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下来之后, 虞歆想起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也有些心软――罗舒颜只比她小两年, 也是如花般的年纪。她听说兄弟姐妹之间配型成功的概率有25%,但非亲缘间的配型成功的概率却只有十万分之一到一百万分之一。或许她真的能救她一命呢?
最终,虞歆还是去医院做了配型。
一个星期以后,第一人民医院给虞歆打电话,通知她骨髓配型成功了。虞歆惊喜的同时又有点儿心慌, 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虞父虞母开口提这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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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末, 虞声向史云康请了一天假, 陪虞歆到第一人民医院抽血、做CT检查和骨髓穿刺。上次在奶茶店, 郧睿听说了虞歆的事情,所以这会儿也不放心地跟着过来了。
为此, 罗远航也请了假,全程无微不至地陪着。虞歆有些恍惚, 感觉日子仿佛倒流回了自己一岁多的时候――那会儿她的父母还在一起, 罗远航也很疼她这个女儿, 就算工作再忙、下班再晚,还是每天坚持给她讲睡前故事, 周末还会带她到附近的公园玩。
做完骨髓穿刺后,虞歆在医院休息了半个小时,就基本可以照常行走了。罗远航开车把他们送到了雍景山房小区的门口,因为怕万一和虞父虞母碰面会尴尬,所以就没有再和他们一起坐小区的电瓶车进去。
时间尚早,虞父虞母都不在家。郧睿把姐妹俩送到家门口,也打算回家了。
正值中午时分,外面日头正热,虞歆见状,叫住了他:“郧睿,进来坐坐吧。”
虞声趿拉着拖鞋跑到厨房,把冰箱里的家庭装橙汁拿了出来,给郧睿倒了一杯。
“谢谢小虞声。”
虞声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俩人,见虞歆正凑在郧睿旁边看他打手游,笑眯眯地说了声“我先上去写作业啦”,就麻溜地跑上房间,给他们留出了独处的空间。
早上顾着陪姐姐做检查,没有看手机,这会儿虞声打开微信,才发现郧渊给自己发了一条语音。
她迫不及待地点开,郧渊悦耳的嗓音就如淙淙流水般倾泻而出:“小尾巴,我听郧睿说,你今天请假陪你姐姐去做检查了?”
虞声飞快地敲着字,回复道:“嗯呐~我早上没看微信QAQ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到家啦,小哥哥也在家里。”
郧渊似乎正巧在看手机,没多久就回复了她:“郧睿最近没什么重要的事儿。以后你要是不放心你姐姐,可以让郧睿陪着。那你就不用特意请假了。”
虞声:“好!”
刚退出了微信,虞声就听见了敲门声。
郧睿正聊着电话,见她开门出来,跟那头说了句“教授您稍等一下”,就捂住手机话筒,问她:“小虞声,有没有纸笔?借我一下?”
“噢噢,好。”虞声连连点头,将书桌上的草稿本从练习册底下抽了出来,又给郧睿递了支笔。
郧睿在本子上记下了一堆虞声看不懂的信息和代码。
等他挂了电话,虞声才问:“姐姐呢?”
郧睿:“她说路上出了点儿汗,想去洗手间擦一下。”医生特地嘱咐了虞歆24小时内不能洗澡,只能用湿毛巾擦拭。
留意到虞声书桌上的玻璃瓶里放着十几颗纸星星和一个铃铛。郧睿凑近前去打量了一番,有点儿惊讶,问:“你也有这个铃铛啊?”
虞声不解地望向他。
郧睿又说:“我和我哥也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是我妈去日本巡演的时候带回来的。不过我哥那个在很久之前就送人了。”
――送人了?
虞声愣了愣,刚想追问他“郧渊那个铃铛是怎么送人的”,就听见洗手间传来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忙和郧睿跑出去看了看。知道原来只是虞歆失手摔碎了玻璃漱口杯,虞声才放下心来,却忘了刚刚原本要问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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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父虞母知道虞歆瞒着他们在准备骨髓移植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了。
那天,虞歆让虞母帮她在房间找一份文件。虞母给她拍照发过去之后,不小心看到了她藏在电脑键盘下的病历,吓得手脚冰凉,赶紧给虞父打了电话。
虞声回到家的时候,就见虞母正肃着脸跟虞歆通电话,虞父坐在一旁,脸色也不怎么好。
“爸爸妈妈不是不让你救她。”虞母眼眶微湿,“但是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瞒着我们偷偷跑去医院?”
正准备去厨房倒杯水喝的虞声脚步一顿,不由得伸手拽紧了衣角。
虞父夺过了虞母手中的电话,对那头说:“你明天下了课,马上给我回家来。”说罢,也没等虞歆答应,就挂了电话。
“老爸……”虞声嗫嚅道。
虞母轻叹了口气:“小声,你先回房间做作业吧,我和你爸现在没心情跟你解释。”
虞声捏紧了书包带,忍不住开口:“姐姐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你们别生气。”
“你早就知道了?”虞母闻言,皱了皱眉。
虞声抿了抿唇:“姐姐的表哥来找过我,带我去医院看望了一下罗舒颜,让我把罗舒颜的情况告诉姐姐……”
虞父听着,眉眼间积蓄的愠怒越来越浓,没等虞声说完,就打断了她:“你怎么也不跟我们商量?!”
