安置在我那里。”
  “敢情太好了。”安晚秋不停跺脚,试图让自己的身体更暖一些,突然想到什么,露出了懊悔的神色,“要不……你带路,我……”
  脑海中反反复复斟酌着用词,奈何她上学时总是虚度光阴,临到用场时词汇量才紧急宣告不足。
  男人倒是坦然,欠了欠身,“麻烦你了。”
  猫盆里放上些揉碎的香肠,安晚秋便推着轮椅走出胡同,走了一段路,她猛然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慕遇辰,羡慕的慕,遇见的遇,星辰的辰。”
  “安晚秋。”安晚秋落落大方。
  慕遇辰好似要报刚才被调侃之仇,故作玩笑地说:“我猜……你是在深秋出生的。”
  “的确,”安晚秋推着轮椅,娴熟地绕开了一处坑洼,“我出生那天刚刚入深秋,爷爷便取了这个名字……”
  慕遇辰还未搭上话,安晚秋自顾自地接着说:“但是……爷爷去世那天……也是一个深秋。”
  “拐过那个路口就到我家了,”慕遇辰指了指前方的红绿灯,“……你爷爷一定待你很好吧?”
  时间仿佛霎时间停止了流动,皎月柔情,晚风徐徐,扬起安晚秋的一绺乌黑秀发,安晚秋顿了顿步伐,空出一只手将碎发拨至脑后。
  “我不知道。”安晚秋说。
  —
  慕遇辰所说的“家”,其实就是一个酒吧。
  还是安晚秋一直想找的“微笙酒吧”。
  店面不大,从粉刷到酒柜,目光所及之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相比安晚秋所探过的酒吧,微笙未免过于单调了。
  进门前,安晚秋留意到酒吧门前的标牌——营业时间:周一至周五,晚上八点到晚上十二点。
  现在是晚上七点多,明明离营业还有一段时间,而酒吧内灯火通明,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早已忙碌起来。
  “真是麻烦安小姐跑一趟了,”慕遇辰吩咐人去准备纸箱后,对好奇打量酒吧环境的安晚秋道:“不如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如果有事我还可以联系到你。”
  “……好。”
  安晚秋并未着急给他联系方式,而是询问慕遇辰猫崽安置在哪里。
  按照慕遇辰所指的方向,安晚秋寻到了一片空地。安顿猫崽时,慕遇辰又多询问了些关于养猫的事宜。
  “谁都可以领养?”
  “当然不是,我们会有专门负责的人员来排查对宠物不利的领养人。”
  “你从事这份工作多久了?”
  “大概两年多。”
  片刻,慕遇辰又道:“你们的团队里有专业人员护理这些流浪动物吗?”
  “……”安晚秋蹙眉,面上露出不悦的神色,“这是自然。”
  交谈过程中,安晚秋注意到,慕遇辰总是有意无意地将她往领养的事情上引,言语间透露着怀疑——怀疑领养流程是否专业,怀疑她是否有一定的专业能力……
  这种旁敲侧击让安晚秋感受到了一种极大的不信任感。
  从事收养工作以来,安晚秋所受的职业误解并不比工作量少,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习惯了。
  但今天偏偏赶上安晚秋心情糟糕,一连串的问题无疑是在挑战她的底线。
  不,是从踏进这个镇子开始,镇子上的所有人、所有事物都在试图践踏她的底线。
  安晚秋的语气冷到了极点:“慕先生,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离开了。”
  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慕遇辰并未过多挽留,放任她摔门而去。
  慕遇辰摸了摸鼻尖,失笑道:“脾气还挺大。”
  “那还不是因为你的职业病。”
  声音自头顶抛下,无情地揭开慕遇辰的遮羞布。
  慕遇辰寻声向楼梯望去,唇角噙着一抹笑意:“也不知道是谁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家小姑娘绑了。”
  于城无语凝噎。
  “我记得……”慕遇辰收回视线,盯着门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出神,指腹摩挲着扶手,“安家有三个小姐?”
  “是,”于城沿着狭小的楼梯走下楼,“安大小姐前些年出国留学,近些年接手安家的家产,那个最小的在安氏集团的子公司工作,至于这个三小姐……”
  脑海中快速浏览着有关信息,于城接着说:“这些年并没有关于她的信息,安家把她藏得很严。”
  “去找人打探打探安氏的动向,有问题立刻通知我。”正准备上楼,慕遇辰一刹那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对了,我邀请的宾客到了吗?”
  “……你约的是十点半。”
  “让他提前来,”慕遇辰抚唇,修长的手指恰到好处地掩起嘴角笑意,“我有一份‘大礼’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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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引月
  回到旅馆,老板娘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前台,正对着手机哈哈大笑。
  打眼看到怒气冲冲的安晚秋,前一秒笑出的鱼尾纹瞬间荡然无存,手中的手机差点直接飞出柜台。
  “你……”
  老板娘看着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安晚秋,视线投向空无一人的走廊,一时间不知是惊还是恼,她竟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抱歉,”安晚秋分外疲惫,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向老板娘道歉,“今天的确有急事。”
  言毕,安晚秋不待老板娘反应,和她打了声招呼就上楼了。
  老板娘呆呆的,片刻,忍不住45度角望天长叹:“老天开眼啊,那些人终于肯放过这些无辜人了——”
  房间内,安晚秋连晚饭都没胃口吃,潦草洗漱过后就早早歇下了。
  一晚上,安晚秋睡得极不踏实。
  无形的倦怠感充斥着这间狭小房间,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海里沉溺,身体有如千斤重。
  猛得咳嗽两声,针扎般的疼痛感瞬间侵袭了混沌的大脑,安晚秋险些没挺过去。
  “我滴个乖乖,”老板娘看过体温计后发出震惊的慨叹,“39度5,安姑娘,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瞧瞧?”
  迷迷糊糊听到“上医院”,安晚秋的头更疼了,太阳穴突突地跳。
  干涩的喉咙艰难地发出两个音调:“不要……”
  她最怕去医院了。
  “不去医院怎么行?”
  若不是老板娘碰巧想邀请安晚秋一起吃午饭,安晚秋怕是病死在房间都无人问津。
  老板娘捋起袖子拽住被角,说着就要掀她被子,“快穿衣服,咱们上医院。”
  安晚秋铁了心不去,拼命往被窝里钻:“不要……我不要去医院……”
  遇上安晚秋,老板娘可是操了半辈子都没操过的心,也再次亲身体会到养个孩子的不容易。
  呸!什么孩子,这他妈就是上天派来克她的活祖宗!
  前一分钟还弱不禁风的安晚秋,一听到去医院立马生龙活虎。像三岁小孩闹脾气,用身体死裹着被子,任她说什么好赖话,安晚秋就是不撒手。
  “咳!”
  战况愈发焦灼之时,门外突然传来男人的干咳。
  老板娘侧目,看清来人,立马撒了手。
  安晚秋才不管来人,自顾自把松落的被角掖好,蜷缩成一大团窝在床上装死。
  “慕老板怎么有空光顾,”老板娘反应快,上前一步挡住慕遇辰的视线,目光却直勾勾钉在于城的身上,“小店真是蓬荜生辉。”
  于城被盯得后脊发毛,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模样。
  “本来打算请郑老板来吃顿饭的,”慕遇辰压根不吃她这一套,“既然郑老板在忙,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着,慕遇辰抬手示意于城离开。
  “哎别别别——”
  情急之下,老板娘一把拽住轮椅扶手,因为太过慌乱,还险些闪到老腰,“给我几分钟,等我打个120。”
  慕遇辰半年都不踏足这里一次,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老板娘横竖是不愿放弃这一次见面的机会。
  “她怎么了?”
  听说要打120,慕遇辰心头一紧。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发个烧而已。”
  余光瞥见慕遇辰紧皱的眉头,老板娘眼珠一转,顿时心生一计。
  老板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面露担忧:“烧到40度,再不去医院可能就——”
  烧成脑瘫了。
  “我可不想让我这小本生意和人命挂钩。”
  其实,以慕遇辰的视角来看,他最多能看到床上鼓起的一大团被褥,况且有体态丰盈的老板娘挡着,慕遇辰很难分辨她那听起来就很假的话到底有多少是可信的。
  慕遇辰不动声色:“依郑老板之见呢?”