“你们一直都瞒着她。你们如果知道了,一定不会让我说的。可是……”虞声垂眸,咽了咽口水,“可是我觉得姐姐有权利知道。”
“你们现在长大了,主意也大了。做什么决定都不用通知我们了,对吗?”虞父压抑着心中的不快,问道。
很少见到虞父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虞声有些害怕,但还是争辩道:“姐姐是成年人了,她有自己的判断。我相信她。”
“那你也是成年人了吗?!把你姐姐往火坑里推,就是你的判断?”虞父把虞歆的病历甩到桌子上,“你有这么大的本事,你也别姓虞了,你改姓罗。”
“虞国o!”意识到虞父开始说气话了,虞母赶紧出声制止他。
虞声眼眶热了热,低下头,没敢再吱声。从小到大,虞父都没有跟她说过这么重的话。
――她怎么可能把姐姐往火坑里推?
刚知道姐姐要捐献骨髓的时候,虞声上网查了很多资料,就是怕骨髓捐献会对姐姐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因为虞歆和罗舒颜属于亲缘间骨髓移植,所以医生建议的是骨髓血干细胞移植加外周血干细胞移植。网上的回答莫衷一是,但总的来说,对供者的身体危害不大。虞声这才勉强放了心。
“你别站在这里!我看着心烦。”虞父又喝道。
虞声在眼眶里打转了许久的泪水倏地滚落,她转身换鞋,径直出了家门,跑到小区外拦了辆出租车,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原本以为虞声只是出去静一静,很快就会回来,虞父虞母便没有出去找她。没想到晚上八点过了,虞母做的饭菜都热了好几遍,仍不见这丫头回家。
虞父的气早就消了,此时见女儿手机关了机,急得在餐桌旁焦急地踱着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虞母给祝绮儿、虞歆还有几个和虞声玩得不错的初中同学打了电话,都没有问出虞声的下落。虞母早就急红了眼,一面抱怨虞父适才说话不知轻重,一面又给郧渊发了个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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郧渊找到虞声的时候,虞声正蹲在绥大附中门口旁边的报纸亭前,低着头绞着衣角。
报纸亭已经收了摊,昏暗的路灯将虞声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舒了口气,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叫她:“虞声。”
虞声被他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像只无助的小兔子。
初秋的夜里,天气已经有些凉了。郧渊把长款风衣脱下来,把她裹在里面。
怕弄脏郧渊的风衣,所以虞声连忙站了起来。她在同龄人里个子不算高,这会儿披着郧渊的长风衣,就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
“怎么自己跑出来了?”郧渊压下嘴角,“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我手机没电了。”虞声吸了吸鼻子,下午的一腔委屈重新涌了上来,语气有些哽咽,“郧渊,你是来骂我的吗?”
“……没想骂你。”郧渊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额角的碎发,才柔声问道,“只是来问问我们小尾巴,吃过饭没有?”
虞声摇了摇头,勾住了他的手指:“你陪我一起吃吧?”
郧渊一句“我吃过了”被她可怜兮兮的眼神堵在喉咙里。他点了点头,应道:“走吧。”
郧渊给虞声家里报了平安,说吃完饭就送她回去。可是没想到,吃抱了晚饭,又喝上了奶茶,虞声还是一副不愿回家的样子。
“郧渊,我今晚可不可以先不回家?”虞声将热奶茶捧在手里,低下头,老实巴交的,“我爸爸今天好凶……我有点儿害怕。”
“叔叔说什么了?”郧渊耐心哄道。
“他叫我不要姓虞。”虞声扁了扁嘴,语气里尽是伤心和气恼,“还说看见我就心烦。”
“叔叔说的那都是气话。刚刚找不到你,你不知道他有多担心。”郧渊刮了刮她的鼻尖,叹道,“蠢丫头。”
虞声眉心一蹙:“你说我蠢?”
“……”算了,不能跟小孩子计较。
知道虞声不肯回家只是出于暂时的逃避心理,郧渊也不再逼她。他跟虞母商量之后,决定今晚先带虞声回自己的公寓住。
知道女儿没事,虞父虞母都松了口气,对郧渊他们也放心,所以也没计较虞声在外面过夜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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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郧渊:我发4~我真的不是故意把媳妇儿拐回家的!