  “听说慕老板最近在招保姆?”
  慕遇辰微微昂首,风轻云淡地扫了一眼身旁无动于衷的于城,眼中划过质问,嘴上并未否认。
  得到默许,老板娘的兴致一下子水涨船高,顷刻间打开了话匣子:“你说你也快30了,是时候找个近身照顾你的不是?你瞧着这姑娘怎么样?”
  “她就是来旅游的过客而已,”慕遇辰顿时参透了老板娘真正的意图,无奈扶额,“你们这样拐骗,是犯罪。况且……我暂时没有这方面打算。”
  “你郑姨说的对,”一旁装空气人的于城突然插嘴附和,“你是该找个能照顾你的媳妇了。”
  人家姑娘还在呢。
  这两个人把话说得那么直白,衬得他们好像是封建迷信的乡下买卖媳妇的人贩子一样。
  哦不,他们现在就是“人贩子”。
  慕遇辰哭笑不得。
  在催婚这方面,于城和郑秀芳那叫一个默契,一唱一和,夫唱妇随……
  险些忘了,他们已经离婚了。
  “excuse me?”
  安晚秋不知何时掀开了被子,发丝凌乱张扬,被汗水浸透。
  一双迷惘的杏眸透过发丝徘徊在三人之间,似乎没缓过神来,片刻,泛白的嘴唇轻启,唇齿间艰难吐出几个字:“你们……是团伙作案?”
  “团伙作案”的三人:“……”
  哐啷!
  小刀撞击地面发出脆响,一下子勾回了安晚秋的思绪。
  目光重新落在一旁,慕遇辰安静坐在轮椅上,眼眸低垂,正用一张白净的纸反复擦拭着刀面。
  安晚秋抿了一下起皮的唇,说:“我只记得这些。”
  床边人嘟囔:“不记得也好。”
  “所以我还说过什么?”
  慕遇辰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冷淡:“你不必上心。”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安晚秋恰好属于那种明知道会害死自己,还偏偏有一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心。
  在安晚秋苏醒后,从始至终只有慕遇辰呆在她身边——或许是他行动不便。而慕遇辰话少的可怜,仅告诉安晚秋她昏迷了两天。
  安晚秋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受到胁迫才来陪护她的。
  两次的接触中,慕遇辰给安晚秋的印象截然相反,致使安晚秋对这个看起来知书达理,却惜字如金的男人充满好奇。
  说起来可能是强迫症作祟,安晚秋极度想知道,那天侃侃而谈的慕遇辰和今天冷淡的慕遇辰,究竟哪一次的面孔才是真正的他。
  “慕先生,”安晚秋调整姿势,病床被大幅度动作弄得咯吱作响,“既然慕先生帮了我,那我必定是要报答你的。”
  慕遇辰不以为意,将削成小块的苹果扎上几根牙签,递给她,“不如考虑一下报销医药费?”
  望着一盘子的苹果,安晚秋眨眨眼,言辞间多少带了些无赖:“可是我没钱。”
  “所以怎么办呢?”
  对于安晚秋的赖皮,慕遇辰并不恼,只见他微微后仰,十指交合置于腿上,神态惬意。
  慕遇辰顺着她的话,不疾不徐道:“不如提醒你一下,你今天退房。”
  “……”
  没错,安晚秋只交了三天的房费,算算日子,刚好今天退房。
  且不论慕遇辰是怎么知道的,但就凭安晚秋仅住了一晚,昏迷了两晚,那几百块钱房费花得像做慈善。
  回旅馆的路上,安晚秋越想越吃亏,脚下的步伐不由得比平时快了几倍。
  不知是不是错觉,一路上,别说是偶尔驶过的汽车,就连街上的行人也寥寥无几,安晚秋不由得裹紧了棉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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