第25章 我只粘你啊(修)
【chapter25:如果我是星光, 会在每个晚上,亲吻你睡着的脸庞。――《我一直都在这里》唐恬】
大四开学以来,郧渊一直住在绥大附近的公寓里。从绥大到郧渊的公寓, 步行只需要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这个公寓其实是郧渊在大三开学的时候用自己之前存的奖学金付首付买下的,但是因为和室友都还算相处得来, 就一直没有搬出宿舍住的打算。不过今年绥大扩招, 新宿舍楼却还没有落成,宿舍床位比往年紧张, 郧渊的室友也都因为实习的原因从宿舍退宿了, 因此, 郧渊也干脆搬到了公寓里。
郧渊的公寓是loft结构, 一楼是客厅、厨房和洗漱间,阁楼是卧室,面积不大,但也布置得十分舒适宜人。
俩人上去前,去了趟便利店。
趁郧渊在挑选明天要吃的面包, 虞声鬼鬼祟祟地跑去拿了包一次性的小裤衩去付款, 买完单听见郧渊叫她, 又手忙脚乱地将买了的东西连同小票一股脑儿地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想吃哪个?”郧渊似乎没有留意到她的异样。
心不在焉的虞声随手拿起了自己面前的紫菜肉松面包, 说:“这个吧。”
“好。”郧渊伸手接过,往前走了几步, 又忽然回头,问她, “你自己要用的东西都买齐了吧?”
虞声霎时瞪大了眼睛:“齐, 齐了。”敢情他刚刚全都看到了?
郧渊抿唇一笑, 转身去结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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郧渊的公寓除家人外还没有别的人上来过,所以也没有多余的拖鞋。虞声跟在郧渊身后进了屋, 在玄关处换上刚刚在便利店买的人字拖,便站在原地不敢动了。她指节轻蜷,突然有些紧张:“对不起,麻烦你了。”
“小尾巴,你麻烦我的次数还少吗?”郧渊勾了勾唇,轻哂道。
虞声嘟了嘟嘴,不说话了。
“先去洗澡吧,”郧渊给她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又补了一句,“洗完去做作业。”
等进了洗手间,脱下衣服,虞声才想起来自己出门的时候太着急,什么都没带过来。
她正有些不知所措,就听郧渊敲了敲洗手间的门,对她说:“衣服和毛巾我放在门口的椅子上了,一会儿自己拿。”知道虞声没有带换洗的衣服,郧渊从衣柜里拿了套没穿过的秋季运动服和一条新毛巾给她。
洗完澡,换上那套运动服的时候,虞声还在纳闷:小说里的女主不都是将男主的白衬衫当裙子穿的嘛,怎么到我这儿就变成运动服了?
郧渊把楼上的书桌让给了虞声,洗好澡,将虞声的校服扔进了洗衣机后,就自己窝在楼下的客厅里看足球赛,但因为怕吵到虞声,所以没有开声音。
没一会儿,虞声就抱着作业“哒哒哒”地跑了下来,凑到他旁边,指了指练习册上一道数学函数题:“这道题我不会,你能教教我吗?”
郧渊接过虞声的练习册,看了看她所说的题目,挑了挑眉:“你不会?”他没记错的话,这个题型虞声平时都能做出来。
虞声被他盯得有些心虚,躲开他的目光,才勉强点了点头。
这丫头不会说谎,被抓包的时候眼神总是飘忽不定的。郧渊无声地笑了笑,没有说破,低下头开始给她讲解题目。
后来,虞声又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就索性搬了张小板凳,在客厅的茶几前写作业。写两道题,就偷偷抬头瞄一眼旁边专心看电视的郧渊。
余光里留意到小姑娘的举动,郧渊单手支颐,迎上了她的目光:“虞声。”
虞声眨了眨眼:“嗯?”
“你一直都这么粘人的吗?”郧渊失笑道。
“我只粘你啊。”虞声嘴快地说完,差点儿咬掉了自己的舌头,见郧渊扬眉不语,又慌忙辩解道,“因,因为……您比较和蔼可亲,还有那个啥……慈祥、温厚,嗯!”怕郧渊不相信,她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郧渊:“……”
当天夜里,等虞声在床上睡熟了,郧渊想起这句话,忍不住从客厅的沙发上爬起来,到洗手间照了照镜子。半晌,他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和蔼可亲?慈祥温厚?您?”
――我很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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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郧渊回绥大上早课,顺便把虞声捎回了绥大附中。
虞声穿着烘干后仍带有郧渊家里洗衣液味道的校服,心情格外舒畅。连见到体育委员小赵的时候,也没有冲他做鬼脸了。
上午第三节 的体育课,是1班和3班一起上的――这是虞声每个星期唯一能和祝绮儿同堂的课。
霍南佳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商量英语竞赛的事儿了,所以还没下来。
祝绮儿一见到虞声,就忙拉着她问:“昨天晚上你妈妈给我们家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里。后来我看你手机关机了,也不敢再往你家打电话。你到底怎么了?”
虞声把昨天的事情跟祝绮儿说了。祝绮儿听后,抓住了重点:“那你昨天去你那个大哥哥家里睡的?”
“唔,他还教我写作业了。”
“你之前说他不是你哥哥,那他是谁啊?”祝绮儿撞了撞虞声的手肘,一脸八卦,“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虞声还没回答,就先红了脸:“就……就是我爸爸合作伙伴的儿子。”